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道同谋-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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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务求一切低调，所以他此行几乎什么也没带，就带了几件换洗衣服。从市委办要了一辆平时送文件的公车，行驶在郊县并不平坦的路上。想想平时坐的都是王亦选的奥迪a6l，而现在就坐这么一辆快要报废的桑塔纳前去一个生不如死的地方报道，他心里不禁产生了莫大的悲凉。
其实，从这天一大早开始，这种悲凉就已经开始了。
因为要从市委大院坐车走，所以，他还是按照惯常时间来吃早餐。
却不曾想，在市委大院碰上的人似乎都知道了他要前往卧虎镇的消息，所以吃早餐时和他打招呼的称谓都变了，而且都是惊人的一致“唐镇长”，以前的什么“唐科长”、“唐秘书”、“唐大秘”等等多样称呼统统消逝不见。
只是变变称呼倒还罢了他感到悲凉的是，以前不论什么称呼，众人目光望向他时都有一种骨子里泛出来的尊敬。而现在的这个“唐镇长”，叫出来时目光都是冷冰冰的，很是不屑与鄙夷，甚至有的人连招呼都不打，远远见到他就低头走，象看到瘟神似的。
于是，对于“世态炎凉”、“人走茶凉”、“趋炎附势”这三个词语的体会，时至今日，他才愈发地觉得深刻，大受触动。
而触动与刺激却远未停止，就在他打好早餐，一人独坐在一角吃着的时候，看到了几乎令他崩溃的一幕。
食堂门口进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是宗欣承，后面是王家良。这两位新晋市委办副主任甫一进场，就得到了英雄般的倾慕与。
走在前面的宗欣承，趾高气扬的，大有“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气势，对上前打招呼称“宗主任”者，来之不拒，好象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他这位秘书科长，生来就是高人一筹的真命天子，只要自己乐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其前进的脚步。
走在后面的王家良，虽然脸上还保留着一丝谦逊，但是很快就被一个又一个紧贴上来的热情所湮没了。看到这位新任“二首长”的人，都会停下来主动聊几句，不论男女，脸上都满溢着崇敬与膜拜。尤其是那些小姑娘们，一边热聊一边不停地晃动着腰肢，似乎她们晃动的不是腰肢，而是一条条通往飞黄腾达之路的捷径。
蓦然的，唐卡在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幅画面，那是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
一只雄壮的雉鸡在王位打拼中夺得头彩，成为新任头领。老头领默然而去时，新头领雄然登上王座，只这一时刻，它脑袋上会“相由心生”地长出一簇特别鲜艳的羽毛来，引得雌雄雉鸡顶礼膜拜。而此时最热闹的场面，就是雌性雉鸡们纷纷开始发出动人的鸣叫，不断抖动自己身上最艳丽的羽毛，以求吸引新头领的目光，能够与其春风一度自己成为新任“皇后”。
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是一样一样的，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现实人类社会中的“动物世界”
其实从古至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西京这个古城里，更替了多少朝代，每个朝代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有后宫佳丽三千，这些女子都盼着君王来幸，就象雌雉鸡不停鸣叫和抖动羽毛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惟等君来”。可君王毕竟精力有限，多少佳丽至死也未曾见到君王一面，只能郁郁而终
。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吧
其实，说心里话，他并不恨王家良，只是觉得自己忙乎一场，到头上却为别人作嫁衣裳，感觉心有不甘而已。这其中，最惹人恨的还是那个宗欣承，一朝得势，飞扬跋扈，明明看到自己就坐在侧前方，却理都不理，好象将军得胜，不屑与他这败将为伍一样。
想到十多天前，他于面试当天在这里吃早餐时，身边人声鼎沸，好似众星捧月一般，而今只过了短短的十多天，竟黯淡到如此地步。默默的，他在心里立下了一个狠志，一定会把这些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统统夺回来。而眼下，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按照路老爷子说的“夹起尾巴做人”，一切只需要韬光养晦，静观其变就行。
等着吧，小爷今日在此立下重誓。总有一天，我还会在杀回市委大院来的。到时候，你们是象雄雉鸡一样跪拜，还是象雌雉鸡一样鸣叫亦或抖动羽毛，就看小爷的心情了
思绪从这当中转回来的时候，看看车外面，已经快到高凌县城了。
此番和他同行的，是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的张逢启科长。
本来，这种到镇里的就任，不需要市委组织部派人去，但王亦选还是私下给华春元交待了。此次唐卡就任，市委组织部要重视，也算是全市各岗位对拥有基层工作经历的重视，尤其是唐卡的任职，算是全市此次考任“状元”下乡补课，一定要安置好。先到县里报道，再由县委书记和县组织部长亲自送到镇里就任。
所以，张逢启今天就是来干这件事的。
张逢启此时坐在他的旁边，见他若有所思，微微笑道：“唐老弟，是不是对亦选书记此次的安排，还有些不太理解啊”
他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见张逢启正笑着看自己，于是答道：“张老兄，不瞒你说，理解是理解，只是一时半会儿要完全把这个弯全转过来，还是挺难的，你说呢”
“是啊谁说不是呢”张逢启叹了一口气：“老弟啊不瞒你说，我对你老弟绝对是赞赏的，你老弟的才华，那绝对是这个”
说到这儿，张逢启高高翘起了大拇指：“最后你的总分比第二名拉开了近十分，在整个西京都高居榜首，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状元反正这会儿你也都知道结果了，我告诉你也无妨。考试一共分三门，笔试、民主评议和面试，你老弟门门都是最高，这要是在古代，就叫连中三元，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
他苦笑一声：“张老兄你就不要埋汰我了，就我这样的，还连中三元呢。我看呀，我充其量也就是个只会画蝌蚪的张好古而已，没多会儿就被打回原形了。甚至还不如他呢，这不，此番连中三元，别说是连升三级了，一级也没升，最后还是得回乡镇来补课不是”
张逢启大笑起来，刚才唐卡说的这个，其实是一个典故。
连升三级是相声表演艺术家刘宝瑞的一个经典段子。说的是明代天启年间，山东有个纨绔子弟张好古，整天吃喝玩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被人们称为“狗少”。有一次，他官迷心窍，竟异想天开，到北京闯进了选拔人才的贡院考场。
也是巧了，因为误打误撞碰上了当朝太监魏忠贤，加上皇帝和文武大臣昏庸、尔虞我诈，这个只会在白纸上画蝌蚪的张好古竟然钻了空子，最后金榜题名，进了翰林院，而且阴差阳错地被当成栋梁之才，一时间官运亨通，连升三级，直到最后也没被打回原形。
所以，唐卡这么说，是在正话反说，说明心里还是非常不满的。
张逢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老弟千万别这么说，你老弟才高八斗，绝非沽名钓誉张好古这个连升三级的故事我也听过，这小子大字不识，纯靠着运气连升三级。你老弟可不是这样，因为我亲身参加了你面试的评判，那天你们市委办的民主评议我也在现场，实不相瞒，你笔试的卷子我也调出来查阅过。所以，没有比我更了解实情了的你老弟这三门的夺魁，绝非偷奸耍滑，每一个都是靠自己的真才实才得来的而且，常委会那天讨论你们的职位时我也列席了，你一直都是全市状元，呼声最高。只不过，这次王书记是因为强化基层工作经验的性，这也是中央和省委一直以来要求的，所以才不得不让你去乡镇补上这一课你老弟可千万别带什么情绪啊，要知道，这笑在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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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只需憨憨地笑（）
唐卡笑了笑：“老兄啊！你就不要安慰我啦！其实咱俩都一样，即便真成了一千三百年来历史上仅有十来位靠自己真本事‘连中三元’的人，也没啥用。还不如大字不识的张好古呢，轻轻松松画几只蝌蚪，就能连升三级。所以啊，咱们这些人，还是乖乖待着，听天由命就好，哈哈！”
张逢启若有所思：“也是啊！你老弟原来是在这儿发感叹呢！不过，你老弟即便在卧虎镇什么也不做，两年之后，也会得到晋升的……”
说到这儿，张逢启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然后放低了声音：“老弟！不瞒你说，王书记在常委会时可是强调再三一冰秘书长亲自作的记录。你们这次缺乏基层工作经验被拿下的七人，成绩仍然保留，作为西京市优先考虑的后备人才库，等你们具备两年基层工作经验之后，立马使用，一刻也不耽误！”
“嗯！”他点了点头：“好啊！老兄！那我可就把你说的这句话当圣旨了！我从今天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一天一天地熬过这两年。两年之后，你可得说话算话，一定把我从这个鬼地方接回去。要不然，我可就记你老兄的仇了！”
“哈哈！”张逢启大笑起来：“好好好！既然你老弟都这么说了，那就把账先记在我的头上！不过，老弟啊，我也算是搞了多年干部工作的人。我先把话放在这儿，你好好干，说不定，用不了两年，你就能风风光光地回去！又或许，已经过了两年，你已经不愿意回去了！”
他一愣：“老兄！你这是和我念什么绕口令呢？你到底是希望我回去还是不回去啊？”
张逢启眨了眨眼睛：“老弟！你等着吧，我说的不会错的！再说了，我得奉劝你一句话，可以记我的账，却千万别记我的仇！以我的经验来看，你老弟就是结怨太多，才招致今天的潜行。如果今后多念好，少记仇，没准儿就能逢凶化吉、反败为胜了！”
他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张逢启竟然有如此深刻的领悟，已经颇得佛语之“不怒不嗔”之境界，当下大惊，不由想起面试之前，自己替王亦选物色人才的时候，称王亦选为唐太宗李世民，称自己为直臣魏征，称罗惠民为程咬金，称刘季峰为长孙无忌。
眼前这位干部科长，就是“长孙无忌”刘季峰最得意的手下。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看来还真是如此啊！
可惜自己已经不再是“二首长”，离开王亦选身边了。要不然，把这个张逢启作为人才给王亦选，相信王亦选也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心中蓦然升起一丝悲凉，但他还是礼貌地冲张逢启拱手说道：“老兄！这番教诲很是发人深省，我记住了！”
张逢启眼里闪烁着光芒，声音放得更低了些：“记住就好！老弟！这番话可不是我一个人说我，我们的刘部长……”
“季峰部长？”他瞪大了眼睛：“这是季峰部长让你带给我的话？”
张逢启冲他眨了眨眼睛，既没答应也没否定，而是又侧目看了开车的司机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他明白，张逢启这是怀疑开车的司机会走漏风声，所以有些顾忌。于是主动提高了声音：“好！既然不是他说的，那说明这是老兄的原话！老兄这份真情，小弟我心领了，真心感谢……”
就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张逢启仍然在笑着摇头，可手里却悄悄竖出了大拇指，嘴里打起了官腔：“哎呀！老弟！咱俩谁跟谁啊！再说了，我这相当于啥也没说，就是鼓励鼓励你，别想太多，少些怨气，多些开心，咱们把这每天的日子过开心了，比啥不好？不管怎么说，也比那天天胡思乱想、猜来猜去地强吧？
“有理！有理！”他也大笑着打起官腔回应，心里却如明镜似的。张逢启的摇头否认，是做给前面开车的司机看的，伸于腿前的大拇指，才是其想表达的真实意图。因为司机能从反光镜看到后面的人点头或摇头，可是这个大拇指正好被座椅挡住，司机是根本看不见的。
这就说明，张逢启说的这番话，还真是受了刘季峰所托！
要说刘季峰这个“张良纳履”的师父还真不白拜，在面试之前自己正春风得意的时候，适时提醒自己收敛风芒，要多加小心，宗欣承和宋明琛可能握有自己的把柄；而在如今自己落难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自己莫要放弃，少生怨气，以平静之心对待失落，或许很快就能获得重生。
明师之恩，诚为过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
得明师如此，真乃上苍之厚爱也！
他油生无限感动，于是学了张逢启的样子，哈哈打官腔的时候，也将大拇指藏于膝前，高高竖起，以表明自己的心意。
张逢启笑而不语，看了看窗外，说了一句：“马上到他们县委了！”
车子绕过了一个弯儿，驶入一片开阔地。
张逢启掏出打了一个电话，他则把车窗摇下，看了看外面的景致。发现车子已经驶入一条五上五下的街道，很是气派，两侧都是高大的太阳能路灯，不由生出一声感叹：“都说穷县不穷衙，看来还真是这样啊！看看这条高凌大街修的，都快赶上西京大道了！”
张逢启仍是笑，却没有回应，只是向外摊了摊手，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他略感错愕，继而很快明白，张逢启这是在暗示他，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在高凌踏上战斗征程，而此时应对的最好方式，就是以沉默对喧嚣，以不变应万变。
只在一瞬间，他恍然大悟，冲张逢启又竖了竖大拇指，然后闭上了嘴巴。
桑塔纳驶入县委大院，上了一个坡，来到主楼的大门口前停下，已经有人等着迎接，一下车就冲张逢启打招呼：“哎呀！张大科长亲自驾临，真是有失远迎啊！”
张逢启笑着给唐卡介绍：“这位是高凌县的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刘予之。刘部长，这位就是咱们此次从市委办前来任卧虎镇镇长的唐卡同志，唐卡同志是咱们亦选书记的大秘，也是此次整个西京市副处级考任的状元！”
刘予之迎上前来，伸出手与他握在一处：“哎呀呀！唐秘书，久仰大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平慰此生啊！”
他笑了起来：“刘部长！您太客气啦！我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