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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牧仙志-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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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熊伸手抓向灭心牧剑,灭心牧剑再燃油油绿火。黑暗已统治天地,四周光火星稀,灭心牧剑犹若星幕中一颗妖星,于诡怪幽境中摇曳。

    “阁下不怕千年道行,毁于一旦?”决刀已下,道牧一手刀身,一手刀柄。人生地不熟,暂时逃脱容易,陷入下一个危险更容易。

    “怕?!”人熊咧嘴,熊牙朦朦胧胧,一手抓住灭心牧剑,“我熊孟临花海一百二十余年,什么类型刀剑未曾见过?仙剑就有好几把,会怕小小一把灭心牧剑!”

    话才落,焦黑露骨的熊手将灭心牧剑刺入心口。未等道牧脱口,熊孟闷哼一声。噗呋,摔倒在地,哀嚎不断,抽搐不停。心口被洞穿,背后露出剑尖。

    人熊的身体好比泄了气的皮球,棱角分明的肌肉下瘪。皮毛如松针落叶,衣着腐败破碎。人魂生气涌入大地,周遭花草摇曳连连,拔高些许,愈加鲜艳脆嫩。

    蓦地!

    人熊猛地弹起身,已成干尸,眼睛灰白,瞪大欲掉,生气全无。“略略略……”张口略略怪叫,牙齿掉落连珠,化作粉末。

    道牧心觉人熊在与自己说话,然,鬼才能听懂他的话。未过数息,灭心牧道剧颤一下,嗡鸣震耳。人熊好比沙人,瞬间溃散,落成一堆黑灰,正好覆盖老蟆怪遗灰。

    “这……”道牧打一哆嗦,下意识缩一下身。阿萌亦是少不经事,慌得后退几步,眼睛半眯,不愿看它。

    灭心牧剑于虚空上下沉浮,若非前事,谁知它是大凶器。

    道牧才入花海不到半时辰,祭出灭心牧道不到半刻钟,两个千年老精怪,皆惨死于灭心牧剑。

    “灭心牧剑,脉承古道。缘人得之,潜龙出渊。庸人得之,心灰意冷。”

    “潜龙出渊,不为过。心灰意冷,却更加。”

    “这哪是心灰意冷,分明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

    夜风徐徐,带来沁人花香,亦带来窃窃私语,道牧方才恍然。

    怎么办?

    道牧苦笑摇头,拍拍阿萌。阿萌打一下哆嗦,不愿上前。终是拗不过道牧,唯能迈步上前,方至灭心牧剑前,遗灰已随人魂生气而去,不见踪影。

    道牧脑海闪过一道灵光,正要伸手抓住这道光,已稍纵即逝。目光掠过人影,注视周围花草。它们随夜风摇曳,不同树木灌丛黑暗中狰狞得张牙舞爪,香味中似乎多了几分活波。

    “这一棵棵花草,怕不是一个个死人?”恁般想法太过疯狂,道牧心中话才落,便自我反驳。低头望地面几眼,轻叹一声,伸手一把抓住灭心牧剑。

    灭心牧剑静静躺在道牧手心,不生火不颤动。同于刚得灭心牧剑,却又有所异感。活的,灭心牧剑是活的,就同决刀那般,让道牧觉得它是一个活脱脱的生灵。

    道牧忽皱眉头,遂猛起头,已被重重包围。环视一双双森隧得令人绝望的眼眸,皮肤生得一块块花生大小红疙瘩。

    红疙瘩流脓,身上不知流着汗,还是流着油。又加他们大口大口呼气,两种味道如是腐肉那般,令人犯呕。

    饶是四周花草繁盛,多人围堵道牧,花香早已被掩盖。他们身体僵硬,行动迟缓,已被死气侵蚀太深。

    道牧忽而顿开矛塞,他们集结生机盎然的花海,只为洗刷身上秽晦死气。

    若非如此,他们的身体早已被死气侵蚀身体通透,形同牧尸。没了灵魂,连牧尸都不可能,唯剩一空壳,仅靠残存于身骨间的本能记忆不死不活。

    “你们要作甚?”道牧一手持决刀,一手持灭心牧剑。牧力运转,五感六识全开,一身萦绕光霞,缕缕生仙。

    座下阿萌,鼻孔喷气,虽嫌对方恶心,此情此景,也顾不得娇贵毛病,浑身绷紧,随时神行逃脱。“阿萌,莫要神行。”道牧声如细丝,随风入耳。

    哞,阿萌应一声,身体却愈加紧绷。

    “放下灭心牧剑,放你生路。”一青年,一身红色疙瘩,不少藏于胡须拉渣中。浓水将胡须结成团,散发馊味,泛酸犯呕。一身狼狈凌乱,如睡卧垃圾堆的臭乞丐。

    道牧哑然一笑,将灭心牧剑递去,“给你,你敢接吗?”道牧也不嫌对方恶臭脏乱,灭心牧剑递到青年身前,已悄燃绿火,油油火焰罩手,却不伤道牧分毫。

    绿火于他们眼中摇曳,绿光照亮四周。晚风呼呼不停,花草唰唰不止,唯有道牧阿萌呼吸声,他人同死物那般,没有呼吸。

    或盯道牧阿萌,或盯灭心牧剑,场面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扔在地上,你大可离去。”青年形同木偶,艰难抬起手,弹出烂指,直指老蟆怪与人熊死地。

    “你们是牧尸,人熊的牧尸?!”道牧合拢手掌,绿火不减反增,如心血那般沸腾不绝。“为了活着,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灭心牧剑手中拿,随身体环视左右。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一鼠精,贼眉鼠眼,嘴腐牙烂,身不过三四岁婴孩,就站在青年身前。

    道牧敏锐感觉,他们盯视灭心牧剑,脸上难得荡起希翼神情,“可,你们觉得你们像个活人吗?死,一了百了,忘却一切痛,一切苦。”

    “少年郎,你太年轻。”青年声似黄泉路上来,手依然指着地面“要么自己放下灭心牧道,活着离开。要么我们动手抢,生死勿论。”一身褴褛鼓风猎猎,强绝气息引爆天地。

    花海震颤,唯见一九天仙女,抬手散花,无数花瓣随风漫天纷舞。花瓣零落而下,贴在皮肤,沁入盗牧者体内。

    生气自成,眼睛回神,红色疙瘩消融,皮肤恢复如常。一个个盗牧者,皆回归巅峰状态。人群如蚂蚁,如此大动静,只为道牧一高阶牧徒,着实太夸张。

    放,还是不放?

    这个抉择看似那么简单,实则让道牧纠结要死。若放下灭心牧剑,可不仅仅是放下那么简单。

    “少年郎,你渴望力量吗?”声如魔音,自心灵而来,不明男女。好像魔鬼的呢喃,引人不自觉失神。

    “是不是,任何一个人,你都这么魅惑他们?”道牧脑海一阵清凉,心念一转,就知灭心牧剑传来,“以他们生命,好为自己开智续灵?我眼中怀疑你,是不是牧剑山的真正脉承。”

    “为真为假,何不扎心辨别?”

    “你一心寻死,死了不也好?”

    “难道,你怕了?”

    “……”

    道牧越听越难忍,本还纠结,终在灭心牧剑喋喋不休中,道牧手一挥,灭心牧剑没入大地,只剩剑柄。“请随意。”神情平淡,对青年单手作势。

    青年见状,主动退让,后面的人跟着散开,让出一条道。“古代传承,你当真舍得。”道牧阿萌走过青年身旁,青年转头注视。

    “形势压人低头,何况我怕死。”道牧亦转头,二人四目相对,一红一黑,一活人一死人,活人绝望,死人希望。

    轰!

    火上浇油那般,油油绿火疯涨,高九丈,宽三丈。灼得虚空扭曲,大地干裂,花草枯萎。

    “少年郎,你如此轻易把我放下,你会后悔的!”火中有一人影,嘴巴一开一合,不知男女。

    “我要先拿起,才能放得下。我连没有拿起过,谈何放下。”

    “替我向老城主,道声谢。”

    “只怕小子要辜负他的厚爱,令他失望了。”

    道牧抬首朗笑,头也不回,唤阿萌迈步。

第九十三章 老垂柳() 
道牧呼风,阿萌化风,一人一兽,随风消失匿踪。道牧阿萌,这才离去,绿火如拍天海啸,又如飓风肆虐。

    没有惨叫,没有天崩,没有地裂。绿火呼啸而过,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化作灰烟,洒落一地。

    “剑古小子,拒绝我,这也就算了。”

    “红眼小子,也拒绝我。”

    “气煞人!”

    灭心牧剑化作一道光,剑尖点荡涟漪。下一刻,没入虚空,消失无影踪。

    哒哒哒,一批银甲人坐骑龙马,踏灰而来。前头一人,一袭金甲,座下独角龙马,无不彰显其不凡。

    咔咔声响,头盔散开敛入肩甲背甲,正是梭港售票处,莫归海。

    “这个聚落地处偏远,常住人口四千有余。聚落首领为两头千年精怪,一头老蟆怪,一头人熊精。”一银甲人弯腰,捻起一撮黑灰。

    五指互搓,黑灰随风飘散,焦味与腐臭扑鼻,惹得他人一阵抱怨。“此等惨烈情况,只怕道牧已化成灰。”

    “都死了,省得我们头疼如何兑现承诺。”

    “借刀杀人,怕已奏效。”

    “道牧若这么容易死,莫家也不会这般头痛。”

    “……”

    莫归海跃下独角龙马,靴根没入黑灰,只怕厚度二公分有余。右手拍独角龙马颈脖三下,中指铜戒流过光彩,独角龙马收入储牧空间。

    “你们自行回天府城。”莫归海迈步前行,金甲解体,咔咔作响,露出本尊全貌。“尔等境界,恐难全身而退。”他渐行渐远,留下一众错愕手下。

    万剑坟。

    无需他人解说,道牧凝目四望,啧啧怪叹,心中已明了。

    刀剑无处不在,地上躺着,地面插着,地里迈着,树上扎着,山石包着,水中睡着。将此处称之为万剑坟,一点不为过。

    据闻,每年有大量废弃刀剑,倾倒于此。真正有资格,能在此埋剑的人,少之又少。

    道牧蓦地抬头,面色凝重,唯见一道流光飞来,只取道牧心口。道牧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流光。乍眼一看,不正是灭心牧剑吗?

    “万剑坟,浩瀚穷极,你却只剩三日时间。”

    “若要短短三日寻得牧剑山门,给你二个选择。一,杀人噬魂,为吾补灵。二,放弃牧剑山正统,以吾扎心,接受吾之脉承……”

    灭心牧剑似未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再度化作一把平凡小木剑。任凭道牧如此叫唤,注入大量牧力,皆无用。惹得道牧,差点再次把它随手抛弃。

    灭心牧剑一话,让道牧想起这茬。抬头仰望星幕,掐指一算,除却今晚,的确只剩三日。道牧淡漠脸面,终现后悔之色,难怪自己之前太过散漫浪荡。

    月明星稀,银光皎洁,透过云层,倾泻大地。夜风呼呼拍面,带着广寒宫的空寂冰冷,道牧忍不住打个哆嗦。

    “明明只埋葬刀剑,恁地同死人墓地那般阴邪。”道牧望向湖边一棵老垂柳,上面插满刀剑。

    树干与刀剑早已融为一体,刀剑已锈迹斑斑,随风颤吟。只要风再大点,将又会断掉几把刀剑,命运就同树下其他刀剑那般。

    尘归尘,土归土。从哪来,回哪去。

    树干不少疤瘤,皆为刀剑所致。只怕一半刀剑残身,依然折磨这课老物。试想一下,身中百八十箭矢,斩断箭杆,箭头依然在身,却不死,道牧看着都觉得疼。

    环视周围树木,独老垂柳一身刀剑,数不胜数。其他大树,或是没有,或是十余把冲顶。

    “或许,这就是人……”

    道牧阿萌临至老垂柳下,铁锈扑鼻。夜半露重,通过若有若有光明,见一条条红流,若红蛇涌入湖中。

    不止是刀剑在哭,老垂柳亦在哭。老垂柳树干至少八九人才可抱住,高达十余丈。周围古树年岁最老,高度最低。

    “此情景,万剑坟只多不少。”

    道牧于阿萌背上起身,轻抚面前疤瘤,好似生在己身,隐隐作疼。念随心动,牧力下意识运转,灵识分神,释牧通灵。

    紫红牧力灌斥老垂柳,拇指大小柳枝灿烁星芒,垂泄霞瑞。

    “嗡嗡嗡……”

    老垂柳随着道牧的呼吸而鸣,刀剑爆碎成粉,随风飘逝。

    伤口绿光带紫红,树汁倒流回笼,肉眼可见愈合。风化作刃,撕裂疤瘤,刀剑残体融化成液体流淌,或褐红,或金银。

    一人,一幼兽,一老垂柳,在星月皎洁银光下,影子慢慢融为一体。

    清晨。

    一切都不同以往。

    袅袅雾气,自湖中弥漫开来,欢喜涌入林间。阳光柔暖,倾洒山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便有了深深浅浅,不同的绿。

    树木间芳草如茵,灌木丛丛,花草簇簇。皆沐浴着阳光,绽开了笑脸。花瓣上,树叶尖,露珠在朝阳关怀下,闪动着五彩的灿烂。

    鸟儿们于枝头欢鸣,于林间欢舞。好像在歌唱,又好像在赞颂。于是静谧寒人的山林,便有了勃勃的生机。

    一棵苍劲老垂柳,生意盎然,好像林中变化,皆因她而起。树下,一幼兽站立闭目而眠,一俊逸少年两手撑树,掌荡紫红光彩。

    “呼……”道牧猛地睁开眼,两手抽离,呼出一口浊气。

    低头望嫩白两手,怔了神。一夜间,牧力并未因为道牧不加节制,而消耗殆尽。紫红牧力于老垂柳和道牧之间,不断流转。

    最终,老垂柳得以自愈,恢复生机。道牧体内牧力,不仅没有消耗殆尽,反而有所增加。

    “牧力增长幅度,果真没炼化灾气来得大……”道牧心觉自己花费一晚时间,牧力增长不到百分之一,也难怪如今主流都是炼化灾气。

    “望你日后,启蒙成灵。”抬右手拍拍老垂柳树干,尽管有耗掉一个晚上的时间,道牧脸上哪有后悔之意,反觉心情舒畅。

    唰唰唰,柳枝舞动,枝叶欢颂。一夜之间,老垂柳竟拔高十余丈。

    “阁下不觉,毁了一棵千年还愿树,对爱剑之人,太过残忍?”声从身后来,平淡带着戏谑,听着口气似不喜道牧作为。

    道牧循声望去,见一青年缓步行来,一身破烂剑袍。见他披头散发,目光深幽,眸光凌厉似剑,自脸上到颈脖那到刀疤,吸人眼球。

    “那么阁下觉得,如何为好?”道牧一屁股坐下,拍阿萌几下,将阿萌唤醒。“阁下不觉,以恁般恶行,伤害树木。对爱树之人,太过残忍?”又一个看不透的人,只怕境界已臻至天境。

    “莫归海,天府剑师。”转瞬间,莫归海已临老垂柳下,端详树干。

    “你来杀我?”道牧眼睛半眯,灭心牧剑手中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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