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瑾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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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忘了，乐极总是要生悲的。希瑾听乐队已经转换了曲调，知道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转身拉过躲在陆铭身后的希瑜，正想开口说话，一个错身，就看到了正踏着红地毯走来的陈默。
如果早进去十分钟，就不会遇上他了。希瑾在看到陈默的那一瞬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可是，没有如果。
陆铭和苏希哲随着希瑾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陈默。踏着红地毯走来，像是来迎接自己心爱的人一样。陆铭一边拉起希瑜，一边把手放在希瑾肩上，“咱们进去吧？”
希瑾看了大哥一眼，后者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她扯出一个笑容，冲陆铭点点头。
踏上台阶的陈默看到转身离去的三人，神情里有一丝黯然。他其实从一下车，就看到了台阶上交谈甚欢的四个人，兄妹三个，外加，她的男友吧。好像为了配合他的想法一样，陈默听到了身边记者的轻声交谈，“都叫大哥了，肯定是男友。”
“我看不是，搞不好已经是未婚夫了。你想啊，大哥都叫的这么顺口。”
“对，我也觉得是，你看他俩说话的神情，肯定有料。”
“那也不一定啊，苏小姐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哎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是没有说话才有料，你什么时候见过苏家人高调宣布这种事了？”
“……”
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字不落的到了陈默的耳中。他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个人，原来是陆绍夫的儿子，怪不得会这么快的就和希瑾在一起了。
苏希瑾，原来以前你说的都是骗我的。什么“没有钱不重要”，什么“爸爸不会看重这些”，陆铭才刚刚从国外回来，连家都还没有回，你们竟然就在一起了，这么快，这么快就已经到了可以住在一起的地步，还说“没有钱不重要”吗？！
如果不重要，苏家人怎么可能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和苏氏交好的企业有那么多，可挑的男伴有那么多，你就偏偏选中了陆铭？我和你在一起五年，只是在最后离开的时候见了苏希哲一面，只叫过一声“大哥”，现在，他都已经可以随口在人前叫出“大哥”两字了。苏希瑾，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就是那么傻，就算你骗我，我还是心甘情愿的被你骗，我还是忘不了你，还是想来见你。如果两年前你遇到了陆铭，那我自然是没有能力和他相比。可是现在，我虽然没有陆铭那么好命继承万贯家财，但是我也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我了。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你。
就算你骗我，我还是一样爱着你。有些事情是无能无力的，就像，不管你怎么对待我，我都一直爱着你。
陈默不动声色的走上台阶，和苏希哲打过招呼，便往休息室走去。
陆铭进了教堂后并没有陪着希瑾和希瑜去休息室，他站在走廊尽头，等着陈默的出现。苏家的家事他并不想插手，苏希瑾和苏希哲的问题，让他们兄妹去解决就可以了。可是陈默和苏希瑾的事情，他一定要插手。
陈默也看到站在走廊尽头的陆铭，是在专门等着自己吗？是来宣布主权的吗？
下一秒，他得到了答案，陆铭已经伸出手来，笑道：“陈先生，你好。我是陆铭。”
都是做戏惯了的人，陈默也笑，“陆先生好。早就听陆总提起你，幸会。”
“是吗？我也听爸爸提起过你，年轻有为的典范。”
两人客气着，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话意不在此，可是，没有人愿意戳破那张纸。
最终，是希瑜拉着希瑾从休息室出来，陆铭看到两人，笑着对陈默说了句“陈先生，有时候你自认为好的，对别人来说，并不一定是合适的。”后就丢下陈默朝希瑾走去。

十八

陆铭迎上希瑾和希瑜，依旧挽着希瑾往正堂走去。路过陈默身边时，希瑾还是抬起头，笑着和陈默打了招呼。希瑜歪着脑袋想了想，一句话脱口而出：“这个人我见过。”
希瑾对着他笑，“不是刚刚才见过吗？”
希瑜露出疑惑的神色，努力想了想，没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也就放了无谓的思考。只拉着陆铭不肯放手，陆铭拉着他的小手，笑道：“是的，是刚刚才见过。”
希瑜小嘴一撅，“陆铭哥，你帮着姐姐欺负我。”
“哪有，你不要乱给我扣帽子”
眼看着希瑜不满意的模样，希瑾也被弟弟逗笑，三人说笑着离去，剩下陈默站在原地。讽刺的笑着，陆铭，你还是来宣布主权的。不过没有关系，得意太早，一定会失望的。
被不甘蒙蔽了眼睛的陈默，并没有来得及细想陆铭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陈先生，有时候你自认为好的，对别人来说，并不一定是合适的。”
苏远廷本来是担心女儿因为希哲婚礼心里难过，后来又见到了陈默，才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凑巧了。希瑾如果心里难过不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说身体不舒服就行了。
现在看到陆铭与希瑾一起出现，希瑾的神色倒还不错，于是放下心来。他的小希瑾，真是长大了，学会伪装情绪了。
当年自己因为杨静娴斥责了希瑾的事情，曾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希瑾。本以为六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哪知希瑾坐在自己的膝头，歪着小脑袋道：“我明白，爸爸。我已经不难过了。”
看着希瑾懂事的样子，自己揉着希瑾的小膝盖，只有苦笑。六岁的孩子，能懂什么？自己告诉她这些，一部分是在安慰希瑾，一部分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苏远廷想起旧事，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疼痛。仅仅是为了息事宁人，所以明知道自己没有错，还是要自己来背负那个罪过。多么可笑。连母亲都与她站在一边，所有人都悲悯的告诉他，他应该默认那个罪过，然后引咎辞职，对外做出一个姿态。
当时的他就是不明白，后来他也不想再明白。母亲在事情结束后曾经试图解释这件事，他只是冷冷的笑，解释什么呢？都已经决定牺牲我了，再做出这种姿态来，冷了的心就能被捂热吗？
就是从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何三弟苏远山不肯回国来，他一早就告诉自己“杨静娴不是一个弱角儿，苏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苏家了。”自己身在局中，竟然没有三弟看得清楚。枉他苏远廷聪明一世，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女人算计了。不是没有不甘心，可是能怎么样呢？那时希哲与希瑾年龄都还很小，他是不想让孩子们受到什么影响，上一辈的事情，没有必要影响到下一辈的感情。
可是他忘记了，感情这种事向来是很难控制的，就像他告诉了希瑾一切，就像杨静娴不许希哲接近希瑾。就像希瑾知道了一切之后，无法控制的怀疑自己所得到的爱。
希瑾朝爸爸一笑，和陆铭一起坐下，等待着婚礼的开始。
阳光很好，透过窗子撒进来，使描绘着彩色绘画的玻璃窗都带上了柔和的微笑。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气息，希瑾坐在那里，心底涌上淡淡的感动。
她的大哥，终于要娶到心爱的女人了。
这个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太少，所以这样的场景，才会让她觉得珍贵。
在神父的示意下，教会乐队开始奏响婚礼交响曲。教堂的大门大开，苏希哲身穿黑色西服，缓步入场。
他走的很慢，仿佛这样才可以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通向圣坛的甬道两旁，早已经坐满了宾客。
他缓缓走着，看到了他的朋友们，正在微笑的望着他，他的好兄弟宋昭，甚至还偷偷的比划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
他的亲人们，此刻也都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希瑜调皮的扮了个鬼脸，希瑾则只是笑着，眼里挂着泪花；
他看到希瑾眼里的泪花，心里竟然莫名的一疼。
妹妹，我要结婚了，你开心吗？
希瑾看着大哥的样子，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之前所有的一切不快一切纠结现在统统都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诚心诚意的为大哥感到高兴。
就算她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么样呢？大哥得到了，所以终归还是幸福的啊。
教堂的入口，身穿婚纱的新娘唐诗已经站在了那里。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迎上宾客们的目光，迎上她的希哲浓烈的目光，踏出了第一步。
希瑾看着唐诗父亲的样子，虽然一直在笑，可是眼角分明有泪。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想起如果有这么一天，她也要嫁人的话，她的父亲会不会也这样，含着不舍和欣慰的眼泪，送她到另外一个男人手中。
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是有多放心，才能让一个父亲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女儿交到另外一个男人手中呢？
看着同样含着眼泪的唐诗，希瑾开始不确定，如果婚礼的主角是自己，她会不会没有勇气走完这条路。或者，她会不会根本没有勇气迈开第一步。
如果新郎真的是陈默的话。
她也许没有勇气做的事，唐诗做到了。在神父面前，唐诗的爸爸轻吻她的额头，然后，缓慢的，郑重的，把女儿的手交到了苏希哲手里。
所以，他们一定是真正的相爱。所以，唐诗姐才不会犹豫。
婚礼进行曲悠扬宏亮的回响着，苏希哲紧紧握着唐诗的手，和她一起，并肩站在神父面前。
宛如一对璧人。
身穿长袍的牧师庄严的问道：““苏希哲先生，你是否愿意唐诗小姐成为你的妻子？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或者富有，你都愿意爱护她，照顾她，尊重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
苏希哲凝望着唐诗的双眼，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不安，他强压下不安，略带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唐诗小姐，你是否愿意苏希哲先生成为你的丈夫。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或者富有，你都愿意爱护他，照顾他，尊重他，陪在他的身旁，不离不弃直到生命的尽头？”
唐诗在听到希哲的回答后泪水早已滑落，她哽咽却同样坚定的说：“我愿意。”
神父微笑的望着这对璧人，问道：“那么在座各位有谁反对他们两位的结合吗？”
“我反对。”
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光是希哲与唐诗，就连在座的各位都吓了一跳，谁如此大胆的来搅场，此前并未听说唐诗有别的追求者啊。
不等希哲开口说话，底下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他的朋友疑惑的望着两人，他的亲人也同样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杨静娴在听到那句“我反对”时已经变了脸色，苏远廷也皱起了眉头。
记者们则是兴奋的拍着照，劲爆哎，有人来搅合苏希哲的婚礼，看来今后一个礼拜的八卦新闻不用担心了呢。
希瑾听到那个声音后，整个人瞬间僵在了那里。
不会是他，只是一个和他声音很像的人而已。他再恨她，也不会卑鄙到来搅和了婚礼。希瑾这样安慰着自己，不肯回头看到底是谁在反对。
陆铭听到那个声音后神色不可察觉的一变，随即恢复沉静。他还是这么做了。
陈默站在那里，对众人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反对。”
牧师询问似的看了新人一眼，稳着声音道：“这位先生，能讲述一下你的理由吗？”
杨静娴在看到是陈默后脸色变的更差，她就知道，某些人一定不会让婚礼正常的举行。她恨恨的瞪了希瑾一眼，后者只是低着头，平静的坐在那里，好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杨静娴看着希瑾平静的样子，又看看陈默，扬声笑道：“奇怪了，我们的孩子结合，怎么轮到陈先生这个外人来反对呢？陈先生既不是长辈，又不是故交，这么跑来捣乱恐怕不妥吧？”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厉害之极，明里暗里告诉大家苏家与陈默并不交好，陈默与唐诗也并无交情，陈默唯一与苏家的联系就是苏希瑾了。知情的人这么顺着往下一想，自然联想到苏希瑾。
听到杨静娴挑衅的话语，陈默只是淡淡的笑：“伯母说的有道理。婚姻大事，当然不是我这个外人说了反对就反对的。只不过一直听说苏家三兄妹关系亲密，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新娘。这没有什么不妥吧？”
杨静娴轻轻一笑：“陈先生有什么重要的话需要放到这里来问？难道……”
陈默不再答话，只是挑衅般的望着圣坛上的新郎新娘。
话僵在这里，希瑾不知道陈默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低着头，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不敢抬头去看圣坛上的大哥和姐姐。如果这场婚礼因为她的缘故而被毁了的话，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陈默，你真狠。
毁了大哥的婚礼，整个苏家都会被嘲笑。如果大哥以为是她故意的，那么……希瑾不敢再想下去。
陆铭看着希瑾的样子，暗自叹一口气，她平静的样子骗得过别人，骗不了坐在她身边的他。
他回头看了陈默一眼，眸子中闪过一丝冰冷。陈默，如果你非要这么逼她，那么，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十九

僵了几秒钟，牧师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口说话，新娘唐诗突然开口：“陈先生有话请讲，当着大家的面，我自然是不会撒谎的。”
陈默眼里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直视新娘道：“早就听说苏家三兄妹关系亲密，也听说嫂嫂是外人，姑嫂不合的事情层出不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知唐小姐嫁入苏家后，能否自主处理好与弟弟妹妹之间的关系呢？”
一句既出，四下哗然。原来是为了弟弟妹妹出头啊。难道外界所看到的苏家和睦只是表象，实际上苏家三兄妹的关系早已经破裂？可是苏希瑜还小，苏远山一家跟苏氏企业向来没有任何来往，剩下的，也就是苏希瑾了。更何况，还有她的父亲苏远廷，当年不明不白的退出这件事呢。
教堂在陈默说出那句“我反对”后本来变的很安静，此时却又因为陈默的一句话打破了寂静。在座的宾客虽然顾着礼貌没有大声交谈，可是有一些不知情的已经开始小声交谈，事情本来是简单的事情，不过三言两语，所谓的“真相”就已经大白。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望着苏希瑾。
希瑾在听到陈默那句时终于忍不住抬头，眼里写满了愕然。他这是什么意思？在替她踏路吗？可是他不知道，这样子会把事情推到一个不可预知的境地吗？
一时间，希瑾觉得自己的思维陷入了极端的混乱，她搞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可是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不能让他这么来搅和。抓住了这个思路，希瑾突然站起身，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陆铭拉了一把，座位之间的间隔本来就小，希瑾穿着高跟鞋，一个站立不稳就往陆铭的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