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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嫣然江山-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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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丈夫同来的司晨施施然坐在她近前竹椅之上,眯眸轻嗤:“我本来还为你担心,你既然还有这个心思,算我多事!”
薄光赖赖一笑:“本大人不管是处在如何绝望的境地,总是要想办法给自己寻些开心快乐的事才行,这是市井小光的生存之道。”
瓦木目露疼爱,走过来抚了抚小女子的头顶,赞道:“我们苗人有一句民谚:越是想哭的时候,越要笑给自己看。”
司晨垂首低语:“无论怎样,这一回是我欠你。以往,也是我对你不好。”
薄光嫣然:“小光已经说过做这件事不是为你,这世上伤害我的人或者有多个,司姐姐绝对不在其中。”
“我已经给明亲王捎了信,估计他明日就会过来,你……”他们恁多男儿,难道真要一个娇小如斯的女子将这桩事情担起?瓦木心生愧疚,“你如今反悔还来得及,明亲王那边我有法子应付。我也愿意亲自赶到天都城,求皇上放过岳父。”
“瓦木大图司不止是云州苗寨的首领,在整个大燕版图内的苗人族群中也是威望高重,所以在你向皇上求娶司姐姐时,皇上毫无迟疑。由你去求皇上放过老司大人,他必定卖你这个人情。可是,小光是天都城出来的人,深知其中利害。你若出面,皇家势必趁机迫大图司做一些不得不做的牺牲,大有可能牵扯到你族人的利益,你若应下,伤族人之心;不应,伤司姐姐之心。”
瓦木将信将疑,眸光觑向妻子。
司晨叹息:“是,我这个也在天都城长大的人很是确定,诚如小光所说,皇家不会白白放过过个可以令你伏首称臣的机会。”
“纵然大图司不求,皇上也不会杀司相。司相对大燕的奉献和忠诚,皇家人心知肚明。你求,皇家不过顺水人情。你不求,皇家也不乏台阶收手。无论是哪一样结果,司相被毁掉的声望和清誉却永远难以恢复。但,我们那位老大人是将声誉看得重于生命的儒家学士,他绝不肯顶着贪墨结党的污名苟活余生,你救下他的那日,兴许便是他以死明志的那时。”
司晨以袖掩了半边粉面:“你竟然如此了解我那位顽固老父么?”
“不是我,是我家爹爹,他说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人具有伯夷叔齐耻食周粟的气节,当是老司大人无疑。”
司晨怅笑,道:“薄相对家父知之甚深。家父曾说:薄相逝,自兹世间再无司某知己。”
瓦木却是大大不以为然,拧眉咕哝:“我虽然在天都读过多年汉学,但对于你们那套劝辄用死明志的气节之流仍然不甚明白。这世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么?活下来,才有一切可能。”
活下来,才有一切可能……若爹爹也作如是想,有多好。薄光心中弥起一丝苦意,淡淡笑道:“大图司娶了一位汉家儒士的女儿,以后会越来越明白个中端倪。汉家天子统御四方,以法学治国,以儒学控人,是而,我也须从法从儒,还老司大人的清白。届时,免不得烦请大图司配合。”
司晨颔首:“在你离开后,我和瓦木也会以向太后补祝寿辰呈献雪莲果为名进京。我们那位太后娘娘最爱灵丹妙药,不会拒绝这枚苗药的圣品。”
薄光莞尔:“如此说定了……”
哒哒哒。外边有急不可耐的跫音抵达:“朋友,那位明亲王来了!”
“这时候?”瓦木瞠目。外面那些摧枯拉朽般的风声雨声是作假来的?
鸾朵一跳而入:“就是这时候,他是怕我朋友飞了?”
“看罢。”薄光撇了撇嘴儿,“我纵然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不是?”
风大,雨大,心绪飘摇,不可捉摸,恰如每人心境。
  
四十章
薄光曾想过,如果自己再见这个人,会有怎样心境。毕竟,他一度左右着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毕竟,他曾使自己倾尽所有心力去爱,去恨,去怨,去仇。
若有一日不爱,又将如何?
如今看着他,便知道,当爱情消失,竟是如此的如释重负。这个人,果真再和自己无关。
“明亲王别来无恙?”她欠首,“微臣有伤在身,请恕失礼。”
胥允执定身站了许久,方缓缓坐下,道:“你的伤,是落崖所致?”
她含笑:“是啊,王爷。”
他目底微闪:“本王亲眼看过那道悬崖,你能活下来,实属万幸。”
“是司哥哥救我。”
“司哥哥?”他眉尖一动。
她恍然:“微臣在崖底求生多日,许多次想过放弃,为了相信两人能够活下来,便以儿时的称呼来戏叫司大哥,王爷见笑。”
“司晗武功虽然不弱,但崖间救人也不免惊心动魄,他是如何救你的?”
“王爷……”她微讶,“是在审问微臣么?”
他双眸深峻:“如果是,你待如何?”
她略作沉吟,道:“微臣九死一生的归来,却遭王爷质疑,委屈自然是有的,但站在王爷的立场,却也不是不可理解。”
这话字字由衷。
初回天都,及至嫁入王府,每每被他怀疑,皆是怒恨交加。如今想来,他从来没有冤枉自己,自己对太后、对皇上从来都不是真心恭服,他的怀疑也从来不是空穴来风。那时会怒,会恨,会针锋相对,无非因为心中尚残存几点爱意,无意无识中,不堪忍受所爱之人的厉言疾色,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否当真如其所说。
诚如此刻,他怀疑自己伤势有伪,实则委实存假,自然该平和接受这份质疑。
“彼时,贼巢被破,微臣被气急败坏的叛匪余众推落悬崖的那刻,司大哥恰巧赶到,抓住我的手,却一并被拖了下去。悬崖上那些纵横的古藤缓冲了下落的力道,落地时,司大哥做了微臣的背垫。我身上只是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利石树枝滑破的皮外伤,他却内伤严重,一度性命垂危。好在崖底没有野兽出没,使薄光能够从容拖着一副破败之躯四处寻找药草和山果,勉强维持两人的性命。”
胥允执盯着这个小女子清淡柔和的面容,听着她疾徐得当的语声,蹙眉不语。
“王爷可看过司大哥了么?微臣自回来后还不曾与他照面,他可醒来了?”
“你……”他一双俊眸紧攫其面,“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谁罢?”
“嗯?”她一呆,“王爷此话何解?”
“你以往见着本王,全身戒备生刺,语气中满满讥诮,落一回崖,令你改变至斯么?”
她哑然失笑:“王爷是不是在暗示,微臣早早便该落崖?”
“你……”
“嘻,微臣说笑了,王爷莫怪。”她掩唇,“困在崖底这些时日,薄光苦中作乐自讽自嘲的本事越发见长。人经一回生死大劫,难免有所改变,虽然微臣自己浑然不觉,但若王爷认为微臣有所改变,就当是微臣对生死的大彻大悟罢。”
与其说是大彻大悟,莫若说是淡然相对。那个利齿尖牙的薄光,哪里去了?那个不掩饰恨不掩饰恶的薄光,哪里去了?
“王爷,外面下着雨呢,您此时赶来,身子无虞罢?”她问。
看罢,连如此关怀备至的问候也出来了!他倏然逼近一步,向她伤迹犹存的脸颊探去。
“……王爷?”她未能躲过,面上浅显窘迫,“瓜田李下,王爷纵然体贴臣子,也请不要授人以柄,为自己徒惹闲话。”
掌下的温度稍觉清凉,却是她惯有的体温,那一股淡淡的药气混和着她独有气息而成体香,也惟她所有。但,真正的她在哪里?
“你的伤的确很严重呢。”掌心的不平,入目的冲击,在在说明着她所经历的惨痛。
是江医圣的手底功夫巧夺天工,自叹弗如。她赧然:“已然好了九成,微臣正在设法不要落下疤痕。”
他一笑:“还是如此在意容貌?”
她颔首一叹:“后宫美人如云,微臣若是没有这张脸,有何资格陪伴皇上身边?”
他眯眸:“到了今日,你还想进宫?”
“怎么?”她困惑扬眸,“莫非皇上已经嫌弃微臣?”
“你……”到底是怎么了?他很想一吼,吼出胸口那股不知名的狂乱。这一刻,他居然想找回那个张牙舞爪的她,与自己剑拔弩张。
她垂睑低喟:“无妨的,王爷若不好说,微臣自当自己斟酌。倘若皇上当真厌弃了微臣,微臣做个宫人陪在浏儿身边长大就好。其余事,听天由命罢。”
他面色半暗,眸心急风骤雨,不输外间天地。
“罢了,多想无益。”她一边自语宽慰,一边推开身上的薄毯下榻,“微臣想去探一眼司大哥,王爷若还没有看过,不妨同去如何?”
“魏家送了一位新人进宫,被封魏昭仪,颇得圣宠。”他道。
“……是么?”
他移步至她的对面,双目不移不瞬,问:“皇兄对你有过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许诺么?”
她缓摇螓首:“没有……可是,皇上不会辜负薄光,定然不会。”
他眸生峥嵘:“你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不晓得,我只是如此觉得,如此认定……”她叹息,“无论如何,薄光总须回到天都,当面问过皇上……”
他眉峰猝然紧锁,一手握住她腕:“本王怎么不知道你是如此痴情的一人?”
“呀~~”她痛呼,眉儿起颦,目际生泪。
他倏地松了五指,摇头道:“你对本王那般决绝,对皇兄却如此不舍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揉着自己的左腕,美眸盈盈相对,“因为我和王爷早在许多年前已经了断,之后不过是被皇上和二姐错点姻缘。但皇上和薄光,是全新的呀。”
这张脸,这双眸,何等坦然?他冷笑:“原来,本王是你的旧人,皇上是你的新人,你划分得倒是泾渭分明。”
薄光面色恍惚,眉际浮起几许惆怅,幽幽道:“开始一份全新的感情并不是件易事。薄光面对王爷,一度是放不下,却给不起。若非皇上愿意等待,薄光也不知道自己尚可从新开始。落崖之后,我想念过很多人,对皇上的思念却最为强烈,方明白自己早已放下了过去。是皇上的耐心和包容,赐予薄光新生。所以,王爷,为了皇上,我们可否友好相处?”
  
四一章
胥允执趁雨而来,乘风而去
那雨是真雨,风则是明亲王心中的狂飙飓风。他甚至没有去看望重伤在身的司晗,就如此离开那个眉目含笑和颜悦色的小女子。
他刚走未久,司晨、鸾朵排闼而入。
“我还以为他既然冒着这大的雨来了,想必是非在这时接你回去不可。”鸾朵喜笑颜开,“幸好,幸好,我今晚还可以和朋友搂着睡。”
司晨凝觑着坐在桌边悠然喝茶的薄光,问:“你是用什么法子把人给气走了?”
她冁然:“实话。”
“什么样的实话可以将堂堂的明亲王气成那个模样?”那位玉面明郎决计算得上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主儿,居然不顾恶雨而来,再沐恶雨而去,着实引人纳罕。
“加了些许水分的实话。”
“然后,待雨过天晴,你便要走了么?”
“昨日你告诉我皇上的贴身太监也在云州,他听到我安全归来的消息,一定会上门求见,我随他回去,也少了许多麻烦。”
司晨黛眉舒展:“这麻烦是指明亲王?”
她淡哂:“我回到天都后的麻烦,绝对不止明亲王。慎家和魏氏,还有皇上的后宫美人,样样皆有可能成为我的生死劫。”
司晨默思片刻,起身铺开桌上的黄麻纸,持笔勾画。
鸾朵托颌旁观,道:“大嫂这是在画什么符么?我的汉字也能认个七七八八,怎么看不明白?”
司晨吹了吹墨痕,道:“是天都城的势力分布图。”
薄光定睛审视,不由叹服:“一目了然,好功底。”
司晨大方受了这个赞扬,道:“最上面,自然是皇上,皇上的左边是明亲王,德亲王也可占个角落,边是太后。向下延伸,司家如今兴亡未卜,魏家、慎家互成犄角。下面这几个朝中大臣,俱是魏氏一党,这几人则站在太后一方。其他人,有观望者,也有不屑同流者。”
“是以,我当前最大的隐患,除了明亲王,还是魏、慎两家?”
司晨颔首:“魏氏一族虽然结党营私,但充其量只想做个权倾朝野的名门望族,绝不敢也没有那个实力生出不臣之心。而慎家依靠暗杀起家,依靠太后的崛起跻身国戚,相比魏氏,他们的触角更加深入黑暗,行事也更为不择手段。皇上扶植一个成不了大气候的魏家,就是为了遏制慎家势力的蔓延。魏家是悬在慎家头顶的一把刀,慎家是魏家存在的根本原由。这层牵制,魏藉明白,太后更明白。因此,太后对魏家急欲除之而后快,魏藉却对慎家始终没有痛下杀手。”
自己这位前任的尚仪大人,果然没有白白在那府紫晟宫内浪费三年光阴。薄光凝神倾听,不敢遗漏。
鸾朵却如坠云里雾里,怏怏投身榻上,昏昏欲睡。
“说到太后,你也该知道最为棘手。我听父亲说,早年先帝病重在榻,几位远在藩地的亲王联兵作乱,薄相指挥京都驻军抵御,家父率禁军进宫护架。他推开明元殿的宫门时,正见皇上病榻前贵妃娘娘与年幼的太子、明亲王、德亲王抱成一团,听见门开声,当即将三个幼子挡在身后,就如一只护住雏鸡的母鸡。太后与皇上以及两位亲王,是一份共经患难的感情维系,在年少的他们心目中,她曾是惟一的依靠。无论太后做过什么,皇上都会永远保她太后之位。”
薄光点头:“我也有所感,皇上、明亲王对太后的感情和重视,不比生身母亲来得少,甚至更为敬重。”
“太后如今对你心存猜忌,为了皇上,不会明着对你为难,而她最擅长的却正是暗地做些什么。这一次你避开了贼匪的绑架,是薄天的江湖兄弟从天都城内探听到一点消息。虽然目前无法断定是谁在幕后操作,可在魏家和慎家中,我选择后者。”
“对此。”薄光美眸稍寒,“我却已经有了一点眉目。”
司晨微怔:“说来听听。”
“我与司哥哥成婚前,为了买些时鲜衣裳曾随鸾朵出过山谷,沿街正见府尹府的衙役押着生擒活捉的叛匪游街示众,有两名叛匪身上伤口的缝合方式颇为眼熟。那时一心想着嫁给司哥哥,未求甚解,直到听瓦木大图司说起有叛匪供述绑架我是听一个汉人大夫的怂恿指引,忽然便有些明白:那个手法,来自某个医学世家。”
司晨纵然处事从容冷静,此刻也惊得掩口抽息:“他们不是与你薄家有……”
薄光讥哂:“因为有这层关联,我才认得出那样的针法不是?”
“我是听说他们在薄相的一案中似乎扮演过什么角色,可也不至于赶尽杀绝罢?”
“我这也正是我知道的。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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