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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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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面相狰狞无比的太监手里正攥着鞭子不时地朝手边的几个宫人抽着。

“你倒是给我利索一点儿啊,嘿,你这小贱人找打是怎么的?”

公子怵在那儿,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前方,雪越飘越大,可他却似乎毫无知觉。表格格身上的衣裳破旧而单薄,头发散乱随风飘着,脸色苍白,正蹲在营帐的支脚处用锤子加固着扎在雪地里的钉子。身后的太监对她很凶,她动作稍慢一些就猛抽着她,表格格也不躲,只是安之若素地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她过去的那双纤纤玉手眼下变得红肿不堪,满是冻疮。

“毓菱。”

公子走前几步,连喊了几声,欲走到表格格身边,却被帐前的一圈围栏挡住。公子双手紧紧抓住栏杆,“毓菱,你说句话……”表格格没有抬头,甚至连手指都没有抽搐一下,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个敲打钉子的动作,公子语无伦次起来,袖口处忽地滴下了血。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上,中)

第二十五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上,中)

“昨儿宴上不是已经见好了吗,怎么才一夜的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老爷站在榻边,眼神定定地落在我的头顶上,我手里紧紧攥着帕子却也无从回答。

孟太医坐在圆凳上把着公子的脉,双目微微闭着,屏息凝神,神情很是专注,半晌方睁开眼,起身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我向前走了两步,放下榻上的幔帐,而后走到圆桌边拾起墨杵给孟太医磨起墨来。孟太医坐下,捋了捋胡子道:“昨日晌午才给公子把过脉,那时看来并无大碍,可不想今日为何脉象竟会如此紊乱,不知可是忽然之间受了什么大的刺激?”

我感觉到老爷看了我一眼,我只当不知,顺势撇过脸去避开他。老爷顿了顿道:“承蒙皇上恩典,昨日当着众位娘娘主子和王公贝勒们的面赐了御茶,许是受宠若惊了。”孟太医点头“哦”了声,“既是如此,那也就不足为怪了。”说罢笑着对老爷拱了拱手,“公子年轻有为,能得到皇上的垂青着实不易啊,老朽先恭喜明相了。”老爷假意地摆了摆手,“孟太医客气了。”孟太医道:“公子右臂上的伤势原本不打紧,可眼下看来却重了些,这几日千万不要再出帐走动了,行猎之事更是万万使不得。若是一切能按老朽说的办,再按时服药,老朽确保不出一个月必定见好,明相也不必太过忧心。”老爷点了点头,可脸上却不太自在。

孟太医开好了方子,老爷送他到了营帐口,又吩咐贵喜送孟太医回去,随即转身朝我走过来,我屏住呼吸,做好了跟他如实回禀的准备。可他站定了会儿并没有开口,渐渐把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移开,伸手去拉了拉公子的幔帐,可未及帐子隙开一条缝儿又把手放了回去,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终还是出了营帐。

我俯身将拖到地上的幔帐的边沿拾起来塞到了榻沿儿的缝隙里。孟太医虽说公子如今是尚在昏厥中,神志也不清晰,可我心里知道公子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说话而已。周边的营帐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来回走动的身影和嘈嘈杂杂的熙攘声,一打听才知道是皇上突然间下了旨,狩猎赛提早到了明日,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起来。

营帐内门帘一合,烛灯一熄,也就分不清什么白昼黑夜了。加之周身又很暖和,淡雅的香气时时催人入眠,我膝上盖了条薄毯,用手磕着脑袋侧坐在罗汉榻上,醒醒睡睡,不觉中又是一个黄昏过去。迷迷糊糊的,不知是醒是梦,似乎感觉到一些轻微的动静,我猛地睁开眼,却见公子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正在榻边的箱子里找什么。

我一惊,忙嗖地站起来踱了过去,“爷,您怎么就起来了呢,孟太医说这几日要好好躺着不能走动的,一会儿伤口又裂开了该怎么好?”公子没说话,眼神飘忽不定,继续在箱子里翻腾着,可翻到了箱底仍是没见着想要的东西。我走到箱子边朝里头看了看,“您要找什么?”公子轻合上箱盖,回身看向我,“我的弓箭和马鞭呢?”

我耳朵一震,“这……孟太医嘱咐过了这阵子右臂不能使力,您伤成这样,哪里还能拉弓挥鞭子呢?”公子躲过我径直朝罗汉榻边上的那口大箱子走过去,环扣拉了几下没开,一时发急,敲了敲箱板儿,“把箱子打开。”我杵了会儿,走到罗汉榻边蹲下身子拉开底下的抽屉,迟疑了半晌,拾起那口箱子的钥匙起身走过去。我低着头,手里紧紧捏着钥匙,公子手心朝上伸出手,“给我。”我顿了顿,紧握着拳头把手缓缓伸了过去。

……

我凭着记忆朝子清哥营帐的方向跑,心里急得没辙。这周遭紧挨着御帐所处的范围,一路上跑过来随处都有人把我拦住盘查。子清哥前不久刚刚升了御前侍卫,很少得闲,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去麻烦他。我停住步子,缓了几口气儿,远远地看见御帐的左前方子清哥正在调遣着身边的几个夜巡的侍卫,神色紧张而严肃。我心里有些疑惑,怎么才一夜,周遭一下子竟多了这么多戒备和布控?子清哥一侧身看见了我,我朝他点了点头,他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才悄悄朝我走过来。

他拉我退到大树后头,“你怎么来了?”我咬着嘴唇,看向他:“子清哥,出大事儿了。”他一惊,“是不是……”未及他说完,我点了点头,他蹙着眉握紧了拳头,随即回头看了看身后,复看向我低声道:“怎么就给露出来了呢?”我道:“是亲眼看见的。”子清哥一嗔,嘴微张,缓了口气儿道,“在哪儿看见的?”我微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哪位贵主子的营帐前头,反正身份肯定不低。表格格像是不认得我们了,公子叫她,她也不应,只是埋着头拼了命地干活。”

子清哥追问道:“容若这会儿怎么样?”我磕着嘴唇木讷地摇了摇头,“不好,烧得厉害,胳膊上的伤也更加重了,怎么劝都不管用,非要找来我藏好的弓箭和马鞭。”子清哥道:“这怎么成,还要不要命了,那右面的胳膊岂是能使力的,一拉弓不就破开了?”他想了会儿看向我,“哎,明相知道了吗?”我道:“老爷脾气坏,我没敢告诉他,真要是冲到公子营帐里去发一通火,我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子清哥静默了会儿,叹了口气,“我当初就不该帮毓菱送什么信,要是早些时候就知道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你家公子这会儿八成得恨死我了!”说罢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而后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一个侍卫那儿吩咐了几句,只见那个侍卫频频点头,子清哥拍了拍那侍卫的肩随即朝我奔过来,“走吧,我过去看看。”

子清哥撩起营帐上的门帘,我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门口。子清哥踱步走了进去,“容若,你这是做什么,逞能吗?”说罢走上前夺过公子手里的弓箭搁到案几上,“你还缺那件黄马褂不成?”公子眼睛里窜着怒气,直直地看着子清哥,“当初跟我担保说派人亲自送毓菱回南的人可是你?”子清哥定定地对着公子的目光,“不错,是我说的,可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出得了国子监吗,你帮得上她吗?”公子的眼神渐渐放缓,移开注视着子清哥的目光,背过身去。

子清哥走到公子面前,“容若,我知道你心里头难受,我虽说和毓菱妹妹不熟,只见过的那几回还是在你府上。可即便是这几面,我也能看出她是个心地再单纯不过的姑娘,让她受这些苦但凡是谁看见了都会心疼。好在我如今当上了御前侍卫,在宫里走动的机会比过去多了,宫里的太监宫女也都乐意跟我套近乎。我用性命担保,回宫后一定想办法暗中支应毓菱,少让她受委屈,等年数一到,还是能出来的。”公子搭住子清哥的右肩,“你的话我信,可这回你别拦着我,明儿的狩猎我说什么也得去,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子清哥想了好久,看着公子道:“我的那匹马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跑起来又稳又快,我一会儿让何顺儿给你牵过来。”公子感激地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子清哥摇头叹了声,皱着眉朝帐外走去。

永夜难消,漆黑的夜空中既无星辰闪烁,又看不见明月高悬,在浩瀚的皇家气势的笼罩下,即便是天地间的自然光明都要收敛住它们的脾性。只有寒鸦的鸣叫声干裂而苍凉,那一声声惊心而急促的音调在天地间随风回旋着,似乎有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像是要彻底拨开阻隔在天地间的这层厚厚的阴云。我复拾起针线,帮公子的护甲上的每一个线头都重新缠绕了好几遍,直到让自己相信这已经是一件足够牢固的护甲后才在罗汉榻上歇了下来。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原是瞿唐风间阻

第二十六章 原是瞿唐风间阻

“康亲王,你骑术精湛是出了名的,怎么这回不跟着下围子去让我们见识见识?”皇后娘娘接过跪在地上的宫女儿递给她的热气腾腾的奶茶,揭开盖子吹了吹面上的糊糊喝了一小口。“是啊。”荣贵人笑着看了看皇后,又瞥向康亲王,“早私下听万岁爷说皇叔不仅骑术过人,连射箭也是百发百中的,我早就想亲眼看看了。”

康亲王非但没有诚惶诚恐的意思,反而舒服地窝在了用羊皮毡儿做垫子的靠背椅上。他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酒,拍了拍膝上沾着的羊毛丝儿,又靠了回去,“娘娘过誉了,皇上年轻气盛,杰书如今可是过了那个争锋的年龄了。这不,到了南苑一着凉,腿上的旧疾就复发,这要细算起来还是世祖爷在世的时候随着阿楚珲将军头一回出征时落下的病根。这病不能到冬天,天一冷啊腿上就顶不住。”话音未落,已有小厮给他送来了暖腿的护膝,伺候他给戴上。

皇后娘娘温和地点了点头,“康亲王这么多年南征北战,一心为朝廷效力,皇上时常对你赞赏有加,夸你是同宗王爷里的典范,大清国当之无愧的巴图鲁。”康亲王起身朝皇后娘娘拱了拱手,“谢皇上和娘娘的盛赞,杰书实不敢当。”皇后娘娘淡淡笑了笑,对身旁的宫女道:“一会儿把皇上御赐的那株千年老山参给康亲王送去,南苑的寒气是重了些,对腿上的旧疾许有不利,多熬些参汤补补身子还是好的。”那宫女福了福身,康亲王也起身扎了个安,“谢娘娘恩典”。

荣贵人的脸上这会儿像是蹭了一鼻子灰,也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说什么“私下听万岁爷”怎么怎么着的,连我都听出来了,皇后娘娘能忍气吞声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吗?倒是一旁静静坐着的庶妃娘娘一言不发,可神情却微微透着一种得意的快感。我不禁心里叹了声,这些宫里的女人要是能上前线当个军师什么的,未必会比男人差多少。

原以为等到皇上“开围”的圣谕一下,就会有人接二连三地带着自己狩得的猎物凯旋,可鸣锣都半晌了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眼下天气虽说仍旧很冷,可也毕竟过了猫冬的时节,如何会捕不到猎物?我看了眼康亲王,想着子清哥说的话,心里渐渐有底起来。这里竟是些精通骑射的人,其中不乏领兵出征过的,公子即便是胳膊上不受伤也难说能拔得头筹,更何况是眼下呢?子清哥说每回狩猎赛暗中都有编排,那件黄马褂虽然人人都想要,却也不是想要就敢去要的,故而鸣锣之后很久都不会有人报捷。

再一琢磨就更能前后对上号了,董佳氏那日当着众人的面儿莫名其妙地在御宴上演了那么一出,又岂是会没有下文的?更何况康亲王这会儿还悠闲地安坐在皇后娘娘那儿,大有把风头交给他的侧福晋来出的意味。

我见没人注意到我,便悄声退到了和子清哥事先约好的地方,刚一走到,就听见两句暗哨的声音,我探过头去,正是子清哥牵着马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面。我四下张了张,踱步跑了过去,子清哥叫他身边的侍卫向前走了几步。我一惊,子清哥忙对我摆了摆手,“不碍的,是我的亲信。”我点了点头,子清哥看着他那个亲信道:“一会儿等我们进了林子,你就去前头等着,看见我出来同样是鸣一声暗哨,你即刻骑着马去回禀说纳兰公子射得了猎物。康亲王在场,你脸上小心些,别露出了破绽。”

那个侍卫俯身说了声“嗻”随即绕着道儿往空地的方向走去。子清哥复看向我,小声问道:“可看清容若去的方向了?”我“嗯”了一声,“是东南面,可康亲王的侧福晋像是跟公子铆上劲儿了,一直在后头追。那两匹马跑得飞快,公子想避开她只能拼了命地挥马鞭子。”子清哥点了点头,“这未必就坏,怕就怕她暗中舞弊找人弄好了事先射得的猎物,我们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说罢拉开马鞍上的袋子,一只眼珠子还在动的棕黄色的狐狸身上插着箭,身子尚在不停地抽搐。我闭上眼不忍再看,这围场上究竟还有多少无辜的生灵要平白无故地送命?子清哥道:“刚射的,等到了地方你下马,我去引开康王福晋,你再把这东西交给容若,千万别给人瞧见。”

我重重地点点头,子清哥扶我上马,随即自己踩着马蹬子上来,拉住缰绳另一手抽着马鞭朝东南方向飞驰过去。这个速度简直就像风驰电掣一般,马蹄子溅起的雪花随疾风旋转落得我一头一脸都是,我甩了甩头,手却不敢放开绕在马脖颈上的绳子。

“确定是东南面吗?”子清哥放开嗓子喊了声,我高声道:“嗯,我亲眼看见是直奔晾鹰台的方向去的。”子清哥狠狠挥了挥马鞭,“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刚要再放大点儿嗓子,子清哥却刹那间收住马缰,马蹄子朝前抬了起来,我几乎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天了。我一时头晕目眩,不由叫了一声,马亦嘶鸣不止,蓦地,前马蹄子重重地落回到了雪地上。我和子清哥的身子都同时朝前猛地晃荡了一下,等我复睁开眼,恰看见公子和康王福晋都已箭拔出鞘,正拉满了弓同时朝天上的那只海东青射去。

我屏住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支箭的走向,几乎是瞬间的功夫,那只海东青如同山雷炸响一般掉落在了雪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雪窟窿。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只看见两只交叉着的箭头斜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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