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逃-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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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墨晗眼眶莫名一红，不知怎么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一直以来，不是没想，没盼过，而是无法去提，无法去诉，因为那曾是他心底最为沉重的伤！
如今，终于再一次等来了，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
眼中依稀有薄光闪动，这个消息好比天外飞来，刹那间抹去所有苦痛，那般喜癫的情绪，让人恍置梦中。
顾墨晗迅速去看床中人，却见慕半依神色淡静，嘴角挂着一缕略微古怪的笑意。
表情一僵，突然想起了以往。
“半依……”隐隐间，嗓音里充满颤抖的不安。
慕半依显得十分安静，似乎对于这个消息并不吃惊，又或者像是……早有预料。羽睫扇动，掩掉所有情绪。
然而当太医方才说出的一刻，那瞳眸中流逝过的分明是一缕喜光，但转瞬又落为黯然。
面对天大喜事，本该是沉浸在甜蜜与幸福中的二人，此时此刻，却都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吗。”半晌，慕半依缓慢启唇，“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墨晗呼吸发紧，见她将手滑到平坦的小腹上，尽管看不到神情，但动作之间，亦如在守护着什么——
“我现在，已经有了更为重要的人。”
平平静静的声音里，竟又掺杂着某种不同寻常的柔软与坚定。
顾墨晗一愣，顿时明悟。
这个孩子……她是重视，在意的！
恐惧不安的心魂，在瞬间激动狂跳起来。
“半依……”他欣喜若狂，眼角都激起一层朦胧温热。伸手在半空，却又不敢将她触碰。
“最近这段日子……你，你就不要乱走乱动了啊，有什么事……吩咐乐桐她们去做就好。”他双眼闪烁着喜奋，嗓音发颤不止，忽然说出一大堆哄劝般的嘱咐。
随即，他瞅向吴太医：“你在太医院也算是资质深的老太医，如今媚昭仪怀有身孕，身子调养方面，朕就全权交由你负责，万不可有所差池！”
吴太医赶紧磕首：“臣谨遵圣命。”
见慕半依仍是不肯抬头，顾墨晗布满柔情的眸子微微黯淡，知她现在不愿看见自己：“你先好好休息的，朕……这就离开。”
替她仔细掖好锦衾，双手隔着一层柔软，去恍自想象——她就在自己怀中的温度。
顾墨晗不舍地看了一眼，当目光拂过小腹，再次漾起涟漪。
最后他离开，因着那份无限欢喜，脚步竟有些蹒跚。
一直盛宠不衰的媚昭仪，如今怀上龙裔，消息一经传出，顿令后宫哗然。众人不禁议论纷纷，当初菱妃诞下皇子有功，皇上都没提起晋封的事，但到了今日这位，不仅赏赐丰厚，更传下旨意晋升为妃，已是与菱妃品级同等。可见皇上对其宠爱过甚，以及对这个孩子的看重，倘若对方将来生下位皇子，还指不定会怎样呢。
随即，数之不尽的礼物与补品络绎不绝，慕半依便交给乐桐她们出外应酬，让二人忙得焦头烂额。
闻得喜讯后，沈醉瑶也带着礼物亲自前来问候，是一个雕琢精致的送子观音。慕半依与她道谢，双方便坐在一起简单闲聊了几句。
转眼半个月过去，这段期间，顾墨晗不曾驾临桃灼宫，慕半依也没有问及对方的事，二人闹别扭，乐桐与乐欣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又不敢当着主子面多提。然而慕半依知道，即使不曾见面，有份目光也始终都围绕着自己，在花间，在石亭，甚至在寝宫……
每当醒来，手上总是多了层温暖，身子总是被包裹在密不透风的锦衾里。空气之中，还残留有他的味道。
听乐欣说，前不久皇上受了风寒，养过两日已经见好。
正午时分，慕半依闭目躺在床榻上，却不如往常那般入睡。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安静的寝室内，忽然响起细微的袍袖悉索声，脚步轻似落叶，足可感受到那人的刻意小心。
床边，飘来一抹熟悉气息。
目光凝落在恬静的睡颜上许久，他才轻轻坐下，将那只靠向床外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温柔摩挲。
动作格外地轻，格外地细腻，有如揉进一生一世的温暖与怜爱，生怕吵醒睡梦中的人，而那份小心翼翼，又惹得人胸口莫名作痛。
是他。
此刻……真的就在自己身旁。
慕半依拧紧眉，一个控制不住，全身动起来。
就在睫毛即将掀起时，对方已经察觉到什么，迅速松开手。
慕半依睁眼，发现床边却是空空无人，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眼尾余光一扫，蓦然定格在左侧紫檀木高柜的下方，一小截金边袍角露在外面。
慕半依嘴角抽动，自然知道是谁藏在后面。
“娘娘？”帘外响起乐欣的声音。
“嗯……”慕半依一应，想自己醒来自是无声，显然这丫头是听到某人动静，特意上来询问。
看来之前，她们早受到吩咐。
果然，乐欣一进来，就瞥见正躲于高柜后面的那道人影，小脸惊得一白，但马上恢复如常。
“娘娘，您醒了。”她走上前，眼珠子却不时往后瞟。
慕半依点头：“我有些口渴。”
乐欣很快递来一杯清露。
慕半依喝完，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
“啊？”乐欣忽然心虚，张着嘴结巴，“什，什么人？”
慕半依不语，瞄见角落处那道袍角动了下。
乐欣倒立马变得机灵，开口笑道：“这会儿除了奴婢哪儿还有什么人，大概是娘娘想念皇上了吧。”
岂料慕半依“嗯”了声。
这回乐欣傻掉。知道因上回一事主子跟皇上关系闹得僵，从来不当着她与乐桐的面主动提及对方。就连皇上想见她，也都是赶在深夜或是趁她睡熟的时候偷摸进来。身为帝王，见自己的妃子却不敢光明正大。她跟乐桐作为旁观者看着都有些心疼。但皇上又特意交待谁也不准说出去，如今娘娘怀有身孕，万不可因为什么事而心烦意气躁，以免动了胎气。
身为奴婢，自然希望主子跟皇上尽快和好，然而无法直言，便只能在她身边伺候时，偶尔插几句好话罢了。
现在听慕半依这么讲，乐欣当然喜出望外：“娘娘的意思，是愿意见皇上了？！”
“嗯……”慕半依答完，话音接着一转，“只是现在想见，或许过会儿又不想了。”
这话顿时让人哑口无言，乐欣还在愣愣地干眨眼，就听高柜后响动，顾墨晗已经快速出来。
“半依！”他美如玉质的面容上充溢欢喜，当盯向床上人，目光灼灼发亮。
谁知遭来慕半依一记冷眼。
“……”顾墨晗立即意识过来，表情有些尴尬，“朕……刚到而已，不过碰巧听见……”
他笨拙地整顿措辞，却听慕半依淡淡道：“你来了。”
声音恍若花瓣浸过水似的，竟含着几分柔软动人。
顾墨晗心头随之被撩得一喜，见她神色没有不悦，赶紧走近。
“半依……”坐在床边，握紧那只手，片刻不离地将她凝望。
明明有满腹言语，但到此时，忽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视线落在身上每一处，暖到逐渐发烫。慕半依看向眼前，这个明显变得清减削瘦的男子，俊贵眉宇间尽是欢喜，但隐隐间又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听说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慕半依似乎不忍看，低头问。
他就这样子，知自己不愿相见，便趁夜深人静时悄悄赶来看自己，时间久了，身子难免承受不住，沾染上寒气。
见她关心，顾墨晗双眼更显激动，浮动出丝缕温柔：“没事，早无大碍。”倘若没有痊愈，如今又怎敢来见她。
手被握得愈发牢紧，之前虚空的温暖转为真实，慕半依眼睫一垂，宛若蝶翅不堪重负地轻薄微颤，若有若无的迷人：“……今后，该来就来吧。”
顾墨晗闻言一愣，眼神骤然熠亮如漫天星华，失而复得一样的狂喜，让他再难抑制，将她紧紧搂入怀里。
但仅是片刻，想到腹中的那个小生命，又赶忙松开力道。
那种手足无措的表情，终于令佳人解颐一笑。
稍后，乐欣端来燕窝粥。
“朕来吧。”顾墨晗欢心地接过，舀起一勺凑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妥帖地喂入慕半依口中。
那一刻，他眸底的深情浓意，映入慕半依眼中，就好似暮春的纤雨朦雾，飘拂出一层醉人暖色，将彼此融罩。
因下午还有政事要忙，二人相依短暂，顾墨晗眷恋不舍地离开。
而他走后没多久，乐桐匆匆进来通报：“主子，菱妃娘娘来了。”
第76章 晦伏
被宫人恭谨地领入前殿，菱妃今日穿着翡翠绿拽地长裙，宛如幽荷漫香，宽袖挖领，腰际掐褶，衬出身材婀娜，且中间系着一条浅银穗子，随步履轻移时柔美飘摇。
她梳着精致的三环髻，繁钿步摇点点生灿，髻后缀多颗小巧花珠，映得面如碧波，清婉之中又别有一番妩媚神韵。
然而若细看，会发现那张脸容上抹着厚重脂粉，仿佛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少顷，慕半依被乐桐搀扶而出，一件粉金碎花襟子，下配松软的雪纱裙裳，容颜未施粉黛，却依旧娇美无暇，恍凝隐藏水雾处的滢滢桃花。
因慕半依平时就有粗心大意的毛病，现在又怀孕一月有余，乐桐与乐欣自然伺候得仔细，况且皇上对这个孩子十分看重，更不敢有丝毫马虎。如今连对方迈个步子，她们都恨不得要斟酌几分，害得慕半依拒绝不来。
与菱妃目光相触的一刻，慕半依忽然有种时隔久远的感觉。
其实自从发生乐如姬行刺一事后，二人平素来往并不多，基本只在惯例的后宫家宴上见过几面。菱妃一直深居简出，行事低调，而让乐桐与乐欣感到愤慨不平地是，当初慕半依舍身救护小皇子，菱妃却没有表现出过多感激，不过在事后派人送礼慰问。但慕半依深知那时候她也是受惊过度，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有些东西，终究在无形中改变。
曾经最为亲密的主仆二人，而今，却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相对，仿佛有条跨越不了的鸿沟，横于彼此之间。
看着眼前这个温婉端庄的女子，慕半依心绪怅然，几乎再无法想象，她就是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前身后，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了。
踌躇时，正不知如何开口，忽听对方亲切地叫了声：“姐姐。”
慕半依有些反应不及，就见她一脸温和地上前：“今日我突兀前来，没有打扰到姐姐的清静吧。”
她热络地伸手覆来，不知为何，慕半依觉得那掌心有点凉，欲启唇，却又被对方打断。
“不，其实该说……是我差点打搅了姐姐呢。”菱妃另一手执帕，边说边掩唇发出银铃似的笑音。举止之间，竟是说不出的高贵得体。
然而听入慕半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怪异。
见她表情疑惑，菱妃这才落下帕子，笑道：“陛下他，刚刚来过了吧……”抵达桃灼宫前，她正巧看到顾墨晗乘上御辇。自己则静静站在角落，目送着离去。
慕半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最近陛下政务繁忙，不过是有暇到我这儿来一趟。”
菱妃温和地扇动下睫毛，目光滑向她的小腹：“如今姐姐怀有龙脉，真是可喜可贺。”
慕半依淡淡一笑，二人坐到椅位上。
“说起来，这个孩子虽然还未出世，但陛下对他已经是格外重视了呢。”菱妃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仿若一句闲聊，尔后露出笑容，“姐姐真是福气加身，不仅喜得皇嗣，在陛下面前又是只盛不衰，实在让后宫的姐妹们羡慕不及。”
她眼神往慕半依身下望去，那条雪纱裙裳宛如白茶花铺展于地，貌似不起眼，但在光照下却泛动着柔亮条纹，好似水波潋滟，流华生璨。正是今年新贡的天雪蚕丝织品，穿在身上薄若无物，柔如轻雪，一针一线无不讲究，技术更是繁复至极，唯独的一匹，如今却穿在了慕半依的身上。
当然，别人心中在意的东西，换到慕半依身上竟压根不曾注意。平日顾墨晗经常会赏赐下一些贵重的绣锦织品，但慕半依完全不上心，全交给乐桐她们收拾着。而选择这一件，也无非是觉得穿上轻盈舒适罢了，加上时节正好。
听她如此说，慕半依胸口不禁涌现一股难言的复杂滋味，如今与对方之间，终究也要用起这种生疏客套的语调了。与此同时，眼角有些干涩：“做为皇家子嗣，陛下对每个孩子，自然都是爱护重视的……”随即很快恢复笑意。
菱妃抬头注视，记忆里，那嘴角绽开的笑容永远都是这般艳若灿阳，不知悲喜，没有怨怒，似乎凡事对她来讲，都好比飘渺烟云一样，难挂心头。
“对每个孩子……”稍后，菱妃将几个字喃喃咀嚼，唇边竟牵出一抹隐晦不清的弧线，“或许，并非如此吧……”
今日她就站在角落，痴痴怔怔地望着那道让自己深眷如许的身影，也分明看得清楚，他双眸中充盈的甜蜜与幸福。
如此温柔的表情，浸照在天光下，就恍若梦中的吉光片羽，美好而难以寻觅。
那是与对自己所截然不同的，好像其中，多出什么最为宝贵的东西……
菱妃看向地面，眼神陷入一片空茫。
“翠……”方才的话慕半依没有听清，见她一时低头默不作声，总觉有点不对劲。
“姐姐不会生我的气吧。”她突如其来迸出一句。
“呃？”慕半依不明白。
菱妃开口：“姐姐怀有龙嗣，我却到今日才来探望。”
慕半依听完，立即松下心：“我还当什么，那阵子寝殿也是一团忙乱，你若真来了我还怕你会觉得聒噪。况且有小皇子在你身边，平时本就无暇。”
菱妃展颜：“姐姐不怪罪我便好。其实姐姐或许不知道，之前陛下已经对后宫下过意旨，因姐姐有孕，要以调养身子为主，不允许嫔妃们随意前来打扰。”
慕半依神情一愣，果然对此事毫不知晓。怪不得打从她有喜的消息传出后，除了沈醉瑶，她所不熟悉的宫妃们都是派身边的宫女或小太监前来送礼，原来是顾墨晗早有下令……
瞧着她一脸恍然的模样，菱妃微微压低眼睫，继续解释：“可是我想到以前姐姐对我如此照拂，如今又喜得龙脉，无论怎样，我也该亲身来一趟的。”
那一字一句充满真挚，慕半依闻言，心头好似地落下某种积压的沉重，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