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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福克纳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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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还是需要人际往来,听人家说话、谈论作诗绘画或者闲聊。在考利奶妈的给人安全感的火炉前,或者同默特尔·雷米、杜威·林德和萨莉·默雷等在一起时,他不仅听人家说话,自己也说话。如今更常去找菲尔和埃斯特尔作伴。
    斯通家和福克纳家虽是事业上的对手,在社会上是同盟,都是望族,有共同兴趣——女的上卫理公会教堂(1) ,男的热衷于赚钱、喝酒和打猎。菲尔比威廉大4
    岁,学业上雄心勃勃,因此顾不上注意他。直到1914  年夏从耶鲁大学获优等生文学士学位(一年前以优异成绩获密西西比大学学位)回乡,才听说威廉在写诗。菲尔还打算进密西西比大学法学院,然后再去耶鲁读法学士学位,随后同父兄一起经营家业法律事务所。但他喜爱文学,尤其喜欢诗歌。听说威廉在写诗,不太相信,使径自上门去找他。威廉得悉菲尔的来意后,几乎一言不发,拿出自己的作品给他看,观察他读时的反应。
    菲尔·斯通似乎一眼看出其中某些诗篇所蕴含的苗子。日后他对人说:“谁都能看出他确实有才气,再明显不过了。”威廉有最明显不过的才华。
    识者却只有他一人(威廉的妈妈也相信儿子有才,甚至担心他是个“天才”),不免以威廉的保护人自居,虽然多年后两人的关系几濒破裂。菲尔不是个好老师,也知道不会有第二个学生,因此自己也说不清倒底是希望威廉成材,还是希望他永远当自己的尾巴。当菲尔预言并促成的声望到来时,竟感到说不出的滋味。他夸大自己的作用,埋怨写诗的人得到的荣誉过多,而造就诗人的他得到的荣誉太少。但是,在这位小朋友尚是一块可造之材、需要辅导和提携期间,他始终是一位忠诚可靠的朋友。他在威廉身上找到一个值得从事的课题,主动填补威廉生活中的空缺,充任他的良师益友兼赞助人。
    威廉所缺少的东西中有纯属个人生活上的问题。两人年龄、经历、仪态虽然不同,但有一些共同兴趣,不限于文学。菲尔知道在牛津这种小地方“与众不同”是什么滋味;生为密西西比的男孩,不像父亲而酷肖母亲是什么滋味;他和威廉一样,从小就受“好男不从艺”的教育。菲尔的父亲詹姆斯·斯通顶着将军的光荣称号,是条耀武扬威的“好汉”:酒喝得凶、赌注下得大,狩猎专打狗熊。虽然菲尔后来不仅当律师,还染上父亲的各项粗犷嗜好;但幼年多病,成年后也更像内向而体弱的母亲罗莎小姐,不仅体质像、气质也像。他换过好几所学校,找到合意的学校后,“与众不同”的不利化为有利。
    他努力学习,成绩优异,成为父母的骄傲。离开学校以后,便不再那么成功、那么快活。可是,即使在得意之际,他也有苦恼,因此对比他更孤僻的威廉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情。他后来写道:“除了我,威廉·福克纳没有一个可以交谈自己的计划、希望、抱负和写作技巧的人。”从1914  年夏拿到第一个耶鲁大学学位回家,到1916  年秋重返耶鲁去读第二个学位的这段时间里,菲尔支持威廉的追求和憧憬,偶而听他诉说志向。
    但是,由于威廉不仅需要鼓励,还需要指导,加上菲尔爱说、威廉爱听,总是菲尔说话的时候多,听威廉说话的时候少。对此,威廉起先还不在乎,后来便争取单独看书自学,这样的学习难免有不足之处。他母亲看的书中有不少文学和哲学的经典著作,从《圣经》、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直到康拉德,但是其间有不少脱节和空白,无人帮他填补,因为家中没有人像他那么嗜书如命,也没有人摇过笔杆子。
    菲尔刚出大学校门,课程、讨论听得多,新鲜事物知道得多,尤其喜欢搬弄他所知道的一切。一开始便指导威廉读书,两人间的关系一直保持这种模式。菲尔是高谈阔论的说教能手,威廉则只会听,默默地坐着或走着听,捡爱听的听,不爱听的便充耳不闻。菲尔只顾说话,对威廉的反应产生错觉,还以为自己在手把手地教他,以为威廉的一切本事——全部文史哲,小自标点符号,大至伦理道德等“浅显真理”——全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其实,威廉的标点符号(就算他不关心伦理道德),似乎也是早就学会了的。菲尔误以为威廉的沉默是示以专心,根本不了解威廉的心思。多年后,只剩下朋友的一些旧稿和回忆时,菲尔更夸大其辞,把他发现的这位天才说成多么无知,自己花了多少心血把他栽培成材。事实上,早在认识菲尔以前,威廉就知道该读什么书,上什么课,听什么话。虽然,菲尔确实也教给威廉不少东西:
    菲尔通希腊文和拉丁文,谙希腊、拉丁文学,对美国南方的历史,尤其是南北战争史,了如指掌。晚年更是把福克纳的诗歌和斯诺普斯家族的故事视为自己的专著。这种感情不是毫无根据的;至少他和关心县州政治的小上校和约翰·福克纳叔叔一样,把威廉的注意导向“红脖子(2) 的兴起”以及这些人使密西西比生活发生的变化;而在福克纳的诗歌学习上,是他起着指导的作用。他先让威廉注意众所周知的19  世纪诗人,然后读象征派的诗,象征主义是文学史上最深刻的一场运动,菲尔在纽黑文一家著名的书店,叫作“砖巷书屋”的,买过许多书,知道现代派运动的背景,熟谙叶芝(3) 、庞德、埃略特和乔伊斯(4) 的著作,为之自豪。
    如果说威廉听菲尔说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对埃斯特尔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他的一个弟弟写道:“有埃斯特尔在听他说话时,他发觉自己变得能说会道。从此,他常去她家,同她闲聊,听她弹琴。”奥尔德姆是富豪,虽然参加共和党,却无损其在地方上的威望。他们是在1903  年秋迁来牛津的,比默雷,福克纳从里普利迁来晚一年不到。威廉素来把奥尔德姆家当作欣赏音乐和谈心的世外桃源。奥尔德姆家没有不许孩子说话、不许谈论书本的种种家规。埃斯特尔上玛里·布朗大学时不在家住,威廉仍去她家。多年后出版第一部著作时,他送给他们第一版的第一本。
    但是,他主要是去看埃斯特尔,听她弹琴,同她讨论自己的希望和打算,朗读自己写的诗给她听,让她欣赏自己作的画。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有听有说。
    威廉和埃斯特尔青梅竹马,“小情人”的关系持续多年;一起玩、一起谈心、一起参加舞会学跳舞。但是,自从威廉变得情绪抑郁、日益厌恶上学干活以后,两人的关系发生变化。威廉仍然去找埃斯特尔谈心,仍然指望她做他的心腹之交,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像一个忠诚的朋友,不像求婚者;即使算得上求婚者,也不过是众求婚者之一,而且是一个万无希望入选东床的求婚者,因为他是一个没出息的父亲生下的不成器的儿子。埃斯特尔有许多人追求,过着几乎独立的社交生活,就像威廉发表的第一幅画(以及许多诗)所描绘的模样。画上一对颀长、故意拔得细长的男女在跳舞,肃穆古板的气氛使人物显得高不可攀。威廉“舞跳得极好”,曾是女孩子们的“抢手”舞伴,如今他不再跳舞。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身材矮小,不如站在一边看别人跳;因此虽然常常参加舞会,但是难得下池。埃斯特尔长得活泼可爱,舞跳得轻盈优美,跟求婚者们跳个不停。威廉如果跳舞,必以埃斯特尔为伴,埃斯特尔停下观看别人跳舞时,必有威廉守在身旁。但更多的时候是她跳他看,如此通宵达旦。
    威廉不怕扮演这样的角色,这能使他自我感觉良好,他同埃斯特尔之间有默契:她尽管接受别人的追求和馈赠,甚至有口无心地信誓旦旦都无妨,因为她终将归属于他。埃斯特尔受众人喜爱,出自显赫门第,有正常的抱负和爱好,这些对威廉都十分重要。在他可以交谈的人中间,埃斯特尔最使他感到自在。更何况她不仅是一颗光彩夺目的星星,她深深地信任他。追求者再多,她只忠于他一人。
    福克纳欣赏这种关系,他从心底觉得自己同埃斯特尔的关系是一种高度浪漫的、伟大而不幸的、欲罢不能的爱情。早期诗作中隐晦的情爱,除了反映对斯温伯恩的爱好外,还看出要他吐露衷曲之困难。在他的诗和画中,情爱同跳舞不可分,而跳舞是他厌恶、埃斯特尔喜欢的一项活动。《大理石牧神》中的主人公挣不断大理石的桎桔。他旁观的许多活动,如“呼地一窜而过的蛇”那样的自由,无法亲自体验;一些明知自己“不能亲尝”的事情,无法排遣。他渴望摆脱不动和不语,摆脱不动和不语所代表的无能,渴望随着牧神的笛声跳一支“不朽的舞”。虽然他迟迟得不到解脱,但是渴望和消沉使他明白自己需要解脱、需要对解脱有信心。另一方面,埃斯特尔的心照不宣的盟誓证明威廉具有别人所未能觉察的才华,包括使女人动心的才华。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一个月又一个月地过去,埃斯特尔不能再信守盟誓了。
    她生性快活,一次次同人家山盟海誓,一次次分手;最后同一个锲而不舍、条件不错的康奈尔·富兰克林好上了。埃斯特尔受不了对方和双方家庭的压力,建议同威廉私奔,这下挑明了威廉埋在心底的默契。她父母决不会同意他俩的结合,连他自己家里的人都认为他一无固定职业,二无前途可言,没有资格谈论婚姻大事。可是,他坚持要征得双方家长的祝福。
    威廉明知不成,自讨苦吃,似乎存心尝尝诗中所写的失恋滋味。两人这番安排告吹,不能全怪埃斯特尔没有头脑,一半得怪威廉踌躇不决。但是,偷偷摸摸的事情,他不屑千。他曾经失去过许多,但是失去埃斯特尔,他毫无心理准备。遭到双方家长的拒绝、恋人变心,福克纳满腔悲愤。埃斯特尔宣布订婚后的几个月里,他意识到自己少不了埃斯特尔对他的才华和抱负的信任。如果说不同意私奔说明他害怕解脱,闷闷不乐则说明他信心不足。就算埃斯特尔依旧信赖他、爱他,但是愿意同别人结婚,至少说明她信之不坚、爱之不深。威廉依旧留在她身边,一面等待转机,一面继续以诗画相赠。诗的内容无非是失恋者的忠贞不渝;最后一幅画的是一个梅菲斯托(5) 式的人物,俯首观看一个被山林野神的音乐之声蛊惑了的美丽的水仙女。婚期逼近(1918  年4 月18  日),自我怀疑、痛苦和怨恨使他无法同埃斯特尔交谈,无法站在一旁看她同别人跳舞,他受不了看她成双作对。没有了她同意兑现的许诺,他无法继续扮演原来的角色。“他的世界破碎了”,如他弟弟后来所说。个人的世界崩溃了,福克纳求解脱于大世界的崩溃。一年前,1917  年4 月6
    日,美国正视欧洲近几年来的遭遇:统治西方近一世纪的和平、繁荣和进步濒临末日;也许他能在世界的崩溃中有所作为,藉以驱愁。他自幼迷恋飞行,先用玉米壳、后用豆箕和纸张做机翼和机身,居然还飞了起来。最近几个月来,报上关于战争的消息越来越多,他谈了许多关于在法国空战的报道,满脑子尽是飞行员的名字。他何不学他们的样,“到法国去,建立殊荣、挂彩受勋”。如果大规模屠杀和破坏是19  世纪的结局,他也该去亲自尝尝那滋味。也许勇气和运气能让他在这场改变西方世界的战争中找到老上校在改变美国南方的那场战争中的机会,一展英雄的本色老上校生还后,修了一条铁路,写了一部通俗小说。威廉或许也能生还,但他主要是从叶芝的所谓“勇者的谵妄”(6) 中寻求光荣和解脱。
    他决心当飞行员,找到征兵站,被退了回来;人家嫌他身材矮小、体质赢弱。
    想找个戏剧化的台阶下场而不得,人人在谈论战争,事事都提醒他埃斯特尔将为人妻,他无法在牛津呆下去。3 月底去纽黑文,菲尔·斯通正在那里读第二个学位(法学士),即使没有大事可做,至少也能找些消遣解闷。
    岂知那里也都在谈论这场他不能参加的战争。没钱用,便在温彻斯特连发武器公司当差,听到的又全是盟国部队如何抗击德国的春季攻势的谈论。菲尔·斯通对战争漠不关心,还设法叫威廉专心作诗,把他介绍给一些作家,如17  岁便有作品出版的诗人斯蒂芬·文森·贝尼特(7) ,还介绍他认识一些喜欢谈论美学、引用布朗宁(8) 和叶芝诗句的朋友。但威廉最感兴趣的是既论诗又谈战争的人,尤爱听驻耶鲁大学的一支后备军官训练队的人聊天,其中有几个皇家空军成员,打过仗受过伤。
    将近5 月的时候,威廉下决心另觅途径参战。他是遭到情人、亲人和家乡征兵站的抛弃而离牛津来纽黑文的,初到纽黑文时的解脱感转眼便消失。
    100 年前,有过一个负担沉重而不甘沉沦的年轻人把名字Haihorne  改成Hawthorne(9)。
    威廉和他一样,很早就把家族、宗教和历史看成负担,虽然也看成游戏的天地。现在他和霍桑一样,既承受祖先的光荣、也看到祖先的罪孽;和霍桑一样,在缅怀、崇拜和逃避过去的影子之间徘徊。不久,他也学样创造了一个人物:在皇家空军军官的帮助下,学英国口音,编造英国身份。他想,作为密西西比州牛津县的威廉·Falkner 没有资格服兵役,作为英国人威廉·Faulkner  说不准能被接受。
    7 月14  日,他顶着一个改过拼法的姓氏,操着一口不纯正的英国口音,借用一个伦敦的地址,从纽黑文赶去纽约的一个英国征兵站,身上揣着几份证件:纽黑文兵站结识的军官写的介绍信,推荐这名英国学生参加皇家空军;几份伪造文件:1898  年5 月28  日生于米德尔塞克斯即芬奇利村的出生证和一个无中生有的爱德华·特文伯利·桑代克牧师的表扬信,称他为正直诚实的青年基督徒。是出于无奈,还是信以为真,还是兵源短缺,这个假英国人居然被接受了。他当即报名受训当皇家空军飞行员,规定于7 月9 日到多伦多报到。他转纽黑文返牛津。满怀怨忿的生活中至少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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