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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六朝云龙吟前传-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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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紫瞬了瞬眼睛,「当然是教她怎么接客了。」

    「干!这你也能教?」程宗扬嘲笑道:「死丫头,看不出你接客的经验也很丰富啊。」

    说著程宗扬连忙抬脚後退,躲开她踢来的木屐。可惜仓促之间忘了身後的井栏,一个後仰栽了进去。

    …………………………………………………………………………………

    「程兄的易容术果然高明!」萧遥逸惊叹道:「额头这块血肿,怎么看都像真的!」

    程宗扬悻悻道:「死狐狸,你想笑就笑吧。我就是撞的!怎么了!」

    「哈哈!」萧遥逸禁不住一阵大笑。

    「当心!」程宗扬扶住船帮,「这么窄一条舢板,别弄翻了!小狐狸,你也不穷啊,怎么连条像样的船都没有?」

    「山人自有妙用。」萧遥逸笑嘻嘻道。他换了一身粗布衣物,戴了顶斗笠,一板一眼用竹篙撑著船,就像江上随处可见的夜归渔人,只有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才骤然加速。

    舢板从一条河岔进入青溪,远远能看到岸旁的宫城。宫城两面临水,北面是玄武湖,东侧是青溪,青砖垒成的墙体气势森然。墙脚下浩浩荡荡生满芦苇,苇上开满白色的芦花。

    萧遥逸竹篙一点,舢板敏捷地钻入芦苇荡。芦苇下都是半浸半没的浅洲,水道断断续续,比迷宫还复杂。这小子似乎已经来踩过点,对路径熟稔之极。这时程宗扬才发现舢板的妙用。只有一米多宽的舢板在芦苇丛中七绕八拐,比走路还要灵巧,遇到浅洲无法通行,萧遥逸乾脆用竹篙一撑,连人带船从浅洲掠过,而且舢板船体轻小,在芦苇丛中几乎看不到踪迹。即使有人在城墙上观望,也只能看到满川随风摇曳的苇叶。

    萧遥逸撑船又快又稳,不需要自己操一点心,程宗扬索性抱著观光的心态浏览芦苇荡的风光。

    青绿的芦苇有一人多高,中空的芦杆上生著长长的芦花,远远望去,宛如一片青底白花的茵毯,覆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夜风拂来,满川芦苇随风摇曳,用长长的苇叶拨弄著月色的银辉。舢板在湖光水色,芦荡明月中川行,犹如一场梦幻。

    程宗扬心中一动,「今天是八月几日?」

    「八月十五。」

    「中秋节啊。」程宗扬道:「怎么没见人吃月饼呢?」

    萧遥逸道:「中秋?那是宋国的风俗吧。」

    程宗扬奇怪地说道:「你们不过中秋?」

    「建康最要紧的节日,是三月初三的上巳,五月初五的端午和九月初九的重阳。宋国节日最多,正月十五的元宵,七月初七的七夕,八月十五的中秋都有。

    所以岳帅最喜欢待在宋国,每月都要过一两个节。」

    忽然一阵大风袭来,几点芦花随风而起,接著越来越多,最後只见白茫茫的芦花漫天飞舞,彷佛无数雪花,在风中飘舞著,在天际的明月下织成一片银绒。

    萧遥逸叫道:「天助我也!」

    他把舢板停在一处苇荡中,然後解开外衣,露出贴身的黑色水靠,一边小声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今晚蒹葭花舞,不知程兄有没有艳福遇上一位伊人?」

    「真淫浪。遇到就遇到吧,还遇上——遇到就要上吗?」

    「程圣人,你这话可著实有辱圣名啊。」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城墙掠去。

    程宗扬心情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轻松,宫里的情形究竟如何,自己心里没有半点把握,只希望这只小狐狸没有吹牛,能顺顺利利进到宫里。

第二百六十章 :太初宫() 
「整个北城墙有六处水门,」萧遥逸道:「按规定,城墙以外五十丈内,所有的芦苇都要刈除乾净,以防备奸人藏身。不过那位陛下年初说喜欢芦苇丛生的景致,不许人刈除湖中的芦苇,咱们才有机会潜到这里。这六处水门有一道是供宫中出行用的,可以通行船泊,有四班禁军轮流看守,另外五处都放置了三重铁栅。」

    程宗扬望著眼前黝黑的铁栅栏,怀疑地说道:「你不会是从你老爹手里骗来钥匙了吧?我怎么没见钥匙孔呢?」

    「钥匙有个屁用。你不知道我老爹有多狠,那些铁栅栏是和砖一起烧出来,直接砌在墙里的。」萧遥逸弹了弹铁栅栏,「你瞧,这些铁栏每根都有手臂粗,埋在砖里的部分长逾一尺。够结实吧?」

    程宗扬道:「你既然进不去,带我到这儿干嘛?」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咱们面对的困难……程兄息怒!」萧遥逸连忙道:「其实有路可行。」

    「在哪儿?」

    「水下。」

    萧遥逸蹲下身,拨开芦苇,低声道:「我看过营造式样的图纸,栅栏没在水下的部位都装有尺许长的倒钩,因此栅栏的宽距比水面以上的略大,只要拗断倒钩,就有一个尺半宽窄的入口,可以钻进去。」

    程宗扬二话不说潜到水底,片刻後又钻出来,「小子,你不会来过了吧?」

    萧遥逸打了个哈哈,「我年青时候来过一次……好吧好吧,那是我十三岁那年——你知道,岳帅就是那时候出的事,我回到建康,心情一直不痛快。後来有次宫里摆筵,席间的蜜饯特好吃。我忍不住夜里溜过来,揣了一包。」

    萧遥逸道:「我怕黑的毛病也是那时候得的,咳,我揣了蜜饯不敢回去吃,就躲在一座桥底下。正吃得开心,突然钻出来一个红发红眼的妖怪……」萧遥逸懊恼地说:「那妖怪飘过来摸了摸我的头,爪子比冰还凉,当时就把我吓得尿了裤子。等那妖怪走掉,我看到地上扔著一颗带血的牙齿。後来我才想到,那家伙八成是个装神弄鬼的盗贼,半夜戴著面具出来吓人,正好让我撞上了。不过想归这么想,从那以後,我夜里怎么说也不敢一个人出门。」

    「你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很丰富啊。」程宗扬笑道:「走吧,识途的老驴,前面领路。」

    栅栏上两支拇指粗的倒钩被拧到一边,露出一个窄窄的空隙。萧遥逸脚前头後,游鱼般钻过空隙。栅栏水面以下的部分有两米多深,即便知道有空隙,要找到也得费一番工夫。萧遥逸熟门熟路,毫不费力地找到第二道栅栏的缺口,一样是脚前头後,倒著钻了过去。

    在最後一道栅栏前,两人露出水面换气,程宗扬低声道:「小子行啊,还会倒著飞呢。」

    「这是我五哥教的。五哥是盗贼出身,家传的功夫。他们老卢家的规矩,别说钻洞,就是爬墙也是头下脚上的倒著爬,名号叫蝎子倒爬墙。」

    「你五哥家里不会都是倒著长的吧?」

    「这是有讲究的,盗贼的勾当最怕被人偷袭,倒著过去一旦情形不对,脚上挨上一刀一镖,总比头上挨一下要好吧。」

    「当个贼还有这么多道道。」

    「可不是嘛。里面学问大了去了。如今四哥五哥联手,响当当的……咳咳……」萧遥逸狼狈地咳嗽起来。

    程宗扬笑咪咪道:「看你说得挺得意,我正听得过瘾呢。」

    萧遥逸讪笑道:「这事儿程兄听了没什么好处。我们这些兄弟在外面都各有各的身份,程兄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有机会我再给程兄引见吧。」

    「不就是杀手嘛。」程宗扬一哂,「谢艺早就说过,你们星月湖有车马行、船行、鞠社,还有六朝最好的杀手——要不要把我灭口?」

    萧遥逸嘻笑道:「老大没有发话。他要发了话,说不定我真就把程兄给灭口了。」说著他往水里一潜,接著从栅栏内钻出来,回身朝程宗扬招招手。

    宫城内是一座园林,一座湖泊弯弯曲曲绕过山岗,从水门与玄武湖相连。进了宫城,两人都收起嘻笑。萧遥逸从水靠内拿出面罩,给程宗扬丢了一只,自己套在脸上,然後轻烟般升起,落在一根松枝上。

    「那边是太初宫,那边是昭明宫。」萧遥逸低声道:「程兄看咱们去哪边碰碰运气?」

    程宗扬想起自己用灵飞镜时,看到西侧宫殿的灯火,「太初宫吧。」

    「好主意。」萧遥逸指著宫殿重重叠叠的屋檐道:「最高那座就是太初宫神龙殿。趁著有风,咱们先潜过去。」

    萧遥逸对宫中的防卫了如指掌,领著程宗扬忽走忽停,越过重重宫禁。有他帮忙,最难的一关如履平地,一路没有撞上半个人影。

    太初宫属於内宫,没有禁军防卫,一旦越过宫墙,就只剩下宫女太监,两人行动更加轻松。

    穿著黑色水靠的萧遥逸靠在殿後听了片刻,然後斜身飞起,左脚在廊柱上一点,弹到另一侧,接著右脚伸出,在殿後微一借力,又升起数尺。之字形在廊柱和殿墙上来回两次纵跃,瞬时便掠上三丈高的屋檐,身体一蜷躲在斗拱後面。

    程宗扬知道这小子身手不俗,没想到会这么好。自己近在咫尺,都没听到丝毫风声,如果有哪个太监出来撒尿正好看到,多半眼睛一花,就找不到人影了。

    程宗扬瞧瞧涂过朱漆的廊柱,这么光滑的柱身,自己要像萧遥逸那么轻松,只怕还要多练两年。不过程宗扬也有办法,他从衣内拿出一根丈许长的绳索,往柱後一绕,两手握住绳端,然後向上挥起,斜著一拉。

    绳索上沾了水,比平常更易拉紧。程宗扬双臂用力,两脚蹬住柱身,借势向上跨了两步。等身体与绳索平行,抖手向上一挥,攀住柱身高处,再次借力。虽然没有萧遥逸那么挥洒自如,也轻松上到檐下。

    「程兄这一手不错啊。」

    「在南荒摘椰子时候学的。」程宗扬贴在殿角听了片刻,然後又朝殿内瞄了一眼,「没人?」

    「有灯光,只不过被帷幕遮住,暗了些。」萧遥逸悄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檐角该有个风口。」

    萧遥逸身体紧贴在檐下,像壁虎一样游到檐角,仔细查看片刻,然後朝程宗扬打了个手势。

    「有人。而且很多。」萧遥逸轻声说道,口气中透出一丝紧张。

    殿内张挂著绯红的纱帷,程宗扬运足目力,才勉强看到殿上的蟠龙椅中,隐约坐著一个人影,应该就是晋帝了。

    萧遥逸悄悄一指,程宗扬眯起眼睛,只见帷幕下方透出许多错落的阴影,似乎是一群人席地而坐。程宗扬心头升起一丝寒意,两人在檐下伏了将近一刻钟,满殿的人不仅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悄悄坐著,彷佛一堆人形木偶。

    两人又等了片刻,殿内始终一片死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吧!」萧遥逸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後身形一闪,柳絮般悄无声音地落在地上,接著抬手推开殿门。

    殿内绯红的帷幕一直垂到地面,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两人对视一眼,萧遥逸伸手慢慢拉开帷幕。

第二百六十一章 :枯骨() 
一片耀眼的光辉从内射出,大殿内铺著猩红色的长绒地毯,四周点著十余根手臂粗的羊脂蜡烛。帷幕内坐著一群女子,她们盘著云髻,穿著华丽的舞衣,怀里抱著琵琶、箜篌、排箫、琴、筝诸般乐器,似乎是宫里的乐工。只不过她们这时都闭著眼睛,身子歪到一边,有些手指还按在弦上,似乎刚演奏到一半就睡著了。

    殿内睡卧著十余名舞姬,她们彩袖长裾,曼妙的身姿或俯或仰,都保持著舞蹈的姿态,姿容娇美。而在这些舞姬之间,一条长长的七彩丝带飘飞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彩带中间,一袭鲜艳的羽衣飘然若飞,羽衣内覆盖的却是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那具枯骨呈现出仰卧的姿势,双臂张开,裙裾翻到腰间,露出已经化成白骨的腰腿。颅骨两侧各垂著一只宝石坠子,白骨上的长发已经委颓,却仍保持著繁复的云髻形状。那女子的骨殖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动过,白骨上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只是她的发丝仍然漆黑乌亮,看得出生前精心保养的痕迹。

    程宗扬心头怦怦直跳,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自己说出去都没人相信。那个化为枯骨的女子周围,年轻貌美的舞姬犹如海棠春睡,脸上还带著淡淡的笑容,自己怎么也无法想像她们如何围著这具枯骨跳舞,跳累了就直接睡在殿中。

    萧遥逸眼中寒光闪动,他只朝地上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殿上那个穿著皇袍的男子上。

    那位晋帝仰身靠在蟠龙椅上,头上的七宝冕旒歪到一边,旒珠垂在他消瘦异常的面孔上。烛影摇红,他脸色却灰白得如同死人,深陷的眼眶内,眼皮微微睁开一线,微露的眼珠灰蒙蒙神采全无,看不出是睡是醒。

    他胡须许久没有梳理过,乱糟糟堆在颌下。唇角无法合拢一样分开,一股唾液从他唇角淌出,一直垂到胸口,在胸前明黄色的锦缎上聚成一滩。枯瘦的手掌垂在一边,指甲生得极长,对两个陌生人的突然闯入没有丝毫反应。

    萧遥逸从席地而卧的乐工中间穿过,走过殿中睡倒的舞姬,一直走到晋帝面前,看了看他的面孔,然後拔起他面前一根已经烧残的蜡烛。

    程宗扬绕过那具枯骨,看著那舞姬翻起的裙裾下两条白森森的腿骨,心底禁不住一阵恶寒。

    「我干……」程宗扬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後一次点烛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萧遥逸隔著面罩嗅了嗅,「薰炉烧的是上好的沉香,没有混入其他东西。」

    萧遥逸说著放下蜡烛,并指朝晋帝腕上按去。

    忽然身後传来一个阴沉冷厉的声音,「何方贼子,敢来惊扰帝驾!」

    接著烛光一暗,一股凌厉的威压从天而降,狂飙卷起。

    萧遥逸双掌一翻,迎向头顶袭来的手掌。程宗扬精神绷得紧紧的,闻声立即闪电般跃出一步,双手按住刀柄,展臂拔出双刀,接著旋过身,左刀斜提,护住胸腹,右刀雷霆般劈出。

    萧遥逸故技重施,又亮出指上的戒指,那人眼光却比江东五虎高明得多,手掌一错,避开锋锐的戒面,拍在萧遥逸掌心,接著屈指抵住刀锋,待程宗扬刀势出尽,才一指弹出。

    程宗扬掌心一热,钢刀几乎脱手。他退开一步,双刀交错挡在身前。

    一个乾瘦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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