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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唐残-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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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到自己的驻地,一座货栈临时改造而来,具有占地甚广的木质栅墙和多出哨楼的营区当中;他才放下脸上那副总也不耐烦和高高在上神情来,又赶走了揽在身边作为摆设的两名胡姬,郑重其事的听取起十多名相应负责人的呈报来。

    虽然目前只能止步于此,但是丝毫不妨碍他继续安排和招揽人手,长期的收集收编的消息和传闻,作为每年例行数度大小船团出航前后的参考和凭据,以便在现有逐步增加的海上载运配额的调剂下,最大限度的获取相应的利益。

    比如回程路上用来压舱的硝石和其他指定物产资源,就必需保持一个雷打不动的基本指标;然后剩余的部分,才是按照亲疏远近的差别和一路上的出力和贡献程度,由内而外的分配给那些跟随船团而来的广府、扈州、交州、潮州、闽地海商的大小团体和家族。

    所以作为一个随行的总协调人,他的职责可谓是极为重要而又诸务繁忙。在他手中协调和调配的钱财和资源之多,只要稍稍偏向哪一边一点点,都有可能早就一夜暴富的神话。

    他也很是享受这种大权在握而掌管他人前程的感觉,而愈发珍重起自己的职责来了。所以十几次出航下来之后,他不但没有恢复原本的大腹便便,反倒是明显的消瘦下来了。

    当一轮事物和汇总结束众人相继散去。并且有记事员将在场言行隽抄分档数份,而郑重其事的与各船收集而来的航海图志、沿途风物记、买卖经手账目一起,封存进了一只特别打造的大铁柜中。

    肥孔这才算是落的片刻的清闲下来,而为自己点上一炉醒脑提神的龙瑞香来。

    “孔主事,”

    这时就有一名精瘦竣黑的汉子走到他身边道

    “团中新混上来那些鼠辈的手尾,都已经处置干净了……证据也已经取得一些了……”

    “那就通知海兵营的人动手吧,你们负责压阵和盯着外头,不要有漏网之鱼……”

    肥孔用一块洁净崭新的白叠,抹着身上似乎总也冒不完的汗水轻声道。

    “这种勾结外夷吃里扒外的货色,哪怕一时的损失再大也不可姑息和纵留下去……不然,从这些细处开始就坏了基本的规矩,那只会平白便宜了这些非我族类的外夷啊”

    “至于土番城主那边的反响和动静,自有我去交涉和发落好了……”

    正所谓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和纷争,也会有相应的私心和欲念。哪怕是在大体一致的诉求之下,出于人性上投机取巧和冒险钻漏洞的逐利本能,随着越发深入域外而自觉受到约束有限的缘故,在这支船团当中也是会有层出不穷的问题和是非冒出来。

    比如有的中小船东和商户,私下为了某些特产上统一定价和协商一致的标准,而偷偷向外夷出货或是收买物产,以借大势而谋取私人之利的行为。

    又有人禁不住诱惑和收买的手段,而偷偷的向出卖船团的内部消息和情形;乃至让一些沿途地方的眼线和探子之流,给乘着船上招募役使的机会给混上来,伺机破坏和捣乱,乃至窃取技艺、配方之类的行径

    这就需要他的手下及时发现,而杀一儆百的以儆效尤来止损和维护集体利益了。

    然而,眼看的大权在握而风光八面,手下驱驰奔走之人数以千计而班底渐成。也不是没有别怀心思的人劝说过他,是否为自己多打算一些或是谋求更多的东西。

    比如,就此裹挟这这些船团和人手就此自立门户与域外,以他昔日的人脉和归属,勿论投附哪一方都是可以得到热切欢迎的;甚至将就此载誉回归西秦故国,藉此成为一方大贵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作为勇于谏言和脑洞的奖励,说过这样话的人都已经被肥孔绑在船锚上,沉到海底去找鲨鱼去兜售他的理念和建议了。

    这倒不是纯粹的感恩或是死心塌地的忠诚。因为那位大人曾经与他意味深长的说过,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是由相应价值的;尤其是在缺少制约和监管之下,背叛的代价就显而易见了。

    而能够继续保持忠诚的理由,无非就是背叛的代价还不够大过忠诚所能得到的东西而已。只是衷心的希望他的忠诚并没有这么的廉价。

    当然了,就算是没有这个理由,他也不会轻易背弃自己好容易才重新得到的这一切,以及对于这个新政权未来远大前程的期许和投资。他可是以贝利撒留、纳尔西斯那样成功者式的前辈为偶像,又怎么会轻易屈从和投附与什么阿猫阿狗式的存在呢。

    更别说从现实上讲,他身为一个归化人,想要带着一只绝大多数骨干和核心都是唐人的船团,抛家弃业跟着自己去自立门户重新开始;简直不谛于痴人说梦话的道理。

    恐怕只要他稍微露出些许不满和异动来,别说那些定期轮换的武装护卫不好惹;就算是在他身边和手下当中那些可能存在的眼线和暗子,也会鼓动和反乱起来迅速取而代之吧。

    至少在他同行的这些人群当中,包括海兵营的三位校尉,南海飞钱联合的主计,外域勘探队的队长、海陆巡检官等十数人,都可以或多或少的制约到他。

    就像那位大人所告诫过的一样,作为上位者想要保持手下忠诚的最后手段,就是永远不要给他有犯错和背叛的机会;比如合理的制度制衡和相应的监督、制约手段都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哪怕是在这域外极尽排场和奢事,而做出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对于各种好处和诱惑也是一副来者不拒,吃干抹尽就拔鸟不认人又油盐不进的做派;但是心中关于自知之明的自省和警醒,却是始终时时刻刻不枉忘却和放松的。

    沉浸在无穷的思绪和回忆当中的肥孔,缓缓的步入木制的浴池当中,把那两名胡姬叫回来侍候而上下其手,胡天胡地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垂挂的帷幕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事……主人……”

    却是他在广府收下的混血小厮的声音。

    “派去找传说中遍地是香药之岛的快船,有消息传回来了……”

    “据说是在遭遇一阵风潮之后,被吹到了一个长满野丁香树和肉蔻林子的岛边上呢……”

    “当地土人采之不竭,而任其尽烂如泥……遂以少许物件,就换回来了约莫的半船所获呢……”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血洒阵云飞(下() 
    乾符八年春,时有岭贼陷江东,宣润皆不得苟存,父老皆弃走。

    《江宁志》

    。。。。。。

    丹徒城下,太平青旗招展如林。

    这里西面和南面为宁镇山脉的京枧山和勾骊山所包夹,北面背靠浩荡的长江,东面毗邻京杭大运河的南段;算是苏南平原水乡地形上为数不多的胜形之地之一。

    但是所谓的胜形在漫山遍野青旗贼军的大举包围之下,江上还有游曳的贼军水师为之呼应,就显得势单力孤而尤为可笑了。虽然年事已高却依旧全身披挂,站在城头上的镇海节度使周宝,也在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城外这些敌人。

    随着江宁的太平贼突然出击,打的前往迎战和拦截的丁从实部一败涂地;润州境内官军大举反攻而四出报捷的势头,几乎是在几日之间就急转直下了。

    虽然兵败师覆的丁从实已然安然逃归回来,并带来了这部草贼之中兵精甲坚、器械犀利的消息,而让丹徒城中提前做好戒备而严阵以待来敌。

    但是随后这些太平贼就再破句容城,又在极短时间内相继陷没了尚在官军掌握之中的溧水、延陵、曲阿,大肆屠戮士绅官民而几无所逃,最终又合师包围了这镇海理所丹徒城。

    因此,如今这丹徒城中又回到了一番人心惶惶而一日数惊的情景。全靠他派遣牙兵昼夜巡禁街坊,砍下了数百颗“妖言惑众”“为贼张目”的脑袋,又在日间大开府库大誓招募壮丁,以为城上的协力和备敌,才有所消停和平静下来。

    尽管如此,关于那些已经外派讨贼的行营官军、团结子弟,以及四方来援、助战的人马,都已经覆灭于贼的消息和风闻,还是在城中暗地里如开春荒地的野火一般,传的是纷纷扬扬而莫衷是一。

    因此,他也只能从舒适得宜歌舞纷呈的节衙华堂里走出来,以年事已高的须发霜雪之身,披挂戎装的站在这城头上,籍巡查为由时不时的露个脸,以为鼓舞和振奋、安定人心的关键。

    而城外的这些被称为“髡头贼”“太平贼”“青旗贼”“灰杉贼”的贼众,果然是气势不同往常。哪怕是简简单单的行营布阵都透露出,某种名为令行禁止的章法和次序,毫无他早前讨伐和经略过那些草贼的杂乱无章,或是喧闹若市,或是肆意恣情。

    这也让他愈发的警惕和审慎起来,而更加保守而坚定的拒绝了部下阵前请命,以分兵潜袭以为试探的主张;毕竟这城中存余的军马还算镇海行营的精锐,也算士气可用却是相对规模有限;若是稍有闪失不但挫了锐气,还会动摇自己对城中的控制力。

    要知道,自从就任镇海节度使而经略浙西之后,他可没少以备敌、御寇为名在城内和地方上,摊派下去许多征收和罗括的名目;也招致了不少的非议和反弹之声。只是长期以来他们大都没有机会抵达长安,变成政敌用来非论和攻击自家的口实而已。

    虽然,这其中相当部分的进项和所得,都变成定期装船北运老家的贵货,或又是城中十数处营治的宅邸、馆园及其歌舞伎乐;但是相对那些刮得青天三尺高,而城壕荒废、兵甲失修的镇帅、守臣,他能够将其物有所用的赡军扩兵、营治城防、修造甲械,还算是其中颇有良心和底线的所在了。

    好在这次城中那些一贯颇有杯葛和非议的大户、豪姓之属,在听说了其他地方逃过来的官吏、缙绅、富户之家幸存者,在太平贼城破之后的惨烈遭遇;亦是南面兔死狐悲而同仇敌忾的达成一致。

    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纷纷慷慨解囊或是毁家吁难姿态,各自出丁出钱和踊跃捐纳粮草物用;甚至还有人把家中适龄子弟也召集起来充军请战。正所谓是人心可用的一时人和,让他在对敌之时又多了几分底气和凭仗了。

    所以作为一个老成持重的良将,他宁愿在有所凭据的情况下进行长期的坚据,直到贼势出现师老疲敝或是后力不济之时,才是他窥得破绽和薄弱处,予以反击和扭转局面的时候。

    “相应犒赏都足发下去了么。。”

    想到这里,他再次对着身边的粮料判官、小支使、军计吏在内的诸多属吏,当众大声的询问道。

    “库中的拨付还够支应么,”

    “是不是按照人头点数的。。”

    “将士们有什么反响和所求么。。”

    “城中新募的义勇和丁壮,安身钱和出支粮都发到了否。。”

    “回令公的话,犒赏都尽数发下去了。。”

    粮料判官和小支使、军计吏等人,亦是郑重其事的大声汇报道。

    “府库中的的钱粮布帛物用,还是丰裕足用,可供数年之支呢。。”

    “所有的衣粮、身钱和犒赏酒食,俱是各营、各团、各旅、各队,点齐了名目,亲自看着他们领受下去的。。”

    “令公尽管放心,将士们尽皆满意,惟愿追随令公杀敌报效呢。。“

    “城中义勇和壮丁亦是家中衣食具足,不虞后顾之虑呢。。”

    “尽管如此,尔等切不可轻疏慢待,诸将士皆同我手足。。城中助战百姓皆同我子女。。”

    然后听到这里,周宝就不禁更加大声的半是训戒半是嘉勉道。

    “尔辈须得一如既往的兢兢业业,勤勉于事,才能勿使我手足堕于饥寒,勿令我子女为贼所戕。。”

    “唯谨遵令公教诲。。”

    “断不敢有所疏失漏误。。”

    左右顿时一片躬身作揖的齐声应和道。

    当然了,自从贼军围城以来;类似的事情在他每天上城巡视的时候,都会在不同的地点和城段当众不厌其烦的重演过一遍。

    虽然这么做未免有些刻意恩结人心之嫌,但是还是在短时之内收到了振奋和激励的效果。至少城上城下那些“令公威武”“令公恩德”的呼叫声,是基本做不得伪。

    他能够被称为“四朝良将”的一个重要缘故,就是除了治军用兵的手段和本事之外,也善于经营和聚敛;在他当任泾原节度使时,曾经大兴屯垦尽发军民耕力,当年就得以聚粮二十万斛,为武宗皇帝称赞其能曰之“此当朝良将尔”

    而到了镇海的任上,他同样也不失“良将”本色;几乎东南地方能够货殖牟利的营生,都少不了他名下人等掺手其中的一份子;所以短短生聚数载下来,无论是公库还是私邸都是积聚甚多。

    当然了,他最得意的还是兼任江东转运副使时,于各处富郡望邑就地组建专门征收的催勘院,任用度支催勘使薛朗等人后;镇海治下每年用以送朝、留州、归镇的三分财赋,不但具都有大幅的递增,甚至还能在此之外继续向长安的大内,进奉一大笔财货以报效天子呢。

    另一方面,他虽然与大多数藩帅一般有善于聚敛和嗜好财货的名声,但在任上也未尝有短少过麾下将士的衣粮身钱,例行的犒赏和年节加恩也总是足额发放;这也是身为镇海(浙西)节度使,坐拥诸多东南富郡的一大好处。

    无论是润、常、苏、湖还是杭、睦各州,都是地处沃野千里之上的鱼米之乡,虽然这些年征战纷乱不止,但是相较于其他地方的民间积淀还是颇为丰厚;只要想法子刮一刮,挤一挤都有办法弄出钱粮来的。

    只是,在他走回到戒备森严的城楼当中,顿然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的缓缓松垮下来,而有一拥而上的侍女和奴婢迫不及待解脱下华丽的銮兜和沉重甲具,捧着金银的器皿和香露、巾子,给他净面漱口梳理须发;

    再被小心搀扶着依靠在狼皮和虎皮铺就的软榻上。又有数个腰细肤白的侍妾围过来,从头到脚的给他推拿和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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