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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华是一指流砂:张爱玲文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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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着一身鹅黄色旗袍,亭亭玉立,京腔京调,执礼甚恭,令周瘦鹃眼前一亮。案头香炉里隐隐地燃着紫罗兰香,袅袅漫起的一缕青烟,令满屋暗香袭袭。周瘦鹃接过“两炉香”的书稿,仅是题目,就令他深感别致,接下去的开始,更令他欲罢不能。“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当晚,周瘦鹃挑灯细品,对文章里描写的“奇幻的境界”击案叫绝。“草坪的一角,栽了一颗小小的杜鹃花,正在开着,花朵儿粉红里略带些黄,是鲜亮的虾子红。墙里的春天,不过是虚应个景儿,谁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墙里的春延烧到外墙去,满山轰轰烈烈开着野杜鹃,那灼灼的红色,一路摧枯拉朽烧下山坡去了。杜鹃花外面,就是那浓蓝的海,海里泊着白色的大船。这里不单是色彩的强烈对照给予观者一种眩晕的不真实的感觉………处处都是对照,各种不调和的地方背景,时代气氛,全是硬生生地给掺糅在一起,造成一种奇幻的境界。”(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周瘦鹃素来喜好养花、赏花。张爱玲对花的描写和感悟,竟令他自愧不如。
    他在编辑例言里写道:“一壁读,一壁击节,觉得它的风格很像英国名作家Somerset(Maugham(毛姆)的作品,而又受一些《红楼梦》的影响,不管别人读了以为如何,而我却是‘深喜之’。”(摘自文汇出版社。《周瘦鹃文集》)尔后,他求证于张爱玲,张爱玲对他的判断“表示心悦神服”。(摘自文汇出版社。《周瘦鹃文集》)张爱玲也有讨巧的小心思,她特意告诉周瘦鹃,她的母亲和姑姑都是他的忠实读者,母亲更是为他哀情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凄婉的命运,伤心落泪,还曾写信给他,请求他不要安排如此悲惨的结局。
    周瘦鹃听了,虽已不记得此事,但也甚感有趣,非常高兴。
    周瘦鹃在文坛上是出了名的赏花、惜花之人,对张爱玲精致绮丽的小说,他怎肯放过,他甘为张爱玲做嫁衣,他要把这“两炉香”在《紫罗兰》上点燃,让它的奇香在沦陷后乏味、发霉、浑浊的空气中,熏香四溢、惊绝袅绕。
    《紫罗兰》因种种原因,停刊了一段时间,近期正准备复刊,周瘦鹃亟须一些耳目一新的文章在复刊后发表,以引起读者的兴趣和关注。张爱玲的“两炉香”可以说来的正是时候,仿佛是送给《紫罗兰》复刊的一份厚礼。
    不久,《紫罗兰》复刊,第一期就刊登了《沉香屑第一炉香》,接着第二期又刊登了《沉香屑第二炉香》。周瘦鹃在第一期的编辑例言《写在紫罗兰前头》,用超过一半的篇幅隆重介绍了张爱玲及她的小说。他写道:“如今我郑重地发表了《沉香屑》,读者共同来欣赏张女士一种特殊情调的作品,而对于当年所谓上等华人那种骄奢淫逸的生活,也可得到一个深刻的印象。”(摘自文汇出版社。《周瘦鹃文集》)他对张爱玲的才情也大加赞赏,他说:“……张女士又拿出一份在《二十世纪》杂志中所写的一篇文章《中国的生活与服装》来送给我,所有妇女新旧服装的插图,也都是她自己画的。我约略一读,就觉得她英文的高明,而画笔也十分生动,不由得不深深地佩服她的天才。”(摘自文汇出版社。《周瘦鹃文集》)“两炉香”飘逸着“霉绿斑斑”的衰颓冷漠与“橙红色的花”的艳丽世故,诡异地交织着,在香港异域的陌生里升腾出新奇的故事。在奢华的堕落中,恁是把结痂的伤口一片片残忍地剥开,渗出淋漓的鲜血。小说用古典雅韵的笔调,描现代都市的奇俗,洞察人情世故之深刻、之冷漠、之奇特,着实令人惊叹。
    小说一问世,就在文坛凋零的大上海逆风飞扬,立刻赢得了满堂彩。一时间,张爱玲声名大噪,像一颗璀璨的星星,在沉郁的夜空闪亮耀眼,风光无限。她传奇的一生,也从此登场,一发不可收。正如柯灵所说:“张爱玲在写作上很快登上灿烂的高峰,同时转眼间红遍上海。”(摘自台北业强出版社。柯灵。《隔海拜年》)张爱玲是《紫罗兰》上盛开的奇葩。此时的她,年仅22 岁,刚刚脱去局促与娇羞。还未来得及浸染尘埃与雾气,就沐浴在成功的雨露与阳光里,开得惊艳,放得灿烂。仿佛整个世界都弥漫着她的奇香,整个世界都在为她喝彩!
    年年底,张爱玲当之无愧地登上了上海文坛的顶峰,与苏青、潘柳黛、关露齐名,成为了当时大上海红得发紫的女作家。
    出名要趁早作家李碧华说:“文坛寂寞得恐怖,只出一位这样的女子。”(摘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李碧华。《绿腰》)张爱玲也寂寞得恐怖,只有凄美的文字与她做伴。她要出名,要轰轰烈烈,要灼灼大红,要华丽的光环,令她的人生熠熠辉耀。或许,唯其如此,文坛才会不那么寂寞。
    这位出生没落、陈腐贵族大家庭的女孩,家学渊博。在散发着霉绿、阴冷、书香、怪异还有点西化的旧宅里,她孤独寂寞、郁郁寡欢。
    似懂非懂的书籍、文字,是她喜爱的玩伴,懵懂间启发着她的天资才情。从小她就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想,和超乎年龄的才智。她三岁时会背唐诗, 七岁时懂写小说,“从九岁时就开始向编辑先生进攻”,“八岁我要梳爱司头, 十岁我要穿高跟鞋, 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 吃一切难于消化的东西。”(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十四岁时她写《摩登红楼梦》,中学时,她的奋斗目标就是超过林语堂,她在校刊《国光》上发表了一系列习作:小说《牛》、《霸王别姬》,散文《迟暮》、《秋雨》和一些评论文章。遣词造句,老练圆通,令她在中学时就小有名气,才华初露端倪。
    作家是张爱玲绚丽的梦想,这个梦也近乎残酷。张爱玲1940 年在《西风》杂志征文比赛的获奖作品《天才梦》里的告白,有些俏皮怪癖,也有一些早慧和隐痛。她的生命本就是矛盾的:不堪与美好交织,无法剥离,只能同时享受。“天才”于张爱玲而言,是一枚带着毒的糖果。甜美又痛苦,让她无法割舍,又无法安心享用。
    张爱玲非常喜欢上海,自称“到底是上海人”。她说:“上海人是传统的中国人加上近代高压生活的磨炼。新旧文化种种畸形的产物的交流,结果也许是不甚健康的,但是这里有一种奇异的智慧。”“我为上海人写一本香港传奇……写它们的时候, 无时无刻不想到上海,因为我是试着用上海人的观点来察看香港的。只有上海人能够懂得我的文不达意的地方。”(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上海是令张爱玲痛彻心扉的地方, 也是令她辉煌灿烂的地方。
    在这里,她清高桀骜、跋扈自恋,对自己的文采自信满满。她深深地懂得:“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或许她并不清楚破坏是什么,但她内心的危机感和惘然的威胁所产生的及时行乐和功利意识,无时无刻不牵绊着她,使她迫切地想要出名,要出人头地、大红大紫。对于她来说,出名就意味着名誉、地位、金钱、自由、喜悦……这些都是她想要的,而且是理所当然的。
    她说:“生在现在,要继续活下去,而且活的称心,真是难,就像‘双手劈开生死路’那样艰难巨大的事,所以我们这一代人对于物质生活,生命的本身,能够多一点明了与爱悦,也是应当的。”(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她时常想象她出名的情景,她对自己的出名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憬悟,她后来写道:“以前我一直这样想着:等我的书出版了,我要走到每一个报摊上去看看,我要我最喜欢的蓝绿的封面给报摊子上开一扇夜蓝的小窗户,人们可以在窗口看月亮,看热闹。我要问报贩,装出不相干的样子:‘销路还好吗? ………太贵了,这么贵,真还有人买吗? ’……最初在校刊上登两篇文章,也是发了疯似的高兴着,自己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见到。就现在已经没那么容易兴奋了。所以更加要催:快,快,迟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年,张爱玲的“两炉香”《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在《紫罗兰》杂志上连续发表,立刻在上海文坛引起了轰动,赢得了满堂叫彩。舆论的煽风点火,杂志的猛烈吹捧,加上她显赫的家族背景和诡异的个性、才情……一时间,都成了上海街头巷尾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张爱玲“一夜间红遍上海”,(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声名大噪。年少时魂牵的梦想,在芳华正茂的岁月实现,她终于出名了,终于快乐了,终于痛快地快乐了。
    虽然她外表依旧保持着素有的冷漠,但内心却狂喜着,这滋味,她是懂的,她曾坦率地说:“狂喜的人,我还能想象得出他们的心理;你们这种谦逊得过分的人,我简直没法了解!”(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成名后的张爱玲,社会活动、荣誉、稿约如雪片般铺天盖地、纷至沓来。走在大街小巷,身后不时传来崇拜她的年轻女学生狂热的呼叫:“张爱玲、张爱玲……”一个外国绅士围在她身后转来转去,可怜巴巴地想得到她的签名又不好意思开口, 炎樱还误以为他是乞丐。
    炎樱后来抱怨:“从前疯狂的事情现在都不便做了,譬如我们喜欢某一个店里的栗子粉蛋糕,一个店里的奶油松饼,另一家的咖啡,就不能买了糕和饼带到咖啡店里去吃,因为要被认出,我们也不愿人家想着我们是太古怪或者是太小气地逃避捐税,所以至多只能吃着蛋糕,幻想着饼和咖啡;然后吃着饼,回忆到蛋糕,做着咖啡梦;最后一面啜着咖啡,一面冥想着蛋糕与饼。” 从炎樱的抱怨,不难想象张爱玲当时在上海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出名后的风光, 令张爱玲原本就孤芳自赏的本性愈发孤傲不驯。她说:“大众是抽象的。如果必须要一个主人的话,当然情愿要一个抽象的。”(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也许就因为要成全这个“主人”,“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张爱玲登上了人生最辉煌的巅峰。
    张爱玲一边享受着成名的快乐,一边倾其所能,毫无保留地将才华奉献给上海文坛。她“密集出击”,(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佳作如雪,连篇而至,篇篇精彩。她触笔精致、奇崛幽丽、苍凉冷艳,把对旧式家族的讨伐、对战争风雨的洗礼、对人性本质的嘲讽、对爱情畸形的解剖……以她另类而怪异的手法,淋漓尽致地挥洒在作品里。顷刻间,她的文章几乎占领了上海所有最知名、最具影响力的文学杂志:《紫罗兰》、《万象》、《杂志》、《古今》等。
    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一生中,最杰出、最重要的作品也相继抛出。小说有《倾城之恋》、《金锁记》、《封锁》、《琉璃瓦》、《连环套》(连载未完)、《花凋》、《红玫瑰与白玫瑰》。散文有《洋人看京戏及其他》、《更衣记》、《公寓生活记趣》、《烬余录》、《谈女人》、《童言无忌》、《自己的文章》、《中国人的宗教》、《炎樱语录》等。其中《金锁记》更使她成为文坛的风云人物。
    着名翻译家、艺术理论家傅雷,向来孤高傲世、目下无尘,但读了张爱玲的《金锁记》,也不禁怦然心动,推崇备至。他说那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完美之作”,(摘自南京大学出版社。余斌。《张爱玲传》)他确信《金锁记》是对过去文坛流行趋势偏颇的“一个最圆满肯定的答复”,“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摘自南京大学出版社。余斌。《张爱玲传》)他对张爱玲“色彩鲜明,收得住,泼得出的文章”(摘自南京大学出版社。余斌。《张爱玲传》)的赞赏溢于言表:“这太突兀了,太像奇迹了!”(摘自南京大学出版社。余斌。《张爱玲传》)对于张爱玲作品里的流弊和缺陷, 傅雷也尖锐地提出了批评:“技巧对张女士是最危险的诱惑……结果,竟成了文字游戏。写作的目的和趣味, 仿佛就在花花絮絮的方块字的堆砌物上……一种题材,一种内容,需要一种特殊的技巧去适应。所以真正的艺术家,他的心灵探险史,往往就是和技巧的战斗史……一位旅华数十年的外侨和我闲谈时说起:‘奇迹在中国不算稀奇。可是都没有好收场。’但愿这两句话永远也扯不到张爱玲女士的身上。”(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张爱玲深厚的文学功底和出手不凡的才华,还引起了当时其他进步学者和文学前辈的注意,如柯灵、郑振铎、夏丏尊、王统照、王伯祥、周予同、苏青等。一方面,他们为这个才华横溢的文学新人的出现备感欣喜;另一方面,也为张爱玲担忧。当时的沦陷区,环境复杂,清浊难分,像张爱玲这样红得发紫又涉世未深的女孩,极有可能被他人利用,误入歧途。柯灵曾诚恳地对她说:“以你之才华,不愁不见知于世,望你静待时机,不要急于求成。”
    可是,此时的张爱玲,早已是恣情放任,听不进任何不和谐的声音。在她早慧的心里,早就固执地认为生命是仓促的,一闪即逝,所有的辉煌与华丽都将成为过去,最靠得住的只有现实的存在,她要趁热打铁,继续她惊世骇俗的璀璨,她要“痛快地去享用,去欢快,去成功和出名”。(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她我行我素地写着自己的文字,去实现她的绚烂。
    年到1945 年,短短两年,张爱玲如天女散花一般任凭旷世才情在天地间恣意飞扬! 成就了出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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