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图志-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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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郑冲喝命桅杆上降下风帆，降低船速，只想看看这倭人小船来了之后会说些什么。
很快小船来到龙须号左舷里许之处，船上共有十余人，大部分都是布衣桨手，只有三人身穿倭式铠甲，看三人样子也都没有携带武器。其中两人都是身穿寻常的胴具足，而当先一人却穿的是很特别的鲸鳍南蛮胴具足，那头盔上有两片修长的弧形角，好似鲸鳍一般，而胸甲则是西欧诸国惯用的板甲护胸样式，因此名唤鲸鳍南蛮胴具足。
郑冲看了这奇形怪状的盔甲，忍不住心中吐槽道：“顶个这么长的角在头上，也不嫌累得慌！生怕战场上别人认不出你似的！”
那身穿鲸鳍胴具足的日本武士便朝着龙须号大声喊道：“来者可是大明郑氏水师？！”这倭人居然使用闽南话叫喊，说得还不错。
当下郑冲朝张永铲点点头，张永铲站到左舷边上朝小船上的人喊道：“我等正是大明郑氏水师！尔等何人，何故犯我大明海疆？！”
小船上三人急忙深深鞠了一躬，正是倭人惯用的九十度弯的鞠躬礼，随后那人直起身来到：“我乃日本德川家麾下幕府水军，无意冒犯大明海疆，能否登船拜会，我等皆没带武器！郑氏乃我幕府上宾，大家是好朋友。”
张永铲回头看了看郑冲，郑冲心中虽然大骂，去你的好朋友，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道：“让他们上来说话，这样扯脖子喊也的确是累人。”当下张永铲便准许小船靠近。
很快小船上三名倭人军将被吊篮拉上甲板来，张永铲先命人上前仔细搜检了三人，果然身上没带任何武器，三人也任由兵将搜查，丝毫没有反抗。
搜检之后，张永铲这才带着三人来到将台之上，郑冲坐在帅位上，冷冷的看着三人，目光很是凌厉，倒是把三人吓了一跳。只见三人急忙躬身鞠躬，适才喊话那人操着字正腔圆的闽南语说道：“日本德川幕府将军麾下水军久留岛右兵卫少尉丰後守通春，拜见大明郑氏将军。恕在下眼拙，郑氏将军在下大多都认识，上座这位却没见过，不知上座将军是郑氏哪位？”
船上诸将都是一阵惊叹，这倭人的闽南话说得真是可以，而且当中语句也深得大明文化精髓啊。
一旁傅青主不太了解倭人，当下低声问道：“公子，这倭人名字怎么这般古怪？”
郑冲低声解释道：“倭人习惯将官职和役职混在名号里说，其实他叫久留岛通春，右兵卫少尉和丰後守乃是倭国官职和役职之名。”
两人窃窃私语，丝毫不理会久留岛通春的问话，让这倭将有些不爽，但还是忍住气，当下又再客气问了一遍。
郑冲朝张永铲微微颔首，张永铲厉声喝道：“在座的乃是大明泉州守备，郑氏大公子郑冲！”
久留岛通春等三人闻言，都是面色大变，一起又是鞠了一躬后，久留岛通春道：“原来是郑氏龙须儿，您在与南蛮海战中的英勇事迹，我等在日本都有所耳闻，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倭国是个神奇的国度，他们尊敬强者，同时又带着自大和狭隘。国土不大，但却和大明朝一样自诩天朝上国，于是大明朝将泰西诸国称为外夷，而日本称泰西诸国为南蛮。
郑冲对久留岛通春的恭维毫不为意，当下面无表情的问道：“久留岛家？原来你是来岛家的后人，当年来岛通总统领的能岛村上水军也算一支海上强军。只可惜在鸣梁海战中，来岛通总和他兄长得居通年都被明朝联军干掉，此后来岛家就一蹶不振。关原之战后，你们来岛家还被削减封地，活得甚是凄惨！最后还是透过当主来岛康亲妻子的伯父福岛正则，请德川家康侧近本多正信斡旋，加上片桐且元的缓颊，苦苦哀求之后，方於万历二十九年在丰後得到玖珠、日田、速见三郡一万四千石的领地，是为森藩。怎么，现在你们来岛家为了取悦幕府，都将姓氏由来岛改为久留岛了？”
郑冲一段揭人疮疤的话说来之后，在场诸将都大致明白了面前这久留岛通春的来历，但郑冲说得口吻戏谑，久留岛通春面色铁青起来，其余两名倭将似乎听不懂闽南语，是以反应不算大。
原来正如郑冲所说，来岛家自从朝鲜之役和关原之役后，就一蹶不振，后来通过裙带关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封地。眼前这久留岛通春正是来岛家现任当主，他继任家督之位后，为了继续取悦幕府，便将姓氏改成了久留岛，更是鞍前马后的为幕府兼并各家水军出力，是以才得封右兵卫少尉和丰後守的官职和役职。
听得郑冲如数家珍般接了自家的短处，久留岛通春怎能不怒？当下久留岛通春忍不住沉声道：“郑将军，我久留岛家与郑氏素无仇怨，何故出言讥讽？”
郑冲咦了一声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久留岛通春被噎得不轻，脸都气绿了。
郑冲戏弄了倭将一回，心头稍稍出了口气，当下不再废话，淡淡的说道：“也罢，不说废话了，你们何故进犯我大明海域？当我郑氏不存在么？”
久留岛通春再忍下一口气，差点憋出内伤，但听得郑冲这句话，终于恍然大悟过来，当下急忙躬身道：“此趟误入明国海域，乃是为了追捕几名幕府逃犯。郑氏的规矩我们懂的，稍后我们每艘船会奉上一份行船费，只希望能得郑氏船旗，让我们通过这片水域，只要找到我们追捕之人，便会退出这片海域。”
东海通日本、琉球等地的航线，东海这片海域其实就是郑氏掌控，你要想在这片海域活动，就得获得郑氏的允准，否则遇上郑氏船队后，不肯付钱的话，下场是很惨的。
久留岛通春似乎在郑冲提醒下，才想到这个关节，随即明白过来为何适才郑冲说话如此带刺。
本以为交钱便可无事，但郑冲却冷下脸来道：“交钱能通过的仅限于商船，你们这几艘战船不能通过，要通过的话，把船上的火炮刀枪都交出来！”
久留岛通春面色再一次铁青起来，郑冲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想看看他会不会爆血管。
这倭将果然和德川家康一样，属于乌龟一类的，很是能忍，当下商议的口吻道：“我们愿意多支付一倍的行船费，能否高抬贵手？”
郑冲不耐烦的厉声道：“这片海域乃是我大明海域，岂容他国战船耀武扬威？要么走人，要么开战！”此话一出，诸将皆是手按刀柄，怒目而视。
第208章 该如何处置（）
其他两名倭将不明所以，见明国将领们忽然怒目而视，当下开口询问，久留岛通春无奈，只得将适才交涉的情形说了。两名倭将闻言大怒，其中年岁少长的倭将叽里咕噜和久留岛通春说了几句，说的乃是日语。
郑冲日语水平虽然不能读写，但听说还是有些功底了，他听得明白，这两个家臣狐假虎威，出言不逊，说什么明国人要是不让道，就开战云云。
久留岛通春还在那里劝说这两个家伙时，郑冲先忍下一口气，他对这两个倭将比较感兴趣，当下问道：“不知这两位是何人？”
久留岛通春无奈，当下只得说了两人姓名，原来这两人乃是德川家近臣堀田正盛、鸟居忠辰麾下家臣秋田官兵卫与井口四郎，陪同久留岛通春前来与明国战船交涉，而堀田正盛、鸟居忠辰两人却留在铁甲船上。一听这二人名字和来历，郑冲便知道这二人乃是德川家派来的监军。
日本去岁新任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虽然上台不久，但却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为了稳固德川幕府的统治，他推出一系列法令，加紧削弱各方大名的实力，特别是掌握有水军的大名。好像统领村上能岛水军的来岛家、统领志摩水军的九鬼家等等。
看得出来，这次袭击李明梅他们船队的战船都是来自村上能岛水军，已经改名久留岛的来岛家为了自保，只能听命与幕府，是以久留岛通春才会在此出现。
堀田正盛、鸟居忠辰麾下家臣秋田官兵卫与井口四郎听了久留岛通春的翻译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郑冲已经听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先按住心头火气，问了两人姓名、来历。
郑冲面露微笑，走上前来，忽然一个前冲，撞到秋田官兵卫，跟着一脚踹翻井口四郎，厉声用日语喝道：“你要战！便来战！来人，送客！准备开战！”
久留岛通春吃了一惊，没想到郑冲日语说得如此纯熟，秋田官兵卫与井口四郎倒在地上大声惨叫，适才两人还以为船上没人会日语，是以说了些不敬的话，想不到郑冲听得懂，而且先不发作，等问了两人姓名后，方才笑着过来忽然发难。两人心中均是日本国骂不绝于口，暗骂郑冲阴险。
久留岛通春心下很是焦急，这里是明国江浙外海，离明国大陆很近，虽然此刻明军只有一艘战船，但不知道开战后，会不会有其他明国舰队赶来支援。而且上船来后，见得龙须号甲板上有火炮二三十门，两侧船舷炮口极多，火枪、喷铳更多，久留岛通春深谙海战精要，知道龙须号不好惹。是以久留岛通春不想贸然开战，没想到堀田正盛、鸟居忠辰麾下这两个蠢蛋家臣居然出言不逊，激怒了明国将军，真是十足的蠢货。
久留岛家对朝鲜一役印象极为深刻，他们家中的来岛通总、得居通年都是死在那场战争中。其实这时候的日本上下都还对明国敬畏非常，万历朝鲜一役的惨败，确是让日本从骨子里畏惧起明国来，因此久留岛通春实在不想和明国开战。
久留岛通春见郑冲发怒，立刻道歉，说了许多好话后，又朝秋田官兵卫与井口四郎说了几句，两人这才不甘愿的朝郑冲致歉。
郑冲很不耐烦倭人这种虚伪的礼数，当下皱眉道：“好啦，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走吧，退出明国海域，否则便即开战！”
久留岛通春三人低声商议片刻后，久留岛通春又道：“郑将军，我们的战船愿意退出明国海域。不过我们能否派几人留在明国战船上，要是遇上追捕的那几名人犯，能否交给我们的人？每个人犯我们愿出一万两白银。”
郑冲皱眉道：“不行，我们明国战船不能收留他国士兵！”顿了顿郑冲道：“不过要是遇上你们追捕的人犯，我们会抓起来，派人送到日本去。”
久留岛通春交涉了这么久，总算稍有些进展，当下大喜过望道：“要是明国能将人犯交还，那再好不过。若是贵国遇上那几个人犯，请派船将他们送到江户港。”
郑冲点点头道：“可以，不过每个人犯我要五万两！”久留岛通春三人闻言又低声商议后，便答应下来。
郑冲当下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一旁秋田官兵卫挣扎起身来问道：“郑将军可知那几名人犯长什么样呢？”久留岛通春会意，连忙从怀中掏出几张画影图形来呈上前去，上面画的正是李明梅、罗少荃、九鬼昌隆三人的图形。
久留岛通春道：“这三人可能会乔装打扮为商人，这女子更是海上为祸已久的海盗，听闻这趟她也乔装改扮成老妇人，还请将军留意。”
郑冲接过图形应了一声，看都不看随手便放在将台桌案上，挥手便让三人尽快离开，心中却暗想：“看来德川家不但知道李明梅他们的计划，甚至连他们乔装改扮之事都知道了。”
久留岛三人千恩万谢，郑冲接着命人送客，三人自登上小船返回倭国战船去了。
三人走后，郑冲命龙须号开船在附近兜圈子，监视几艘倭国战船，直到几艘战船都退走之后，方才吩咐龙须号继续行进，为此耽误了半天功夫。
侯隆在舱内瑟瑟发抖，最后才知道倭船已经退走，方才出来甲板上。见得郑冲后，侯隆颤声问道：“郑将军，倭船真的退走了么？不会开战了吧。”
郑冲皱眉道：“侯监军，这是在咱们大明海域，何必怕他倭船？是该他们害怕才是。”
侯隆哦哦两声，松了口气道：“这也倒是。”说罢鄙见将台桌上几张画像，忍不住奇道：“怎会有几张画像？”郑冲道：“这是那些倭船追捕的倭国人犯。”侯隆哦了一声，也没在意，随手也是扔在一边。
便在这时，杨猛回到甲板上来，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郑冲就猜到自己的忠告对李明梅没起什么作用，当下也不在意。
很快便入夜来，龙须号来到舟山群岛一处避风海岛处下锚停泊。晚上行船还是有很大风险的，而且操控风帆战舰非常耗费体力，水兵们也需要停泊后好好休息一晚。
侯隆晕船一早就去睡了，他走后，傅青主、于孟熹、张永铲、俞硕明、杨猛等人都聚集在郑冲的舰长室内商议今天之事，郑冲没有叫黄道周，这黄老先生和黄汝良一样，都是刚正不阿之人，要是知道李明梅是海寇的身份，一定会节外生枝，是以郑冲便没叫他。
郑冲大致将李明梅四人的身份说了，张永铲当下皱眉道：“此乃倭国内斗之事，我们不易插手。那李明梅乃是朝廷通缉之人，待得上岸后，交给当地官府处置便是了。”杨猛一听，便跳出来激烈反对，又连连哀求郑冲。
郑冲摆摆手道：“我不会将他们交出去，你不必担心，要交的话，白天就交给倭人换银子了。”听了这话后，杨猛才略略心安。
傅青主沉吟良久后方才开口道：“公子，此事虽然看起来与我们并无多大干系，但仔细想来，却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郑冲也是这般想的，当下笑道：“傅先生请说下去。”
傅青主缓缓说道：“接下来若是我们水师要想在北面站稳脚跟，朝鲜与日本的商贸乃是关键。适才听公子说过，这倭国幕府将军想要收服倭国大名麾下的水军，若是让倭国幕府完成了对倭国水军的统辖，那将来对我水军来说是个极大的隐忧。”
郑冲颔首道：“不错，倭国曾在万历年间犯朝鲜，那时候的倭国正是因为有关白丰臣秀吉的统领，因此能够形成合力。若倭国水军再次形成统一，必将威胁到我。倭国四面环海，他陆师再强，也需要水军才能出岛，若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