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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谜案鉴赏-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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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汉克;有什么不对劲儿?”
    他沉默半晌,我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突然,“那个女孩……”
    显示屏苍白的微光划过他的脸庞。出于某种原因,我以前从未将他和女人联系在一起。倒不是因为我把他看作同性恋,而是因为他那纤细的身材、马尾辫,魔法般灵活的手指,让我觉得他差不多就是个雌雄同体人——与人间烟火相隔甚远的一个精灵,不像我们多数人那样会陷入感情困境。但是此刻,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我真是太过于关注自我,结果把自己弄得目光迟钝。
    “说吧。”
    “她是音乐家,吹奏中音萨克斯,我是在白母鸡8遇到她的。当时她来买麦片和牛奶。”他的笑带着渴望。“凌晨两点。”
    “她叫什么?”
    “桑迪。桑迪·图利。”这几个字儿从他的舌尖上滑下来。“我们相聚了几次。你知道吗,她这人真的挺好。”他眼神飘远,迷离恍惚。我懂得那种神情。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我依然回味着她的肌肤、嘴唇、肉体的滋味的眼神。“我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我。我是说,她的行为似乎——”他欲言又止。
    “没关系,”我轻声说道。
    他费力地吞了一下口水。“有两三个星期一切都好极了,好得妙不可言。然后我给她打电话,就是前几天——晚上——我出发以后,告诉她我已经在路上了,可她说不要过来了。她说她有事情要做。我心里……呃……简直不是滋味。我真的渴望见到她,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于是你就不管不顾地去了?”
    他没回答。
    我举手遮住眼睛。“你到了,却发现另一个男人在那儿。”
    “你怎么知道的?”
    “抱歉。”
    “她说是她旧时的男友,稍后会给我打电话。”汉克呼吸时都在发抖。“那天是周一,艾利,我现在都还没接到她的电话。”
    今天是周三。
    “或许他们只是在聊天。”
    “三天都说不完?”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做好了这段新的视频并插进了相关片段。就要结束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汉克抓起听筒。尽管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也知道是桑迪打来的。他身子挺直,语气轻柔急切;一只手梳着头发。
    我知趣地溜了出去,逛到了麦克的办公室。这屋子温馨舒适,两扇落地式窗户从地面直达天花板,室内的灯光透过窗户在外面黑黢黢的宽阔草坪上投射出一片片黄色区域。公司掩藏于诺斯布鲁克一个工业小区之中。到了晚上,由于没有了白日里周边附近商号的喧闹,显得宁静安详,与世隔绝。
    汉克的声音飘过寂静的夜空。“他现在不是了?肯定不是吗?”只听得他出了一口长气——心放松了。然后,呼吸急促的声音:“对,大概一小时。”停顿片刻。“我也一样。”然后,“不忙穿衣服啊!”
    啪嗒一声,话筒放回了机座。
    我逛回了编辑室。汉克春风满面,笑得让人想跟着笑。“她外出了几天。”
    “快走吧,汉克。可以明天完成。”
    他的笑越发灿烂。
    “快走。”我指着门口。
    “我跟你说吧,今晚把它做完,明早来配音。”
    “不过,要是你把配音设置好,开动机器以后,就由我来守着干完,岂不更好!”
    “你没这个必要。”
    “就这么说定,我会锁好门的。”
    “这个……”是走是留犹豫不决——工作和欲望的战争——脸上写得明明白白。“麦克……”
    “别担心;我敢打包票他绝对相信我会把门锁好的。”
    还是欲望赢了。汉克编完了最后一段并在结尾处添加了黑色片断,然后走进旁边一个房间做好配音设置;再看看家用录像系统,确实是同步协调后,他开动了机器。“艾利,谢谢!你算是帮了我大忙。”
    “快滚,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他抓起背包,开脚就跑。只听得他冲过大厅出了门。
    年轻人的爱就该这样。
    坐到了他的椅子上,我转身对着一排显示器。刚才我们已经加了三段录像,又删了三段。随着信号从数字脉冲变成磁信号然后变成图像和声音,我也赞叹不已——神奇的技术犹如魔法!
    这一卷还不到8分钟。转完后我检查配音,已确保图像也是记录上的;然后倒带,再从走带机上弹出。寂静突然降临,静得深不可测。汉克说过,不要关掉Avid系统;于是我收起手袋和我们所做的节目。
    我走回音像资料室,不觉想起了这几年的客户:中西部互惠保险公司;西格雷夫餐饮服务公司;范艾伦纸业公司;布里斯克化工厂。我都为他们拍过宣传片。
    我不过是企业的女仆。
    但这并非我的初衷。大学毕业时的梦想是成为美国的里娜·维特穆勒9,她也制作过大量的纪录片作为副业。可她多才多艺,能做到从艺术片到政治片的无缝对接,职业生涯深受好评。
    我却困入了婚姻的城堡。
    我一边整理架子上中西部互惠保险公司的带子,一边想着岁月究竟是如何侵蚀了自己当初的梦想的,突然——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我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然后才想到一定是汉克回来了,他准是刚才忘了带什么东西。
    “汉克?”
    我觉得听到了门那边的脚步声。“忘了什么呀,小情郎?”
    没有回答。我走向门口,打算做一个滑稽动作:假设他没有及时到达,我就模拟桑迪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
    我扭了一下门把手,扭不动。再试。徒劳。
    “汉克,是你吗?门锁上了。”
    依然无应答。
    传来吱吱吱的声音。
    “汉克,别开玩笑了。”
    再次倾听。好像听到了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纸张摩擦声。接着是一股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好熟悉。几乎是扑鼻而来。我握紧拳头猛锤门板。
    “汉克,快来!出事儿了!快把门打开!”
    没人回应。不断捶门,双拳疼痛。耳朵贴在门上;奇怪,门板竟已温热!难道我居然把门都锤热了?再把掌心贴门。越来越热。低头一看——透过门下缝隙,橙光闪烁。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那气味,像室内停车场的。
    汽油味!
    惊出一身冷汗——火灾!已被困于大火之中!
    “救命呀!”我尖叫起来。“有人吗?起火啦!快开门!”
    双掌猛打门板,直至疼得无法忍受。可什么动静也没有。我用身子撞门,试图撞坏门锁;肩头剧痛,传遍全身,门板纹丝不动。
    屋里似乎已升温10度10。
    “救命!救命!”同时惊慌地四下张望。灭火器?不是每间屋都应该有一个吗?
    这间屋却没有。没有窗户,没挂图片,墙上连一颗钉子也没有。不过,我扫视到了天花板时,心里一下子轻松了。洒水器。肯定是。水会冲下,浇灭火焰。我只需等着。
    我踱来踱去。还是应该打火警电话。我习惯性地寻找手袋,这才记起放在编辑室里的,手机当然在袋里。见鬼!门外,燃烧的爆裂声早已代替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门把手已经烫得不能触摸。缕缕黑烟从门下钻进来。我不是读到过,多数火灾死者都是被烟雾呛死而非烧死的吗?于是连忙捂住嘴巴。该死的洒水器怎么还不开始灭火?麦克决不会在预防火灾上懈怠的,难道这间屋子他真的是懈怠了?是否应该堵住门下边的缝隙呢?
    另一股气味,像是轮胎燃烧的,慢慢钻进了我的鼻孔与喉咙。我竭力回忆平生所学过的防火知识。门已发烫决不可打开;若进新鲜氧气,火势就会更旺。这无须担忧——门经烫得无法打开。
    此刻浓烟正从门这边袅袅升起。热浪紧贴皮肤,我浑身开始冒汗。水在哪儿?开门才有唯一的出口。大概只能把门打烂才行。但若真的开了门,必会产生一股逆风,风送大火席卷而进。我到底该怎么办?情况如此紧迫,岂能等得太久!
    我开始全面巡查资料室,尽量寻找救命稻草。可是,除了那些磁带、那些搁架,那把活动折梯——重得我搬不动,什么也没有。没有窗户,没有家具,就连垃圾桶也没有。我已经吸进了热空气!
    搁架?这是那种自己动手安装的家具,可以拆开,按各种不同的用途重新组合。看着搁架,计上心来。一旦洒水器启动,就能将火浇灭。要是我能在开始洒水后用搁架砸破门板,就可冲出逃命。
    但这需要启动洒水器。仰头看向天花板,颈背上汗水直掉。是什么毛病整得他妈的这么久还不洒水?至少,门厅里那些洒水器此刻应该打开了吧?心突然一沉——麦克很可能从搬进来起就没有更新过消防系统,10年前搬来的;洒水器可能已经失效!
    烟雾滚滚从门板下方不断钻进又开始升腾,浸透我的衣服和头发。热浪如同一张裹尸布,包裹着房间里的一切。呼吸已极为困难!如果洒水器不能很快启动,那我还等什么?立即卧倒在地以便能吸入一些空气。胃子剧烈扭动。火苗已经在舔着门板底部。
    我只好起身冲向最近的搁架。随着磁带哗啦啦地掉下地板,我猛撞搁架下端,想把它拆开。但它的金属插销牢固地卡在边框插槽里,纹丝不动。此刻烟雾更浓,离地面越来越低。我开始咳嗽。额上汗如泉涌。我不停地猛击书架下端。
    最后总算拔出了一根插销。继续猛击。又一根弹出。我抓住挣脱的一端,扭动几下,然后猛地一拉,那个搁架拆下来了。
    搁板是一大块笨重的金属,约1码11长,1英尺宽,1英寸厚。我抬起头来。烟雾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而洒水器依然如故!没时间了!我退后一步,像拿起攻城锤12一样紧握金属搁板,先向后摆动增加动能,然后猛地砸进门板。门板摇晃,出现裂缝,但并未倒下;我抓紧搁板,再次后退,突然一阵痉挛性的咳嗽阻止了我。浓烟太多,搁板从我手中滑落。
    我倒在了地板上,挣扎着爬向屋子的另一边。但那边的空气里烟味还是很重,我已头昏眼花。我强迫自己默念50个州的名字;绝不能放弃求生的希望。
    水流终于来临;冲力刺痛皮肤,把我惊醒。我躺在地上,头晕目眩、昏昏欲睡。水花湿透我全身,似乎要溶解这道烟墙。我默默祈祷,向上帝谢恩。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再一次抱起那块搁板,撞进门板。这一次木皮裂开,现出一个锯齿形的洞口。我便伸手去折断碎裂的木条;终于,门洞大得可以伸出手臂,就脱下夹克衫,用一只袖子包住手,伸手过去旋开门锁。然后抓住搁板,冲向门厅。
    火苗在地板和墙壁上跳荡,但没有火球能伤害到我。洒水器正在发挥作用。我用搁板作为盾牌,摇摇晃晃地穿过升腾的水蒸气,走向麦克的办公室。还能模模糊糊地辨出窗户的形状。我蹒跚着来到一扇窗户前,把搁板向后一收,然后用尽力气砸进窗户。碎玻璃四散飞溅。警报响起。还是用那块搁板,扫开那些依然沾在边框的玻璃碎片,然后爬出了窗户。
    * * *
    1 斧头谋杀案:1892年,32岁的女子利奇·鲍顿(1860—1927)用斧头砍死父亲和继母的案子。当时媒体报道沸沸扬扬,舆论多认为利奇有罪,却被陪审团宣判无罪而释放,至今尚有争议;该案轰动全美,故事广为流传,进入小说、芭蕾、戏剧,甚至编进童谣而进入了日本教科书。
    2 Shalom bayit:希伯来语,犹太宗教概念,指家庭和睦与良好的夫妻关系;犹太法律中该术语是希伯来语,故此处主人公用该词。
    3 犹太教烛台:又名七枝烛台,形似台灯,可插七支蜡烛。
    4 Avid系统:美国AVID公司开发的多媒体编辑设备。
    5 Kimosabe:加拿大歌手、吉他手吉姆·米切尔的第七张专辑的标题,发布于2000年。2013年电影《独行侠》中,印第安人唐托说该词在科曼奇族印第安人语言中意为:错误的兄弟。但在此前多年的同名电台节目和电视剧中,被译作“忠实的朋友”;该词在北美大陆使用甚广,已被收入2002年版的《韦氏新千年词典》。
    6 恐龙:比喻落后于时代,连流行歌曲专辑的标题都不知道。
    7 指芝加哥菲尔德博物馆,为自然历史博物馆,当然应该存放恐龙化石类物品。
    8 白母鸡便利店:美国连锁食品杂货店,总部位于伊利诺伊州的伦巴第,其261家特许加盟店遍布芝加哥、波士顿、新英格兰及中西部好几个州,多数24小时营业。
    9 里娜·维特穆勒(1928—):意大利电影剧作家,导演,曾4次获得国际电影奖,是第一位获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提名(《七美人》)的女性。
    10 美国一般用华氏温度计。
    11 1码等于0。9144米。
    12 又作攻城槌,是古代用来撞击城门攻入敌城的武器。
    
    第22章
    
    消防队赶到时,我还在大口大口地吸气;喉咙里像灌了沙子,并且头晕目眩,腿上还有两处地方在流血。医务人员检查了我的要害器官之后,坚持要送我到急诊室,但我拒绝。不过我还是到了救护车跟前。他们给了我一条湿毛巾,一瓶水,并为我包扎了伤口。我擦了擦身上的烟灰,将短上衣披在肩膀上。麦克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浇灭,只剩下湿漉漉的一堆瓦砾。
    “一块搁板?”麦克听消防队长简短介绍了情况以后走过来抓住我的双肩。“你靠一块搁板就从资料库逃了出来?”
    “有人把我锁在了里面。”
    “汉克呢?”
    “他不在。”
    “你没事吧?”
    我本想说个俏皮话,说自己就像一根木棒上烘烤过的棉花糖。可我看了看麦克,又改了主意。他通常本来是完美无瑕的预科生打扮,今天却穿着皱巴巴的卡其裤和有不少污渍的T恤衫赶过来。美国新教徒后裔特有的沉着坚毅不见了,他脸上写满了恐惧以及危险过后的如释重负。
    我点点头。
    “天哪,艾利!你差点送了命。”
    我本来是耸耸肩,但这个动作变成了发抖,发抖接着变成了啜泣;泪如泉涌,身子软绵绵地靠在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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