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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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被送礼物比送礼物更难处理。方姝看了看盒子上的画面，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
　　朱楠早已忘了彩排过的词儿，紧张也夺去了他临场发挥的能力，更加结巴地说道：“拿着吧，我送给你的。”
　　方姝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拒绝，更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接受，建议道：“我真的不需要这个，要不我帮你把它送给方总吧？”
　　朱楠彻底崩溃，彻底不知所措，松开手，装作没意见，说道：“可以呀。”
　　两个人结束了拉扯的局面，互相望了对方一眼。
　　朱楠关上房门，来回走了好几圈才处理掉全身的紧张感。他静静地躺到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情景，很久还在心中泛迷糊：“我这礼物是送出去了还是没送出去呢？”




　第七十四章

　　朱楠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睡了半个小时，他醒过来，发现屋子里漆黑，周围静得使人有一种不在人间的错觉，脑子也出现短暂性短路，想不起自己现在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干什么。他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跑去打开灯，发现周围全是人间的物品，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朱楠感觉有些燥热，收拾好衣服去洗澡。他来到澡堂，打开淋浴头，热水哗啦啦地喷了下来。他觉得舒服极了，真希望就这样赤身裸体地与水亲密一辈子。
　　洗到一半，方姝的电话打了过来：“快下来，有事儿找你。”
　　朱楠第一次在洗澡的时候接到喜欢的人的电话，全身的汗毛都害羞地竖了起来。他想继续与水缠绵，又怕喜欢的人等久了，遂赶紧穿衣，弃水而去。虽说女人都是水做的，但水与女人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男人为了女人，会舍弃一江的水。
　　朱楠来到办公室，见方老太太和方姝坐在一起，电风扇站在地上处于立正姿势。
　　方老太太见朱楠进来，停下手中的活儿，很亲切地望着他微笑，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样子。
　　朱楠有一种预感，“送电风扇”之事还有续集。
　　方老太太笑完，肚子里的话也排好了队，按次序从她嘴里一一走了出来：“首先，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充当我们的采购员，给我们买这买那补充营养，我们都记在心里呢。但是我还是想跟你们两个说，要学会节约。你们都刚参加工作，工资也就这样，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候，多学一点儿将来多一条路。等你们以后混好了，带我去旅游，我都是很乐意的。所以，你把这东西带回去，送给你妈，我想她会高兴得不得了的。”
　　朱楠前段日子见方家两个女人天天忙得像去练“九阳神功”了，从早到晚难见其踪影，害怕跟她们培养的感情被时间和距离冲淡，遂一有时间便往超市跑，变花样似的买水果给她们吃，这次买了香蕉下次买苹果，下下次买了桂圆下下下次买梨，恨不得世上的水果品种像恒星一样多。他每次以不喜欢吃为由不吃或少吃，然后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女人吃着自己买来的东西，心里幸福得想去献血。
　　朱楠听见方老太太一口一个“你们”，顿时间歇性自恋，觉得跟方姝天生一对嘴里一双，很具感激色彩地说道：“您还是收下吧，等我回家，说不定这个夏天都过去了。”
　　三个人陷入一阵沉默。电风扇依旧在盒子里默默待着，不知道它如果听得懂人类的话，是否会因为被人送来送去而自行了断。
　　老天要是贪玩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出来的。而爱情，总能激发老天的童心。朱楠先行离去，回到房间，决定结束这一天的生活。他躺到床上，想自己的礼物被喜欢的人送给了她姑妈，又差点被送给了自己的亲妈，忍不住摇起头来狂笑不已。
　　朱楠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想找人说说话，又想不起什么人，也不知有什么好说的，只好任由孤单感糟蹋。他讨厌那种感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不料闭眼睛跟睡觉没多大关系，越闭越精神。他愈发讨厌那种感觉，索性睁大眼睛，打开灯，决定延长这一天的寿命。他开始幻想，想自己中了五百万，又觉得不现实，想自己跟方姝打情骂俏，又觉得不新鲜。想着想着，他的思路突然有了质的飞跃，来到了有了儿子的年代。他想象着，等有一天，儿子长大了，懂爱情了，自己陪着他一边看电视一边讲述当年的爱情故事。想到此，他忍不住再次狂笑了起来，傻傻地想：“亲爱的儿子啊，这世界多么美好啊，你难道不想早点见见它吗？”
　　固然幻想可让人想要什么有什么，可是现实却从不买幻想的账。朱楠想了那么多美好的事儿，回到现实中来，面对裸睡也不会被传出去的空房间，更加觉得情路艰辛，人生路难行。




　第七十五章

　　夜里，朱楠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颗行星，在太空中飞速前行，前方不断有星球砸过来，他只有拼命地躲，不停地躲。等他醒来，吓得不敢再睡，欲奋力起身，又觉得浑身无劲，好像全身的力气全被挪用到梦中去了。
　　朱楠坐起来，确定再也睡不着，又躺下去想继续休息一会。刚躺一会，闹钟响了起来，他想睡自己的觉让闹钟去瞎闹，又想到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只好乖乖听闹钟的话，起床面对又一个日出。
　　朱楠从楼上下来，还没看见办公室的门便从里面传来了方老太太的声音：“小朱。”
　　朱楠大惊，叹有人竟能听出自己的脚步声，想再爬上楼重新下来，听听自己的脚步声是不是走得比别人帅。
　　方老太太手持一份文件，等来朱楠，像尿急等来了空厕所，兴奋地说：“快走，陪我去一下开发区吧。”
　　朱楠显得毫无精神，极想拒绝，却发现那句话不是疑问句，没有拒绝的空间。
　　一路上，朱楠的脑子里还在想自己刚才是怎样被方老太太逮到的，越想越好奇，遂问道：“您刚才怎么知道下楼的人是我呀？”
　　方老太太像是被人夸奖了，笑容满面地说道：“听你的脚步声啊。你下楼很有特点，好像使用的不止两只脚。”
　　朱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心想：“难不成我下楼像蜈蚣啊？”想完，他偷偷看了方老太太一眼，心里顿时有些小感动。
　　车子继续向前冲，车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送完文件，两个人转身离去。方老太太突然放慢脚步，说道：“要不我们走回去？我想走走路。”
　　朱楠心想：“我们这不是在约会，走路会很辛苦的。”嘴上说出的却是：“好吧，我也想走走路。”脸上还佩带了些许微笑。想完又说完，他突然对自己失望透了，在心里深深怀疑道：“什么时候，我把本该属于初恋女友的百依百顺使用到这个老太太身上去了？”
　　方老太太全然察觉不到朱楠的复杂心理，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连叹三口气，说道：“好累啊，心累，每天拼命地加班，却没人理解。方姝的爸妈总怪我对她过于严格，我想我对她真是严格了，换作是别人，谁愿意这样跟着我每天熬夜做事。我现在真是在想，让她到这里来是不是错的？”
　　朱楠听见方老太太提起了方姝，精神也提了起来，眼前的老太太顿时从经理的身份转变成了理想姑妈。身份决定待遇，他刚才所有的情绪随之死在了身子里，转脸关心道：“您怎么啦？”
　　方老太太的愁容丝毫没有淡化，解释道：“我们每天加班加点的工作，有人说什么加班就是没效率。我让方姝回去休息，有人说她休息多了。。。。。。哎，真搞不懂这里的人。”
　　朱楠听到前一句话，觉得那句“加班就是没效率”说得很有道理很有效率，极想前去认识认识它的作者。听到后一句话，觉得说那句话的人八成休息多了没觉睡，极想前去送他一瓶安眠药。
　　朱楠隐藏好心底的两个“极想”，转头看了方老太太一眼，心疼感这才后来居上，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他想安慰几句，又有心无才，怎么也表达不出来。偏偏人在很多时候的委屈，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基本治愈了。还没等他开口，方老太太便开口道：“哎，出来走一走，跟你说出来，心情好多了。”
　　两个人继续朝酒店走去。一阵清凉的风迎面扑来，仿佛在告诉他们，所有的烦恼都是会随风而逝的。
　　朱楠回来，觉得方老太太毕竟向自己倾诉了一场，给点安慰即使没有疗效也不会有副作用，于是拿起手机，亡羊补牢道：“方总，您可别哪天受不了了突然走掉啊。我最近总在想一个问题，等一年或两年以后，您跟方姝走了，我会多么不习惯。我现在明显感到，一天不见你们，就感觉自己在这里是孤零零的。所以，我已经把您跟她当成我在这里最亲近的人了。今天听你抱怨，我也特别心疼，可是您也知道我的口才，想安慰却难以表达出来。想告诉您的是，反正我现在还不想离开您，所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我都会帮您的。心情不好了可以多出去转转嘛。还有，您可别后悔带方姝来，虽然我刚开始还在说您怎么把她带这么一屁地方来了，但我还是很感谢您有此‘糊涂一举’的。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很快会亮起来的。”
　　短信发出去，朱楠又仔细审读了一番，甚是满意，安慰了人，套了近乎，还间接性表了白。
　　方老太太看到短信，感动加激动不已，喜悦不亚于少女时代收到第一封情书时的度数，回道：“谢谢你，你要学会独立起来。”
　　朱楠独自站立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郁闷不已，心想：“我单身了这么多年，站着的时候从没靠过别人的肩膀，真的还不够独立吗？”




　第七十六章

　　夜里，朱楠从梦里醒来，发现衣服跟鞋都没脱，连澡都忘了洗，想爬起来去补救，却发觉全身酸软，一下子瘫软在了床上。他想再爬一次，又恐澡堂里热水不等懒人，遂决定堕落一次，做一回上床不洗澡的孩子。他脱掉衣物，安静地在床上摆出一幅正常的睡觉姿势。　没过多久，朱楠又发觉全身发热、嗓子干疼俩症状也凑热闹来了，全身酸软的症状也没撤回去。他凭借这些年来感冒的经验，确定自己离发烧不远了，于是吓了一跳，赶紧摸出手机看时间，还没过十二点，吓了第二跳，想什么时候发烧不好碰在这个时候，想有多少人一不小心眼睛一闭，不睁，就把这辈子给搭进去了，顿时吓了第三跳。他赶紧开灯，再度摸回手机，想拉人说说话，谨防睡意来袭。
　　朱楠翻开电话本，看了看存在于里面的人，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身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少得可怜，在这样的夜晚被自己打扰会觉得幸福的人更是少得绝望。他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了很久，不自觉想起了方姝，肚子里随着滋生出一大推话想对她说——“方姝，你知道吗，我现在有多么多么的想你？我知道，其实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与我保持距离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是个有理想有境界的女孩，会努力过上最想要的生活。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你给我一个眼神，用那个眼神告诉我，我们是朋友。你知不知道，我跟你所有的交往全是沾方总的光，这让我多么介意。你又知不知道，因为你，我有多么多么讨厌这样一个不善言辞、不善交往、不善理解的自己。我想我生病了，你又知不知道，我此刻多么多么希望在你身边，幻想你还是关心我的。。。。。。”
　　朱楠把那些话编辑到手机里，准备把它发过去，又发现勇气在途中夭折了。勇气这东西，一旦来了，让人做死人都不怕，可是一旦走了，让人看死人都怕。他不甘心深情了半天只是在对机表白，又无奈勇气死活不肯回来，只好瞎按十一个数字，发了出来。
　　不料一分钟不到，那十一个数字闪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朱楠不知所措，忘了中国移动客户之广大，不敢冒着被骂神经病的危险去接电话。不料打电话的那人具有神经病精神，死活不愿放弃。
　　朱楠做贼心虚，对那人也产生十足的敬畏，更重要的是接电话不要钱，于是摁下接通键，迎耳扑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谁呀？”
　　朱楠假装糊涂，说道：“你——不是方姝吗？对不起，我发错了。”
　　那女的更加激动：“大半夜的乱发什么短信啊，我老公还以为我出轨了呢。”
　　男人一听见女人好听的声音就爱把对方往美里想，一想到是美女就有了骚扰的欲望。　　　　　朱楠见那女的声音甜美，骂起人来温柔体贴，歉疚感节节攀升，连忙连声道歉，大有磕头认罪之势，等电话挂断，恨不得再拨过去求她再批评自己一会儿。
　　俗话说，睡意来了，求菩萨都不管用。俗话又说，不能因为怕失恋就不谈恋爱，也不能因为怕睡死过去而不睡觉。朱楠在床上没坚持多久，便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第七十七章

　　第二天清早，朱楠醒来，睁开眼睛，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突然发现它美得不得了，兴奋得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死了依然是这世界的一份子。
　　朱楠迎接完这个世界，发现身上的症状也没有睡死，好像跟着主人兴奋一般，搅得他更加难受。他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决定谨遵“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教导，放下手中的一切，前去看医生。
　　朱楠凭着对这个城市的印象，就近来到一家诊所，老实巴交地走了进去。
　　就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光红润，笑容满面地与病人家属闲聊着。
　　朱楠听从吩咐，取过一支体温计夹到胳肢窝，心里陷入了短暂性矛盾之中。他一会儿希望自己真的生病了，好以这个最著名的请假理由好好休息一次，一会儿又恐当今的药价过高，最庸俗的感冒都得花上几百块。
　　那个中年医生与人聊到短暂性没话题，才注意到朱楠，吩咐他取出体温计，瞟了一眼，然后下结论道：“三十九度二。”
　　朱楠半惊半喜，愈发觉得早上能醒过来是老天还依然爱着自己，感激性地感叹道：“真的呀！”
　　医生不解，以为此人烧糊涂了，欢欣地在纸张上挥舞着药方。医生天生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