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红人-第9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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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海东不敢隐瞒，如实道来：“市北区环保分局局长沈志鸿，既是我老同学，又是我好朋友，他昨天晚上找到我，质问我为什么研究所里有人跟他市北分局对着干。我当时听了很奇怪，就问他这话怎么说的。他告诉我，他们市北分局前两天派出环境监察大队，去东水村给台福化工厂所排的工业废水做检测，得出的检测结果是水质完全达标，可我们研究所里头有人却对东水村的地下水给出了一份严重污染的检测报告，这就等于是当面拆他的台打他的脸，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局长位子。他非常气愤，让我狠狠的收拾那个做出检测报告的人，也就是颜丹。我……我当时喝了酒，耳根子软，又有跟他的兄弟情义在，不好不答应下来，转过天就把小颜停职了……”

　　　　颜丹与李睿听到这里，这才明白内里情由。颜丹气得不行，眼圈都红了，紧咬口唇，似乎不咬住就会忍不住大骂王海东一顿。李睿也很气恼，心说真是官官相护啊，不过沈志鸿与王海东这俩人以后就不用再互相掩护了，因为两人的官场生命今天就要结束了。

　　　　宋朝阳脸上也浮现出鄙夷厌恶之色，再也不理会王海东，问市环保局长鲁援朝道：“鲁局长，类似他这种做法，应该怎么处理？”

　　　　鲁援朝勉强陪着笑说道：“书记，王海东的做法明显就是渎职，可以归属于其中的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罪名，考虑到情节不是特别严重，党内给予他严重警告处分，行政上给予记大过处分。不过他还有戴罪立功的意愿，还请书记您听一下。”

　　　　宋朝阳微微好奇，眉头一挑，转目看回王海东，道：“哦，你想怎样戴罪立功？”

　　　　王海东可怜兮兮的说道：“书记，我知道市北分局抽检台福化工厂废水全部达标的秘密，我还知道一些沈志鸿跟台福化工厂勾结来往的秘密，请允许我说出来，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宋朝阳道：“你先说。”

　　　　王海东道：“沈志鸿告诉我，分局派人去台福化工厂检测废水的时候，会先通知化工厂负责人暂时停工，然后让人往废水排泄管道里注入自来水，注入的是自来水，排出来的自然也都是自来水了，检测出来当然各项指标都达标了……”

　　　　“啪”的一声骤响，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1397戴罪立功（）　
原来是宋朝阳听到这里，怒不可遏，一下拍了桌子。昨天下午，他去市北区政府跟赵小涛、沈志鸿当面对质的时候，沈志鸿还是各种敷衍掩饰，推卸责任，力主自己身上一点责任都没有，可到了今天，他干的腤臜事就被王海东捅出来了，前后反差巨大，试问宋朝阳怎么可能不暴怒？沈志鸿等于是跟他当面撒谎啊，蒙骗他这个全市最高领导！领导不怕下属做坏事，可以容忍下属贪污腐败结党营私，可就是不能容忍下属欺瞒自己，从古至今，都是这个样子。

　　　　这一声巨响过后，王海东表情惊惧的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说出一个字，只是小心翼翼观察宋朝阳的表情。

　　　　宋朝阳拍了桌子过后，也意识到自己当众这么做，有失市委书记风范，强自压制住怒气，道：“王海东，你继续说。”

　　　　王海东讪讪的笑了笑，张嘴继续讲述：“沈志鸿还告诉我，市北分局这么干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东水村村民早就反映村子受到污染，但由于一来市北区要拿到台福化工厂的巨大纳税，二来沈志鸿与分局要拿到厂子给的好处，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出来，既能糊弄东水村的村民们，又不影响实质收益。沈志鸿还说这样是两全其美！”

　　　　宋朝阳只气得咬牙切齿，耐着性子问道：“还有吗？”

　　　　王海东道：“沈志鸿老婆刚换了一辆车，原来的座驾是辆现代伊兰特，现在的是辆斯巴鲁傲虎，三十来万呢，沈志鸿告诉我，这是台福老板买了送给他的，不过他身为局长，开着斯巴鲁太过招摇，就让给老婆开了，反正他自己有专车，有专用司机，不用担心没车用……”

　　　　宋朝阳听到这里已经不气了，反而呵呵冷笑起来，但他这一笑，却让鲁援朝与王海东都更加害怕了，因为二人都瞧得出来，他这是气愤到一定程度了，说不定已经达到极限，这时候谁再招惹他，惹得他爆发全部怒火，可就要承受雷霆霹雳之威了。

　　　　也因此，王海东明明还没把话说完，却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此时李睿说道：“王所长，你继续说，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说出来。”

　　　　王海东又敬又羡的看着他，心说市委一秘就是市委一秘，全市也只有他，敢在市委书记跟前这么放松随意，竟敢随便插口，唉，这么年轻就在这么好的位置上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点头道：“我还听沈志鸿说，台福化工厂每年都会给市北分局二十万的业务指导费用，其实就是白给他们二十万的大红包、好处费，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帮着厂里平事儿……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这些事情沈志鸿从来不告诉外人，只告诉了我一个，外人知道的很少，要是不知道这些事，想查都查不出来……”

　　　　宋朝阳与李睿都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借机表功了，当然，他也不要什么功劳，只想曝出来的这些秘密能够抵得上他之前的罪过就够了。

　　　　宋朝阳目光冷峻的瞥他一眼，对鲁援朝道：“东水村系列事件闹得很大，惊动了省领导，带来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王海东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我生事，是嫌市里还不够乱吗？我本来想将他一撸到底的，不过看在他曝出的这些问题的份上，给他一个从轻处理……”

　　　　王海东闻言，立即眼巴巴的看向他，老眼有些湿润，表情别提多可怜了，如同一头求主人饶过性命的老狗。

　　　　宋朝阳道：“我的意见是，撤销其党内职务，行政上降级使用。”

　　　　鲁援朝听得这话，想都不想，没有半点犹豫便道：“是，等明天上班，我就召开局党委班子会议，按书记这个意见走。”

　　　　王海东却是双腿一软，身子一晃，差点没有倒在地上。宋朝阳的意见，乍一听没什么杀伤性，可实际上，撤销了他党内的职务，他王海东就狗屁不是了。另外，说是行政降级使用，但他已经被市委书记所恶，市环保局哪还敢再给他安排什么职务？别说他再当不了研究所的副所长，恐怕以后只能注定作为一个普通干部，消耗余生了，再也不会有复起的机会。这跟得罪了顶头上司还不一样，得罪了顶头上司，只要熬到上司走人，就还有可能出人头地，可他惹恼了市委书记，谁还敢再用他？哪怕宋朝阳这一任书记调离之后，市环保局也没哪个领导敢起用他。又不是没有别人可用，干吗非用一个惹恼书记的家伙？能惹得市委书记不高兴的人，不管人品好坏，至少是一个不听话的家伙，不听话的又何必用他？

　　　　因此可以说，王海东的官场生命虽然依旧存活，但他的上升途径已经被彻底封死，以后就只能混吃等死了，还要饱受人们的嘲笑与白眼。

　　　　宋朝阳却还没打算放过他，又道：“王海东，你想戴罪立功，机会我给你了，但你认为这样就算是戴罪立功了，可不行，空口白话，谁信？小睿，你带他出去，给他一张白纸，让他写一封举报信，把之前的情况全部写进去，末了签名按手印。”

　　　　李睿答应下来。

　　　　王海东原打算是偷偷告沈志鸿的密，哪料到现在要被迫写举报信，等于是实名举报昔日好友，这可就要承担骂名了，而且就算豁出去这么干了，也挽救不了自己的官位，他心中悲痛、惭愧、后悔、无奈、不甘、后怕……各种心情搅合到一块儿，别提多难受了，欲哭无泪，想要求情却又不敢，只能是默默的吞掉这个巨大的苦果，转身跟李睿走出屋去。

　　　　进门之前，还是市环境保护研究所的所长；出门之后，已经是戴罪之人。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等王海东出去以后，宋朝阳又问鲁援朝道：“小颜被停职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鲁援朝忙摇头道：“不知道，绝对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不用书记您吩咐，我都饶不了他王海东。小颜可是我一层层电话打下去找到后推荐给李处长的，这里面的情况我最清楚，她怎么可能是承接个人业务呢，何况就算承接了个人业务，也不能动不动就停职啊，这明显就是王海东滥用职权……”

　　　　宋朝阳不耐烦听他说废话，及时打断了他，道：“今天小颜也在屋里，我跟你说，小颜是我的大功臣，要没有她相助，我们可能永远不清楚东水村的地下水污染有多严重，在东水村系列事件中，她是一个里程碑似的存在。回去以后，你要给我好好安抚她，绝对不能让她产生心理压力或者其它情绪。另外，就王海东的事情，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吧？”

　　　　鲁援朝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明天我就召开班子会，对他做出处理……”

　　　　宋朝阳摇头道：“这是次要的，我要你将王海东的个案通报全局所有部门单位，就此展开一个学习总结活动，搞好你们局领导干部的思想作风教育，一定要杜绝类似的现象再次发生。再有这种人这种事，就是你这个局党委书记兼局长的责任！”

　　　　鲁援朝吓了一跳，忙点头答应下来，并做了一番隆重的保证。

　　　　几分钟后，李睿先送走了鲁援朝与王海东，又送颜丹，临别之际提醒她：“王海东自保都难，应该不会再迁怒到你头上，不过要是有他的门人爪牙欺负你，你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给你做主。”颜丹感激的看着他，道：“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给我机会见到宋书记，我的事也没那么快解决掉，你跟宋书记都是好领导。”李睿微微一笑，道：“我算什么领导，你别捧我了。”

　　　　二人说着话，也已经来到走廊里，李睿递手给颜丹，道：“我就不远送你了，以后就是朋友，需要帮忙尽管说话，不要跟我客气，我求你帮忙的时候可是没跟你客气。”颜丹欣喜一笑，伸出柔荑与他握手，道：“好的，以后常联系。”

　　　　握手过后，李睿目送她姗姗离去，右手五指搓弄了下，有些留恋对方那柔弱无骨的纤手，心中却也纳闷，作为整天摆弄化学试剂、电子设备的技术检测人员，她的手部肌肤为什么如此柔嫩？

　　　　回到办公室，李睿拿着王海东写好的举报信，进屋给宋朝阳看。

　　　　宋朝阳粗略看过，点了点头，道：“你马上联系市北区委书记唐浩然，把这封举报信传真给他，我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应该知道怎么做，而不用你多说。”说完又递回给他。

　　　　李睿应承下来，转身走向门口。

　　　　宋朝阳却又叫住了他，道：“你发过去后也差不多午饭的点儿了，我们就去吃午饭。”

1398暗中之人（）　
李睿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出屋走到自己办公桌跟前，把举报信放到传真机上，在传真过去之前，先给市北区委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过去，让对方做好接传真的准备，这才按下按键，等传真发过去以后，又给唐浩然打了电话，说明了举报信的来历。

　　　　唐浩然听完后客客气气的跟他确认道：“李处啊，请问书记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区纪委，根据这份举报信，对区环保分局局长沈志鸿进行调查？”李睿道：“是的唐书记，这其中也要注意排查区环保分局其他领导干部，是不是也存在违纪违法的行为。同样，也要调查台福化工厂是否存在行贿的行为。总之是彻查这两个涉事单位，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问题的人。”

　　　　唐浩然其实已经明确了宋朝阳的意思，但不跟李睿这位书记的贴身秘书确认下，心里就始终有点没底，眼下跟他确认过，见没什么偏差，也就可以放心了，道：“好，谢谢李处提点，这事我一定办好，保证让书记满意。”李睿忙道：“哎，唐书记，您不用跟我客气。”唐浩然笑道：“好，我不跟你客气，改天咱们一起坐坐，好好聊聊。”李睿道：“可以啊，不过要等东水村系列事件平息之后。”唐浩然听他提起这事，又有些心里没底了，问道：“李处啊，东水村这些事，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我听说赵小涛已经被免职了，这让我也很惶恐啊。”

　　　　李睿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已经由市里接手了，不过事件毕竟是在市北区发生的，所以跟您这位父母官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我觉得，您最好积极主动的参与进去，譬如调查沈志鸿啊，又譬如安抚东水村村民啊，这些事您都可以办到，而这些事的结果都是对解决问题有帮助的。我相信市领导们看到您在其中所做的努力，一定会非常欣慰的，会对您大加赞赏。就算没有赞赏，至少不会像对待欺上瞒下、敷衍了事的赵小涛那样。”

　　　　唐浩然听后赞道：“怪不得市里人人都夸李处你够朋友，你待人接物实在是没的说啊，我谢谢你提点。不过我还想问问，针对东水村的事，书记对我没有什么看法吧？”李睿奇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唐浩然讪讪的道：“因为东水村系列事件，从始至终，都是区长赵小涛在负责，里面没有我的影子，书记会不会因此觉得我失渎职啊？至少也是个失察之罪吧？”李睿道：“您大可不必多想，东水村系列事件其实都是赵小涛捅出来的篓子，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您置身事外是对的，但从现在开始您就要好好表现了。”

　　　　唐浩然听完这话，半响没言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没口子的夸赞了李睿一番。两人又各自客套几句，这电话也就挂了。

　　　　李睿看着桌面暗想，东水村系列事件发生之后，最高兴同时也是收益最大的家伙，怕就是这个唐浩然了，他虽然贵为区委书记，是区里的最高领导，但却苦于没有后台老板罩着，而作为他副手的市北区长赵小涛，背后却站着代市长于和平这么一尊庞然大物——当然，于和平担任市长还没几天，但在那之前，他也是声势显赫的市委副书记呢，唐浩然和赵小涛这样一个有着如此背景的副手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