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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佣兵的复仇-第3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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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步走到桌角,再擦亮火摺子,点亮油灯时。陡然──火摺子摇晃欲熄,碎木粉屑纷飞,木板壁破出一洞,赫然冲来一个人影。

    夜行人抬目定睛一瞧,咬牙切齿的怒道:“王八蛋,又是你!”

    那人正是哥舒瀚,因为心中不平坦,易衣青已熄灯睡去,他却仍不能阖眼,也不知经过了多久,有几丝香气透壁送来,嗅之有睡意,忽觉那来这浓香味,心头一震,睡意全消,慌忙闭气拔剑,拍掌碎壁,冲入易姑娘房中。

    趁火摺子未灭的瞬间,哥舒瀚瞥见易姑娘直挺挺躺着,棉被已掀起。

    再看这不速之客乃是龙舟中人。

    虽不知他叫──章王孙,但记得曾交过手,身手非弱者,早气得怒火填膺,心胸火焚。

    只想一剑早早结果了他,不留遗患。

    哥舒瀚因为闭息,不能开口怒叱,只纳气于胸,凝功于臂,强敌当前,竟冒险踏中宫,走洪门,勾起三朵剑花,朝章王孙胸膛上急刺!

    章王孙怒叱一声,俊目冒火杀气膺胸,曾撒下两天,不见这小城踪迹,势将漏网,今天已时,他才得到外地眼线急报,踩到哥舒瀚和易姑娘投宿野店的消息,当下派人传令,要大批人马日后赶来。

    他自己则单骑先行,判定他们可能潜来潜山,早存夺美杀敌的决心。

    本来──长沙赛美,会开无遮,规定要处子素女,才合规定,所以金陵劫来九女之中,他私下遴选,以易姑娘夺魁,不敢事先唐突佳人,幽禁龙舟顶舱后进。

    不料,却被哥舒瀚不费吹灰之力救走。

    现在,他连赛美夺魁也放弃了,所谓先下手为强,图过眼前快乐,至于其他么,有待吃饱了再讲不迟。

    凭他老祖“中天子”之尊,便是他家世再隆,权倾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哪知哥舒瀚又是天神下降,破坏了好事。

    本来高手出招,全是剑走偏锋,专重侧击,若非与对方有功力悬殊之时,绝不轻易踏洪门,走中宫。

    章王孙见哥舒瀚轻敌若此,心中大喜,收起火摺子,全室骤黑,倏地沉臂卸肘,一招“回首西川”,钩剑将“墨剑”勾出门外,顺势“逐鹿中原”,剑尖三分,分刺哥舒瀚胸前三处大穴。

    哥舒瀚早料及此,待章王孙欺身近来,不趋不避,左掌掌心微吐,拍出一股狂飙,竟是意图两败俱伤,一掌换三剑。

    这种以身试法的招式,最易玉石俱焚,生死之间,仅差一发,手法只缓一瞬,就得先行陈尸当场。不比功力,只赌机先,乃亡命之徒的心态手段,为一般高手所不取。这其中蕴藏着一股烈士的豪气。勇气贯天之人,才敢行险博此一局。

    勇气不足,世有眷恋,最好是让过为妙。能在一无自残的情况下取敌才算划算。

    章王孙乃“中天子”嫡传,拼命与闪挪,舍取之间,仅需一念,毫不迟疑。身随意动,钩剑扫向哥舒瀚左臂脉门。招式精绝,“仙猿摘果”。

    同时身形委地,化为三尺之童,堪堪避过这一记“劈空掌”的杀着。

    哥舒瀚行此险招,已占机先,剑使刀诀,刚学会的“八卦刀”,猛虎出栏,刀刀击敌要害,无孔不入,有如水银泻地。意到刀至。

    章王孙针锋相对,展开乃祖单传绝学“龙飞剑诀”剑尖化作雷雹,“嗤,嗤。”作响,声势惊人,透敌剑风而入!

    两人在黑暗中,仅凭风声人影,窗户投入之一些微明,展开生死斗。

    “八卦刀”派别众多,普天之下知名者不下三十家,名同而实异,易学而难精。

    “青衫客”仙去五十年,“青山公”终生未离“情人谷”与第二人过招斗殴。

    章王孙那里识得那些招式,“龙飞剑法”传自域外,取法于沙漠中沙石流走之势。剑法展开,飞沙蔽天,流萤万点龙化隐现,神出鬼没,自非哥舒瀚所能穷其究竟。

    章王孙因口衔药物,不惧“千日醉”香气弥漫。

    哥舒瀚闭息对敌,运气稍欠灵活,但“八卦刀”相生相成,一招过后,所能产生的空隙,早由第二招补上,可闭目运刀,百虑尽失。最宜此种夜战,故十招过后,已占六成攻势。

    暗室中金铁交鸣,势似铁匠开炉,声若秋雨风铃,早惊醒半座“天顺”客店。

    先是邻室惊起女声尖叫道:“停一会。那是什么声音?”

    接着又有男声央求道:“乖,不理他,腿儿快上架,这时火烧得紧。咱们要杀得比他们杀得快活。”

    然后,楼上楼下,怒骂叱责之声连起,打火逐次点亮。

    账房、店小二已提着灯笼上楼梯了。

    哥舒瀚招过五十,久战不下这淫贼。猛然一招“龙战于野”,紧接剑风,九成力“劈空掌”夹劲吐出,连拍三掌。

    章王孙连连闪挪,退至壁角,手势一挥,再退一步。

    哥舒瀚正持剑追上,陡然,右手食指一麻,“墨剑”把握不住,“呛!”落地。

    章王孙狞笑“嘿。嘿。”“龙飞剑诀”使出“日行千里”,连劲扫向哥舒瀚腹部,他以为哥舒瀚兵刃出手,必被腰斩当地,或跌足昏迷。

    那知,哥舒瀚内功超人一等,一见被敌人暗器射中,且含剧毒,时间无多,见他扑到,如醉如痴,连绵拍掌,双手齐使,九成掌力交互涌出,以阻来敌。

    其身前何异排山倒海,狂风如柱,山倒崖崩。接二连三撞向章王孙……

    章王孙避无可避,移宫走位俱无可能逃出掌风,身形猛然弹射,夺窗而出。

    哥舒瀚追到窗栏,倚窗连拍三掌,力达十成掌力。

    章王孙身似湖畔垂柳,随风而动。人在空中,旁闪一边。

    刚避过第一道狂风,不料,第二道狂风逼身近来,连忙真气下撞。再降一尺。

    哪知正迎上第三道狂飙风柱,“啊”了一声。**血柱,身形宛如中箭鸿雁,振翼乏力,无法飘过高墙,脚跟给墙尖绊住,“咕噜”地跌向墙外。

    这时,房里骤亮,账房、店小二及一些闲杂旅客,俱已进内。看见满室吃“劈空掌”扫得面目全非,桌椅粉碎,墙倒窗破,咋舌不已。

    账房方待开口,哥舒瀚微打手势,道:“闭嘴,房里损失的修理费用,本大爷加倍赔偿,马上同住客们说什么事也没有,熄灯睡去。用暴火滚开三脸盆烈酒,多少银两,由你结算,快去。”

    邻街墙壁窗户大开,冷风吹来,室中香风早散。

    哥舒瀚开口说完这段话,挥手叫大家出去,自己急忙跑到床边替易衣青盖上棉被。尚幸春光未曾外泄。

    他知道有一种“迷魂香”,入鼻周身火焚,绮念难禁,贞女也能变成荡妇。

    易姑娘所中,未知是也不是。为求安全,忙扯下身上夜行衣上一枚纽扣,取出剩下的一颗“紫檀珠”。

    置珠于左掌,用指力将之捻碎如粉………

    而这时,他右掌已大如蒲扇,红热一如炉中熔铁。他一面运功逼堵“毒素”上窜,一面撬开易姑娘牙关,将珠粉吹入鼻孔、玉喉……

    他的右臂肿处,渐渐扩展到整个手肘,夜行衣之衣袖,有如鼓风,几乎胀破。

    灵药神效,易姑娘悠然醒来,一看满室凌乱和哥舒瀚关切的表情,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转身伏在枕上,捶枕哭道:“为什么我老是遇到这种倒霉的事……”

    哥舒瀚左手把她扳转过来,道:“没发生过什么事。”

    “可是……”

    “那厮一来,便被我截住,大打出手而已。你不是一根汗毛也未少。”

    易姑娘幽幽地点头,这话不假,身上无痛无痒………

    抬起泪眼,忽见哥舒瀚的手臂红肿的像只红烧大蹄髈。“啊”地一声惊叫:“你。我去叫郎中去。”

    说着,掀被缩腿意欲下床。

    哥舒瀚一把她的香肩,摇头道:“不用,药了。”

    “毒素”已行走整条手臂,只待通过胸间诸穴,便攻入“心房”。

    那时,就是华佗再世,也束手无策。

    哥舒瀚满头珠汗,聚全身真气在“肩井穴”,与“毒素”相抗,不使它再越雷池一步。

    陡然──酒香四溢,隔户可闻。

    三个店小二端着椅子和三盆热腾腾的烈酒进来。放在床前。

    哥舒瀚如获甘霖,左手操剑划破右袖。露出其粗如腿的烈红手臂,浸在“酒”中,面上表情似感无限舒爽。一面示意店小二退出去。

    那毒针名叫“九毒断魂针”,并非金属所铸。乃是将鹤顶红,孔雀胆、蝎尾、蛇牙……

    等九种毒物,按密方,放在炉中精炼出来的,其硬如金,见血消溶。

    无论打中全身那个部位,针随血走,逐渐溶化攻回心脏,天下滔滔,并无解药,只能凭本身真气将毒素逼出,他人莫能助力,“中天子”三十年前搜集众毒,炼了一炉,曾大发“毒威”。

    近来他自己已用不着了,乃将余数赐给爱孙,但严令不准轻用,因为举目宇内,能够运气逼“毒”的了了可数。

    哥舒瀚坐在床沿,闭目运气,一丝丝黑血自指端创口冒出。

    易姑娘坐在床角,紧张地注视盆内,密切注意哥舒瀚手臂红肿,一分一寸的自肩头而下,逐次消退。

    红肿退到手肘时,哥舒瀚喘息如牛汗如雨下。

    易姑娘眼睛张得黑亮只恨自己不能帮助他,只能以丝巾代他擦擦面上汗水。

    满盆烈酒竟然变黑,易姑娘不待他开口,就要下床换过。

    哥舒瀚张目摇头,自行换个座位浸在干净的一盆中。

    酒过三盆,红肿全消,只剩食指,其中“毒素”尚未逼出。

    哥舒瀚脸色转青,衣衫尽湿,借助酒力,苦苦逼毒,真气抵住毒素,屡攻屡败,兀只不能攻克这最后余毒。

    突然咬紧牙关,脸肌抽搐,用尽全力一逼,只觉满眼金星,几乎虚脱颓然倒卧被上,用一种奇怪的绝望的表情看着易衣青。

    易姑娘先是一喜,还惊,两臂微张,欲扑入他怀中,安慰他。待看清哥舒瀚似笑非笑的痛苦表情,痴看着自己,以为他已痊愈欣慰地道:“好了。都是我害了你……”

    哥舒瀚惨然苦笑:“没有用的。我已无能为力了……”

    食指伸出红肿犹在,其“毒素”再次向上蔓延,渐及全掌。那“死亡之神”已牢牢的抓紧了他,未曾放手。

    而他不能说谎,他再也不怕吐露真情真意了,低声凄凄道:“但为卿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不吝一死。”

    易衣青饮泣着差点放声啕,秀脸更凑近去,皓腕支床上,惊问:“你是说什么呀。你死,要我何以独生,贼人爪牙遍地……”

    哥舒瀚哀哀嗟叹,看着易衣青的纤手他想亲亲她的皓腕玉指,看到她关切的容颜,他想亲亲她的粉颊。

    看到她急促起伏的酥胸,他想伏在她的酥胸上死去。但,只是想想而已……

    易衣青看那红肿已升到虎腕上肘头上……“啊”地叫起来。双手扳住哥舒瀚的肩膀,要把他拉起来,但,她那里能拉得动他?只急得连声叫道:“你再试试呀。”

    店小二们没走开,只待在门外情况,闻声推门探头进来问讯……

    易姑娘一看,他们来得正好,哀声央求道:“你们快快。再烧三盆烈酒来。”

    哥舒瀚摇头长叹一声,其心已绝望地道:“没有用的,我已尽了全力。”

    一面闭目调息,以固真元,他也不想便这般放弃生命,他要以最大的毅力与“死神”抗争,任由红肿向上推进。其生命力都集汇丹田,再培新基……

    因为余火犹在,酒很快地烧滚了,店小二们端了进来。

    手臂上的红肿已恢复旧观,普及全臂,哥舒瀚仍闭目调息,不闻不问……

    易姑娘怨尤地惊叫一声道:“你。自暴自弃………”

    哥舒瀚心身一震,猛然坐起,深情地看她一眼,浸臂于酒中,只觉酒热透骨,甚是舒泰,可见“毒素”已竟排出许多去了,因之才有知觉。与上次不同,他先不运气,只道:“若是不幸无救,你不要走近我,散功时很可怕。”

    然后下定决心,破釜沉舟,竭泽而渔,勉力运集所剩余的一点真气,顺经脉向外摧动,幸好毒素已部分逼出,毒力大减,很顺利地又将扩散全臂“毒素”逼集食指。

    哥舒瀚不再妄动真力,缓息一下,张目看了易姑娘一眼,哀哀苦笑。

    那意思不啻告诉她,成败便在此一击了。若是失败,死定了。中毒,不是受伤,受了重伤,他可以慢慢地来处理,只要能保住一口乾元之气在,哪怕一年半载终能竟功。

    这治“毒”的那老法子已远水救不了近火。

    倏地──闭目运气,孤注一掷,集中全真气冲关而出。

    “喔”了一声,叩齿裂唇,口角沁血,丝丝滴滴落,昏厥在易姑娘的香肩上。

    新换的一盆酒,那毒针“九毒断魂针”只剩三分长,如箭射入盆底。

    酒盆突然变黑。

    易姑娘替他将手臂提出,有如提出他的生命般的严肃如快慰。这个坚强的男人,终于得救了。他会更雄壮,更令她心醉情痴……

    不知过了多久──哥舒瀚觉得满脸湿漉漉的,很是清凉,摇头睁目,有块湿巾覆在额上。

    他那颗臭头是枕上易姑娘的大腿上,香泽微闻,离那动人心魂处只数寸而已。

    原来易衣青正在替他轻抹汗水。指下轻柔,连摸带抹。指指都关情。

    易衣青一见人动了,不好意思地停手,迟疑了一下,才再替他拭着……

    哥舒瀚无语微笑,看她白衣胸前沾有血迹,想起方才自己向她的方向倒下,那是倒在她的怀中了,不觉赧颜。

    易衣青看他笑了,低头轻问:“嗯?”

    算是招呼,虽有千言万语,只在这一声娇声中总结了。她知道彼此都能领会,不必以肉麻当有趣。

    哥舒瀚侧头端详全室,恍如隔世,那场恶斗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这“古战场”壁破物毁,碎木满地,脸盆已换了净水,却不见店小二们,便道:“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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