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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城市与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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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是宽宏大量的,它知道你们这些新兵还不懂得军人生活,还不懂得尊敬上级和士兵之间的友爱。这场游戏该结束了。”“是的,中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我再也不参加了。中尉,我取消他们第一次外出的假日。是的,中尉,请您看着,我们一定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你们记住,下不为例。这一次我不提到军官会议上去。”“是,中尉。”“好好熟读校规,如果你们想下个周末外出的话,就要熟读校规。睡觉去吧!哨兵去站岗,五分钟后向我报告。”“是,中尉。”
    虽然“美洲豹”后来继续给他成立的小组命名为“圈子”,但是实际上“圈子”却再也没有开会。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六来到了。这个班的士官生站在发锈的铁栅栏后面,望着别的班的新兵狗崽子神气活现地像股洪水一样倾泻到海岸街上。他们那崭新的制服、雪白的军帽和锃亮的靴子,使这条大街面目一新。他们看见一些新兵背向大海,聚集在被海浪冲刷的大堤上,等待着往返于米拉芙洛尔与卡亚俄港之间的公共汽车;而另一些新兵则走在马路中央,向棕榈树大街走去。一直到这些新兵消失不见,柏油路上已经空无一人,浓雾打湿了地面,他们仍然贴着栅栏站着。直到吃午饭的号声吹响,他们才慢吞吞、无声无息地向班里走去,离开了那个盲目眺望着的英雄塑像。这位英雄既看不到离校者欢喜若狂的表情,也欣赏不到被罚留校者的烦恼。最后,连这一群人也走进铅灰色的大楼里面去了。
   这一天下午,他们离开饭厅的时候,在那只小羊驼忧郁目光的注视下,班里发生了第一起打架事件。“我会让别人那样欺负吗?巴亚诺会吗?卡瓦会吗?阿罗斯毕德会吗?那么谁会呢?没有任何人。只有他才会那样。可‘美洲豹’并不是上帝呀!如果开口回答,整个情况就不同了。动手以后,假如他抄起一根棍子,或捡起一块砖头,情况也就不同了。要是他拔腿跑开,情况也就不同了。无论如何不该发抖呀,伙计,那当然不行了。”那时大家正走在台阶上,挤成一团。突然之间就乱了起来,有两个人失足绊倒,摔到草地上。他们爬了起来,三十双眼睛好像站在看台上一样从台阶上注视着他俩。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去劝架,也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只见“美洲豹”像只受到攻击的雄猫一样,猛然转身,朝对方脸上打去,接着便扑到那个人身上,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对方的头部、脸部和脊背上。士官生们只看得见两只铁拳不停地飞舞,连那人的叫声都听不到。“应该说,‘美洲豹’,我推你完全是无意的,我发誓,那完全是偶然的。”“无论如何不应当跪下,再说,双手合十的样子,就像妈妈在九旬斋祷告一样,就像小孩子第一次在教堂里领圣餐那样,就好像‘美洲豹’是神父,而他是在忏悔一样。罗斯庇格里西说:‘好家伙!我一想起这件事来,浑身就起鸡皮疙瘩。’”“美洲豹”站在那里,轻蔑地望着地下跪着的小伙子,一只拳头高举在空中,好像还要落到那紫红肿胀的脸上去一样。别的人全都不动地站在旁边。“美洲豹”说:“真叫人恶心。一点人的尊严都没有,真是个奴隶。”
    “八点三十分。还有十分钟。”甘博亚中尉说。
    教室里传来一片嗡嗡声和书桌的撞击声。“我要去洗脸间抽支烟。”阿尔贝托想着,一面在考卷上写好姓名。就在这时,有个小纸团落到他的书桌上,他看见纸团滚了几厘米,在他胳膊旁边停下来。在伸手去拿之前,他向周围扫了一眼。但是他刚一抬头,就发现甘博亚中尉正在冲他冷笑。“难道被他看见了?”阿尔贝托想着连忙低下头去。中尉这时却开了口:
    “士官生,可以把刚才落在您书桌上的那个小东西递给我吗?其他人,肃静!”
    阿尔贝托站起来,甘博亚接过纸团。他打开来,向背着阳光的方向举起。他一面读着纸条,两只眼睛一面像蚱蜢一样从纸条上跳到书桌上。中尉问道:
    “士官生,您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吗?”
    “不知道,中尉。”
   “恰恰就是试题。您觉得怎么样?您知道这份礼物是谁送给您的吗?”
    “不知道,中尉。”
    “您的守护天使。”甘博亚说,“您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中尉。”
    “请坐吧,把考卷交给我。”甘博亚把那张纸条撕成碎片,把纸屑放在书桌上,说道,“三十秒之内,这位守护天使必须站出来。”
    士官生们互相观望着。
    “已经过去十五秒了。”甘博亚说道,“我刚才说的是三十秒。”
    “是我,中尉。”一个低低的声音传过来。
    阿尔贝托扭头一看,“奴隶”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仿佛没有听见别人的笑声。
    “姓名?”甘博亚问道。
    “里卡多?阿拉纳。”
    “您知道考试是个别进行的吗?”
    “知道,中尉先生。”
    甘博亚说:“好吧。那么您要知道,我必须处罚您:星期六和星期日不许外出。军队生活就是如此,不准和任何人攀亲,和天使也不行。”他看看手表,说道,“时间到了。交卷吧!”
    三
    那时我住在萨恩斯?培尼亚,出门上街的时候,经常要拐到贝亚必斯塔大街去。在那里我常遇到依盖拉斯。他是我哥哥贝利戈入伍前的朋友。他总是问我:“他有什么消息吗?”“没有。自从把他们送进大森林以后,一直没有来信。”“你急急忙忙上哪儿去呀?走,跟我去聊一会儿。”我想赶快走上贝亚必斯塔大街,但是依盖拉斯比我岁数大,他邀请我的样子就像我和他是同年一样。他带我走进一家酒馆里,问我:“你喝点什么?”“不知道。什么都行,随你的便。”又瘦又高的依盖拉斯说:“好吧。喂,混血种,来两杯烧酒。”他拍拍我的肩膀,“小心点,别喝醉啦!”一喝下烧酒,喉咙里火辣辣的,呛得我直流泪。他说:“嘬一口柠檬,就会好一些。
    抽支烟吧。”我们谈起足球、学校和我的哥哥。他讲了很多有关贝利戈的事情。我原来认为我哥哥是个和气的人,谁知竟然是一只好斗的公鸡。他说,有一天晚上,我哥哥让一个女人用匕首给逮住了。另外,没有想到,他居然搞过女人。依盖拉斯说,贝利戈搞上一个姑娘,人家差一点强迫他结婚。我听了真有些目瞪口呆。他告诉我:“你有个侄子,现在大概四岁了。你不觉得自己也变老了吗?”我只能聊一会儿,接着便找个借口走了。一进家门,我就紧张起来,母亲要是怀疑起来,那该多么难堪呀!我一面掏出书本,一面说:“我去邻居家念书。”她没有做声,只是稍微点点头,有时连头也不点。邻居家比我们的房子大,但是也很破旧。敲门之前,我搓搓双手,一直擦得发红,甚至出汗才罢休。有时特莱莎给我开门,一看见是她,我心里就高兴起来。但是经常开门的却是她的姑妈。这个老女人是我母亲的好朋友,但是并不喜欢我。据说我从小总爱给她捣乱。她把我放进门,嘴里喃喃地抱怨说:“在厨房里念书吧,那里的灯光亮。”我们俩开始做功课。姑妈在一旁做饭。房间里充满了洋葱和大蒜的气味。特莱莎把什么都弄得井井有条。看看她那包得整整齐齐的作业本和教科书吧,真叫人佩服。她那秀丽的小字实在叫人喜欢。她的本子上一个污点也没有,所有的标题全用红颜色划出来。为了叫她高兴,我说:“将来你一定是个画家。”我说完,她就笑起来。她笑的模样令人难忘。那笑声发自内心。她一面哈哈大笑,一面拍着巴掌。我有时在路上遇到她放学回家。谁都可以看出来,她跟别的女孩不同,她的头发从来没有乱过,手上也没有墨水的痕迹。对我来说,我最喜欢的还是她的脸庞。她的两腿是细长的,胸脯还没有显露;也许开始显露了,但是可以说,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乳房,也没有想过她的大腿,却只想着她的脸容。每到晚上,当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起她来。我感到害羞,时时想小便,一阵阵产生想吻她的冲动。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那张脸,看见我们俩在一起,好像我们已经长大,并且结了婚……我们俩每天下午都要在一起待上两个多钟点,有时还要长些。我总是撒谎说:“我有一大堆作业呢。”就为了在厨房里我们可以多逗留一会儿。虽然我说“你要是累了,我就回家”,但她却从来没有露出疲倦的样子。那一年,我在学校里的分数高极了,老师非常喜欢我,常常拿我做模范,叫我到黑板前面示范,有时还代理老师监管同学。萨恩斯?培尼亚胡同的孩子们管我叫书呆子。
    我和男同学不来往,仅仅在课堂上说说话,只要一出教室,我立刻和他们分手。我只和依盖拉斯见面,他常在贝亚必斯塔广场的拐角处等着,一看见我来了,便马上迎过来。那时候,我每天盼望的就是快点到下午五点钟;那时候,我唯一痛恨的就是星期日,因为我和她一直学习到星期六,星期日特莱莎要和她姑妈到利马亲戚家里去。每到那天我就关在家里过一天,要么就去波达奥看第二流的球队比赛。我母亲从来不给我零用钱,她总是抱怨父亲死后给的抚恤金太少。她说:“最坏的事莫过于为政府服务三十年。没有谁比政府更忘恩负义的了。”抚恤金只够付房租和饭费。以前我和学校里的同学看过几次电影,但是那一年我连影院顶层的楼座都没有沾过边,也没有看过足球,任何地方也没去过。第二年我虽然有了钱,可是一想起每天下午和特莱莎念书的情景来,心里就感到很痛苦。
    看电影那件事比偷母鸡和揍新兵狗崽子更为有趣。安静点!玛尔巴贝阿达,你的牙齿在动,这我知道。现在好了。自从甘博亚解散了全班的大团体之后,我们四个人就成立了“圈子”。事情已经过去一年,“美洲豹”却总是说:“早晚有一天大家还会回到团体里来的。那时候,咱们四个就该当头目了。”这一次比当新兵的时候更好,因为那时团体只限于我们一个班;这一次几乎全年级都参加进来,我们四个人真的成了领导,当然“美洲豹”的权力比我们的还大。从那个新兵狗崽子摔断手指的事情上可以看出来,全班同学是跟我们站在一起的,是支持我们的。鲁罗斯说:“狗崽子,顺着梯子向上爬,快一点!不然我可要生气啦。”那个小伙子是怎样地瞅着我们哟。“士官生们,爬那么高,我头晕。”“美洲豹”笑弯了腰。卡瓦却生气地说:“狗东西,你知道你是在嘲笑谁吗?”他不得不向上爬去,但是一定非常害怕。鲁罗斯说:“小伙子,爬呀,向上爬呀!”“好啦,开始唱吧!”“美洲豹”下令说:“可得像艺术家那样手舞足蹈地唱。”那小子像个猴子似的攀登着,梯子撞得砖地哒哒直响。“士官生们,我如果摔下来怎么办?”“你一定得摔下来。”我对他说。他颤抖着直立起来,开始唱歌。卡瓦说:“他马上要摔得头破血流了。”“美洲豹”已经笑弯了腰。不过,摔一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演习的时候,我从更高的地方往下跳过。“他干吗要抓住擦枪的通条呢?”看到那小子的手在流血,“美洲豹”说:“我以为他的手指头拉断了呢。”上尉每天晚上都说:“肇事者赶快自首,处罚一个月不准外出,否则更长。”全班同学都表现得很出色。“美洲豹”对同学们说:“既然大家这样齐心,为什么不重新加入到团体里来呢?”低年级的狗崽子们生下来就是低声下气的。跟五年级的人打架比给狗崽子“洗礼”可有意思多了。
   那一年我终身难忘,特别是影剧厅里发生的那件事。整个事件是“美洲豹”一手闹起来的。当时他在我身边,差一点就打到我身上来。狗崽子们这一回走运,我们没有动他们,因为对付五年级的人已经让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了。这个仇报得很痛快,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就像那天在操场上发生的事一样,那时刚好有个给我搞过入学“洗礼”的家伙从我跟前走过,我就痛打了他一顿。影剧厅里这一次,险些把我们开除出校,但是那也值得,我发誓,确实如此。三、四年级之间的事只不过是儿戏,真正的对手还是五年级。谁能忘记当年他们对我们的“洗礼”呢?在影剧厅里,我们插在五年级和三年级狗崽子中间,就是故意要闹事。耍军帽也是“美洲豹”发明的:假如看见有五年级的士官生走过来,就等到他走到我们面前一米左右的地方,把手举到前额,好像要给他敬礼的样子,他刚一回礼,我们就脱下军帽。“你在拿我开心吗?”“没有,我亲爱的士官生,我的头皮痒痒,抓抓后脑勺。”从影剧厅里的形势可以清楚地看出,大概要发生冲突了。尽管是冬天,大厅里却很热,因为洋铁皮的屋顶下面容纳了一千多人。大家挤在一起,都快闷死了。一进影剧厅,我就听见有人在耳旁说话,我看不见他的脸,我猜想大概是个山里人。这时“美洲豹”说:“真挤呀!我的屁股这么大,板凳可实在太小了。”他在四年级的队尾压阵。诗人拉了一下不知什么人:“喂,你以为我会免费白干,还是因为你的脸蛋漂亮?”这时大厅里已经黑了灯,有人冲他嚷道:“安静点,不然就揍扁了你。”可以肯定地说,“美洲豹”垫砖头并不是故意挡住别人视线,而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听见五年级那小子说话,我的香烟落到地上了。于是我点燃一根火柴,弯下腰,蹲到地上去找。正在这时,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喂,士官生,拿掉屁股底下那些砖头!我要看电影。”我问道:“士官生,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不是。是你旁边那个人。”“美洲豹”问他:“你是跟我说话吗?”“不是跟你还是跟谁呀?”“美洲豹”说:“劳您驾,安静点,先让我看看这些放牛的汉子。”“你不拿掉那些砖头吗?”“美洲豹”说:“我不想撤掉。”这时我已经重新坐好,不再找那支烟了,再说哪里找得到呢。看来要出事,最好赶快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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