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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刺杀结之丞-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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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一面燃烧,一面崩塌。
林弥心中也有情绪溃堤了。
源吾已经没救了。
他已经回不来了。
大哥被放在门板上的身影,在脑海中复苏。当时是死者的冰冷,如今是晚上的火焰和逐渐崩场的宅邸告诉自己这一点。
再也回不来了。
「源吾……」
和次郎蹲伏在地。雨水拍打他的背。
「源吾、源吾、源吾……为什么……」
他的手臂被人用力拉扯,林弥和透马一左一右地抓住和次郎的手臂。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用,我们走!」
和次郎任由两人拉扯移动,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使不上力,只是摇摇晃晃地走路。一群男人从拒马对面默默地目送他们。
为何、为何、为何?!
林弥听见声音。一再反复地询问:为何、为何?!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自言自语时,已经即将穿越马宿町了。不知是因为确定没有延烧的危险,或者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没有行人,寂静无声。
「天下太平。」
和次郎嘟嚷了一句。
「樫井,你之前说过对吧?」
「思,我说过。」
「什么叫做太平?樫井,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
「源吾被卷进了什么事之中?为何他非切腹不可?因为家老的缘故吗?是这样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山坂,你再怎么对我发脾气,答案也不会冒出来。」
和次郎低下头。三人都浑身湿透。明明身体应该冻僵了,但却感觉不到寒意。透马停下脚步,像从水里起身的狗一样抖动身体。
「我要去樫井家一趟。说不定会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要小心!」
如果那幕燃烧的景象是政变的开端,樫井的宅邸会变得怎样也无法预料。尽管尚未提出公文申请,但透马身上确实流着樫井家的血。随便行动很危险。
「情况明朗之前,别乱来!」
透马点了点头。
「你不用担心,我小心谨慎的程度不会输给有小孩的狐狸,明天就会回来。我会尽量掌握事情的真相,你们等着!」
透马一个转身,消失在下雨的黑暗中。
「去和回来说反了吧?」
和次郎背后低喃。说话口吻格外缓慢。林弥回过头来,看了双臂环胸站立的和次郎一眼。
「什么意思?」
「樫井啊。明明是自己家,一下子说要去一趟,一下子说明天要回来。那家伙,完全变成了新里的家人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伸手可及,但是暗夜浓重,而且下着大雨,林弥无法确实捕捉到和次郎的身影。然而,林弥清楚地感受到和次郎的手指按住刀柄的动作。
「我饶不了他们。」
低吟声延着地面传来。
「假如是家老逼死源吾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和次郎。」
「我饶不了家老和那家伙,我会砍死他们!」
「住口!少胡说!」
「胡说?林弥,你饶得了他们吗?你甘心吗?源吾被杀了唷!你甘心吗?」
林弥心头涌现的不是不甘心或悲伤,而是愤怒的情绪。他对于把源吾逼上绝境的人感到无以复加的愤怒,但是……
「樫井那家伙不是敌人。」
「搞什么,你和他住在一起一阵子,就对他产生感情了吗?」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哪里说错了?」
「和次郎,你错了,你不该憎恶或怨恨樫井。你也应该明白吧?我们、我们……不行视彼此为敌人,互相残杀。否则的话……否则的话,我们会看不见真正的敌人。」
林弥无法妥善表达。思绪空转,嘴巴跟不上脑袋瓜。
看清楚!
大哥的声音突然在耳内复苏。那是他曾几何时对自己说过的话呢?
结之丞说:看清楚!
凝眸看清楚!要以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敌人身在何处。
然后,他接着说:
林弥,敌人在自己的身体内外。所以别移开视线。只是一味地定睛看!
「混蛋!」
和次郎弯腰怒吼。
「我知道……那种事,我知道,可是……」
混蛋、混蛋、混蛋!
林弥搞不清楚那些怒吼是出自和次郎或自己之口。
只有倾盆而降的大雨声异常清晰。
林弥一觉醒来。
看见天花板。
充满了亮晃晃的光线。
听见美祢的跫音和小玉的叫声。
噢,原来是一场梦。
林弥吁了一口气。
原来一切都是梦。
为何会做那种梦呢?居然梦见源吾死了。
如果告诉源吾的话,他大概会怒斥:「你竟然做了这种不吉利的梦!」
尽管是梦,林弥仍感觉身体沉重。为何如此倦怠?
闭上的眼皮内侧一片红色。那并非日光,也不是血或花;而是火焰的颜色。那是宅邸燃烧的颜色。
林弥起身。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钻进被窝,怎么回到家的。他只记得自己看见了火焰。
那不是梦境。
而是现实。
林弥试图站起来,但是微微晃了一下,手脚像是被人绑上了重物。脑袋隐隐作痛。
一到走廊上,看见柔和的光芒。原本在树木间嬉戏的麻雀一起振翅飞起,就连那些振翅声都化为疼痛,尖锐地钻入耳膜。
「林弥。」
七绪端着托盘站着。
「我拿加入药剂的洗澡水来了,你起身不要紧吧?」
「大嫂。我昨晚……」
「发烧了,你淋成落汤鸡回来。我派与助拿伞去接你,但是你说不要撑伞。」
「我这么说了吗?」
「你说让你一个人静一静,浑身湿答答地进了房间,结果半夜就发烧了。你不记得了吗?」
「我不记得了。」
七绪垂下目光,忽然面向一旁。
「你看起来非常痛苦。我总觉得第一次看见你那么痛苦。」
七绪的眼睛底下出现淡淡的黑眼圈。肌肤也干燥无光泽。她八成一晚没有阖眼在照顾我。透露符合年纪的老态和憔悴的侧脸好美,林弥心想。比起化了妆微笑的七绪、手摸发髻的七绪、貌美如白花的七绪,如今的七绪最美。
「大嫂,源吾死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林弥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禁止自己想要靠近七绪的冲动。
「美祢她……一直以泪洗面。」
七绪说。依旧面向一旁。
「她一面哭,一面说—太过份、太过份了。她也很喜欢源吾。这真的是……」
七绪的声音在颤抖。
「太过份了。」
麻雀回到树木上,吵嘈地相互啼叫,在枝极上跳跃。七绪的语气变得镇定,声音不再颤抖。
「听说中老水杉大人被下令放逐到岩里的山户,服永蛰居(译注:江户时代,对武士:水臣的刑罚之一。终身禁止担任官职、外出,闭门思过)之刑。」
「我不清楚详情,但是据说昨晚,有不少家臣遭到逮捕。而且也有人谣传,水杉大人已经切腹了。」
这么一来,代表樫井家老先下手为强,送政敌上西天了。
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林弥想起和次郎发自丹田的这句话。
林弥,你饶得了他们吗?
林弥听见踏土的脚步声。
是樫井吗?
林弥原本以为是透马回来了,转过头去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略显老态、个头矮小的男人。林弥跳到庭院中。
「安藏!」
他是上村家的杂役。听说在源吾出生之前,就在上村家帮佣。圆眼和圆脸,流露出他忠厚老实的为人。安藏眨了眨眼,当场双膝跪地。八成是昨晚的剧变使他一夕之间面容改变,他的脸颊骤然消瘦,眼睛布满血丝,面无血色的脸上多了几处擦伤。
「安藏,你平安无事吗?」
「是的,我本来也做好了共赴黄泉的心理准备。我没有其他容身之处。不过,源吾大人叫我不能死……他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能活下去的人死。」
安藏低下头。眼泪滴在手背上。
「他命令我活着将这个交给新里大人和山坂大人。」
安藏从怀中掏出书信,双手奉上。
信封上写着林弥与和次郎的名字。习惯右边往上挑的笔迹,确实是出自源吾之手。
「大嫂,请马上派与助到山坂家,叫和次郎过来。另外,请找个地方让安藏休息。」
「好。」
七绪站起身来。然而,安藏像是要拒绝地后退。
「我还有任务在身,要将夫人的遗体送到她娘家。不用担心我。」
「安藏,稍等一下!」
安藏还想后退,林弥抓住他的肩。
「我想问你。」
除了暗杀者之外,没有人看见大哥的最后一面,所以到处都无人可问,大哥是怎生死法。但是如今,有人看见源吾临终的模样。
「安藏,你看到源吾临终的模样了吗?」
安藏依旧低垂着头,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见,据说少爷是在内侧的和室切腹的。老爷……当介错人(译注:过去日本武士或军官选择切腹时,身旁必定有个「介错人」,当切腹者往横切破小腹后,「介错人」便得立刻用刀子砍下他的首级,以免切腹多受痛苦),然后对宅邸放了把火。夫人和小姐……在隔壁的房间自尽了。」
安藏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好像少了所有感情。
「上村大人被治了什么罪?」
「我不太清楚。一群手持长枪和步枪的武士突然上门,穿着鞋闯入屋内……想要带走老爷。于是老爷拔刀反抗,源吾大人也出手帮忙……勉强把他们赶出门外。老爷命令我关门。我关门上闩,老爷聚集众人,说『与其沦为阶下囚,不如身为武士爽快地切腹』。于是,赶紧进行源吾大人的元服仪式,源吾大人就此慷慨赴义……不,他先写了这封信,然后,大家也马上……马上……随他而去。」
安藏向前倾倒,随势趴在地面,弓起背部号啕大哭。七绪抱住他矮小的身躯,在他耳畔呢喃了什么,安藏摇了摇头。停在树枝上的一群麻雀,俯看着放声痛哭的男人背影。
后来过了一小时左右,和次郎冲了过来。或许是一晚没睡,或者他也发烧了,和次郎的眼睛泛红,嘴唇苍白干裂。
「你说这是源吾写给我们的信?」
「嗯。这是他写给我和你的……」
一打开有份量的书信,其中有另一封信。受文人属名为「迟出」。
「迟出是谁?」
「不晓得。没听过这个姓氏。」
林弥打开了写给自己与和次郎的那封信。他等到和次郎来了才打开。信上写着一行行气势十足又有个性的墨字。
刚才,我完成了元服仪式。这种话听起来像是老王卖瓜,但我觉得自己俨然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武士。不能让你们看见这身打扮,真是可惜。无法从林弥身上赢得一胜也很遗憾,但是没办法。永别了,你们要好好活着。林弥,努力练剑。不过,要适可而止。和次郎要快点改掉老气横秋的毛病。告诉樫井不要吃过头。另外,麻烦将同一个信封中的另一封信交给「明屋」的明蝶。兄弟们,拜托啦。
用语简直像是邀请一同游山玩水般轻浮。然而从这里开始文风一变,文字飞白。
佐和可悲。着实可悲啊、可悲。
那是最后一行。信的最后没有敬语就结束,传达出源吾心中的苦闷。
为何拉着年幼的妹妹都一块儿寻死呢?好歹应该有办法让佐和独自活下去。
「源吾……」
和次郎深深吁了一口气。林弥故意冷哼一声:内心情绪激动,激动不已,心跳不止。
「那个笨蛋。居然写信给妓女,还叫我们送去给她。」
「真像源吾的作风。」
小玉在林弥的膝上叫。和次郎一站起身,马上将手搭在纸拉门上。布满剪纸枫叶的纸拉门向左右滑动。
「樫井。」
透马默默地举起手。
「山坂也在啊。正好。」
「知道详情了吗?」
和次郎语气急切地问透马。
「还不知道详情。毕竟,家父从昨晚就一直在城堡值勤,宅邸比平常更安静。不过,我大致上掌握了事情原委。」
透马缓缓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眼睛弓身,压低音量悄悄地说:
「据说中老私吞了藩库的金钱。那似乎是这件事的开端。」
「私吞?」
「没错,不知是两千两或三千两,是一个天文数字。」
林弥与和次郎互看一眼,视线马上回到透马身上。
「樫井,那超出了私吞的范围。不是窜改帐簿能够掩人耳目的金额。」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他私吞不只一时,而是长达好几年……」
「这种情形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弥不禁驱身向前。负责藩库出纳的当然是勘定方,林弥总觉得稳约看见了和大哥的死有关的线索。
「我不知道详情。」
和次郎也膝行前进。
「为了什么?水杉大人为什么需要那么大笔的金钱?」
「别接二连三地发问,我可是一个人在回答唷。」
「废话少说,快回答!快点!」
和次郎心急如焚。声音、表情、动作中都透露出焦躁。
「就算知道真相,上村也人死不能复生。」
透马的这句话,令和次郎停止动作。
这家伙老是这样。
林弥看了透马一眼,把叹气咽下肚。
对情绪激昂的人浇一大桶冷水。有时候水冰寒刺骨,让人因为冰冷而醒来,但有时候会让伤痛更加疼痛。
虽然一语中的,但很残酷。
他老是用这种说话方式。
此时,林弥想到自己一点也不讨厌透马的那种说话方式。自己是否反而觉得突然一头浇下的水,冰凉舒适呢?
和次郎紧抿干裂的嘴唇。
「水杉家似乎出忽意料之外地穷困。尽管是历史悠久的名门,但是接连好几代的一家之主都资质愚钝,而且生性浪费,所以没有累积财富。另一方面,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持名门的排场。因此,钱财不断减少。据说现任水杉当上中老时,米仓几乎空空如也。然而,水杉野心勃勃。他打算迟早要取代家父,任意操控藩政。新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需要的是什么?」
「咦?这……,如果从你这段话的前后关系来看……应该是钱吧?」
「嗯,正确答案,还好你没有幼稚到回答是人望。为了挤进藩政的中枢,掌握实权,首先需要的是钱。那么,山坂,该怎么做才能把钱迅速弄到手?」
「你是私垫的先生吗?」
和次郎蹙眉回应。
「不是抢,就是借吧。」
「没错。总之就是需要钱。木杉首先选择了借。他似乎跟城邑的富商借了不少钱。
「哪些店?」
「不晓得。欸,会借钱给一国的执政者,想必是规模相当大的店吧。」
林弥屈指一算。
「这么一来,大概是纪野屋、伏见屋或美浓屋这几家吧。」
三间都是拥有小舞的名产——纸、蜡烛、酱油、绸缎、荏子油、铁等专卖权的富商。
「那些商人私底下借钱给水杉。他们八成笃定,水杉手揽藩政实权之后,能够尽情地讨回好处。实际上,他们真的能够讨回好处吗?家父偷偷存的钱,多到足以堆到天上。而且,是游走在法律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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