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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唐残-第4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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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都督既然愿意信我、用我,委我以方面之权宜,我也不能轻易辜负了才是。。你我亲缘一场,又有旧恩与家中,我也不欲为难于你,稍后给船令你归还而去好了。。。”

    目送走这位姑舅之后,钱具美再次长出一口;其实私底下还有人给了他另外一个建议,就是以这些人马为凭据,直接入闽而占据福州州城,然后以此经营根基和逐步控制地方攫取观察使的名份。

    但是在大讲习所里见识过过太平军的理念和主张,又拜读过史上尤其是南朝的那些乱世人物典故之后,他的眼界也已然不比往昔,而很容易将这个投机取巧之念抛之脑后。

    就算他能够占据福建五州又能怎样,难道以福建观察使治下敌寡民贫的格局,难道还能做的比陈岩更好多少,或又是在比邻太平军治下的江西、岭东,乃至海陆包夹下讨得多少好去么。

    所以,他还是抓住眼前更加稳妥的机缘,按部就班的谋取自己的前程和事业,才是正理。

第五百八十八章 弓矢新韬士马残(续四() 
“仁厚既得奉驾,遂趋还锦官城。。。。然田氏秽沟得脱,招衙中党羽田凤恩、陈从勋率众往攻行在;内禁使周宝兵寡不能抵挡,乃出奔西岭门。。”

    “仁厚遂为阻于城下,虽请(圣)主晓谕当面,城头亦不得闻而攒还以弩箭;仁厚部仅余数日粮,又乏器械,乃奉圣驾解俘获辎重,引还汉州就食。。”

    “田氏大诛禁中诸人,唯膳局小儿黄二数人得免。又具列刀斧安室殿令诸臣班往朝之,称主有诏馈令睦王(李)倚暂摄朝班。。”

    “有御史大夫(柳)玭,散骑常侍(高)宦、舍人(林)景十数人拒不奉纳,乃解衣拖出锤杀,众所侧目噤声。。遂制书问仁厚罪,夺还位赐,往令三川共讨之。。”

    “主乃表仁厚为梁国公,尚书左仆射,总管三川都节度使,內使梁处厚为观军容使,以讨还行在。。未待开春,两川战事再兴。。”

    《剑川兴乱纪》,郑谷

    ——我是分割线——

    从长安奔逃出来之后的太平大都督府全权代表高郁一行,沿着冰面已经开始碎裂和消融的灞水一路放船南下,除了遭遇两次较大碎冰撞击和进水意外之后,就在也没有遇上像样的阻碍和拦截了。

    虽然冰雪已经开始消融,但是冬末的关中大地上依旧是一片荒芜凋零的萧寂色调。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偶然往来的也都是奔驰而过的传讯军马,或是慢腾腾跋涉在雪水泥泞中的押送队。

    至于沿途的城邑、市镇和村落,也多是死气沉沉的少有人烟和痕迹,毫无作为天下繁华腹地、京畿左近的气象和格局;又像是与夜夜笙歌、走马章台的长安城内,仿若隔世的两个不同人间一般。

    其中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或多或少堆放在城门外,任由郊野上野狗和鸦群尽情享用的冻毙、饿死的尸体,而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

    只是高郁心中犹有许多遗憾和叹息。他倒不是心疼那些留在行馆里,价值不菲的财货和钱单,也不是担忧回去后可能遭到的责难和追究;大都督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了,一切行事以保全自身安危为优先。

    只是作为出身淮扬茶商的他,难得获得这么一个可以长袖善舞,尽情发挥生平所长的上好舞台和机会;却未尽全功,仅仅完成大半数的布局和牵线,就被迫奔逃回来了。

    虽然他隐约知道,太平军在城中肯定还有其他的暗线和棋子,但是都已然与他无关了。他眼下唯一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些日子收集的账簿和名册,安全的回归到山南境内去。

    毕竟,虽然只有一年半多的时光,但已经足以他在私下里发展出相应的渠道和人脉来了。这既不同于明面上与刘塘为首亲善派义军高层的深入接洽活动,也不像是其他义军实力派以利益交换为主的往来。

    而是他通过自己所掌握的珠宝香药、脂粉颜料、锦绣丝帛、酒水蜜糖等中高端奢侈品,在这些太平军眷属当中所打开的秘密渠道和各种消息来源。

    毕竟这些大齐高层和义军实力派们,一进长安之后就抢着查抄富贵官宦之家,而广占豪邸美宅;接下来为了匹配这些场所和新身份,又多多收纳美姬妾侍,蓄养更多的奴婢、仆人以为服侍。

    而这些大齐新贵所追逐和攀比的排场,还有他们眷属衣食住行所需的各种日常器物和容妆用度,都少不了来自远及广州、江西、淮南之地所提供的各色物产。

    因此,这些大齐贵人和实力派军将们,固然会对同僚和上官有所提防和戒惧;但却鲜有能够对于近在咫尺的亲眷乃至枕边人,时时刻刻都能藏得住口风的。

    很多事情的端倪就藏在这只言片语的无数零碎当中;然后又经由那些奔走往来的奴婢们,慢慢的汇聚到高郁所掌握的几处东市据点当中。

    毕竟,相比那些豪门世代蓄养的家生子和老仆,这些人等显然更容易被小恩小惠所打动和收买的。而那些自愿或是被迫“委身于贼”的伎妾们,同样也不乏暗自谋取好处和功利性的动机。

    所以在这些时间下来,他虽然还没能把手伸到政事堂五相这个层面上,但也在大齐新朝中取得了不少成果;其中级别最高的存在,就包括御史大夫郑汉章须臾不离的贴身小厮,内观军容使林言的平康新宠。。。

    因此,他可以在一些指定性的任务和协作事项上,有更多就地发挥的余地和机会所在。比如,为出逃的士子提供某种协力,或是适当的调剂某种互易项目;只可惜这一切都要暂时中断了。

    脸色蜡黄而胡须拉扎的高郁正在如此思量着,突然行船就在接二连三的震动中停了下来;然后有名年轻随从走进来道:“东主,前方的水面都被淤塞的冰棱给堵住,怕是没法过去要改上岸走了。。”

    “也无妨了,我们怕事已经到了蓝田县的地界了,也不差这段陆路了。。”

    高郁当机立断道。

    随后他们就在一处依旧冻结的浅滩处,踩着脆生生作响的冰面而慢慢的推动着装载物件的爬犁,给缓缓的犒赏岸边的坡地去。

    至少身为大齐宰相之一的能量,足以让他们在船上准备足够的干粮酒水和保暖物件。因此,在这里他们就变成了一行风尘仆仆辛苦往来的行脚商人。

    然而就在他们绕过蓝田县城的时候,却在附近的蓝溪驿中滞留和积压的人群中,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蓝田关被人被封锁了起来;很多客商试图过去交涉和打点,就被扣押再也没有回来了。

    高郁不由的心中霍然一惊,难道是长安城中的那些人已然追索到这里来了么;然后继续打听下去却早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尚未来得及决定与刘塘会宴呢。

    而在蓝田峪的另一端宽敞谷地中的上洛县城。

    太平军别遣都尉王行空也在硕果仅存的城门楼上,与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奋战中;谁能想到作为中转贸易点的上洛城中,所发生的纠纷和冲突事件,居然是针对自己的埋伏和陷阱。

    而在不久之前,更有一支马队绕过了县城,而径直朝着南面谷道中的武关方向而去了。这不由让他愈发的心急如焚起来。然而此时此刻,他也只能保持明面上的镇定,而努力维持住自己的位置和阵线。

    然后又反过来安慰,带着一众亲众部属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本城义军押生将周孟南。对方生得一副昂康身材和浓密络腮胡子,长相上明显带有塞外胡人的血统;只是难掩满脸愁容而舞动双刀念念叨叨道:

    “俺这下可是亏得大了,兴许日后无处可去,日后还还得仰仗您关照一二。。”

    “周兄弟尽管放心进肚里,我太平军素来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人的。”

    王行空一边挥刀拨打飞一支流矢,又将迎面攀上来的敌卒撞倒回去,一边真心实意的说道。

    这些敌人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妄为了,竟然敢犯天下之大不韪而公然打破,太平军于关内义军一贯维持下来的默契和信赖的良好氛围,连夜控制了本地义军,做出这种偷袭和埋伏的勾当来。

    若不是这位最早就于太平军有所接触,又长时间参与押送、接运往来的老相识周孟南;突然护送着本地代表张归厚,冲破阻碍和封锁过来报信和示警。

    再加上自己带来的人手中,有一个装备了火器用以威慑和弹压局面的加强团,当即投弹放火开路;只怕真的要陷没其中而不可收拾了。尽管如此,王行空还是被变相困在了这处城楼上了。

    而原本商州境内所属的义军,也是发生了严重的分裂和对立,只有一小部分跟随周孟南站在了太平军这边;而其他大部分都被外来的敌人给强行收并,并驱使攻杀在前了。

    而在对面的城楼上,一个王行空有些熟悉的身形也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还是没能攻上去么,那就再驱使本地的士卒加紧攻打,若有逶迤不前的当场杀无赦。。只消把对方的火器消耗殆尽,便就好收拾了。。”

    “还有,千万不要拦截出逃求援的信使,我还指望能够把更多人从武关里调出来呢,这样就省得我辈还得打造器械,硬悍坚城高墙的功夫了。。”

    而在长安城中,作为辖管商州防区的左威卫大将军,南面讨击使季逵;也带着扈从从围剿太白山群盗的大营,一路气冲冲的回到了长安城中,又马不停蹄的从朱雀大街横冲直撞而过。

    一路风风火火的直趋到丹凤门前,才被重甲执槊紫色罩袍的拱寰军拦下来。随即就有匆匆赶来的皇城点检使。左金吾卫大将军白日升,站在门楼上大声呵斥道:

    “蛇眼儿,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了,竟然想要冲撞宫禁么。。”

    “你也莫要拦我,我只想问皇上讨个说法。。凭什么使人无故夺我的防要。。”

    季逵不甘示弱的喊道。

第五百八十九章 弓矢新韬士马残(续五() 
季逵在宫门前不依不饶的发难和声讨,不用多久就如同烈风一般的吹遍了长安全城。而正辗转到大明宫中过冬和修养的黄巢,得到消息从临幸豆卢氏新妃子的汤池里爬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正午的事情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震惊莫名的看着联袂前来探访的侍中赵璋和右枢密使费传古、总观军容使盖洪,而毫不掩饰的失声道:

    “什么,这岂是出自孤的授意,还有手诏为证?这又怎么可能!。”

    “我等也不愿相信如此;可是圣上有所苦衷和内情呼。尚可于我辈分说一二。。”

    赵璋苦口婆心的恳声道。

    “若是王上别有所想,还请事前先知会咱们这些老兄弟一声,也不至于当下措手不及,而弄得众所周知而两下里都难看。”头发花白的盖洪亦是粗声道。

    “若非是圣上的授意和指示,那些人又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呢,”

    费传古亦是微不以为然道。

    “孤自移驾北内之后,从始至终就未曾颁下调兵和便宜行事的诏旨,马上宣季老四进来对质。此事断不能善罢甘休的。。”面色不虞的黄巢当即斩钉截铁的道。

    然后在不久之后,脸色铁青的黄巢就发现自己被现实给打脸了。因为,只要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用心彻查下去,他还是会发现不久之前,“自己”径直绕过了约定俗成的政事堂和枢密院,通过银台门的代制院给前方送出了一封密诏。

    虽然据说已经闻讯“畏罪潜逃”的某位当值学士,烧毁了相应的留档和书牍,就此人间蒸发在这座偌大的长安城中;但是通过从废弃炭盆底部灰烬中,拔拉出来的一点残片发现了端倪。

    随后,在卫鹤府铁士挖地三尺的突击搜查之下,位于小内朝延嘉殿的偏殿和阙楼、负阁,都被粗暴拆检的一片狼藉。最后,黄巢又亲自带领着卫士来到了万春殿的所在宫室群落。

    随着在回廊、夹道和垣门之间,一阵又一阵响起的通秉和唱报声,面如霜雪的黄巢也不由分说、大步流星的闯过重重帷幕和布障、屏扇,最终出现在了正在抚弄幼儿的惠妃刘氏面前。

    “圣上莅临,臣妾有礼了。。只是为何不先传报一声,也好安排下侍奉的事宜啊。。”

    有些错愕的刘氏当即哑然领拜道。

    然而黄巢却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神情复杂的深深看了这位曾经让自己神魂颠倒,而又长久宠爱不能自拔的女子;他就这么直愣愣直看得好一阵子,而让在场气氛变得令人窒息起来;才有刘氏脸色微变又轻笑道:

    “圣上这是怎么的了,臣妾未尝好好装扮相迎,可有什么令圣上不喜;却是莫要吓到了咱们的孩儿啊。。”

    黄巢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当即几名宦者和中年保姆上前,将依偎在刘氏身边的五岁长子和丝绸摇车中的次子,给一起抱了过来又在慢慢响起的啼哭声中,缓步退出殿外。

    这下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刘氏亦是彻底变色了,而痛心疾首拉扯着自己云鬓和花钿,奋力推开搀扶的宫人挣身上前,用一种宛然哀恸哭腔道。

    “臣妾这是犯了什么圣上的忌讳么,又是谁进了什么谗言,竟欲令我母子骨肉分离么。。”

    “瞧你做的天大好事。。”

    黄巢方才一字一句的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刺骨冷声道。在他的挥手之下花团锦绣的帷幕,一下子被骤然涌入孔武粗壮而带着彩漆护面的甲士,给撞开又扯落在地上又践踏过去。

    随后这些漆面甲士从中分开,而露出一个被蓬头垢面的拖曳在地上而又血迹斑斑的人体来,然后又像是破麻袋一般的被贯摔在地上,而发出沙哑的惨呼和呻吟来。

    “圣上这是何意。。”

    刘氏的表情愈加的哀泣宛然起来,宽大裙袖之下的玉臂却是骇然紧握的亦无一丝血色了。而瞥见她可怜楚楚的样子,黄巢却是愈发的痛心起来。

    若不是他暗中派人守住了宫门外的荒废别道,还真没法堵住这个视图越宫外逃的可疑人等,以及暗中为之接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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