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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嫣然江山-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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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容妃娘娘从此再也回不来也不打紧?”
“对薄年,朕欣赏也心动过,毕竟是个风华绝代满腹经纶的美丽女人。但朕不是怀恭做不了痴情种。朕若是,此刻又如何与允执在此品茶闲话?”
胥允执浅哂:“皇兄这话,臣弟怎么听出几分责备来?”
兆惠帝清俊面容的上笑意丕然消失,淡道:“朕失去容妃,有憾无痛。你失去薄光,也可如此?你有两年的时间挽回她的心,却是白白浪费,莫不是以为和她有一生的时间耗持?姑且不说薄年是不是自编自演,或薄光参与与否,单说此一回如果没有卫免的恰逢其时,她当下必定也如其姐一般不见踪影。”
胥允执身躯微僵。
“朕那道准你离缘的手谕,固然是为了回应太后对薄时叛夫出逃的惩罚,也是对你的劝诫:得来容易的东西,并不表示不会失去。”
胥允执先怔,后目间氤氲一丝惑意:“难道在皇兄的心里……还有她?”
兆惠帝瞳光微冷:“这话,你不该问。”
胥允执眉峰遽扬:“微臣当然不敢问皇上,但臣弟也不可以问皇兄么?”
“允执……”兆惠帝叹息,“就因朕珍惜兄弟情谊,方有当初的退身成全。可是,朕眼睁睁看着自己渴望而不得的珍宝被你轻忽慢待,终归意气难平罢?”
这话,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击在明亲王心头软处。他对天子的忠诚与敬重里,很难说没有对当初那份退让成全的感激。这多年来,太多庞杂巨细此起彼伏,心绪纷扰,神思噪沓,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在消耗着皇兄没有得到的幸福。
“现今她成了自由之身,皇兄欲如何安置?”他问。
兆惠帝一笑:“她不爱朕,朕岂可勉强?”
  
七六章
明亲王仁和敦厚,薄王妃机敏慧善,俱为天地之钟灵毓秀,然二人婚后不睦,多起勃溪,有悖大燕皇朝夫妻敬爱之风,准予离缘,自兹各无干系。
这道手谕颁下未过半日,四婢走进了薄府,各持自己的卖身契,并有金银细软,乃明亲王府转赠,从此归入薄光门下。及至到了晚间,司晗率高猛、程志登门,将这两人转为薄光私人护卫,并支出府中一队侍卫听候两人差遣。
对此,薄光一一笑纳。前者,拒绝起来太过麻烦是而不予置辞;后者,一腔盛情雪中送炭何妨领情。反正,她如今头上挂着司药一职,泰半精力用来照护浏儿,大片时光多居宫内,各位美人好汉也不能亦步亦趋扰她清修,权且给良叔作伴了。
“这姓薄的人,端的是命薄福薄,父死家亡也便罢了,就算得蒙天恩回到天都城也无福消受皇家的荣华富贵,没过几天便个个给打回原形了呐。”
今日,薄光抱浏儿穿过御花园,两畔花木扶疏掩映下的小亭敞轩内,这等声词不时灌进耳际。
绯冉气得咬牙,低骂道:“这些人一只只都活过来了是不是?”
她莞尔:“能忍则忍,莫吃眼前亏,绯冉姑姑须记得保全自己。”
“奴婢是气不过,明明那些日子在容妃娘娘面前也大气不敢出,如今血口獠牙的,真是丑陋得紧,”
“姑姑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便该明白‘忍’字头上这把刀不是只悬不用,是须用在恰当时候。”
“是。”绯冉笑应,“四小姐一来到二皇子身边,奴婢这颗心当即安稳下来了。”
“太后仁慈,准姑姑做浏儿的随身嬷嬷,我不在宫里时,还得劳烦姑姑。”
“四小姐这话是抬举奴婢,奴……”
她们身形一定。
通往康宁殿的菱石路上,数位五光十色姿态各异后宫丽人,挡住了她们前进的脚步。
“薄王妃……不,是薄司药?各位姐妹,你们不纳闷么?怎么有人放着一品的外命妇不做,跑来做个六品的女官?”
冯充媛。丽妃降位之后,这位充媛娘娘低头做人了不短时日,然而作为魏氏后宫阵营的先头兵,总是不甘寂寞罢。
“这有什么可纳闷的?不是有‘贱不受补’的说法?天生的贱胚,披上翟衣也还是难脱贱气,一个红杏出墙,一个被来历不明的人劫走,这剩下一个若是识相……”
薄光抚颚,突道:“几位娘娘远观无不是面如桃花,明艳照人呢。”
诸妃均发嗤笑。有人讥声回道:“如今任话说得如何好听也晚了,我记得诸位姐姐有谁被这位前薄王妃打过一耳光来着?冯充媛?”
冯充媛眉目一狠:“那一耳光本宫时时记着……”
薄光秀眉俏掀:“记着又如何?”
“你……”对方胸前偎着二皇子,四遭必有侍卫暗伏,投鼠忌器,冯充媛气势微弱。
“古代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怎么咱们眼前出了个挟皇子以犯皇妃的薄司药么?”
这位是……隐约记得是叫陈修容,工部尚书陈齐之女,听话声尚似读过有几页书史。薄光索性将浏儿送予绯冉,回过身去:“现在呢?几位又能对薄光做什么?”
“你……忒是狂妄!”陈修容大怒,“我们都是嫔妃,你一介小小司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单这一项,我们便可将你送到司正司受刑!”‘
薄光深以为然:“说得就是,几位娘娘迟迟不动,是在顾忌太后的面子么?”
“拿太后压我们?你触犯宫规律法,太后也不能偏私?来人……啊……”杨修容粉颜陡然变色,一下子跌倒下去,“啊……救命,薄司药对本宫用毒,快救本宫!”
“呀!”诸妃立刻放声惊叫,“来人啊,薄司药用毒害人,快来人!”
薄光眼尾挑向绯冉,后者向后退了数步。
“救命啊,快来人,抓住这个小蹄子!”
“陈修容遭了毒手,快来人……”
这娇呼声此起彼伏之际,一记厉嗓宛若冷锋切入:“这是在闹什么?”
“……皇上?”诸妃定睛望去,由假山石上徐步而下的,不正是她们的帝王夫君?顿时间柳腰娇软,丽容妩媚,盈盈跪迎的同时,没忘了暗抚云鬓窃理衣装。
陪伴在天子身边的佳人怫然叱道:“打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大呼小叫,乱得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正是魏昭容。
跪倒迎驾的诸妃中不乏比昭容品阶高者,而魏昭容如此行止,竟无一人张口驳斥。
冯充媛泣诉:“禀皇上,是薄司药,她居然以下犯上,毒害杨修容,害她全身麻痹不能行走,请皇上为我们姐妹主持公道。”
“薄司药?”魏昭容放眸觑来,“本宫听说过,先前不还曾恫吓冯充媛,以你家人相挟?”
“是,就是如此,请皇上为臣妾、为杨修容主持公道啊。”
作为支援,陈修容也哭得恰似海棠含露,娇怨无限。
魏昭容居高临下:“薄司药你怎么说?你倘敢狡辩,本宫这就可以调太医院的人前来为陈修容把脉验证。”
跪在末后的薄光闻声抬头,目望陈修容神色好是谦卑:“修容娘娘,微臣……娘娘小心!”
“你这小蹄子做什么怪……”
“蛇?啊——”
诸妃尖叫奔逃,包括前一刻尚不良于行的陈修容。
但见陈修容适才跪伏处,一条绿身长蛇蠕蠕攒动。
薄光心悦诚服道:“各位娘娘们的行动好利落呢,微臣自愧不如。不过这蛇是无毒的,无须惧怕。”
兆惠帝俊眸冷睇陈修容双足:“不是中了毒么?”
后者一骇:“臣妾……”
魏昭容暗恨不已,笑靥如花道:“也许毒下得轻……”
“行了,朕没时间听你们唱戏。”兆惠帝径自启步,“今后再让朕看见这等闹剧,每人降一品级,罚半年月银,到浣衣局洗一个月的衣赏。”
诸妃刹那无声。
魏昭容朝冯昭媛、陈修容等人狠狠剜了个白眼,纤足奔忙追帝而去。
薄光起了身,轻拍双膝上的灰迹。
冯昭媛目眙怨毒:“你这小蹄子……”
薄光凑近她一步,眯眸细细端详,道:“果然只能远观不能近看焉。近了看,处处都是皱纹,必定是在为了算计他人不能沉寐的夜晚生出来的,好是苍老呢。”
“你这贱人大胆,我撕了你这张嘴!”被戳中最忌讳的痛处,冯昭媛急怒攻心,挥手施以教训。
但,两臂抬了几抬,均告无力。
“你竟然还敢对本毒用毒?来人……”
“娘娘不要啊!”薄光恁是惊慌失措,“您千万别为了陷害微臣故伎重施,皇上方才有言在先,您不能因一己的痛快连累诸位娘娘和您一道降级罚薪去浣衣局服役呐!”
“你你你……”
诸妃皆道:“是啊,冯充媛,整治这小蹄子咱们想别的法子就是,您别一心治人把姐妹们全给连累了……依我看,咱们赶紧走了,有什么事也是你一人的过错,咱们没参与!”
稍顷,御花园菱石路上清清爽爽,莺莺燕燕飞个干净。
冯充媛孤掌难鸣,且上半身无知无觉,当然不敢独面劲敌,也迅步撤离当场。
“四小姐,这些人若不给点颜色,总是不肯安分的。”绯冉走上前,道。
“是啊,本小姐不能尽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呀。”薄光双臂接来甥儿,心头酝酿成形,“绯冉姑姑,替我约一个人罢。”
  
七七章
天都城向来有南贫北贵之说,横贯东西的商市大街如同楚河汉界,将贫贱与贵重分隔得泾渭分明。对于生来居于北城的人来说,涉足的极限便是这条贸易繁盛的商市,至于那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南城城区,绝少涉猎。
自然,世事全无绝对,昔日的薄四小姐就曾是南城的常客。
踏过商市大街,便是隆兴瓦市,与商市大街井然有序的商铺交易不同,此处各式摊位遍设街头,杂耍唱曲者随处可见,叫卖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
在初冬浓积阴霾的天空下,薄光走进瓦市东北角的老字号茶馆,举目四顾。
“这位小哥请了!”四处添水的跑堂颠颠迎过来,手中举着一只长嘴大壶,其内水气蒸腾,热涔涔扑了她一身,“您如果是找一位魏老板,他已然来了,在楼上等您。”
她颔首称谢。
对方约见在此处,是为了避人耳目不假,但在一干面相糙砺四肢粗重的贩夫走卒中,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打眼?
“魏老板。”她上了二楼,整层只有一桌一人,桌前人圆领灰袍作商旅打扮。
那人见了她来,身向后倚,越发坐得稳若泰山,道:“世侄女好胆识,竟敢通过蔻香约老夫见面。”
她也不待对方礼让,施施然落座:“我也没有想到魏相如此爽快赴约。”
“老夫很想知道薄相的女儿将对老夫说些什么。”
“暂且和平共存。”
“哈。”魏藉推须大哂,“老夫听到笑话了么?老夫纵横官场多年,也曾代表我朝出使外邦,促进两边和谈,但所有的谈判,若想占踞主动,手中必须握有足够的筹码。敢问世侄女,你主动约谈老夫的筹码是什么呢?”
薄光没有急于应辞,注视着这位当代权臣良久,突然出声发噱。
“笑什么?”魏藉脸色冷紧。
“抱歉。”她笑意难掩,“我笑魏相位高权重不过数载,便失去了吾父当年也曾赞赏有加的判断力。”
魏藉稍怔,继而寒声道:“小小年纪也敢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虚,依你的修为,还太早了点!”
薄光面呈无辜,摇首道:“班门弄斧不过是自取其辱,晚辈尚没有傻到那等地步。可是,倘若一位老谋深算的前辈太过沉迷玩弄权术致使忽视了潜存的危机,晚辈不介意提醒。”
“老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危机何在?”
薄光眸心异亮:“魏相也晓得自己在一人之下么?遑论,您当真觉得自己仅在一人之下?”
魏藉面生肃杀之意:“你想说什么?”
“太后与明亲王,有哪一位是您可以逾越的?”
魏藉眸生幽芒:“说下去。”
“只是薄光一个人说很是无趣,不如魏相也参与进来。”
“你想从老夫这里听到什么?”
“魏相认为太后为何执意赦我们姐妹回来?”
魏藉冷哼:“无非因为控制不了老夫的女儿寻个傀儡供她操控罢了。”
“正是。太后对后宫失去了掌控,自然需要有人来与令爱抗衡,但又不想扶植第二个魏妃,是以想起了无父无母无家的我们。事实上,我们回来后,令爱确实由丽妃降为昭容,这说明太后没有低估薄家女儿的本事,不是么?”
魏藉目底深处猝现杀机。
“魏相恼了?”薄光浅笑,扶了扶头顶的粗布幞头,“没有薄家女儿,还会另外的人,魏相不会看不清这个道理罢?”
“那又如何?敢与老夫的女儿为敌的人,等同将自己的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薄光挑眉:“包括太后?”
对方凝颜不应。
“那……”她美眸滴转,“皇上呢?”
“你放肆!”
她恍然:“魏相还是有所敬畏呢。”
魏藉眯眸:“你想套老夫的话?”
“我套出话又如何?空口无凭无人信,说出去除了替自己赚一个诬陷罪名还能如何?”
“你明白就好。”
“可是……”她话音一转,“魏大人固然可以为令爱清除所有障碍,她仍然没有登上后位不是?”
魏藉眼角戾意回旋:“你这些话,与你所道的和平共存有何关联?”
薄光佯作看不见对方的杀意,兀自道:“太后对令爱不喜,没有了薄家女儿,还还有其他家的女儿出来,魏大人如今为令爱铲除情敌巩固圣宠,到她人老色衰宠爱不再时,难道要挟逼皇上到令爱的寝宫?”
魏藉森然道:“凭你说得这几句话,老夫就可将你押到皇上面前,问你大逆不道的大罪。你的话无人去信,老夫的话却是一言九鼎,这便是筹码不同,故而结果不同。”
“问了我的罪,杀头也好,囚禁也罢,魏相能得到什么?除去一个死去了多年的政敌的女儿,不过片刻的快乐,与令爱的安稳比起来,孰轻孰重?”
魏藉冷笑“谁敢动老夫的女儿?”
薄光欢快拍手:“话题回到了原点了呢。首先,便是太后。太后顾忌着魏相,如今期冀借他人之手缓慢从之,如果令爱闹得实在太过,焉知太后没有雷霆万钧的手段?魏相为了护持爱女,自是可以与之相抗,但倘若你们欺负太后太过,明亲王岂能旁观?皇上呢?无论从哪里看,当今天子都没有听任魏相独霸朝纲呼风唤雨的可能。说一句话魏大人或许不喜欢,却是雷打不动的实情,家父当年的气魄,魏相今日尚不及三分,他尚且没有逃脱皇家兔死狗烹的积习,魏相应以家父为鉴。”
魏藉沉颜深思多时,问:“那么,你的安然存在有什么用处?”
她昂首:“与令爱互相制衡。”
对方将信将疑:“你有这个分量?”
“不到万不得已时,太后绝不与魏相直面冲突,是而借刀杀人最为妥当。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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