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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昭昭日月-第38章

小说: 昭昭日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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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气又恼,险些被他冒失的举动吓断魂儿,跺着脚不停嗔骂着:“吓死人!”

手中拳头扬起对他奋力捶了两下,却猛然被他那愕然直视的目光惊得收手,面颊燥红,不由吟吟低下头。往日她只曾如此捶打澜哥哥,要挟澜哥哥遂她的意,任她娇痴。只是一时间气恼,竟然失态了。

他定神凝视她细细打量,徐徐的,他伸手试探着握住她的窄肩,静静无语。

那目光缱绻温存,令她心慌惊如小鹿,她堆出解嘲的笑正欲转身,他却一把拥她在怀里,紧紧的,不肯放手,搂得她几乎窒息,却无法挣脱那份束缚。

“春晓,不怕,有我。”他呢喃道,箍紧她,她费力挣扎,却感觉出他沉实有力的心跳,噗噗,噗噗,一声声似在对他诉说诚挚渴望。那被风掀起的长发在腮边缭绕。

“你不会嫁给那个傻子。”他终于开口,有些青涩,顿顿说:“我什么都不曾留住,身边只有你!”

她挣扎,他能不顾一切的为所欲为,但她闺阁女子总是要顾及声名。

但那眸光锐利,霸道不减昔日。

挣扎片刻,他的手是如此有力,她无处逃遁,他燥热的唇吻向她曾在沧流河救他而受伤留疤的额头,一点点,一下下,如此的专注倾心。

夜幕星空下,他缓缓松开她时,见她柔弱身子风中微颤,不再挣扎,却是两行无助的清泪缓缓从颊边滚落。

他终于放开她,愕然中含了愧疚,低声嘟哝:“我不是轻薄浪子,昭怀真是心里喜欢表妹。你算不上艳压群芳,却压住了我的心。从小到大,从没哪个女子敢同我对局,说那许多放肆的言语,只你!是我昭怀心仪的女子!”

她转身回避,心慌意乱只囫囵说一句:“天色已晚,殿下不急了回去,春晓还要担心惹人闲话,无法交待。”

挣脱他拔腿就跑,月夜中寂静的山中跑出几步,都觉得松涛如海摇曳风声,狼嚎夜枭声远近呼应,身上一阵战栗。但她脚步未停,心却烦乱如麻。

马蹄声响在身后,嗒嗒嗒嗒,擦身而过时,一把将她腾空抱起扔坐在马背上,喝了声:“驾!”

她费力挣扎,他沉声反问:“想留在这里喂狼?”

骑马回程时似有意分开些距离,但马走如飞,她却身不由己贴紧他的胸怀,一路回到天都峰别院,竟然一路无语。

红红的篝火,烤鹿肉的香味扑鼻,横七竖八几把竹椅,空酒坛歪倒在地。

至仁微醉的脸火光中映得通红,他左拥右抱,一手一个绝美的娈童。

春晓面红耳赤下马就要逃走,爹爹不在眼前,大哥越发的大胆欠打了!

大哥醉醺醺反喊住她责问:“你们两个干得好事,去了哪里?”

眼睛却醉蒙蒙的望着昭怀,嘴角一挑,嘿嘿两声歪笑:“贬为庶人,落水狗,你也不安分些!”

“走叉了路,在山谷里绕了几圈才出来。”昭怀信口编排不同他计较,春晓低声不语,面颊发烫,径直奔回宅院去寻晚秋和菡萏。

“昭怀,来,喝几杯。不打不成交,你我打来打去没见个高低,反让你那没人心的太子哥哥得意了去!他卖我!他来咬我!”明至仁低头饮尽美色小僮端在唇边的酒,醉意朦胧的指了昭怀,舌头发僵:“你来咬我,你也是条狗,皇上二舅养的狗,如今是丧家狗!”明至仁呵呵的大笑,打落美僮手中酒碗,那美僮细长的眼,面如傅粉,带了几分妖冶,偷望他一眼,低声劝:“大公子,你醉了。”

“我没醉!”至仁摇摇晃晃起身,步步迫近昭怀,嘿嘿笑了几声道:“昭怀,你傻,你自作聪明。太子什么都不必做,他不是皇上心里的好儿子,但他是好储君。而你,你在凤城叫嚣得什么?你要打尽所有贪官子弟,这半朝的官员涉案,你是要证明当年皇上无能,朝廷腐化成风吗?皇上自然不认,不贬你为庶民,他贬谁?”

昭怀愕然望他,静静接过至仁这仇敌递来的一碗酒。

春晓惴惴不安的回房,却听到铮铮淙淙的琴声,一曲《渭城曲》弹得忧伤凄婉。

她猜出几分,是晚秋,这丫头最熟这首曲子,弹起来心思万千付瑶琴。

她进屋,晚秋敛弦,含笑起身迎上:“三姐姐可是尚未用膳?”

菡萏为她去热菜,晚秋轻盈盈的过来说:“晚秋就猜三姐姐不曾用膳食,特地吩咐厨下留下些新鲜清口的拌菜,很是爽口。”

菡萏问:“三哥哥可也是饿着?”

春晓一阵窘然,吱唔道:“不晓得,怕是不曾吃。”

“这便怪了,三姐姐同殿下哥哥一道回来的,他吃没吃饭,姐姐不晓得吗?”菡萏快言快语,春晓慌忙掩饰道:“适才在门口,他被大公子拦住吃烤鹿肉。”

提起烤鹿肉,菡萏跺脚叹道:“忘记了,忘记了,殿下哥哥一定是被烤鹿肉勾去了魂儿。市集里买一块儿要一枚钱,这偌大一只鹿,可是够他吃个够。”

“鹿肉那东西吃多了生内火,不宜多食的。”晚秋忧虑道,吩咐人去劝昭怀回房用些青菜,珊瑚嘟哝说:“哪里有那许多鹿肉,大公子那些酒肉朋友狩猎后就没曾走,在这里大吃大喝的鹿骨头怕都吃尽了,这会子吐得横七竖八的回房挺尸去了。”

听说有外人留宿,姐妹二人也多个提防,不宜抛头露面,只梳洗了睡下。

晚秋贴在春晓身边,见她神飞天外般目光流散,不由问:“姐姐,可是出了什么状况?如何的下午就在山里迷路?”

春晓同晚秋要好,但昭怀那番表白也不敢同她吐露,只讪讪的说了句:“哪里是迷路,是央告三表兄带我去庵堂见娘亲。”

“哦,那就难怪姐姐看来神色怪异。”晚秋稍坐起身,拉住她的手,抿抿唇叹息:“比起晚秋,姐姐算是有福的,二婶婶虽是不在身边,可心里总是记挂疼爱姐姐的。不似晚秋福薄。”凄然的垂头时,勾起伤心事,春晓反去哄慰她,吹灯后钻进被寝说一阵子话就睡了。

半夜里,春晓已经去梦周公,却被一阵扣窗的声音惊醒,隔了窗,见一身影在晃动。

“谁?”她问,应声的却是昭怀:“表妹,可否借你的清操一夜,酒腻了心,难以入睡,明早一定奉还。”

可是进到了乡野,礼仪都荒疏了,春晓微恼,屋内灯燃起,晚秋也揽了衣衫揉眼醒来。

珊瑚趿了绣鞋,将清操抱出去时,惊得大喊一声:“哎呀,殿下,你这额头是……”

“不妨事,酒上头,头碰到树上。”昭怀的声音中仿忽几分醉意。

待珊瑚回转,昭怀脚步声远去,春晓惊急的问:“殿下如何了?”

“头上擦破了一块皮。”珊瑚打个哈欠,似不十分严重,几人熄灯睡下。

那古琴曲却打破静夜,缭绕在梁间。

《猗兰操》,他如何此夜弹起此曲,她清晰记得皇上两月前在驸马府宴请权贵时,锦王昭怀就是在殿外铜亭边抚琴此举《猗兰操》,只那一曲,眼前这傲慢的皇子在她心里才有了几分分量。

夜里辗转反侧,春晓不想去想,昭怀的身影和坚定的话语却在眼前耳边。

锦王昭怀,如今被贬为庶民,毕竟也还是龙子,她不否认对他颇有好感,交锋到相处的时日,此人倒真是可圈可点,似是那份狂傲都傲得有些本金。

但她只能一笑置之,不是他不够出色,不够好,只是她的心已是惊澜的,她满心只有澜哥哥。怕错过了今生的缘分,她不知是否会痴痴等候来生。

清晨起来,她心意已决,回驸马府,避开眼前的尴尬。

他去寻大哥,仆人却支支吾吾说了句:“去三殿下那边了。”

春晓心里一怔,暗自奇怪,大哥平日恨昭怀牙根发痒,如何一大早懒觉都可以耽误去了昭怀房里?

她向昭怀的房走去,才到小院前,就见石墩上一小厮背她而坐,向院内探头探脑,话音轻浮:“嘻嘻,可是看到了?皇家龙种,不一般。”

说话的人是大哥贴身的小厮旺儿,平日就是挑唆主子为非作歹的爪牙,他如何来这里了?还是一副把门狗的样子。

。。 


断发之辱
 

院门里面说话的人粗声粗气,嘿嘿的坏笑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看看凤州是谁的地盘!他锦王有几个脑袋,敢和我们公子斗?”

随之是些污言秽语令春晓听得似懂非懂却是面红耳赤,听话音像是大哥的跟班,安奶娘的儿子锁儿,怎么这两个东西把了昭怀的院门?

昭怀!

春晓想到这个名字立时紧张,大哥平日最是霸道,又呆蛮不计后果,该不是要报一箭之仇特来寻昭怀的晦气?

如此恃强凌弱乘人之危真是令她鄙薄。

她灵机一动咳嗽一声惊动了旺儿回身,见是她旺儿忙伸手阻拦:“三小姐不能进,大公子和庶民昭怀对弈,不许人打扰。”

她笑容温然的扶了风吹乱的鬓发说:“驸马老爷到了。”又叹息一声,朗声说给屋里的大哥听,“老爷猜是大公子贪睡不曾起身,执意要亲来给大公子请安。”

她随后递个眼色给珊瑚,示意她速速去报信,一个眼神珊瑚明白究竟,转身就跑。

仆人也觉得情势不对大声向院里嚷:“大爷,老爷就要过来了。”

这才听到一阵仓乱的声音,咣当一声门被踢开,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几人衣衫不整披了长袍,提了罗裤,跌跌撞撞的争先恐后夺路而逃,看似大哥那些狐朋狗友,权贵家的纨绔子。

羞得春晓掩面“呀!”了一声转身,守门的爪牙顿时如鸟兽散。

她立在院里,屋里鸦雀无声,一阵心悸,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犹豫片刻,她转身想走,却听到大哥一声嚎叫。

忍不住进去看个究竟。

靠窗的竹榻上衣衾狼藉,绫罗衣衫扔得满地零乱,枕头横亘在地,伴随着断裂两截的棍棒,马鞭和麻绳,似是有过一场拼斗搏杀。

雪白一团凝脂夹杂青紫半掩绛罗袍,一阵蠕动,几抹残血的□脊背缓缓抬起又跌落在地,发出痛楚的呻吟,哼哼如猪叫:“昭小三儿,你有种!”

“大哥!”春晓惊叫了迎上,大哥被缚住了双手侧身在地上,赤着膊,下身却是一条令人啼笑皆非的宽大蓝花染布农妇裙,露出两条毛茸茸粗壮的小腿,向角落里缩藏。

春晓惊得心突突的乱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表妹来得可真是巧?”挑衅的声音,含了愤恨,话音在颤抖,是那种听来源自脚下的地动山摇。

她寻声望去,桌案上盘腿坐着锦王昭怀,松松的一件荼白单衫打结在右肋下,露出一段胸颈。落魄中,他呆滞的目光望着手中一柄长剑,拇指食指捏了剑刃细细掠下,一寸寸擦拭着剑锋上的血迹。

“殿下,你的臂……”

他左臂上绸衫撕裂一道口,殷红一片血染单衫,伤口还流血,却毫不在意。

春晓急忙上前要为他包扎伤口,紧行几步靠近桌案时脚下突然一滑,如踩丝帛,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定神低头微提罗裙去查看脚下踩到何物,绣鞋旁,黑绒绒密匝匝一团物,光顺亮泽如丝如帛。

渐渐的,她神情凝滞,后背发寒,目瞪口呆。

乌发,一团漆黑的长发散落如滑柔的乌锦,铺陈眼前地上。

一个闪念,她猛然抬头望向桌案上静坐弄剑的昭怀。

他凝神静气的一寸寸轻拭剑锋,目光中掩饰不住失落彷徨,眼中流溢着莹澈的光,一汪寒潭般满是幽凉。

但他脑后那一头为之骄傲的长发已不见踪迹,只剩一截斜齐的断发散在耳后,让她想起大哥用来戏斗的秃尾巴鹌鹑。

春晓周身冰冻一般,牙关打颤,忍不住惊问:“殿下,你脑后的发!”

他默然无语,苦笑侧头,依旧在抚弄那柄长剑,呢喃道:“去问你兄长。”

一跃下了桌案,手中长剑直指墙角蜷缩的明至仁。

“不可!”春晓惊呼去阻拦,一把握住他手持利剑的腕子。

那骨骼都坚硬如铁,青筋暴露,血脉都似要炸裂。

昭怀虚了眼深望她片刻,她频频摇头,却无语以对。

他苦笑,只剩了苦笑,手中利剑狠狠向地上一戳,那奢华的剑铋上镶嵌的红宝石莹光跃动不定,如一颗心摇摆不定。

这剑不是昭怀的。

“滚!”他牙缝中挤出一字,明至仁不及松绑连滚带爬溜走,只在转瞬间,昭怀一把拔起地上的利剑,春晓只喝了声:“住手!”

但见那柄剑已被昭怀不假思索的掷向大哥至仁,一声惨呼,春晓闭眼,旋即是沉寂。

再抬眼,那柄剑深深插入门框,摇摆不定,大哥却瘫软在门槛边。

“大哥还不快跑!”春晓气恼的骂,大哥恍悟过来,爬出门帘外。

“你,你的伤。”春晓撕扯下罗裙一条为昭怀扎伤,他却从她手中缓缓抽出伤痛的胳膊,沉了脸哑声吩咐:“走吧!”

可是他的伤,他的断发,没有什么再比地上散乱如漆的发令她痛心疾首。她曾恨过那五尺长张扬的发,如今看它被斩断时,仿佛一珍贵的名玉被当面打碎。

他红肿着眼,从佛龛长明灯前取来火种,蹲身松手,一阵焦糊味道扑鼻,嗤啦啦火光一闪而过,青灰满眼。

没了,就如此断了,了了,没了。

春晓心头的惆怅失落远不逊于昭怀,她不知如何去安慰他,而昭怀俯身坐地无语时,脑后那齐齐的短发就在她眼前晃动,令她心里一种难言的痛,一下下,如针在刺扎。

“是我大哥做的?”她哆嗦声音问。

“不!不是他。”

“那是谁?”

他苦笑摇头,旋即是冷冷的惨然,抬脸看她,那神色真是冷冰冰的看来陌生。

“断了好,断了,就绝了念想,脑后从未如此轻松。”

朝阳满院的窗外,鸟鸣清幽,生机盎然,只他这里枯木难逢春。

父皇,一切都拜父皇所赐,他不如一头狗,被践踏得毫无尊严,他是什么皇子?他如今是庶民,比庶民都不如的奴仆?

他苦笑,心里只剩了恨意,他在那冰冷冷的京城唯一能依靠的家,唯一的父亲,竟然陌如路人。如果生在贫民小户,也不至如此。

他的头埋下,藏在臂弯间,后背起伏不平,却极力掩饰失落伤悲。那曾高贵如主人一般的长发,一去不归。静静的,没有声音。

那伤感油然而生,揪扯心怀,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缓缓探出,犹豫片刻,却忍不住去抚摸他脑后的断发。那残缺的发松柔,预示着它的主人应是个性格温顺的人,她忍不住缓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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