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逍遥游-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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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雪明还是忍不住被师姐逗笑了，但转瞬即逝，“那就是说，这件事到最后是不了了之了？”

“唉，”花雨道，“遇上这种不讲理的蛮婆，师父也气得不行，到八重天去找天帝，但天帝只是哼哼哈哈，到底因为没有实据，天后依然逍遥法外。师父已经下令，断绝和八重天的一切往来了。”

黄昏时分，雪明穿过了迷雾森林，一步一步上花时殿而来。

只见乾晔帝依旧躺在大殿中央的寝榻上，神识不醒。

人们评论高天之上的三位男神，说风定俊朗，雪明秀逸，乾晔帝有雅量。这雅量一词，本是评论人品的。但用在乾晔帝的形貌上，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合适。雪明站在榻前，望着这个被师妹深爱的男子。果然毫不逊己。

“乾晔帝，你差不多也该醒了。”雪明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回荡在大殿上。

“以乾阳为本的乾晔帝，不该这么久不醒的。天下黎明还等着你发光送热呢。”雪明自语般地道，全然不管乾晔帝了无回应。

“你觉得这样躺着，就不用起来做伪证，可以包庇你的母后？”雪明问。

“还是说，你觉得对月影有愧，这么一直躺着不醒来，便可以让她跟我走？”雪明顿了顿，继续道：“她是一个有想法有爱心的神，不是一个东西，被你这么让来让去，她会不高兴的。——另外，她的魂魄，在我们离开归墟的时候，已经消融到了我的血脉之中，现在再也无法释出了。你不必担心见到她会尴尬。”

雪明说完，转身而去。临行一瞥，见大殿上的乾晔帝，似乎眼角有泪，滑落鬓下。

九重天上的夜。

夜色朦胧。风在百卉谷的暗夜色翠坡上轻盈舞动。

定风宫内最高大的殿宇的外凸石台，宽阔得像广场一样。白衣的风定，盘膝坐在石台中间，看着轻风下的迷茫夜色。

大殿的深处，悄无声息地转出一个黑衣身影。黑衣人浑然无声地拔出腰间佩剑，疾风迅雷般攻向风定后背。

风定身形不动，抽出“风芷”回剑架住。

黑衣人挥剑使出第二招，风定起身相迎。三招之后，两剑相撞，二人挥手一格，各自退后十余丈。

“师弟，你的剑变慢了。”风定道。

黑衣人持剑不言。

正巧月亮从云层后转出，石台上煌煌如满地铺撒了夜明珠。黑衣人不是雪明却是谁？

“师弟，你半夜突然拔剑，到底怎么回事？”风定问。

“拔剑当然是要杀人！你一死，花雨就是我的了！”

“师弟，你疯了！”风定惊道。

“谁是你师弟？！”雪明扬剑指定风定。

顿了顿，风定轻笑：“师弟，我知道了。”言罢还剑入鞘，右手贴柄。右脚退后，左脚轻移，调整方位，却正是“天川逆挂流”的起剑势！

空山雪明也还剑入鞘，右脚退后，移步扭身，身体左侧线朝着风定。将剑连鞘横担在肩上，鞘在前，柄在后。左手抚鞘尾，右手握剑柄。这姿势，说是二郎担山又不像，似笨拙而实怪异，不知什么地方藏着说不出的凌厉。

风定按剑冲了过来。

二人距离缩短一半之后，空山雪明也迈步疾奔。依然是那个“二郎担剑”的怪姿势，身子左边侧线在前。以这样的姿势来跑，速度自然不及风定。从奔跑助力来看，雪明着实差了风定一截。

互相进入攻击范围后，风定最后一步左脚在前，风芷凌厉出鞘，上扬逆砍。一道光弧，从左下方迅速到右上方，划破了浓夜。

雪明最后一步却是右脚在前，紧跟着左脚外划，身子顿时转了半周，几乎绕到风定身侧，此时雪明肩上的剑正好调正了方位——剑柄冲前。雪明右肩前倾下沉，雪淬瞬间出鞘，由上自下，剑气暴泄，正如银河直落九天一般！这一招，不是“天川逆挂”起剑式的绝妙拆击式又是什么！

风定脸上，被雪淬划过的地方，蜿蜒现出一片鲜红的流云纹。

第二天，九重天上爆出一个大新闻：空山派小徒月影出阁后，门中女子只剩下空山花雨。空山雪明跟师兄争抢师姐花雨不成，半夜暗下毒手，用一种邪恶的剑术将师兄毁容。事后，空山雪明畏罪潜逃。玉离天尊震怒不已，已将他逐出师门，通告仙界各门各派。

八重天的神仙们听闻此事，乐呵不已。常说九重天上的神仙清高，这次也出丑闻了吧。天后更是暗暗派人下凡，将这前前后后的事编成书稿，交给凡间的评书艺人，在坊间瓦肆宣扬。

甚至有那好事者下了通缉令，说谁若逮住仙林败类空山雪明，赏金多少多少。

落日下。

一片大石遍地的荒凉山坡。

山坡斜道旁。

一个黑衣的年轻人躺在乱石堆里，枕着左肱，横卧不起。

或者，那是一具死尸也未可知。

山坡后突然喧嚣起来。一个大袖的书生，冠帽斜倒，衣衫散乱，犹自抱着一张琴，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朝这边拼命奔来。很快山头后出现了十几个强盗，挥舞着斧头刀枪，大呼小叫着追了过来。

这书生正在道上疾奔，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摔倒在地。难为他摔倒时双臂往前一送，硬是没让自己的身子压到琴上。这下可好，他的下巴直接磕到了石子路上，当场见血。

书生扭头一看，刚才是绊在了一具死尸的小腿上。书生哀叹：“时运不济，连死尸也来绊人！罢罢，小生便与你死在一起吧！”当即坐下，闭目等死。

没想到那“死尸”却坐起来说：“你要跟谁一起死？”

此时强盗已经冲到跟前，为首的叫嚣道：“你们两个一起死！”

黑衣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道：“你们为什么要他死，又为什么要我死？”

强盗头头儿道：“笨！我们要你死，当然是因为抢人这种事，不能让外人看到。要他死，是为了抢他的东西。如果你身上有，我们也不会漏的。”

“大爷们，”黑衣人哀求道，“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成不？”

“哈哈，不成！”强盗头头儿说着，指着地上哆嗦的书生道，“这小子之前被搜身、被拿走荷包都一直很配合的，就在我们兄弟夺这张琴的时候，他突然抱着琴狂奔起来，大喊救命，跑到这边儿就遇到你了。所以你非死不可。这是命，懂吗？”

“头儿，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二当家的提醒道。

强盗头头摸摸脑袋，似乎也为自己刚才着了魔似的有问必答感到奇怪。恼羞成怒的他为挽回面子，比平时更凶狠十二分地举起斧头朝黑衣人头顶砍来。

黑衣人不知从哪儿掣出一柄连鞘的佩剑，用剑柄在强盗头儿肚子上一顶——那人黑眼翻白眼，瘫软在地。

“哇，这是雪淬，雪淬！”强盗中间有人惊喜地大叫，“听说被雪淬砍了的人，会变成水晶！这个剑老值钱了！”

黑衣人雪明正在纳闷：我的神兵，怎么会被这些凡人识得？其中一个强盗已经手持符咒上前，大声念叨：“南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南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定！”

雪明大笑。这是哪门子的咒语？翻转剑鞘尾在那家伙顶上一敲，那人便也晕了下去。其他强盗见势不妙，一哄而散，跑得比来时还快。

场上顿时清静了下来。地上的两个强盗，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书生起身作揖：“小生子吟，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好说。在下空山雪明，大侠不敢当。浪子一个。”

“什么？你就是空山雪明？欺师灭祖跟师兄抢师姐的空山雪明？”子吟睁大眼睛问。

雪明咧嘴苦笑：“你们凡人这么快就知道啦？”

“我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因为嫉恨小师妹要嫁给别人，所以就找机会把她囚在了你自己的身体里！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什么？”雪明一惊，心知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乱人视听，可是一想小师妹现在确实是被“囚”在自己身体里，生死不明，一时哀伤无语。

“唉！我竟然被这样的人救了！”子吟仰天而叹，“上天啊，你为什么要我欠这样的人的情？”接着问雪明，“附近哪儿有悬崖？”

雪明指了指后山方向。子吟抱琴便往那个方向而去。

雪明在他身后道：“哎，你该不是因为被我这样的人救了，便难过得要去死吧？”

“才不是。”子吟朝身后丢下一句，“小生是去情死。”

“情死？情死也是死，你刚才为什么跑，不让强盗一刀杀了你？”

“因为他们要抢小生的琴。财帛可以尽数拿去，琴却不可以。小生要像石鼓巷里的王瞎子的评书里说的乾晔帝那样，抱琴而死！”

“唉！”空山雪明叹了口气，“傻孩子，神跳崖不会死，人却会的。你何苦学他！”

“你说我是孩子？你笑我的感情不成熟？”子吟回转来，几乎欲哭。

空山雪明想说你确实活的年岁连我的零头都不到，但是，看着这个书生的样子，又说不出了，“这样吧，你至少说说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没准小生可以满足一下你的临终愿望。”

“天涯在小楼的——乔玉儿。”子吟坚定地说了出来。

“乔玉儿？”雪明道，“在下跟她也有点交情，我带你去，你跟她表白吧。”

“没用的。她家整个楼都消失了。”

“有这等事？那更要去看了。这种事八成是她的住所被结界掩盖，或者被什么人用法搬到别处了。我带你去找找。”

二人来到了医仙巷，一路走过去，天涯在小楼果然消失不见了。雪明停在小楼原先所在的位置附近，抚着下巴，沉吟不语。

子吟问：“怎么样？能找出来么？”

“小楼就在这里。只是，小生不能带你进去。这个结界是我师兄布的，如果我闯入了他布的结界，他就会发现我的所在，来追杀我。”

“我果然还是不该和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家伙混在一起！”子吟弯腰便往墙上撞去。

雪明叹了口气拉住他，道：“小生还有件事要做。等做完之后，师兄他杀不杀我都无所谓了。到时候我再带你进去如何？你要先在这泰威城中老老实实寻个事做，别三天两头寻死，知道了不？你要成天这德行，‘儒’字在我眼里，怎么看都是个‘懦’字了！”

“你敢嘲笑儒家子弟？”子吟怒睁双眼，“我一定好好活给你看！”

雪明暗笑，道：“好吧，你就活给我看。我先去了。如果我办完事回来，你已经进了阴曹地府，我可懒得把你提上来再送往你情人家里。”

雪明驾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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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雪上截杀

更新时间2011722　8：07：21　　字数：4814

一身白衣镂边曲裾的空山雪明，坐在高高的石兰灯顶上，望着泰威城一望无际的民房之上的雪霰蒙蒙的夜色。

大袖掩着一段利器。雪淬就在他的左腰间。

良久，他轻轻地从灯顶上滑了下来，落到了雪上。脚下的雪花，没有一片因为受重而折断哪怕一根花棱。他转身朝左手方而去。那里是凡间的入口。

转过一个巷角后，身后的街头，出现了一排带着长铗的剑客。

空山雪明曲裾下的双齿屐，停在了雪上。

〃谁先砍到他；雪淬归谁！若能生擒此贼；天庭重重有赏！〃为首的剑客扬剑下令。

空山雪明转过身，扎开马步，右手按上左腰间的剑柄。

剑客们扬起利剑，冲了过来。

相距还有十余丈时，雪明突然收拢马步，回身按剑疾走。

〃丫的，虚张声势唬老子！〃为首的剑客怒道，一扬剑，招呼兄弟们追了过去。

空山雪明踏雪无痕，如风行水上，轻盈掠过。身后的雪地，随后被一干剑客踩得乱七八糟。

〃小心他的回身剑！〃为首的剑客叮嘱手下的弟兄。

但空山雪明却没有出回身剑的意思，越奔越远。绕城半圈之后，身后已不见了追兵。

雪明渐渐缓下脚步，慢行在落雪的老城长街上。

路过一家阁楼时，一楼的一扇玄窗被吱咛掀起，一个声音道：〃好俊的踏雪无痕！这样他们就完全找不到你了。”

雪明回身一看，发现已信步来到了医仙巷。刚才说话的正是天涯在小楼结界里的乔玉儿。

雪明停下脚步，隔着结界，对着玄窗内的乔玉儿道：〃自逃命以来，好久没有人陪小生玩了。只因每一片雪花都是我的子民，小生不忍踏碎。不然让那些追兵陪我多玩半夜，也是好的。”

乔玉儿惋然道：〃听说你为了花雨师姐跟师兄闹翻，玉离师尊发怒，将你逐出师门，这些都是真的？”

空山雪明沉吟着点了点头。

乔玉儿叹了口气。

〃那你日子一定过得不易吧？”

空山雪明略显懒散地道：〃还好，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有很多人追。只不过以前追我的都是女人，现在大都变成了男人。”

乔玉儿扑哧地笑了。〃以前追你的女人很多么？据我所知，空山派也就两个女的。一个是你师姐空山花雨，平日虽然跟你亲密，却只有姐弟之情，无情人之谊，实际上早已心许空山风定。另一个是空山月影，对你只有妹妹对兄长的依赖，而且人家很早就暗恋上了素未谋面的乾晔帝。至于凡间的女人，她们轮回命短，何况空山派门规甚严，……〃乔玉儿突然发现雪明表情有些落寞，于是不往下说了，转话题道：〃那，现在追你的男人，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有天后派出的正义司命，也有从名山大川出来想要维护道义的散仙。还有的仙魔就是冲着我腰间的雪淬而来。或想要藉此神兵以成就盖世功业，或者纯粹就是要拿雪淬去砍了贤人变成水晶，他好发财。”

〃啊呀，那好人岂不要遭殃？那你还一天到晚把雪淬挂腰上招摇过市？快低调些，收起来啊！”

空山雪明笑了笑。〃白天我可以空手混迹于市井，晚上绝对收不得。遇到今晚的角色，我还可以跑。而且我也懒得把他们砍了变浊泥，没来由污了这一世界的纯白色。可是如果是我师兄来的话，雪淬还未虚空现形的当儿，也许我已经死了。”

〃唉！〃乔玉儿叹道，〃你们之间，真的没有和解的可能？”

雪明摇了摇头。

乔玉儿道：〃你先为师妹下归墟，后又为师姐犯师兄，你说你，到底喜欢哪个女人？”

空山雪明笑道：〃都喜欢。”

乔玉儿嫌恶地道：〃最讨厌你们男人这种态度了。”

〃那也许就是都不喜欢吧。〃雪明挠着头望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