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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情续红楼画眉蹙-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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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战鼓擂,官道马蹄香。
京中早就得了消息,徐将军府,打扫得依旧干净,一家人都在等着。
黛玉扶着清鸾的手下了轿子,看着干干净净的府邸,垂手整齐的家人,不由得眼眶一红,叹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伙儿了。”
李婆与王嬷嬷雪雁春纤忙都围了上来,抱着黛玉,搂着黛玉,又是哭,又是笑:“听说将军与夫人回南的时候,还遇到了刺客呢,可把我们都吓坏了,今儿个,好容易盼到夫人回来了。夫人,回家了!”
晶莹的泪,划过了黛玉的脸,有些东西,她仍旧没有失去。
清鸾探头笑道:“一路上可是累得很了,马车也硌得骨头疼。管家妈妈,姐姐们,快些儿请夫人进去梳洗打扮歇息才是。”
听了清鸾这话,李婆忙笑道:“可见我竟是个老背晦了。夫人快进来,雪雁和春纤,都已经备好热水和衣裳了,要替夫人洗去一路风尘呢!”
簇拥着黛玉进屋,黛玉心中暖暖的,如同艳阳。
待得收拾好了,雪雁沏茶,春纤捧果,李婆王嬷嬷来回庄园里的事情。
徐家恭肃至今,也没什么出格儿的事情,黛玉略翻了翻,也就罢了。
因问道:“这些日子里,听说京中抄了不少人家,可有什么要紧事?”
李婆忙回答道:“并没有什么要紧大事儿的。倒是四大家族中的薛家已经查封了,薛蟠已经斩了,少奶奶夏金桂也卷包儿走了,门庭也败落了,剩下的三家里,如今也大不如从前了。早就听婉姑娘说过,皇上有意除了四大家族,只是如今除了薛家,别家却又没了动静。”
黛玉托腮听着,点了点头,道:“是了,这个消息,我也知道了。”
因想着当日里紫鹃亦曾登门,复又问道:“我们回南之后,可曾有人来啰唣咱们家的?那紫鹃,算着日子,也该临盆了罢?可还好?”
李婆怔了怔,虽说不与贾府有什么亲戚情分,到底黛玉也在贾府里住了将近十年,有些事情,倒也不好开口说。
雪雁早抢着道:“紫鹃姐姐已经临盆了,也有半个月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还住在铁槛寺里不肯回府,也算她聪明,倒是也平安些。老太太与二太太也曾打发人来啰唣过,只是我们都说夫人不在家,所以未曾理会罢了。”
黛玉奇道:“都知道我已回南,还登门做什么?我与他们,早没情分了。”
近十年的养育之恩,她自然是不敢或忘,可是一想到贾府所作所为,她便冷了心,也断了情,并不想再与他们有什么瓜葛。
各人,凭各人的造化罢了。
因果还不是自己在世上的所作所为?
雪雁脸上有一抹冷意,又有些鄙视,道:“何尝做什么?不过借钱罢了!”
听到“借钱”二字,黛玉一怔,曾几何时,那泱泱大族,荣国公府,有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富贵的人家,竟要登门到自己这里借钱了?
李婆忙瞅了雪雁一眼,虽然颇为不齿贾府所作所为,可是依旧看着黛玉的面子,才对黛玉陪笑道:“想必是他们家一时筹措不过来,又逢着少爷要娶亲,又添了小少爷,所以才过来借钱的罢了。”
黛玉轻笑了一声,摆摆手,道:“李婆不用这么宽慰我,我自然明白。”
顿了顿,问道:“可曾借了给他们?”
按着她的意思儿,是决不可能借给贾府的。
贾府早就已经习惯了大排场,一应使费太过奢华,便是千儿八千万的银子,到了他们手里,也不过几年的工夫就败光了的,她岂能助纣为虐?
更何况,给贾府,也不过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罢了。
李婆有些儿惭愧,低声道:“奴婢就说主子不在家,不敢擅动银钱,并没有借给他们。”
“不借最好!”黛玉击掌赞许,笑道:“依我的意思,也是不能借的。可别管他们是什么亲戚,早没了亲戚的情分的。李婆做得极恰当。”
听了黛玉的话,李婆松了一口气,雪雁已经拍手笑道:“我就说,依着姑娘的意思,必定不借给他们的,李婆你可听明白了?他们看还好意思呢,张口就借十万两,当我们家是钱庄呢,没的让人恶心!”
当日里,她还与春纤好生斥责了来借钱的贾府人呢!终出了一口恶气。
黛玉吃惊地问道:“十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们做什么?”
雪雁摇头道:“想当日里,老爷留下四十几万的家产,他们弄了二十万去,如今还想着这么大一笔钱,真真良心都给狗吃了的。他们那样人家,没有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谁知道他们又想做什么恶事呢!”
黛玉也百思不得其解,因刚刚回京,倒也没精神再理会这些事情。
些许收拾了一下,黛玉便先歇下,什么事情,赶明儿再说罢。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她进京的初衷,以及,谜团的一线。
那就从太后之死开始查罢,既然不是紫晓先生,那么该是谁呢?
秋夜寒透,细雨霏霏,黛玉千回百转,不着头绪。
依着她的想法,会是那个人吗?
暮霭,暮霭,但愿,他不是弑母之人。
可是倒也听说太后薨逝之时,暮霭并没有十分哀痛,其中有何深意呢?
一夜无头绪,黛玉亦渐渐睡去,心中有一句话,千山万水,但愿君平安。
次日清晨刚起,对镜理妆,可惜无人画眉,心中凄然。
黛玉拿起炭笔,轻轻地描了描双眉,眼波流转,镜中人儿清丽无双。
清鸾与雪雁春纤一同进来服侍,见状都不由得一笑。三个小丫头本都是江南人氏,雪雁春纤又多年没回南,彼此相见格外亲切,自然拉着清鸾叽叽呱呱说了一夜梯己话儿,如今已经是十分亲密的好姐妹了。
刚刚梳妆完毕,却有小丫头来报道:“夫人,贾府的老太太登门求见。”
黛玉一怔,自己昨儿个在进京,外祖母今儿个就登门,为的是什么事情呢?
雪雁登时怒道:“真格儿是不消停的,前儿个来借钱的是二太太,如今听说夫人进京,老太太就亲自出马了!”
黛玉笑道:“瞧你气得什么似的?吩咐人请到了花厅,就说我一会儿到。”
小丫鬟答应了一声,自去了。
虽然在江南过了几个月逍遥日子,可是这些当家主母的威仪,黛玉可是一丝儿都没减的,硬是多了一份看破世俗的淡定与从容,面色沉静,温润如玉。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是要瞧瞧,贾母心中所为何来。


借银欲翻身
坐在花厅中的,不但有贾母,还有凤姐,以及神色略嫌憔悴的王夫人。
贾家的三代媳妇,老太君慈眉善目有风范,太太和蔼可亲极端庄,小媳妇风流标致颇精神,衣饰依然华丽,看起来,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可谁能知道,那些光鲜下的污秽呢?
花厅布置依旧极简洁,除了桌椅茶碗花瓶外,余者一无所有,颇为寒酸。
王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鄙色,方对贾母道:“老太太您瞧瞧,大姑娘如今可是有着十足的架子呢,竟然还叫我们在这里等着她梳妆打扮。”
贾母瞪了她一眼,轻斥道:“你这是什么话?玉儿无论如何,还是大将军王的王妃,我们不过都是奴才罢了,略等一会子又算得什么?”实在是气愤,本是个有心计又会杀伐决断的媳妇,倒是没想到,临到晚来,却这样没头脑,难道她不明白他们现在是有求于黛玉吗?
有求于人,必先低头。
想到这里,贾母苍老的脸上一片暗淡,有些近乎痛心的酸楚和无奈。
嫁到贾府快六十年了,曾几何时,她还要为后世子孙汲汲营营。
恍恍惚惚,似乎又瞧见了元春省亲时候的风光无限。
模模糊糊,似乎又瞧见了贾府烈火烹油的荣华富贵。
隐隐约约,却又似听见了百年大族轰然倒塌的声音。
不,不行,我是贾府的宝塔尖,那是我的儿孙,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来翻转现在颓丧的状态,荣国府在我身后,必定还有另一个百年富贵!
不管会失去什么,我都不会在乎,我只在乎,我的子孙仍旧享受荣华富贵。
花厅陷入一种诡谲的寂静,一道淡雅的馨香幽幽传来,黛玉姗姗而入。
见到黛玉容颜依旧清妍淡丽,气度更显雍容,举止间已经有一种新妇的风采和威势,贾母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看人看眼,眸色清的心正,,眼底浊色心邪,黛玉的双眸,仍旧如同少女时代那样清明澄澈。
“老身携儿媳王氏孙媳王氏,拜见大将军王妃。”只见黛玉穿过珠帘,袅袅婷婷地坐在主位,贾母忙回过神来,硬是扯着王夫人与凤姐大礼参拜。
黛玉端起茶碗,浅浅地呷了一口茶,润了润秋日里有些干涩的嗓子,轻柔婉转地道:“老太君何必如此多礼?快些儿起来罢,秋日地上寒气重。”
贾母扶着凤姐的手颤巍巍地起身,道:“老身多谢王妃。”
黛玉摆摆手,神色淡定,吩咐小丫鬟给三人看座上茶,竟是一言不发。
原本曾是一同居住差不多十年的亲戚,此时却这样生疏冷淡,堪比陌生人。
饶是贾母历经风浪,此时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心中忖度了好一会儿,方神色怜惜地瞅着黛玉,柔声道:“玉儿刚回京,这一趟南下,可吃了不少苦头罢?怎么不回家去瞧瞧外祖母呢?外祖母想你得很。”
黛玉笑道:“南下路上有夫君相陪,也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顿了顿,复又轻笑道:“本王妃未出阁时是林家的女儿,并不是贾家的女儿,如今已经是徐家的媳妇,徐家才是本王妃的家,又何来一个贾家呢?”
本不想用这个王妃的身份震慑众人,只是面对贾府之人,身份这个东西倒是比什么言语都更好用,那么她也不妨用一用,这就是随波逐流不是?
贾母闻言脸色一黯,随即尴尬地笑了笑,点头道:“王妃说得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也不用十分亲热地寒暄了,黛玉亦打开天窗说亮话,淡淡地道:“老太君今儿个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的?”
听了黛玉这话,凤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王夫人立即便道:“今儿个,可是来求大姑娘的恩典的。”
黛玉轻轻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怒气。
只这轻轻一道眸光,已经唬得贾母心惊肉跳,急忙啐了王夫人一口,才对黛玉陪笑道:“还请王妃恕罪她口没遮拦的,老身回去必定好好罚她。”
脸上的神色更加和蔼可亲,随即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往事。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往事已经差不多都说遍了,贾母方凄然地道:“自从王妃离了京,虽然娘娘复了位分,只是尊贵体面却大不如从前了。本来外祖母瞧着王妃与宝玉自幼极好的,想结了这门姻缘,不承想,偏偏皇上赐了婚,王妃有了今日的富贵体面,外祖母心里也替王妃极欢喜的。”
黛玉怒从心起,只是天生的教养,亦让她学不来泼妇骂街之举,只得冷冷地道:“本王妃清清白白地出阁进了徐家,老太君在这里,岂不是败坏了本王妃的名声?从小儿与贾宝玉贾公子兄妹情分,在你们嘴里,也给折腾得够呛了,这时候还说这些,岂不是愈发显得贾府中没有教养,口没遮拦了?”
贾母忙颤巍巍地站起身,弯腰道:“王妃教训得是,原是老身大错了。”
想了想,既然有求于黛玉,只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黛玉。
原来当日黛玉南下,贾府便立时面对了一番滔天巨浪,那清鸾原与黛玉说的话,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也是有几分不真不实的。
元春自从复了位分之后,自然是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不敢稍有出格,又趁着太后薨逝自己中暑之际见到家人,吩咐贾母与王夫人,须得勒令家中老小,万万不可再弄出出格之事,不然到时候惹怒暮霭可不是一件好事。
王夫人聪明才智自是不及贾母,只顾着与赵姨娘争权,偏生赵姨娘如今有贾环护着,上头又有暮霭纵容,竟是丝毫不怕王夫人,整日家两个女人是斗得鸡飞狗跳,令贾母头疼不已,偏又弹压不住,唯恐贾环生气。
这一日王夫人又吃了赵姨娘的亏,便来找贾母哭诉,道:“老太太您瞧瞧,咱们家这时候成了什么模样了?一个妾室竟也爬上了高枝儿,竟不服管教起来了。宝玉如今还没个着落,紫鹃又去铁槛寺了,可叫媳妇怎么好啊?”
哀哀痛痛,气愤难休,又想起宝钗此时被水清接了去,王夫人心中更怒。
贾母揉了揉额角,这些日子也操心得够呛了,有些头痛地道:“都说‘家和万事兴’,都是一家子,你们闹腾什么?赶紧吩咐上下爷们奴才都安生些才是正经!赵姨娘那混账老婆虽不好,到底生了个环儿是有出息的人,又是皇上的心腹,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多担待些儿。纵然是赵姨娘弄了些家产过去又如何?也不过还是留给环儿,自有回到咱们贾家的时候。”
王夫人听了虽觉得有理,还是有些气愤填膺,道:“可我到底才是诰命夫人呢,我才是环儿正经的嫡母,声名体面该当是我的,怎能叫这个混账老婆抢了我的风头儿去?倒是让我在诰命夫人中让人家越发笑话起来。”
贾母冷笑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
一句话威严并存,唬得王夫人不敢吭声。
过了良久,贾母才叹道:“如今紫鹃那丫头去了铁槛寺倒好,你也吩咐一些丫鬟婆子去照应着,那可是宝玉的骨血,总不能出了事情。若是宝玉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孩子才是你日后的指望。”
说着这话的时候,一想起宝玉尚且下落不明,也不禁落下泪来。
王夫人哪里能听得这些话?更是呜呜咽咽哭得不得了,只得日夜烧香拜佛,保佑宝玉平安无事罢了。面上却又不免有些恨恨之色,道:“若不是为了送嫁三丫头那个贱蹄子,宝玉怎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的儿啊!”
她的心头肉啊,可比千金万金都尊贵得多!
只是事到如今,还能如何?贾母伤心之余,也依旧挣扎着坐镇贾府。
不过到底贾府也出了一位郡主,远嫁到了粤南,也算是给贾家添了几分体面,虽然内囊已尽,也依然能在官场上十分风光。
只是家中银钱无以为继,王夫人与贾母都当了些梯己东西,仍旧无法满足家中的花销,眼瞅着家业一日日的凋零,家常使用排场一日日地缩减,贾母心痛之极,王夫人更是恨得捶胸痛哭,登时想起了薛家来。
薛家虽然因薛蟠之故,又因贾府奴才招摇太过,使皇上撤了皇商,只是终究是有过百万之富的,家底根基尚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心里自然有打算。
偏生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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