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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大明海图志-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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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承敄坐在郑氏水军哨船上,朝着后渚港外海中停泊着的龙须号驶去。与他同船的还有两人,一个叫易呈鉴,泉州城第一大粮油商号万泉商号的老板,年过半百,但依旧精神矍铄。另一个是城内八闽茶行的东家金栋崇,他不过三十余岁年纪,继承祖传的八闽茶行不过两年时光。

    魏承敄自己则是泉州城内万和绸缎庄的老板,他魏家三代经营万和绸缎庄,几经辛苦,总算将绸缎庄做成泉州城内数一数二的绸缎庄了。魏家的丝绸除了供应本地之外,更多的还是海贸出口。

    可惜自从与红夷开战之后,沿海一片风声鹤唳,朝廷封了许多港口,沿岸多建卫所、炮台,防备海寇红夷登岸。后来郑氏把持了丝绸出口的海路,魏家的丝绸都只能通过郑氏才能销往海外,这两年生意差了许多。

    最近听闻郑氏在金厦外海击败了红夷,魏承敄高兴了好一阵,想着击败了红夷之后,海上安靖了,海贸又能繁华起来,生意也会好起来。但不想没过旬月,一场风灾到来,魏家几件货仓被大风刮倒,损失了不少的丝绸和生丝,真是倒霉到家了。

    昨天又接到了郑氏大公子郑冲发来的拜帖,以及什么安平会的请柬,邀请他魏老板今晚到后渚港郑大公子坐船龙须号上赴宴。魏承敄一开始没弄明白这郑大公子和安平会是什么关系,后来差人打听才明白了。安平会乃是两位三朝老臣黄汝良和徐光启筹办,主要是赈济救灾,类似民间善堂一样做善事的。

    听得如此,魏承敄猜到了七八分,也就是两位致仕的老爷变着法的来号召城内的富商大户们捐纳钱粮救灾赈济。

    “我赈济别人,谁来赈济我呢?我也是泉州人,我也受灾了啊!”得知事情原委后,魏承敄心里就骂开了。

    但他无可奈何的还是来了,因为郑大公子的拜帖和安平会的请柬一同送来。魏家的生意大半要靠郑家,得罪郑大公子,就怕魏家今后生意难做。

    听闻这郑大公子最近风头正劲,不但得朝廷嘉奖,官拜泉州守备,更在福州打了一场官司,教福清少林院都吃了一会暗亏,更在福州用洋货换了大批的丝绸、茶叶、生丝,让魏承敄暗自眼红。

    这郑大公子从前虽然在安平镇名声不好,但现下已非吴下阿蒙,决计不能得罪。但魏承敄没弄明白,黄汝良和徐光启出头办慈善赈济之事,怎会是郑大公子出拜帖?后来多方打听小道消息,这才知道,原来郑大公子是徐光启的学生,而还有小道流言说黄汝良有意将孙女嫁给郑大公子,黄家小姐都跟到泉州来了云云。

    这下魏承敄彻底明白了,郑大公子要讨好他的坐师和未来岳丈,于是出面揽了这件事。后来还打听到安平会联合水师大营的官军一道进城救灾,发放赈济钱粮,魏承敄就更加肯定了,郑大公子为了讨好两位老人家,不但捐了钱粮出来,还直接派兵相助。而且今晚宴会在水师战船上举办,这就更加明显了。

    所以魏承敄不得不来,临来时他那糟糠之妻方氏反复交代他,要是捐纳钱粮就喊穷,一个子都不捐。魏承敄当即便斥骂了,真是妇人之见,郑大公子请客,岂能空手而去?怎么也要捐纳个一二百两,略表心意,让人家郑大公子在老师、未来岳丈面前有个面子才是啊。

    魏承敄觉得花个一二百两银子,结交一下这位郑大公子,日后生意上也能拂照一二,这才是上算。

    可当到了后渚港水师大营,远远望见龙须号那巨大巍峨的船身,以及船上远远的灯火辉煌模样,魏承敄又有些担心,这么大的排场,只怕一二百两是拿不下来的,怎么也得三四百两的样子,说不得还要凑个吉利数,难道要六百两才能打发?

第134章 郑冲的套路() 
一想到六百两银子来,心头就一阵肉痛,“真是流年不利啊。”魏承敄叹了口气,他年岁四十有余,人到中年更加喜欢抱怨了。

    金栋崇皱眉道:“魏老板,不就是一场风灾吗?至于这般长吁短叹的?”

    魏承敄叹口气道:“风灾那是天灾无可奈何之事,这趟却是人……”那祸字却不便出口,只怕此话传到郑大公子耳中,恶了面相,当下急忙改口道:“总之就是生意难做啊。”

    金栋崇却哼了一声道:“看魏老板样子,就是怕了他郑氏,我八闽茶行大不了不做海外生意,只把咱们福建茶叶买到内地去便是了。”

    魏承敄和易呈鉴同时冷笑起来,之后互望一眼,心头均是暗想道:“这金家找了个这样的货色来当家,不出数年必定败光家业。”

    两人却也不点破,易呈鉴捋了捋花白的头发笑道:“金老板果然初生之犊不畏虎,也对,咱们不做海贸还可往内地找饭吃嘛。”

    金栋崇顿时来了兴致:“就是,我算过了,把咱们福建茶买到内地去,不论是湖广还是两湘都一定有销路。”

    两人像白痴一样看着金栋崇,福建茶除了贡茶之外,甚少主动销往内地,除非是有行商主动上门求购。只因内地产茶的地方也极多,你跑去人家地头找饭吃不是找死么?况且运往内地的车马费绝对会比海贸的运费要高数倍,还要打点当地官府,否则你就等着赔钱吧。

    得罪郑氏,断了福建茶最大的海外销路,看来金家这位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但魏承敄和易呈鉴都没想过提醒金栋崇,两个老奸巨猾的人正好都在想同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能今晚少捐纳一些,但又能面上过得去。正巧来了这么个棒槌,让他冲前面看看郑大公子会如何收拾他,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哨船渐渐靠龙须号近了,三人抬起头仰望巨大的龙须号船身,都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老夫活了半辈子,万历朝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泰西夷船,都没有一艘能有这般大的。”易呈鉴惊叹道。

    “是啊,听祖爷爷说过,当年三宝太监下南洋时,那大宝船有多么大,想来也和这艘船差不多了吧。”魏承敄呆呆的看着龙须号道。

    哨船上的明军把总哈哈笑道:“这艘船虽大,始终是夷船,哪能有咱们的宝船大?咱们大公子说了,今后咱们要造比这更大的船来,重振我大明的海上威风!”

    魏承敄连忙擦汗道:“是、是,总爷说得是。”顿了顿,魏承敄讨好的口吻道:“听闻这艘船便是郑大公子一个人夺下的?”

    那把总笑了笑大声道:“正是,那场大败红夷的海战中,我有个拜把子的兄弟正好当时跟着郑公子冲阵,我那兄弟说,当时他跟着郑二爷冲上船来时,只见郑公子一个人好似天上神将一般站在甲板上,四周都是被他杀死的夷兵夷将,总有上百人之多。郑公子还制住了统领这艘船的夷人大将,那夷人大将是个怂包,为了保命,便命手下人都投降了,于是便夺了这条船过来。”

    魏承敄当下大声赞道:“郑公子果然是少年英雄啊……”当下赞美之词不绝于耳,总算把刚才的失言遮掩了过去。一旁金栋崇却擦了擦汗水,心头暗念道:“不管你郑冲多凶,我都不怕你!”

    船上扔下吊篮来,那把总笑道:“这是平素咱们吊运货物粮食上船的吊篮,今晚是在海中锚泊,未曾靠岸放下舷梯,委屈三位坐这个了。”

    三人哪能有什么异议?中易呈鉴年长,便先上了吊篮,魏承敄紧随其后。

    坐上吊篮后,上面的水军大声吆喝着盘动绞索,将吊篮拉起,到了甲板上后,魏承敄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得这龙须号宽大的甲板上已经聚集了百十人,桅杆之上满是盏盏鲸油风灯,将甲板照得通亮,星星点点的不下数百盏,不愧是富甲一方的郑氏,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在看船舷两边安排了数十条横桌,却不安排在中央而是都靠着两边布置,其上各种美味佳肴、水果点心都安排满了,众人都是站着随意走动,只见不时有人去那桌上随意拿吃食,这种晚宴魏承敄还是头一次见到。

    迎面上来两人,接住易呈鉴、魏承敄、金栋崇三人,三人急忙出示了请柬后,那两人满脸堆欢道:“小人殷贤、吴侈,公子爷手下管事,给三位老板见礼,今晚乃是效仿泰西的自助餐晚宴,三位老板可先随意在桌上取用,桌下有盘子碗筷,想吃什么自家随意,也都管够,但咱们公子说了,随意取用可以,但不能浪费,取了便要吃完。”

    金栋崇哟嗬一声道:“还有这种好事?看我吃光这些食物,你们公子可别心疼。”

    那殷贤、吴侈笑眯眯的道:“随意,那边还有美酒,也可随意取用,大家先用一会儿餐点,稍后公子自会出来说话。”

    魏承敄看着桌上的美食,却有些食不下咽,手中盘子里只取了两个鸳鸯糕,心中暗想:“这郑公子果然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这般布置,大大出人意料啊,看来今晚真不是几百两银子就能打发的啊。”

    魏承敄的心思代表了大多数在龙须号上富户士绅们的想法,泉州自三十年前那场大灾之后,就一直没缓过劲来,而且每况愈下,虽然后来郑芝龙置业安平,总算带动了泉州的一些活力,但毕竟这不过三五年时光,要想恢复泉州旧观,还很遥远。

    年景不好,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虽然每个人来到这里都是迫于郑家的威势,但也不想任人宰割,于是每个人心中都设了个捐纳的底线,只是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打算的,可别自己出的太低,惹恼了郑公子,于是很快便有人打听了起来。

    “魏老弟,看这架势,今晚郑公子是要好生大干一场啊。”魏承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扭头望去,只见来人是泉州盐商丁万本,他盘中端了蟹黄包、虾饺等美食,口中低声接着问道:“你打算捐纳多少讨好这位公子爷?”

    魏承敄老谋深算,哪里肯透露?当下微微一笑道:“丁老板乃泉州数一数二的人物,捐纳积善,小弟自当随丁老板身后,岂敢僭越?若丁老板捐五百两,小弟便只敢捐三百两。”

    丁万本闻言,也奸猾的笑了起来道:“切莫这般戴高帽,魏老板乃泉州第一布商,我怎敢抢你的风头?”

    正说话间,只见吊篮又吊上几人来,这几人一路面,顿时惹来众人一阵惊呼。

    “啊,是复社几位才子到了,你看那是复社二张之一的张溥。”“哎呀,复社四公子都到了,你看那是方以智,那会侯方域、那是冒辟疆、那是陈贞慧。”“平素想请他们当中一位都是万难之事,不想今晚都到了,郑公子面色可是真够大的。”“哎呦,还有陈子龙、徐孚远、黄宗羲三位也到了,复社才子中顶尖的人物今晚可都到了啊。”“不行,我要上去求一副墨宝去……”

    只见复社诸才子皆是乌巾紫裘,气度温显淡雅,举手投足皆是一副风流倜傥的风度,谈吐之间无不透着文人墨客的风雅之感,令在场的士绅富户们均是连声赞叹,很快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见得复社诸才子与众士绅们寒暄之时,殷贤看了看礼客名单低声对吴侈道:“可去舱内禀报公子,宾客都已经来齐了。”吴侈应了,连忙转到船尾舰长室外通禀。

    舰长室内,郑冲、徐光启、黄汝良三人正在说话。白天郑冲先回了大营,徐光启、黄汝良二人应付的张同知和许通判。这两人平素在场面上就不对付,风灾之后救灾也是相互掣肘,只顾拿捏对方短处,丝毫没尽心救灾。

    后来听闻知府衙门下了公文,徐光启、黄汝良在泉州筹办安平会赈灾,郑氏长子郑冲更是以泉州守备名义,调集军马入城救灾。两人这才感觉到事情不对,于是联袂前来见郑冲,想要在赈灾的政绩上分一杯羹。

    徐光启、黄汝良也是官场老人,自然知道两人来意,相见之后,敷衍几句,很客气的请两人调集城内衙门人手配合救灾。两人资历差了两位大佬十万八千里,自然是以官场后辈自居,对两位官场大佬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当天便调集人手协助救灾。

    “多谢两位老先生替小子周旋。”郑冲听完讲述后,笑着说道:“有两位坐镇,看来这回救灾泉州官场之上,不会有人再横加掣肘了。”

    徐光启捻着胡须笑道:“博文,你请我二人出面,不就是要我们做这个的么?”

    郑冲却微微笑道:“稍后还要两位出面替小子镇镇场面,今晚还要和外头许多泉州头面人物周旋的啊。”

    话音才落,舱门外吴侈道:“公子爷,宾客都到齐了。”郑冲哈哈笑道:“老师、山长,冤家上门了,咱们出去招呼着。”说罢郑冲起身来,做个请的手势,黄汝良忍不住笑道:“什么冤家,这些可都是咱们安平会的衣食父母,走吧,好生伺候着。”说罢起身便行,徐光启也笑吟吟的紧随其后。

    郑冲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回头对舰长室内道一声:“我们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说罢便出了舰长室。

第135章 君才胜十倍() 
郑冲等人才走,室内木制的衣柜便吱的一声开了。映雪探出小脑袋来看了看道:“没人了,小姐,出来吧,憋死人了。”从那衣柜中陆续出来三女,便是小丫头映雪、张灵素和黄绣英。

    映雪扶着两女坐下,口中抱怨道:“姑爷也真是的,安排我们藏在这里,憋闷死了。”张灵素白了映雪一眼道:“还不是你,吃得胖了许多,不然怎会这么挤。”

    映雪吐了吐舌头,跟着说道:“姑爷也真是的,和黄老爷、徐老爷说话就说个不停,也不会早点引他们出去。”黄绣英却若有所思的道:“平素爷爷对着我等极是严厉,怎么对着你夫君会如此和颜悦色呢?”

    张灵素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在书院第一次见夫君与老爷子相处时,黄老爷子便是这般随和的了。”黄绣英秀眉微蹙,低下素首轻声道:“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爷爷这般随和待人的。”

    顿了顿黄绣英又低声道:“不过郑公子的确有过人之处,他的言行处处透着一股令人舒心之举,便好似他与你认识很久一般。”

    张灵素没明白黄绣英这个感受从何而来,正寻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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