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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红唇-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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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求得一点心安理得。

    我走到佛院门口,气氛越来越安静,我除了可以听到扫帚拖扫在地上的刷刷声,再没有丝毫声响。

    空气中是泥土和香薰的味道,我停在门槛上微微探头往里面看,院子中央通往祠堂的方向砌了很多级青石板台阶,一层层被走了几千万亿次,早已磨出了刻痕,磨掉了花纹,就像湖畔深山中古树的年轮,诉说着这间寺庙的岁月风霜。

    这是万丈红尘俗世漂泊之外的地方,早已切断了恩怨情仇,纷扰纠葛。

    我悄无声息迈进去,几名穿着素色长袍的中年女子手持扫帚和簸萁在树下打扫昨晚风吹一夜后堆积的枯叶,灰黄色的覆盖了好多层,她们并未对我打招呼,只当作没有看到,每个人都一声不吭,眼底平静无波,无悲无喜,无欢无愁。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姻缘死签() 
我往里面走了几步,在进入祠堂的门外,我看到屋檐上瓦片碎裂了几枚,在往下掉着灰白色的粉末,在我眼前挥散开,我咳嗽着用手扇了扇,抬腿迈进高高的门槛,这间祠堂内的每一个女人,都曾拥有最跌宕的红尘往事,却终究在漫漫路途中选择亲手埋葬,她们活在一个再也不会走出去的世界里,麻木平静的面孔,令我觉得心涩。

    守在门口年轻的小尼姑递给我三炷已经焚烧的香,她指了指里面,然后对我鞠了一躬。

    我盯着三炷香头上袅袅升起的青烟,摸了摸口袋,取出一张百元钞票,递上去说了声阿弥陀佛,那名小尼姑双手合十对我还礼,将我递过去的钱又推了回来,我有些不解,难道寺庙不是要香火钱的吗。

    她转身跪在老尼姑身后,拿起一本经文开始诵读,大概是俗世绝,她并没有再看我一眼。

    她们好像都在等我,等了我很久一样。

    巨大的金樽佛像摆放在最上面正中位置,两边延伸下去许多略小一点的,有罗汉有菩萨,这不是我一次到寺庙来,之前去过几个,但规模都很小,叫嚷着要香客拿钱,份额越大越心诚,当时赶上假期,寺庙里人山人海,连祠堂外面的石灰地都跪慢了人,盯着炎炎烈日求佛保佑,嘴巴里念念有词,有的干脆在门口大哭起来,诉说自己这半辈子的艰辛,求佛的人大约都有一段难言难解的辛酸事,生活中到处不如意,才会走这样一条明知是迷信还充满侥幸的路。

    两旁的小佛像前面,跪坐着四个尼姑,她们闭着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有条不紊的敲击着木鱼,口中低声喃喃诵经。

    我将三炷香高举过头顶,在正中佛祖脚下的黄色蒲团上跪下,我心中默默许了夙愿,然后匍匐在地上叩首,我足足叩了九十九次,才从蒲团上站起来,我走上前两步,把三炷香插进香案里,又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默念了三声阿弥陀佛,我本想转身离开,然而我刚迈过蒲团朝门口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施主留步。

    我整个人一顿,这是女人的声音,但不娇不柔,不高不低,中气十足,我回头看向让我留步的人,她手上拿着一串巨大的佛珠,每一颗珠子都硕大圆润,正在她素净的指尖下拨弄着,她眼睛凝视我,眸中波澜不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悲喜,她是一个老尼姑,我看到她眼角和额头细碎的皱纹,正交错盘杂,一丝丝从皮肤内钻出来,她其实长相很美,看得出她年轻时候也是一个美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遁入佛门,她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她不开口,我只好转身再重新走回去,我站在和她一臂距离的位置,“您是这座的寺庙师太?”

    她伸出手在下颔下方朝我微微点头,我立刻回给她同样的礼数,她说,“贫尼法号忘愁。”

    我笑着双手合十,“我叫冯锦。师太法号忘愁,入佛门之前,您活得很愁吗?”

    她指尖仍旧不间断拨弄着佛珠,那足足有上千颗,最下面的半弧垂在她脚面,她垂着眼眸没有看我,“出家之前的事,贫尼早已记不得了。入佛门穿僧袍,红尘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和真正的佛门里弟子最大忌讳就是提及杀生和出家之前的往事,这是在引诱她们还俗,我立刻朝师太鞠躬致歉,她转过身走到蒲团旁边,我也跟过去,和她面对面而立。

    她问我,“施主刚才叩了九十九次首。”

    我点头说是,“佛家讲究九九归真,本打算叩首八十一次,但觉得不如九九心诚,其实也不在这个,只要心里虔诚,不叩首佛祖也会保佑。”

    师太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她感慨说,“施主一定真正信佛的教徒。”

    其实倒也不算,我仅仅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进来的,算不上多么忠实的信徒,我现在走投无路,一面担忧自己处境,想拼命放大自己的价值,这才能牢牢攀附住霍砚尘,通过丽娜这件事我看透了,霍砚尘故意让她过来,也是在让我看明白,如今在华南,九龙会已经以非常强大的攻势占据了一席之地,纪容恪生死未卜远在琵城,纪氏群龙无首,很难统一战线对抗九龙会,而霍砚尘是唯一可以保我的人,丽娜这个面子总会给他,而且她也不傻,九叔没有交待可以和霍砚尘队里,她绝不会自作主张,她也在为自己留有后路,一旦和纪容恪没有了任何回转余地,霍砚尘不失为她最后的盟友,丽娜我果然没有猜错,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从来到华南后所有脆弱哭泣刁蛮的过往都是伪装,伪装了她这颗真正不输男人的野心。

    我眼下已经不知道该信什么,人在走投无路后,大约都会选择顺应天命,那么佛便成了唯一可信的寄托,又恰好我经过门外,这才进来孤注一掷,师太这样评价,我很不好意思,微微笑了一下表示默认没有辩解,忘愁听不到我声音她抬起眼眸看了看我的脸,她忽然定格住,蹙眉端详了许久后对我说,“施主求签吗。”

    我笑着婉拒,“还有朋友在外面等我,不再耽搁师太时间了。”

    我转身想要走,她忽然语气幽幽说,“施主刚才的夙愿,和男人有关,施主的男人现在不在身边,对吗。”

    我脚下再次一顿,我眼神一闪,她盯着面前巨大的佛像,手指仍旧捻动不停,“施主可要求签。”

    我没有再拒绝,刚才给我三炷香的小尼姑从蒲团上站起来,她手上拿着签筒,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来摇了摇,筒口倾斜朝着地面用力一抖,抖出一根落在地上,我想要捡起来看,师太忽然洒下一块青色丝帕盖在上面,只露出边缘一点木片,挡住我视线,我不解看她,她说,“施主再求两支。”

    我按照她的吩咐又抖出两支竹签,小尼姑弯腰把丝帕掀开,将三支散落在不同位置和角度的竹签捡起来,交到师太手上,她把佛珠挂在手腕上,垂下眼眸看我的签,她问我求什么,我想也不想说,“姻缘。”

    她长叹一声,这一声意味深长,吓得我一颗心都揪起来,我眼睛眨也不眨紧盯她面庞,她不知道注视哪里,目光十分飘远悠长,“施主还是求寿命和事业吧,这两样您宿命很好。”

    我死死捏住衣摆,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表情的变化,“可我只想求问姻缘,寿命与事业我不在乎,寿命不是我能掌控的,我只能听天由命,到了我该死的时候,谁也救不活,不该我死,谁也害不了我,事业很重要,但要看对谁而言,我一个女人没有雄伟大志,这对我不长久不重要,我只在乎姻缘,子嗣,师太能不能解签?”

    忘愁将三支签仔仔细细从头看完,她忽然间摇头,我紧张得捂住胸口,我小心试探询问她是否婚姻不幸,她指着其中一支签文说,“施主姻缘论是死签。谈何幸不幸。”

    我整个人都是一怔,手脚在一瞬间冰凉下来,她将签重新插回筒里,“施主问错了,如果问寿命和事业,是大吉,问姻缘是大悲。施主现在心里记挂的男人,命数不好,人心阴狠,施主这辈子跟着他会走太多弯路,劝施主回头是岸。”

    她说着话忽然十分感慨,她手指在佛珠正中间的一枚红色佛珠上顿住,“这世间的男人女人,总也逃不过问姻缘问情字,我解了那么多有缘人的签文,唯独施主是死签,从没遇到过。”

    我双腿一软,捂住心脏跌坐在蒲团上,忘愁没有搀扶我,她闭上眼睛诵经文,手指比刚才更加飞快的捻动佛珠,她额头上渗出一丝密密麻麻的细汗,像是在经受什么压抑和痛苦,我喊了她一声师太,她不语,用另外一只托着佛珠的手朝我摆了摆,我只好闭口不言,我刚才忽然间觉得支撑不住,跪下这一下很重,我膝盖被狠狠砸痛,半响都酸麻得回不过劲儿来,我用手撑在地上,冰凉阴森的温度自掌心传递进来,将我所有血液都冻住,一直从脚下冲撞到头顶,震得嗡嗡作响。

    我问她,“他爱我吗,师太看签文上,这感情值不值得。”

    忘愁仍旧紧闭双目,她流了许多汗水,那名小尼姑见此情景立刻从后面上来,为她擦拭,她小声对忘愁说,“师傅不要透露了,佛祖怪罪您了。”

    我听到她这么说,我立刻趴在地上伸出手拉扯住师太的袍子,我声音内满是哀求对她说,“求师太告诉我,佛祖不会怪您为香客解忧的善举。”

    小尼姑又大声喊了句师傅,忘愁睁开眼,她手上的佛珠忽然间崩断,上千颗珠子散落一地,滚入门口,香案下,和蒲团上,还有几颗跳进我胸口的衣服里,我下意识用手按住,小尼姑蹲在地上一粒粒捡,那四个全程都在敲击木鱼诵读经文的尼姑此时的声音更大,动作更急,整个偌大的祠堂都是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俗世绝,我觉得心慌意乱,忘愁头顶的汗水顺着鼻尖和脸颊滚落下来,汇聚到下巴上,其中最大的一颗滴落下来,正好砸中我眼睛,我听到她语气低沉吐出耐人寻味的六个字,“求无果,爱不得。”

    我呆呆看着自己手指夹住的一片青袍衣袂,那布料触手生凉,此时我却觉得无比滚烫,灼伤了我的皮肤,我的心脏,和我的灵魂。

    求无果,爱不得。

    这是什么,是我姻缘论上的死签吗。

    这该怎么解释。

    我浑浑噩噩趴在地上,忘了时间,我不知自己愣了多久,耳畔的经文声终于停下,木鱼也变得安静,空气像是凝固,将我送往一片死寂的时空。

    长钟从后山幽幽敲响,鸣荡涧谷,惊扰了我的思绪,我立刻回过神来,那名为我讲签的师太已经不见了,三炷香还在香炉内燃烧着,长长一截烟灰折断,余音飘渺,却已焚了一半。

第一百一十四章 熟悉的味道() 
我从祠堂出来,迎面遇上打扫院落回来的尼姑,她们戴着青色素帽,一身长袍披着阳光,有些模糊。

    在她经过我身旁要进入祠堂时,我出声叫住她,她脚下顿住,偏头看我,朝我双手合十。

    我死死扶住门框,我说不出此时心里的感受,我不懂那句姻缘死签意味着什么,是我命里没有没有成婚的缘分,还是我的婚姻非常不幸,忘愁告诉我不要和纪容恪纠缠下去,他并非我良人,可我已经跳不出去了,深陷在爱情的梦魇里,除了一味挣扎,还能怎样,这场漩涡吞噬了我,吸食了我,我根本没有办法不堕落。

    我声音颤抖着问她师太住在哪里,她说在后院禅房。

    我转身透过祠堂外的一处湖泊望了望后院,那是一片树林,树林中隐约能看到几间砖瓦房,被郁郁葱葱的松柏林遮住,这个季节大概也只有这样的树才能如此繁茂,我问她,“可以带我过去吗?”

    尼姑想了一下,“恐怕不能,施主。师傅从不见外客,如果她不在祠堂,也不会私下接触红尘中人。”

    我非常焦急说,“我有急事,我求的签文我还有不懂的地方,想要请教师太。”

    尼姑蹙眉犹豫着,正在这个时候,刚才为我递三炷香的小尼姑从祠堂里出来,她手上拿着两卷经文,她对我说,“施主,您和我们小庙的缘分已尽,您要问的师傅都说了。”

    “可她还有没说的,明显在隐瞒我,她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这是我的宿命我的人生,难道我没有权利了解吗?”

    我有些恼怒和急促,我真的太想知道了,凡是和纪容恪有关的一切,都像是一颗巨大的毒瘤,在我心上飞速蔓延滋长侵占,更像是无法克制的毒瘾,任何药物都戒不掉,只能不停去吸食,来延续我的生命和理智,这颗毒瘤与毒瘾都在各显其能疯狂引诱着我去了解探索臣服,我恨不得立刻挖掉那一层层障碍,看到我们最后的结局。

    小尼姑一声不吭,她从我旁边挤入出来,转身离开了祠堂,而里面其他尼姑仍旧在诵读经文,并没有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

    我知道耽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们既然不讲,那么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张口,我最后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门槛上,用小石子压住,径直走出了寺庙。

    车门在阳光下打开了一扇,彪子蹲在旁边抽烟,他看到我出来,立刻把烟头扔掉,他钻进车里,等我坐上去后,他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怎么一股子熏香味。”

    我说我去拜佛了,彪子一怔,他目光越过我头顶看了眼后面起伏的寺庙楼宇,“冯小姐信佛啊?”

    我说不信,他更是一怔,“不信您去拜佛做什么。”

    我手掌心盖住眼睛,闭上想要休息会儿,我脑袋实在太疼了,里头嗡嗡打鼓一样,胀得我想吐,昨晚一夜没睡,一大早又在寺庙里受了打击,我心里脑子里装的都是那支签文,忘愁说她从没有见过死签,而且还是连着三支签都是死签。

    我有气无力说,“求个心安,为容恪祈祷,不管用至少也不会出错,无功无过,自己心里有点安慰。”

    彪子将车开得飞快,他一只手探到后面,从椅背挂钩上取下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着一些早餐,他轻轻放在我腿上,让我吃点垫垫胃口,我无意闻到那香喷喷格外熟悉的味道,我睁开眼睛看,一盒子满满的甜点,彪子说,“忘了是哪天,容哥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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