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症和糖果-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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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蓝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机在睡觉。我和茹果坐在她后面，她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位置。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她的侧脸被落下来的撒乱发丝遮盖住了。黑色的眼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在脸上留下阴影，睡着的她很安静，比平时要安静得多，安静的我不习惯。
我探过头去贴在她耳边，隐约听见她的耳机里唱着英文歌曲，却听不清是哪一首。
暗黄色的窗帘被茹果拉上了，她微笑着小声对我说：“伊叶，你晕车，睡一会吧，到了我会叫你的。”
她手里捧着一本《国家地理》的杂志。
我把整个旅途和陆天蓝两个人，一起睡了过去。

那地方实在是不大，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带着地图乱撞了一通，却也找到了目标景点。东西贵的要死，我咂咂舌，什么都没买。
到的时候已是中午，我们只吃了点零食。幸好陆天蓝一早偷偷在网上定好了旅馆，附送每人两张免费餐券，包括了晚餐和午餐。可惜东西实在太少，盘子里装的很漂亮，事实上却只有一点点东西。
最后我们半夜里跑去夜市吃野食。
烤鱿鱼串、炸香肠什么的，其实我们那里也有，不知是不是换了个地方的缘故，这里吃起来却格外香。
回到旅馆，定的房里有两张床，我和陆天蓝挤了一张。
“诶，伊叶，你爸会让你去普高吧。”陆天蓝忽的问我。
“嗯，会吧。”
她沉默了半响，才慢慢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初二，我们去学农，我半夜里问茹果讨糖吃？”
“记得，那次你还吓了我一大跳，跟个女鬼似的披头散发的跑到我床附近……哪知道你只是要颗糖！居然会急成那样，糖瘾发作了啊……”
“还有那次，运动会，你跳高结果把脚踝给扭了……”
“你还教我什么土办法，说用热水洗，后来我才知道冰敷才是正确的处理方法，你那是拿我开心是不是？！害我脚肿了好几天……后来你不是还买礼物慰问我。”
“都是茹果，怂恿我买的闹钟。”
“真是气死我了，茹果你真是腹黑，还想给我‘送终’来着！”
“呵呵，伊叶，那个闹钟你还在不在。”
“在呢，不过上头的红漆都掉了好几块了，什么质量……”
……　……
我们开始絮絮叨叨，像是老太太一样，拼命回忆以前的事，说着说着怎么也说不完……后来，我和陆天蓝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你不许忘了我……就算在两个学校了，也不许……”
我们之中最沉稳的茹果下了床，走到我们身边，递过来两张纸巾。

第二天我们都没有心思玩了，一大早赶了车回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茹果早就打电话通知了家长，爸爸妈妈对我的这次私奔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当然，陆天蓝也一样。爸爸意外的没让我接着抄书，他把我送进补习班，过掉了一个暑假。
再后来，茹果和陆天蓝上了一中，一个在一班，一个在十三班，也隔了十万八千里。我一个人去城郊念书，爸爸卖掉旧房子，总算是凑出了那两万块。新的班里没有我以前认识的人，渐渐的才熟识了新同学，处的不好也不坏。
再再后来，高一的暑假里，我吃着西瓜在看电视，忽然接到陆天蓝的电话。
“伊叶，我们去私奔吧！”





、谁无所谓时光

1~大麦茶*冥想

在学校的后街上，有一家咖啡馆，名字很有趣，叫做“无所谓时光”。店面采用纯棕色，采光好，给人很舒服的感觉。绚香在学校里读了两年书，去了那里不下一百次。

绚香从来不喝咖啡，但是她喜欢那里的大麦茶。

微微清甜的茶水，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就是一个美好而简单的下午。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行人和车辆，阳光肆意地洒落下来，在行道树枝之间留下长长的，光的伤口。随意地想些什么，窗外的事物都变得朦胧起来，恍若隔世。

今天靠窗的最后一张桌子旁坐了一个绚香没见过的女人，她长得很漂亮，一直闭着眼，似乎在享受阳光。再看看桌上，也放了一杯大麦茶，绚香顿时对她产生了好感。

她在想什么呢？绚香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到。

这么漂亮的女人，应该会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吧。她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说不定也还在念书……

绚香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觉得总之她的人生不会和自己一样。

2~向日葵*生活

绚香在寝室里种了盆栽的小向日葵，她多希望自己的生活也能和向日葵一样，朝气向上呀。可命运偏偏和她所想象的背道而驰，因为高考失利而进了这所三流大学，以至于到现在她还保留着这里极其稀缺的好学生作风。

她总是形单影只，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打饭，就算被插队也无可奈何，因为她在这里格格不入，没有人帮助她。除了导师，很少有人知道“苏绚香”是谁，即使偶尔被提起，也无非是“这次考试的前三名”或者之类有关于学习的话题。

高中时的好友竟然记不起她是谁，也只能说明她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绚香喜欢一个日本歌手，和她一样也叫绚香，唱过《牵手吧》等很多歌。绚香觉得，自己不一定要和她一样出名，只要不再被人遗忘就够了。

就算是这样渺小的愿望，终究也无法实现。

绚香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偶尔也需要她打工去赚取学费。绚香的未来，是早已被设定好了的。大学毕业，找一份勉强可以糊口的工作，生活按部就班的过下去。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绚香决定服从，因为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她觉得无聊而漫长的生活正在腐蚀她微小的希望，绚香已经无所谓这寸金寸阴的时光，她已丧失了所有的勇气，被现实磨光了棱角。

3~到底是谁无所谓时光

窗口的女人依旧保持着闭着眼的姿势，绚香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苦笑，她把已经微凉的大麦茶一饮而尽，结束了自己的冥想，缓缓起身离开了座位。

三年后

依旧是那家咖啡馆，只是绚香已经没有了去坐坐的时间。她在一家小公司里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赚取着微薄的薪水，并且她仍是人们遗忘的对象。

一切都如她当初所猜想。

绚香快步走过那家咖啡馆，她又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个漂亮的女人，她闭着眼，似乎在享受阳光。再看看桌上，还是放了一杯大麦茶。

绚香已经忘了自己曾经见过她，她也早已遗忘了那个冥想的下午。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漂亮，且隐约有些眼熟，仅此而已。

但不管是三年前的绚香还是三年后的，都没有猜到，那个女人，其实是个盲人。

也许你也有过这样一个美好而简单的下午。

也许你也曾见过那家叫做“无所谓时光”的咖啡馆，和那个美丽的女人，也品尝过那里的大麦茶，只是你遗忘了它。

也许你也曾无所谓时光，是不是

只是那都是“也许”，到底是谁无所谓时光，已无从知晓。

究竟是谁无所谓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四年前写的，时年11岁。
真是好年华啊。




、人人都爱叶未未

人人都爱叶未未。
【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个安璐们，陶然们，但是，却只有一个聪明尖刻甚至凉薄可停留在记忆中不曾消失的叶未未——我们人人都爱她。】

安璐是在十年后的车站里再次见到叶未未的。
二十五岁的叶未未穿米白色的连衣裙，在腰间有大大的蝴蝶结，瘦瘦的，带着大眼镜，看起来，竟然像个中学生。但是安璐没有因为她的消瘦和美丽错过了她，她看见女孩极熟悉的五官，还有包包上挂着的那块字母铜牌：YWW。
她是叶未未吧，应该是吧。
二十五岁的安璐却穿着暗色的职业装，外表稳重而优雅，即使内心依然冲动。
安路看着那个肖似叶未未的女孩子安然的摆弄着手机，不由得慢慢回忆起了十五岁的叶未未。

十五岁的叶未未，一脸青春痘，有点儿胖，有点丑。
当时，安璐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不大不小是个官，且深受老师喜欢。
叶未未成绩不坏，家境一般，平时言语颇少，但出口便十分刻薄，甚至敢和老师叫板，所以不受喜欢的。
初三生活固然紧张，但是花样年华的少男少女们又怎么能为了学习真的把生活静成一潭深水呢？
叶未未虽然不受老师喜欢，但是人缘还可以，特别的是在男生间，因为坦率直爽而和不少人形如哥们。而适时，安璐和女孩子们都是渴望接近异性的年纪，她们嫉妒着自己心目中渴慕着的那位身边的一切女生，包括叶未未。
安璐越看叶未未越不顺眼。
她不承认她嫉妒，尽管她也想像她那样直接而尖锐，那是多个性的事情！
后来她在日记本里悉数叶未未的罪状，她那么丑，她接近陶然一定是别有目的……
哦，陶然是个好看的男孩子，安璐曾经那么喜欢他，甚至几乎要以为，他是她的一切，她的整个世界。
安路不止一次的看见过，叶未未站在陶然的身边，两个人说话，然后一起笑得开怀。
不过，真正的导火线却是一次作文。
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别出心裁的作文，让男生写《记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女生写《记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女生们抱怨着，无论心里的是谁都不会敢写出来，大都写班长或者某个学习成绩好的同学怎样任劳任怨为班级服务又辛勤学习……
“这次，女同学里写得最好的是叶未未。”
大家把目光投向叶未未，她处之泰然，单手托着下巴，圆脸上绷得紧紧的。
“叶未未同学写得很有新意，充满了生活气息，现在，我来读一读……”
叶未未写的是陶然。
下了课，安璐看见陶然笑着对叶未未说：“你倒是行啊，写的不错嘛！把我塑造得这么有正义感……”
然后叶未未笑嘻嘻的应道：“那是当然！”
安璐悄悄地吸了吸鼻子。她鬼使神差的转身过去问后座女生：“你说……叶未未和陶然，他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流言猛于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里开始传言叶未未喜欢陶然，缠着他不放。
陶然很尴尬，无论真相如何，他都疏远了叶未未。
不止是他，其他的男生们也是。
安路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她的话演变而来的……
离中考越来越近，叶未未的传言却演越烈，毫无停歇的迹象，她终于被班主任叫走了。
安路听见有人在惟妙惟肖的学着叶未未的语气：“老师，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算了，我不跟你多说，你的脑子该去修一修抽水系统了，堵得太厉害，沟通有障碍。”
确实像极了叶未未一贯的胆大和尖刻。
但叶未未是不是真的有这么说过安璐却不知道。她只是看见谈话过后，班主任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叶未未坦然的进了教室，整理好书包，走出去，连眼角都没一瞥一下陶然或者其他人。
叶未未三天没有来上学。
再来的时候，她又沉默了许多。
安路心里有无端的愧疚。

一个月后，中考结束。安璐如愿以偿，和陶然一样考进了重点中学。而叶未未却发挥失常，进了一所又烂又偏远的乡村私立中学。
毕业那天，大家都在写同学录，只有叶未未，面不改色的整理好了东西，淡定地就要早早走人。
安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这样追了上去，把同学录塞在她怀中，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叶、叶未未，你、你帮我写句话吧……”
叶未未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缓缓接了笔，在上面写道：安璐同学，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叶未未。
她的字很漂亮，秀气而小巧似乎是学过簪花小楷之类的笔体。
叶未未沉默的把本子还给了她，拉了拉书包肩带又要走。
“叶未未！”
安璐看见她转过头来，白了脸，慢慢说道：“对不起……”
女生脸上的青春痘都无声的笑了，略带讽刺的笑意。
“安璐，你不必向我道歉。”
“……”
“没有你，也有很多个其他的安璐，来带出这些事情……不是么？”
“我……”
“我早就知道，你们都讨厌我不是么？已经无所谓对不对得起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罢。”
叶未未又扭回脑袋，挥挥手，胖乎乎的背影渐渐走远了。
只留她一个人，抱着同学录，呆呆的站在原地。

等安璐回过神来，那个疑似是叶未未的女生，已经上了一辆公车，车一溜烟开走了，晃了神的安璐没有来得及跟上。
安璐望着远远的车影。

十年之后，陶然早就不知去往何方，安璐也已经不是那个任性幼稚的小女生了，而叶未未，变漂亮了的叶未未还会是那个尖刻言辞聪明凉薄的叶未未吗？
下次，下次再见到叶未未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十五岁的安璐其实并不讨厌你，那些十五岁的安璐们，她们只不过是……

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鼓起勇气去问一问：
“嗨，你是叶未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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