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香扑鼻-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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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凌薇的有惊无险不同，这孩子明显受了伤，而且伤势还很严重。汩汩的鲜血渗透了他身上的大衣，淌到地上，在他身下积了一大滩。
这孩子显然是个流浪者，从他一身打扮以及空落落的右手手腕便可瞧出端倪。
一个青年伸手将人小心翼翼的翻过身来，而在看清对方样貌的同时，他被惊得‘嘶’的倒吸一口凉气。不单单是他，他身边的另一个青年也同样倒抽一口冷气。
“是他。”罗琳眉心深蹙，低吟一声。在工作多年，对于游荡在厂区附近的流浪者，虽然谈不上熟悉，但时不时就会看到，总是眼熟的，尤其眼前的少年还有那样一张鲜明可怖的脸。
凌薇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记忆回流，仿佛依稀还能感受到机器人冲撞过来时带起的劲风，眼看着就要被撞上，凌薇当时惊恐万分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不是来自于正前方而是斜侧方向上突如其来的一股冲撞力，将她撞得飞扑了出去。
再次睁开眼，她所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副景象了。
“是流浪者，罗姐，这可怎么办？”一个青年回过头来问。
罗琳却看向凌薇，“你认识这孩子？”
凌薇依然有些发怔，点了点头道：“刚才是他救了我。”
罗琳面露难色，不是她冷血没有怜悯之心，只是厂区有厂区的规定。就算要救，也得先把人弄出去再救。
正当罗琳踌躇难决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男音。
“先把这孩子送厂区医务室，一切责任由我来担。”
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的辛南，肃着一张脸，直接一把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孩子就往厂区里走。
走出几步，辛南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又道：“罗琳，你扶着凌薇跟上，我看她身上应该有擦伤，还有她衣服上的那些东西也得处理一下。”顿了顿，辛南的视线又扫向两个青年，“还有你们两个把这里先弄干净，再去通知维修部的人过来。”
辛南作为的高级员工，在两个青年面前显得威信十足。
大概第一次碰上这么恶性的故障，两个青年一直都有些手足无措。如今得了辛南的明确指示，自是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对了，搬运机器人失控撞人这事儿能保密就保密，尽量别对外宣扬，于你于我都没好处。”这话是罗琳临走前对两个青年的嘱咐。虽然事已至此，大概也瞒不住什么，唉，能瞒得一时是一时吧！
如此，辛南夫妇二人一抱一扶，带着两名伤患往厂医务室走。
走到半路，辛南突然开口问：“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这名受了重伤的流浪者少年。
凌薇眼下已经一扫先前的浑浑噩噩，神识清明。她想了很多，想到之前几次来感觉到的那些隐隐绰绰的窥伺，她一直以为是太热引起的幻觉，现在想来这少年只怕不是第一次跟着她了。要不然又怎么能在她遇事的第一时间就跳出来将她撞开呢？
而究其因果，凌薇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那次自己突发善心给这少年投喂了些吃食，且仅有那一次。因为之后她就跟辛南保证了，再不接近这些流浪者。
所以，少年救她其实是为了报答她那次的投喂之恩？
凌薇把自己心里的猜测告诉了辛南夫妇，辛南听了，不无感慨的说：“这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了，他要真是来报恩的，那这份品性倒是不差的。”
罗琳也点头认同道：“也算是不枉我们为了他坏了厂区的规章。”
三人说话间，便到了厂区医务室。
厂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长相偏儒雅，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和辛南似乎有些交情。
医务室里，除了厂医之外还配备有一台高智能医疗机器人。
凌薇刚一脚踏进医务室，便被罗琳交到这台医疗机器人的手上，而后被带到一旁的躺椅上处理治疗。至于伤情比凌薇严重得多的流浪者少年，则直接被交到中年厂医手里，被安置到另一边的白色长台上。
中年厂医粗粗看了眼少年的伤势，咋舌道：“这伤得可不轻啊，该送正规卫生医疗点救治才是，怎么送我这儿来了？再者，我没看错的话，这孩子是流浪者吧，厂区不是有规定不允许在厂区内救治流浪者吗？”他话虽是这么说，手上却已经有条不紊的剪开了少年身上的破衣服。
凌薇闻言，心里不免焦急，正待要开口为少年说点什么，却听辛南道：“规定是死的，我们也不能老扣着规定做事，更何况这次情况不同，这小孩是被我们厂区里的机器撞伤的。”
“怎么说？”
“天气太热，机器人失控冲出厂房把人给撞了。”辛南简明扼要道。
“哦……”
这时，包裹在少年身上的大衣被完全剪开，鲜血淋漓的伤口袒露出来。
伤口主要都集中在背身，后背左蝴蝶骨处一道，左腰处一道，这两道伤口虽然看着皮开肉绽，却其实都不算深。伤得最重的反倒是少年的左小腿，由于伤口在后侧，饱满的小腿肌完全被割开了，深及见骨。
这三道伤再配上少年遍布深浅疤痕骨瘦嶙峋的身体，饶是三个成年人都自诩见多了各色流浪者，对于眼前这个少年却还是不自觉地攒起了眉头。
凌薇那会儿就是被撞懵了，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双掌被撞飞扑出去的时候受了点擦伤，处理干净伤口周围的污物再喷上一点抗菌消炎促进愈合的药剂即可。因为被医疗机器人引入隔间盥洗室处理身上的血污，凌薇恰好错过亲眼目睹少年身上的大衣被完全剪开的那一刹。
从盥洗室里出来，凌薇敏锐的察觉到医务室里的气氛很不对，下意识的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问的同时，她已然大步走向白色长台。
目光触及到少年全luo身体的那一刻，凌薇的第一反应不是羞涩回避，而是惊骇，而是难以置信！
以手掩口，凌薇惊骇的近乎失声。视线不由自主的撇到别处，不是不敢而是不忍再看下去。
凌薇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得受过多少伤才能留下如此之众的伤疤，该多疼呀！
而对方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而已……
第51章 051（）
罗琳回过头来小声对凌薇道：“刚才他清醒过来了，情绪有些激动，厂医给打了安定。”
凌薇看了罗琳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与自己此时相似的情绪，没有出声，强迫自己把视线再次转回到少年身上。
本以为横亘于少年脸上的伤疤已经足够多了，却没有想到原来少年的身上还有更多，而现如今为了救她，显然又要添上几道新的了。
新伤口，腥红而狰狞。做了彻底抑菌消毒的缘故，伤口四周的皮肤看起来要比少年身上其他地上的皮肤白上一个色度。另外，凌薇还注意到，少年只除了脸上血管暴凸，肤色犹如色素沉积暗沉泛紫，身上的皮肤不看那些新旧伤疤的话其实算得上白皙，是浅浅的麦色。
所以，少年的这张脸极有可能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才弄成这样的。
凌薇暗暗在心里揣测，然而她既不是医生也不懂得医理，因此无法去做任何的印证。
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准，较之于凌薇上辈子要高出许多。普通病症譬如感冒发烧、中暑湿疹，都有即时特效药。而受伤的话，轻的好比凌薇的擦伤淤青，直接喷普通的抑菌药剂就能快速痊愈；重的话则要看情况，一般不是会致命的伤，都只会配合着药剂使用治疗仪修复，用到急救治疗舱的情况很少。
厂区医务室毕竟不是什么正规的医疗点，所以医务室里只配备有一台相对高端的治疗仪，急救治疗舱是不用想了。
此时，厂医正配合着中成药剂使用治疗仪替少年治疗。
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厂医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须臾，厂医又开始着手调试起治疗仪，这已经是凌薇从盥洗室出来后看到的第五次了。
一边调试，厂医一边拧着眉开口道：“这孩子的体质很特殊，用治疗仪给他做治疗几乎没什么疗效。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血到现在才刚刚止住，伤口愈合得非常缓慢。”说着，他伸出手指悬空点了点少年蝴蝶骨处的伤口，那处伤口最浅，这时却也仅仅只是结了一层淡粉色的透明薄膜，就是那种少年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立刻崩裂开来的薄痂。
“那该怎么办？”脱口而出的问话，焦急的语气，无一不彰显出凌薇对于少年身体状况的关切。
厂医抬头看了凌薇一眼，给了她一个略带安抚性质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才道：“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父有母。我一定会建议他的父母带着他去周边繁荣星上的那些大型综合性卫生医疗点做一个全面彻底的检查。但他只不过是一个连基因码都没有入库的流浪者，所以我给出的我自认善意的建议就是，要么等我给他做完最原始的缝合包扎后就让他哪来回哪去，自生自灭；要么你们好人做到底，给他弄个地方好吃好住的养着，等养好了再随他去留。另外，在这里我需要郑重提醒你们的一点是，天热，他的伤口又深还恢复的极慢，很容易感染细菌发炎，所以如果你们真的决定放他自生自灭的话，那么其实就算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最后的结果其实也不差的。”
语罢，厂医环顾了一圈三人脸上的神色，做出一副接下来治与不治就看你们决定的模样。
辛南夫妇二人面露踌躇，两个选项，前者显然于他们更有利，然而面对这样一个小小少年，如果一开始就选择置之不理反倒要简单一些，如今在心理上终归会有那么一点于心不忍。至于后者，说起来是容易，可真要做起来绝对会变成一个超级□□烦。
“您就给他治吧，”凌薇在这时出声道，语气异乎寻常的郑重，“供他养伤的地方，我有。”
罗琳闻言，本就蹙着的眉头陷得更深了，“你自己现在的住处都还是租的，你哪里有地方给他养伤？”
凌薇勉强撑起嘴角，僵硬的笑笑道：“莉莎一直想再找一个租客，反正房子空着也是浪费。”
这话听着似乎有理有据，但实际上就是凌薇自己也知道没有一点说服力。
“找租客你尽可以找一个性子好合得来的租，他一个孩子，还是流浪者，哪里来的信用点付你们房租。”罗琳据理力争。
“他怎么说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房租我给付就好了，更何况只让他住到伤好，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事儿。”凌薇亦不妥协，虽然她心里很清楚罗琳是为了她好。
一边厂医饶有兴致的问辛南：“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辛南简单介绍道：“子歌的朋友，来我这儿买点份额内的东西，叫凌薇。”
又说：“机器失控据说原本是往她身上撞的，被这孩子推开才只受了点轻伤。这会儿看样子该是想报恩吧！”
厂医表示了解的点点头，随后扬声规劝凌薇：“小姑娘，这事儿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要给他安排一个养伤的地方只是其一，这孩子是个流浪者，流浪者这个身份的意义为何呢？这就意味着他没法通过各区的关隘，我们常年不离身的身份识别器呢，它有许多隐性的功能，因为不现于人前所以很容易就会被我们忽略。我们生活的星际，它的每颗星球，星球上的每个区，每个区的每条路上都设有监视关隘。监视关隘会不断扫描我们的身份识别器，核对我们的身份。简单来说，除了像荣膺b区这样的荒废之地，正规途径下流浪者们根本去不了其他地方。一经扫测到，就会被抓捕被驱逐。这样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小姑娘？”
凌薇讷讷点头，像是被说服了，默不作声的垂下眼帘，掩尽了她眼中一切的情绪。
辛南看了眼低着头状似若有所思的凌薇，又看向躺在长台上满身伤痕的少年，思索了片刻，对厂医道：“你还是给他治吧，没地方安排他养伤是一回事，既然我都把人给带来了，那就尽尽人事。”
“成。”厂医爽快应声，收起治疗仪，转身去拿缝合用的针线和用来包扎的纱布、绷带。
就在在场的三个成年人都以为事已定局之时，凌薇忽然又开口道：“如果给他补办一个身份识别器的话，这些问题是不是就都迎刃而解了？”
无论是辛南夫妇还是厂医在听到她的这句问话时，无不以一种自己大概听错了的错愕表情看向凌薇。
“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补办身份识别器的费用可不菲，至少10万信用点打底，你确定你有能力支付？”厂医不禁反问，虽然女孩想要报答救命之恩的心情他可以理解，只是听罗琳话里的意思，女孩自己的栖身之所都还是租的，经济上想必不会宽裕多少。
10万信用点……
凌薇一时哑然，她手上倒也并非拿不出这笔信用点，只不过这样一笔巨款，搁谁身上都很难果决吧，更何况凌薇还是个从小就穷过来的孩子。
“你赚信用点不容易，算了凌薇，别再去想了。”罗琳好言劝解道，“这孩子身上那么多伤疤，还能活到今日，可见是个命大的，这一次也一定能平平安安的过去。”
罗琳说得没有错，凌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拗什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是凌薇的爷爷交给凌薇的处事原则。而凌薇后来的经历，让她意识到这个道理不可尽信，受一份恩情便还一份才是正道。
如今她受了这少年的救命之恩，还他一命也是应当……
正当凌薇在心里暗下决心，厂医无奈摇头，妥协般长叹一口气道：“小姑娘还听固执。看你是诚心想他好，叔叔这里给你支个招吧。”不去理会辛南和罗琳不赞同的目光，“其实你大可不必急着给他补办身份识别器，就像你自己说的，养伤最多也就是几个月的事儿，你现在的最大问题是怎么把他带出b区养伤，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