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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红唇-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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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队不假思索说,“两方恶性帮派交火,”

    纪容恪说,“这两方恶性帮派,其中一方是华北老牌黑帮九龙会,今晚计划走私一大批军火出口境外,一旦这笔买卖做成,损失不可估量,另外一方是卡门宴,死的人就有霍砚尘,霍砚尘我想葛队不会陌生吧,市局许多腕儿都曾是卡门宴座上宾,交情匪浅,”

    葛队脸上表情一僵,对于这样赤裸的丑闻他非常难堪,虽然意指不是他,但却是他顶头上司,这样直白戳破,让他一时间因警帽撑起的高贵光环黯然失色,

    纪容恪将我身上有些散落在地的大衣重新裹了裹,完全包住为我御寒,他慢条斯理说,“纪氏派出十名血滴子,两位堂主和一位暂代我掌管事宜的当家,几乎出动了最精良的部下,如果我想要横插一脚,不要说葛队带来的这些警察,就是九龙会倾囊出动,也不是我十名血滴子的对手,可你们有损上吗,那批货是否还安然无恙,这意味什么,意味我纪氏人马没有打算独吞不义之财,罔顾法律,而是来阻止这场恶性厮杀,挽回庞大损失,可惜我也不是神,算计不过天意,我赶到时,已经是这样了,我很惋惜,”

    葛队舌尖舔住门牙,整张面庞的五官都揪扯在一起,不知思考着什么,有两名法医忽然从身后方向过来,他们手上拿着医用袋,身后跟了名年轻刑警拍照,他们直奔霍砚尘而去,在一名法医伸手要拉开盛放霍砚尘尸体的尸袋时,我忽然大喊不要,他们三个同时一怔,回头茫然看向我,我对着纪容恪央求说,“不要让他们碰,求求你跟他们说不要碰,”

    纪容恪看着我有些神志不清的眼神,他抱住我轻轻哄着,他似乎并不觉得我有多么坚决和害怕,我狠狠推开他想要冲过去让法医住手,怎么可以拍他,怎么可以翻来覆去检查他抚摸他,霍砚尘高傲了一辈子,他什么时候出现在别人面前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他死得已经够凄惨,我只想为他守住最后的尊严与体面,让所有人都记得他最好时候的样子,而不是定格在他最不希望被人看到的狼狈模样,人死都死了,用这些马后炮拍来拍去装什么,

    我红着一双眼睛从纪容恪怀中直起身,我咬牙切齿盯着那三个人,拳头捏得咯吱响,似乎要把骨头捏碎,“扞卫人的生命没做到,扞卫人的尊严也做不到,你们简直是窝囊废,白吃公粮不办人事,”

    纪容恪忽然不动声色捏了捏我腰上的肉,他将我脑袋按压在他胸口,不想让我曝光被他们看清楚脸,葛队原本还无声沉默,他听我这样极端的说辞,有些按捺不住,“正如纪先生刚才说的,我们都是人不是神,我们能做到在接收消息的第一时间赶赴现场降低损失的最大底线,可我们无法预料哪里要发生什么,他们分明可以做好人却走上这条路,怪不得世事无常,”

    他说完后无视我要杀了他的目光,看着那两名静止不动的法医,沉声吩咐了一句继续,我大骂王八蛋,我反手要去抓跌落在沙坑内的短枪,纪容恪怕闹得不可收拾,他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将不断嚎哭要扑向霍砚尘尸体的我拖拉住打横抱起,将我强行带出码头,我挣扎着伏在他肩头,我看着他们对准霍砚尘尸体不停的拍照和检验,我又恨又恼,我张开嘴死死咬住纪容恪肩膀,我感觉到一丝血腥的气息在我唇齿间蔓延,我沙哑哭喊着问他留住霍砚尘的尊严对你来说真的很难吗,

    纪容恪一声不吭将我送进车中让我坐好,我起身还要跳车,他按住我肩膀,十分严肃盯着我眼睛一字一顿说,“这是对待命案的正常程序,受到法律保护,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很理智很聪明,你只是被今晚的事搅得糊涂混乱了,霍砚尘的死让你对这世上每一个人产生了质疑,但我告诉你,不只是他,包括我,都被定义为坏人,需要铲除的人,我只是比他混得更开,才能平安无恙到今天,冯锦,这不是偶然的,也许未来某一天,这样的事还会重复,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是我纪容恪,”

    他这番话让我刚才还因为气愤和痛苦不停抽搐颤动的身体倏然僵滞住,我双目空洞无神的看着他,他的脸他的上半身在我视线里逐渐幻化为唯一,绝无仅有的存在,我自动模糊了一切景物和黑暗,只看得到他,

    “你会为了霍砚尘的死而崩溃不理智,会哭得背过气去,会绝望到很透了每一个人,那么如果我死了,我重蹈了他的覆辙,你还会这样吗,”

    他眼睛一眨不眨眯着凝视我,他在等我的回答,可我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发不出声音,我喉咙被一块又苦又涩的痰死死哽住,我想要咳出来,但我在一连串打击和他让我幡然醒悟的一席话后,竟连这一丝力气都没有,

    我不敢想,可我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躺在尸袋里连死后尊严都保不住的人不是霍砚尘,而变成了纪容恪,他满身都是被子弹穿透的洞孔,鲜血琳琅,一身斑驳,苍白发皱的脸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和生气,一动不动,任由我咒骂踢打吼叫也无动于衷,

    我来不及和他说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只言片语作为遗嘱留在这个世上,便撒手人寰,

    这世上让我又爱又恨,和我千丝万缕的男人不见了,彻底不见了,我会不会嚎啕大哭会不会崩溃绝望,也许不会,因为这世上最极致的心死,应该是流不出眼泪,让最明亮的眼睛成为一片干枯的桑田,再也融不进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从此永世沉寂,

    他的残忍,他的无情,他的抛弃,

    他的情似水,他的爱恨依,

    我迷茫的望着他,纪容恪耐心等了很久只等来了我的沉默,他脸上没有闪过失望,仍旧平静的毫无波澜,他俯身在我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丝安慰我的笑,“我马上回来,别怕,”

第一百四十章 他脸埋在我腹部笑得温暖知足() 
柏堂主以及车上另外一名血滴子开车护送我去医院,纪容恪带着何一池留在码头现场处理后续事宜,随着汽车缓慢驶向东边,我回头看到整个新标上空都是一片浓黑的烟雾,十几辆警车包围了出口入口,足有数十名特警和刑警在执行公务,整片沙滩和海域都泛起了血红色,即便没有目睹也能猜测出在枪战爆发时的惨烈与悲壮,

    我隔着玻璃都仿佛能嗅到空气内那一丝军火烧焦的味道,

    死了那么多人,卡门宴几乎在一夕之间全盘覆灭,如果不是我和柏堂主与何一池生生扛到纪容恪带着血滴子救场,卡门宴部下将伴着霍砚尘葬于深海无一胜还,

    我终于看到了男人残酷的厮杀,那是狼族与虎群掠夺的凶残,使庞大的华南省顷刻间地动山摇,

    我头枕着窗框望向外面幽暗昏沉的长街,我整个人抿唇沉默不语,心口堵着的一块巨石令我无比倦怠,

    从此世间再去霍砚尘,

    我亲眼看着他坠海,满是枪伤,他永远不会像纪容恪那样给我惊喜,在我几乎要迫应现实接受他死亡时,忽然间站在我面前,即使他带给了我悲痛和崩溃,却还好端端和我共同呼吸着,

    霍砚尘是真的走了,

    我闭了闭眼睛,将最后一丝干涩酸胀的红润隐忍回去,我从玻璃上的模糊倒影盯着旁边坐姿十分规矩板正的血滴子,他年岁不大,二十出头,长得五官端正,皮肤很白皙,他眼睛似乎镀了一层璀璨水润的银,不论是暗夜亦或是黎明,都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我问他,“你多大,”

    他偏头看我一眼,确认我是在和他讲话,然后迅速将目光移开,仍旧保持刚才的坐姿纹丝不动,“二十一岁,”

    我很惊讶打量他,从头到脚,我真的难以置信那样好的枪法与身手竟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孩子,“你训练了多久,”

    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似乎将所有时间都了然于心,“五年,”

    我更加愕然,“你十六岁就跟在纪容恪身边吗,”

    他点点头,“容哥当初在华南招十四岁到十六岁的少年,我和我弟弟都来应试,我通过了他没有,现在他还在上学,我已经为我家里人买了房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容哥很大方,对我们从不吝啬,出一次任务有很多钱,平均一个人可以分到十万,”

    我目光落在他侧脖颈一条早已弥合许久的浅色刀疤上,“有生命危险吗,”

    “当然会有,这年头舒服的工作赚得多吗,容哥教导我们,贪生怕死的人永远只能被踩在脚下,满足温饱,但永远成不了赢家,”

    他清秀且略带稚嫩的面庞有一丝对未来的憧憬,他把纪容恪的每句话都当作圣旨,也许他们这群少年都是这样,一腔无畏顾勇成就了血色年华,

    就像曾经进入九龙会的纪容恪与霍砚尘,这条路上从不缺少前赴后继的送死者,即使爬得再高走得再远,覆灭也都在眨眼之间,没人预料得到最后下场,

    我似乎看到了几年前初入华南讨生活拼天下的自己,纪容恪是他们的恩人,虽然号令他们出生入死,却也出手阔绰圆了他们很大的美梦,而霍砚尘又何尝不是我的伯乐,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无能为力,那一份苍白的挣扎,让我现在仍觉得痛彻心扉,

    我问他是从哪里被劫走的,他指了刚刚行驶过来的一条路口,“容哥在那里等我们,他拦下车后掐断了我们身上的追踪器,纪氏有规定,任何情况下以容哥的指令为尊,所以抱歉冯小姐,”

    我别过头苦笑凝视窗外,放在膝盖上的手狠狠握成拳,我还能说什么,真的和一帮犹如机器人在不停为纪容恪洒热血的无知孩子计较吗,虽然这份道歉我不会原谅,但我也责怪不了任何人,纪氏不属于我,每个人的生死轮回我掌控不了,我没有那一支判官笔,

    柏堂主在一间独立病房安顿好我,看护士给我打了滴流喂了药,他让那名血滴子去给纪容恪打电话汇报,顺便了解下现场情况,我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月色,码头狂风大作,市里却非常安静,松柏的叶子纹丝不动,外面一丝风声都没有,

    柏堂主为我掖好被角,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台前想要把纱帘合住,我正盯着一缕树叶罅隙间洒落的月光愣神,我立刻喊住他让他不要拉,他举起的手臂在触碰到纱帘时顿住,他回头问我是就这样吗,我点头说是,他只得把窗缝关上,走回来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我喝水时血滴子从走廊打完电话推门进来,他对柏堂主说,“容哥已经从码头离开了,这件事后续,恐怕警察还会不断干预,容哥会亲自去解决,尽量不让那些人打扰到冯小姐,现场死了二十三个人,其余人重伤轻伤不等,根据辨认死亡的二十三个人十三个是卡门宴手下,十个是九龙会的,九龙会虽然死的少,可含金量极高,左堂主锁骨和左肩中弹,陷入昏迷,右堂主脑袋被开瓢,当场死亡,”

    我心里咯噔一下,柏堂主蹙眉思索了片刻,他回头看我,张了张嘴吧欲言又止,我对上他无比复杂的目光语气平静说,“是我做的,”

    血滴子一怔,“冯小姐枪法这样准吗,”

    柏堂主说,“一池教了她一个月,他对我讲过,冯小姐很有慧根,也很认学,”

    血滴子恍然大悟,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愕然与惊诧,大约没想到我第一次动手就这么凶狠,竟然没有害怕和怯场,

    柏堂主让他到医院门口接纪容恪,等到他来了直接引领进病房,血滴子离开后,他将我手上的空杯子接过去,他没有看我,而是盯着我身上盖的洁白绒被说,“冯小姐手上沾了血,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将自己右手在膝盖上摊开,盯着苍白的掌心上纠缠的纹路,看了很久很久,“意味着我再也不是一个好人,”

    他听着我云淡风轻的语气,蹙眉说,“这还不够可怕吗,”

    “下海从良的女人,被翻出旧账,满是她昔年的奢靡放纵,那她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

    柏堂主被我反问一怔,他垂眸想了想,“也许大部分都觉得是个坏女人,”

    我说,“那我在乎好坏还有意义吗,无论左还是右,我都撕不掉这个标签,纪容恪是恶人,你们都是,但活得很好,为了生存,我们都只能沿着一条路走下去,中途发现走错了,也很少有人再返回去从头开始,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把握,再选择就一定是对的,人三分靠实力,七分靠赌注,实力多的豪赌,实力少的小赌,总之都要赌,”

    我说完这番话觉得很累,我手肘撑在床畔,缓慢躺下,柏堂主将我褪到腹部的被子重新拉上,盖在脖子以下,他站立俯视我,“容哥并不想您搅进来,恕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这一次我们本可以独善其身,让卡门宴与九龙会去厮杀,我们不予理会,”

    我看着柏堂主复杂的脸色,我笑了一声,“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受到一点恩惠都会谨记在心,千方百计要还回去,也许是我的预感,我知道霍砚尘十有八九回不来,我想尽我最后一点力,赔上了纪氏兄弟为我受到牵连,我很抱歉,”

    柏堂主脸色一变,他慌忙解释说,“哦不,冯小姐您误会了,我不敢责备您,”

    我闭上眼睛,我说我很累了,他明白我的逐客之意,他小声说您好好休息,便悄无声息从病房内退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华南陷入一片庞大的迷局之中,我每天都在医院静守消息,但不知道是纪容恪方面的公关,还是贺家打了招呼,有关新标码头的特大暴力案件几乎被封锁的鸦雀无声,我看着一丝痕迹都寻不到的报纸,我甚至以为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那晚的血腥与狰狞,真的发生过吗,

    我手忙脚乱摸出手机给霍砚尘打电话,那边显示关机,我听着里面不断重复的双语,我知道这不是梦,我做不了那样真实到每个细节都存在的梦,

    第四天时,终于传来消息,卡门宴市局下达指令被查封,所有涉黄涉毒人员一律拘留审问,总计三百七十二人,他们捂着脸低垂头慌不择路的躲避镜头,看上去十分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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