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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三分春-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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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儿!她的爹娘是世家子女,一同上学,少年夫妻相互扶持从艰苦的外地一路荣耀到皇城,再到盛年不离不弃。二十年的岁月,岂是一个伴儿能够轻易概括。
夏令涴疾行的脚步顿了顿,对连翘道:“去将郡主带回王府,令墨一起带走,好好守住他们。”
连翘知道此事重要,也不问迳自点头去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郁结平复了些,这才继续前行。
三房里里外外原本灯火通明,此时却安静得过分,外围每个人脸上都透着一股青色。顾元朝远远望见她来,疾跑了几步阻了她脚步,微怒道:“回去!”
夏令涴拨开他的手腕,坚定地回答:“不。这是我们夏家,你才该回去赵王府。”
顾元朝眼神在引路灯地映衬下越发沉凝,他扣着对方手臂:“涴儿,这里不安全,听我的话,有什么事情回去我再详细告诉你。这边有你大伯们在主持大局,不用你一个女子来插手。”
夏令涴仰视着他,突地眨眨眼,弯曲着嘴角:“赵王是千金之躯,更不该在此处逗留,否则除了意外夏家无人能够担待,令涴更是罪不可赦,希望赵王明白臣妾的苦心。”
一口一个赵王,明明白白告诉他,现在与他针锋相对的是夏家的女儿,而不是赵王府的王妃,也不是他爱着的令涴。
顾元朝焦急又无奈,半响,才抱了抱她:“我不赶你走,你也别一个人承担,好不好?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可是,在做之前先想想你是不是孤身一人一无所有,你不止有父母、兄弟、妹妹,还有夫君女儿。”夏令涴将溢出的泪水侵在他的颈边,含含糊糊地应了。
顾元朝按住她的后脑:“记住,我就在你身后。”
“好。”
两人分开,那头大伯与二伯已经走了过来,夏令涴稍高扬声,唤:“令乾,过来。”夏令乾本呆呆地守在已经锁了的院门口,此时听到姐姐的叫唤这才惊醒般,一脸的阵痛缓缓从周身溢了出来。夏令涴上前,握着这位才到束学之年的嫡亲弟弟,用着微薄的热量传递着坚强和勇气。
夏令乾是夏家三房寄予厚望的弟子,才学心智本就比姐姐还要高。乍然惊见巨变之下难免有点心神不稳,被姐姐这么无声的鼓励下,理智和谋智瞬间又转回脑中。
夏令涴看着他神色已经恢复平静,转首对伯父们道:“我们是否到书房详谈?”
大伯父摸了摸胡子,对这位侄女的急智和镇定表示赞赏,随即带着众人去了前院的议事小轩。
大伯父上座,二伯父陪在坐下,夏令涴让令乾坐在右下手,自己再往下。另一边才是已经安排事物回来的四叔,五叔领兵在外没有归家。顾元朝也不管众人的眼光,自顾自地坐在了夏令涴的下处,眼观鼻鼻观心做木偶。
他就在身边,她不是一个人。这个认知在夏令涴心中回转,让她无端多了更多的勇气。
她大伯首先发话:“令涴,你爹爹如今重病一时半会无法理事,我们想让令乾开始继承你爹爹的班底,支撑起整个清流派系。当然,大伯也知晓他年纪小,可令乾悟性高,早接触比晚接触得好,你爹爹病症不知何时能好,所以我们必须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你身为夏家的女儿,要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可在这个当口,相当于直接否决了夏三爷能够活着的可能。
夏令涴心口剧痛面上还要强忍着,捏紧了弟弟的手心,镇定地回答:“好。如此,以后令乾就要靠伯伯叔叔们多扶持了。”
大伯父夏祥天没有想到夏令涴顾大局到这等地步,越发对她高看了些:“夏家人不管走到哪里,也不管是什么派系,永远都是同宗。夏家中人永远不会兄弟相残,姐妹相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停了停,继续道:“在令乾能够彻底接手之前,朝局中还会有大变动,清流的地位会大受打压,这一点你们姐弟都要先做好准备。”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不动如山的顾元朝,“现在太子殿下与大皇子的权争一触即发,我们相信,没多久赵王也会被牵涉,兴许会被调离皇城也不一定。”
夏令涴一震,不可置信地问顾元朝:“你要去哪里?”居然这么久都没有透露一点音讯给她。
顾元朝早已知道此事瞒不住,可也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给她雪上加霜,沉凝了半响,才轻声应答:“蛮族,或者雪族,更远一点的许国都有可能。东海已经有你五叔,所以,最有可能调我去的地方是草原或者雪族。”
夏令涴嘴唇抖索几下。兵部有一半的将领都是大皇子的派系,贤妃庄氏的母族就是靠着军功获得皇帝的青睐,这几年顾元朝在兵部上蹿下跳,虽然也拉扯了部分将领,可到底没法跟驻扎在兵部的庄家相比。调顾元朝去兵部,那么就要上战场,有庄家的战场,没有五叔在背后控制得战场,顾元朝能够活着回来吗?
“不……”她喃喃地想要拒绝,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全。
你不能去,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子,你不能丢下最脆弱的夏家,这些都无法阻止男子的脚步。
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他即将要面临什么,可是,这种时候,她说不出懦弱的话。世家女子,从小接受地就是不管夫君要做什么,要么你从一开始不涉入,要么就在背后支撑到底,义无反顾。
她很想将头埋入沙丘中,不闻不问不听不看,这样她就可以拒绝一切不利的消息,拒绝那一层层打击下来的疼痛。
“还有,”大伯父缓缓地走到两姐弟面前,平静地道:“年后,夏家就分家。”
“什么?!”
七十回 。。。
* 小一辈的反对当然没法影响当家掌舵人的决定。
夏家真正的当家人是夏祥天大老爷,他现在只是告知三房这个决定,并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
夏令乾在那惊呼之后就恍然大悟了,垂下头问:“我爹爹知晓大伯的安排么?”
二伯夏祥地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实际上在两年前,夏家就已经想好了面对各种变故的对策。分家,是迫不得已。”再多,父辈们已经不想说了,夏家三房如今的主人是夏令乾。他年纪小,接触的事物少,就只能服从家族的安排。
夏令涴斟酌半响,问:“爹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
大伯与二伯的脸色齐齐的变了变,大伯退回到位置上,缓缓坐定了,才道:“肺痨……”
夏令涴轻呼,听得二伯父接话:“九月的时候你爹爹就接受了皇上的派遣,说是去赈灾,实际上是去查探灾区贪污受贿的真实情况。水灾泛滥,朝廷年年出银子赈灾,年年堤坝被毁,年年都死了几千上万人,让皇上生了疑。你爹爹是清流,性情耿直正派,让他去最好。没有想到灾区的情况比汇报给朝廷的还要严重,河道灾情严重的几个城镇几乎无人生还,到处都是浮尸。太多的尸体来不及焚烧,就容易爆发瘟疫。”
夏令涴瘫软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么爹爹是染上了疫病,再引发了肺痨?”
二伯道:“肺痨应当是这几个月劳累过甚,思虑过多才有的。在那种地方缺医少药,带去的太医也死了一位。本来你爹爹也回不来的,是死士拼死护了他几百里才得意安全到家。”
夏令涴喃喃:“可爹爹当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那是因为怕家人担心,进了皇城之时就换了衣衫打理了一番才见人。她头昏脑胀中,只记得自己冰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事不能让令姝知晓。”
大伯点头,已经让令乾将她给搀扶了下去。
夏令姝是太子妃,如今又身怀六甲出不得一点差错,夏家的事情暂时不能去烦扰她。
夏家三爷病重的消息被瞒了下来,夏家几位兄弟为了派系争得面红耳赤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以老太太气得晕厥而告一段落。此后夏家老四不声不响地搬离了夏家,在城东买了一处庄子;夏家五爷的妻妾不敢招惹麻烦,只带着孩子去了别庄,惹不起躲得起。而后,再过了一个月,夏家二房与大房争吵,闹得大打出手,最后两兄弟也决裂,二房带着一众妻妾子女去了城南早已购置的院子住了下来。夏家三爷回家之后一直在休养生息,甚少见客,嫡子令乾只说让爹爹静养,自己去了赵王府暂住。
暗中,夏家大宅已经成了一座空屋,除了三房那个被封锁的院子,只保留了一些粗使仆役。在外看来,夏家除了每月里购置的物品分散了,门庭冷落了点,其他的没有差别。
夏令涴也知道大伯惜命,不可能一直住在爹爹附近,夏家这种世家在建造宅院之初就挖了大量的地道,大伯应当是每日按时回家然后再从地道拐去了别的地方。
带着令乾来赵王府长住的第二日,她就让人去将三房的书房的书籍全部整理了搬入了赵王府,在前院辟出了一个大书房,寻常书籍信件放在此处,用来给令乾与幕僚们商讨事情的场所。然后给令乾的院子里再腾出了一个暗房,全部放置爹爹的奏折和私信等重要物品。两姐弟意外的翻到了一张地形图,里面弯弯绕绕的很多通道,仔细看地界的大小,居然涵盖了整个夏家。有些地道可以通往前后左右的街道,有的可以通往城外,有的是通往其他的庄子。那些个庄子有的以及成了别家姓氏,有的荒废成了鬼屋,有的成了商铺或者仓库,两姐弟这才知晓夏家的祖先们的未雨绸缪。
夏令涴又将赵王府的秘道地图给拿出来,两姐弟偷偷记在了心里然后焚烧了干净。之后,抽掉了几名影卫分别安排在众人身边,随身保护。
夏令乾趁机拿出一枚玄铁印章来:“这是我搬出来之前,大伯偷偷给我的,说除了大事可以用此印章去城里的当铺调派人手。”
“当铺?是大伯名下的还是老太太名下的?”
两人放开印章底一看,上面刻着一个‘夏’字,夏令涴道:“这是族长印章。”仔细端详玄铁上的痕迹,青黑色中有些被利器砍伐的裂痕:“只怕这东西能够调动夏家的死士。”
夏令乾震动,苦笑道:“这东西不该是大伯才能有的么?爹爹身上没有这东西,我知道。”
“收好吧。”夏令涴亲手拿着拂尘打扫暗室的灰尘,隐蔽的天窗中只有一丝丝光线泄漏进来,落在那些鲜红硬壳的书籍之上只觉得腥气浓郁:“这样的印章应当不止一枚,你这个调动的人手也有限,不到非常时刻别用它。你不能辜负大伯对你的信任和重视。还有,随身带好它,别让外人瞧见了。”还不放心,自己出去翻找出一根足银的链子来给它挂好,戴在了令乾的脖子上,贴在衣襟内放好了。
夏令涴每日里都要偷偷去夏家一趟,不做别的,就是远远地站在三房的院子外面瞧瞧,偶尔询问一下影卫里面的动静。
夏家三爷的病势她无从知道,夏黎氏是否已经被传染她也不知道。不论如何,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时候,任何的软弱和自欺欺人都只会为家族和家人带来灾难,她必须坚强冷静,为弟弟妹妹们树立起最稳固的城墙,保护好他们。
黎家的大表姐黎昭渺来见过她,隐晦地提及若是照顾不来,可以将令乾先放入黎家,被夏令涴拒绝了。她很感谢黎家对他们姐弟的照顾,可这不能成为他们面对困难退缩逃避的理由,他们的保护已经足够了,必须学会自己蹒跚走路去迎接挑战,躲在家族背后终究只是懦弱者的作为。
夏令乾亲自随着黎昭渺去了黎家,对外祖母的盛情表示感谢。老人家终究不放心,逼着族长也指了一条暗桩给他留做退路。令乾千恩万谢的出来,回家之后就听人来报,说令墨公子不见了。
令墨是夏家三房留下的最重要的一条命根子,出不得意外,夏令涴命人外出寻找了一日,毫无所得。最后,被家养的藏獒,小尾巴的后代短尾巴在赵王府后院逮住了。短尾巴自小都是夏令涴喂养,除了主人谁的话都不听谁的食物都不吃,对着外人就是狂啸,吓得令墨不轻,卡在后院狗洞里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
令涴气得吐血,等人爬出来就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打得令墨趴在地上不敢起来。将照顾他的书童当着令墨的面,让他亲自用鞭子给抽了一顿,抽得两名小书童背脊血色一片没有一块好肉。
夏令涴指着那两书童,恨道:“下次,你再无缘无故从柳家跑出来,我就打断这两人的狗腿。还有第三次,我就要他们的命,然后把你锁在柳家的地窖,情愿饿死你,也比被人暗算了暴尸荒野的强。”
令墨从来没有见过夏令涴如此暴虐的样子,吓得哭得哭不出,张眼寻找令乾哥哥,却只看到夏令乾一脸冷漠地站在不远处,既不靠近也不走远,令墨这才知晓今时不同往日,哥哥姐姐也已不同。
当夜,一人躺在柳家主院中,孤独地在床榻上反复难眠。从那之后,每日里出门,都预先跟管家回报,管家再安排柳家的护卫,暗中夏令涴又派了两名影卫贴身保护,这才彻底地安了一家人的心。
一个新年,在担忧、惊慌和暴怒中度过了。
夏令涴每日里疲于应对,还要笑脸迎人地去参加皇家的宴席,与众多皇家的儿媳一起周游于各大世家的茶话会、花园、茶楼还有绣庄金铺里。为了掩盖疲惫,整日里珍珠粉盖了一层又一层,倒是给珍珠铺子带来了一笔不小的生意。
初八之时,官员们的假期结束都要开始上朝了。
夏令涴牵着女儿游走在梅园之中,看着姹紫嫣红的梅花竞相绽放,两母女都很无聊,最后一起将鲜红的梅花都给摘了去泡酒,白色的碾成了泥做香膏,嫩黄的点缀童子鸡,粉紫浅绿色等孤零零的绽放在一觉,越发显得其他光秃秃的枝桠残破而枯老。
顾元朝下朝回来,绕过前院,就看到占地一亩的梅园一朝凋零,在寒风瑟瑟中对他无语洒泪。风一吹,雪地中隐隐飘来一股子烤肉香,走进一看,好哇,剩余的梅花瓣都用来给肉块做香料了。可怜了这些个花魂,被一大一小的纤手给摧残得尸骨无存。
早就被炭火熏得白一块灰一块的顾尚锦张开胖嘟嘟的手臂:“爹爹,抱!”顾元朝给她擦干净脸颊,脸上一冷,那双乌黑的猴爪子就盖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顾尚锦哈哈大笑:“狗熊,亲亲。”啊呜的一口,就咬住了爹爹的鼻子,味道不算好,转头再呸呸的吐口水。
夏令涴一边烤肉一边指使他:“去烫壶酒来。”
一个小院,一个观雪亭,一桌子烤肉,一壶热酒,三口之家你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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