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夕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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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歌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代替喜燕进宫为奴。
反正她也没地方可去，身上的银子又有限。凭她孤身一人想破脑袋也未必找得到小人陷害她父亲的证据。也许接近皇亲贵胄，还能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当然了，能见到皇帝他老人家就更好了。
北燕皇宫里的宫人平均每三年换一次，如果三年内她没有取得任何证据，那就出宫再想其他办法。
当然了，也有可能挨不到三年，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皇宫的某个角落里死翘翘了。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皇宫是个多么好玩的地方。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
第二天，菱歌早早地来到喜燕家把自己的决定告知母女二人。
喜燕母女对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也许皇宫是个容身之处”的说法没有丝毫怀疑，千恩万谢了一番。
临行前，菱歌把卓昂给她的盘缠都送给了喜燕。只留下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孟姑娘，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拿你的钱？”　喜燕推辞道。
“拿去贴补家用吧！反正我进宫以后每个月都会有薪俸的。”
菱歌天真地认为皇宫里包吃包住的，没有使银子的机会。后来到了宫里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么的荒唐。
推脱了好久，喜燕母女才把银子收下了。
“把银子藏好，千万别让你爹拿去赌了。”菱歌不忘叮嘱一句。
母女两个信誓旦旦地保证，马上寻找藏钱的地点，最后决定还是由族长保管比较安全。
“孟姑娘长得那么好看，进宫以后说不定真能当上娘娘呢！”
这是喜燕母亲说的话。
饶了她吧！她才没兴趣给半截身子已经埋在土里的老头子当妾呢。
一想到要跟一个满脸胡子、浑身皱皮的老头子睡在一起，菱歌的身上顿时起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
一直跟在菱歌身后暗暗保护她的卓昂在得知这个“李代桃僵”的消息后忧心忡忡。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卓昂深深地体会到菱歌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的事实。皇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远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简单。她怎么能如此草率地作出这个决定呢？
卓昂叹了口气，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是因为生气还是心疼。看来，计划有变了。　
　　第六章　上京之路
第六章　上京之路　
北燕后宫的妃嫔大多出自民间。之所以出现这么一个现象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
出自民间并不意味着阿猫阿狗都能做娘娘。至少要求秀女的家世清白、容貌中等。当然了，如果能够识字或会些琴棋书画什么的就更好了。
不过那些被选去干活的宫人就没这么多要求了。只要不是缺鼻子少眼的，年龄在十四到十六岁之间的都能进去。
和菱歌一起进京的总共有十名女孩子，由杜家庄所在的县衙统一筛选，上报主事太监，确定最终的人选后再统一送往京城。
没有哪家的父母心甘情愿地送自己的孩子去给别人为奴为婢，除非是生活所迫。
这些女孩子几乎个个面黄肌瘦，有的甚至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小得多。
菱歌从小衣食无忧地长大，看起来非常健康，再加上容貌出众，自然引起了同行女孩子的注意，大家都以异样的眼光瞅她。令人不解的是，主事的太监也对她格外的“照顾”。
“喜燕姑娘，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马车停在驿站休息的时候，那太监再一次过来献殷勤。
“多谢公公关心。我看其他姐妹也都冻坏了，能不能分她们一些热茶？”
太监眯着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然后不屑地说道：“就她们那姿色，也配喝热茶吗？”
咦？难道喝茶和长相有关？谁规定长得不好看的人就只能喝凉水？
太监看到菱歌一副不解的样子，神秘地一笑将她叫到旁边。“知道杜美人吗？”
菱歌摇摇头。
“她跟你一样，也是杜家庄的人。刚刚进宫的时候是针工局的一名普通宫人。你猜现在怎么着？”
“现在怎么了？”
菱歌非常配合那太监的自问自答，装出一副无比好奇的模样。
“前不久，她刚刚为陛下诞下一位龙子，晋封淑妃，现在与赵贵妃平起平坐了。”
这个赵贵妃菱歌倒是听说过。她是当今太子的亲生母亲，弟弟官拜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现在镇守北燕与南越的边疆。
因为皇帝从未立过皇后，所以她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再加上儿子是储君，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与那太监谈了老半天，菱歌总算弄明白他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了。
原来当初杜美人能从针工局调到皇帝身边伺候，完全是因为这个太监在中间穿针引线。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杜美人就没有机会让皇帝相中，也就没有今天的地位。
当然，那太监不可能白白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据说当年杜美人在他身上可是使了不少的“好处”。
总之明说暗示了良久，意思就是让菱歌拿出点“诚意”来，他好在宫里活动活动，以便让她成为下一个“杜美人”。
别说菱歌压根没兴趣给老头子暖床，就算真有这意愿，她身上也没贿赂的银子。离开杜家庄前都捐给真正的杜喜燕了。
之后的几天，主事的太监见菱歌迟迟没有“行动”，就渐渐对她没了心思，态度也大大地改变了。菱歌倒反而落得个清闲。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五、六天，在一个风和日暖的日子里终于抵达了京城。
从各地郡县收集的宫人总共有六十名，全部到达京城后再由主管的太监送入皇宫。
当天晚上，为了等待还没有进京的宫人，菱歌等人被安排在皇家客栈。这里是专门接待从各地郡县选送的秀女和宫人的。
秀女和宫人居住的房间自然有好坏之分，像她们这种“身份低jian”的宫人只能住到下等房。
明天一早就要进宫了，菱歌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悄悄地溜到外面的院子里，菱歌爬到屋顶上坐观漫天的星辰。
“爹，娘，你们告诉女儿我这个选择是对的吗？”菱歌双手托腮仰望着漆黑的天空。
“我想，也许你爹娘并不希望你这么做。”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菱歌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在夜色中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卓昂轻步走到她身边，尽量不让脚下的瓦片发出声音吵到屋檐下熟睡的人。
“从你离开藏日山庄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尾随在后。”他在菱歌身边坐下。
原本，他不该现身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跟她说说话，也许等她进宫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你在……保护我？”
菱歌一点都没有怀疑卓昂的用心，她认定了他是个好人。
卓昂点点头。
“谢谢你，卓大哥！你对我真的很好。”菱歌感动地抱住他的手臂。
这个亲昵的举动在菱歌看来没有丝毫的不妥，但是卓昂却明显地脸红了。这是他二十年来头一回为一个女子脸红，也在那一刻，他确定了自己的感情。
“丫头，让大哥来照顾你好吗？”他摸摸她的头，温柔地问。
菱歌不解的表情让卓昂有些尴尬，她还是个孩子呢。
菱歌把“照顾”理解成字面上的意思，她像个孩子一样扑到卓昂怀里。“卓大哥，你真的是个大好人。我真的很幸运能遇到你这么一位大哥。可是……我……我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我不想拖累别人……你……你不明白……”
卓昂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他明白，他怎么会不明白？她是个孩子，她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她独自一人来承担这些？他想带她走，想帮她分担这一切。
“如果你不愿意进宫，大哥现在就带你走。有什么事情，大哥可以帮你一起解决。”
卓昂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顾不得其他一切后果了。他真的不想看到菱歌伤心难过的样子。
“卓大哥，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跟你走，这些事情，只能由我自己来解决。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宫……”
“查明真相”四个字被她省略在心里了。
卓昂叹了口气，凭他的力量，真的能帮到菱歌吗？
再次相见，就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一年前，菱歌还是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懵懂少女。一年之后，却已身心疲惫。
卓昂的这份感情，也只能埋在心中了。　
　　第七章　缘起纸鸢
第七章　缘起纸鸢　
菱歌真的很懊恼。该死的她干嘛要把银子全都救济杜喜燕一家？该死的主管太监几乎拿好处拿到手软。
黑啊！这皇宫实在是太黑了！
刚刚站在她旁边的那个满脸麻子的女人居然被分配到毓秀宫伺候杜淑妃。只因为她将赏赐的那五两银子做为“见面礼”送给主事的大太监了。
满脸的麻子，难道不会吓到刚刚出生的小皇子吗？
菱歌也想去伺候杜淑妃啊。现在她母凭子贵，正是得势的时候，皇帝他老人家肯定常去毓秀宫走动，待在那里才有机会“做事情”啊。
那些给了贿赂的女子都被派遣了一份好差事，至于像菱歌那样身上榨不出一丁点油水的人只能待在浣衣局这种永无“出头之日”的地方自求多福了。
这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怎么睡觉啊？菱歌无奈地用手敲了敲这个被称作“床”的东西，看来奴婢的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要艰苦许多。
正在她感叹被子上居然散发着霉味的时候，一道粗气的喊声传了过来，“新来的那几个宫人，全部给我到院子里来！”
菱歌赶紧放下手中发霉的被子，跟着其他几名女孩子跑到院中听候差遣。
眼前的这名身材有些走样的老宫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拿那双长在头顶的三角眼从这个打量到那个，再从那个打量到这个，过了良久才出声道：“你们这些新来的小jian蹄子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你们就是这浣衣局的奴婢，什么时候干活，什么时候休息都得听从我的吩咐。安排给你的活没干完的，不准吃饭；被看到偷懒休息的就掌嘴十次；另外嘛，有些人要是自恃有几分姿色，想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勾当，休怪我刘嬷嬷的板子不饶人。”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菱歌。
这浣衣局上下都是女人，连个太监都没有，想干狐媚勾当也没合适的对象啊！
“好了，先说到这，下面开始干活吧。记住，酉时之前要是干不完的话，今天晚上就没饭吃。”
众人见到放在自己跟前的那十几盆满满的脏衣服时，全都小声地叹了好几口气。
下马威？
哼哼……这些小事还难不倒她杜菱歌。
因为女扮男装的缘故，菱歌从小就不习惯下人伺候，沐浴洗衣，都是自己动手解决的。又因为经常练武，力气比一般的女孩子来得大些。十几盆衣服在她手里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完事了。
终于晾完最后一件衣服的菱歌回头看看那些仍在水池边累得半死的宫人，心里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帮她们一下吧，不然晚上就没饭吃了呢。她可不想大半夜的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了！你们几个过来帮下忙，把这床单挂上去。”
终于洗完最后一件大家伙的菱歌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笑了。
“你的力气真大，这些床单我根本拧不动。”
被帮助的小姑娘之一激动地握着菱歌的手久久舍不得撒开。
菱歌正想咧开嘴得意地笑一下，拿着竹板的刘嬷嬷从里面晃了出来，“听好了，今天晚上你们全都没饭……”
“吃”字自动消音，刘嬷嬷看着眼前晒得满院的衣服和床单有些难以置信。本想教训一下新来的丫头，好让她们长长记性，以后少给她惹事，没想到居然把活全都干完了。
晚膳是两个菜一个汤。菱歌向来比同龄的女孩子吃得多些，再加上今天又耗费了这么多力气，这些饭菜根本不够她塞牙缝啊！
受到她帮助的那些宫人都很自觉地拿自己的饭菜来“报恩”，弄得菱歌非常不好意思，好像她是饭桶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出乎菱歌的意料。刘嬷嬷除了进宫当天给她们来了记下马威后，之后几天都没有再为难她们。
菱歌的手脚是所有人当中最快的一个，每当刘嬷嬷那微胖的身子走到她旁边时，总会多停留一会儿。她看菱歌的眼神也不像当初那么轻蔑了。菱歌甚至发现，她的饭菜总比其他人来得多些，有的时候还会在米饭底下吃出一个煎蛋或是一块瘦肉什么的。
看样子，这个刘嬷嬷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哦。
※※※※※※※※※※※
这天傍晚，菱歌将洗完的衣衫挂到晾衣杆上时，忽然看见一只蝴蝶状的纸鸢一摇一摆地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搁在浣衣局院中一颗梧桐树的枝丫上。
菱歌怔怔地看了纸鸢半天。
听说宫里的女人平日里无事可做，常常会拿一些“无趣”的事情来打发时间。冬天放纸鸢大概也是她们的消遣之一吧？不知道是哪宫的妃子，亏她想得出来。
嘲笑之余，菱歌还是决定将树上的纸鸢拿下来。说不定遇到什么受宠的贵人还能借机给自己带来一些“好处”。
原以为她落地的一瞬间会迎来众人的一阵叫好，没想到竟是一大片高呼“千岁”的惶恐之声。
菱歌呆愣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一只小手拽了拽她绣袄的下摆，轻声地唤道：“喜燕，太子殿下到此，还不快行礼？”
太子？菱歌几乎不假思索地便直接跪了下去。这么快就能见到说得上话的主儿是她意想不到的。
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菱歌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地上石板的花纹，惊喜之余又多了一丝害怕。毕竟，出现的这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呢。直到眼前的石板被一双嵌金线的飞凤靴代替，菱歌才发觉他已站在自己跟前，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平身吧！”
温和的声音让菱歌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儿平静了不少。跟着众人谢恩的声音缓缓站起，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太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俊秀、温润如玉，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如冬日的暖阳一般照得菱歌懒洋洋的……好想睡觉。
是个……大好人呢！菱歌很肯定地在心里下结论。后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幼稚可笑，就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太子高晹好奇地问，语气中竟听不出一丝责备之意。
菱歌惊觉自己失态，赶紧捂住嘴巴低下头。
高晹盯了她半晌才开口道：“这是本王的纸鸢。”
他的纸鸢？菱歌惊讶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