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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欢田喜地-第310章

小说: 欢田喜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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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舅奶奶的话,说是前头送信儿的,要亲见了奶奶的面儿才肯说。”紫苏一五一十地回道。

“人,架子还挺大!”小秀撇撇嘴,“你领人去花厅等着,我出去见也是一样的。”说罢安抚地拍了拍荷花的肩头,“许是孙大人的手下送信儿的,他手下的人跟他一个样儿,都是性子傲却心好的,一般不熟的人受不了那脾气,熟悉了之后却也都是极好相处的。”

“我跟嫂子一道,今个儿坐着歪着一整天,都没活动活动。”荷花起身扶着小真的胳膊,跟在小秀后面朝前面花厅。

走到半截路过厨院,问道里头传出来的香味儿,荷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眼神儿也忍不住朝厨房的位置飘去。

小秀见状忍不住笑道你吃点儿吧,我自个儿去前头就行,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想到要吃就恨不得立刻吃到嘴里不可,也没可不好意思的,都是肚里的孩子想吃!”

荷花见状也不再扭捏,左右不是馋的走不动路就行,转身领着丫头进了厨院,用食盒装了新出锅的桂花糖糕和糯米豆沙团子,让丫头拎好了往花厅。

刚从后门迈步进屋,还不等转过屏风,就听到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祝节哀,人死不能复生,齐大人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家人悲痛欲绝的……”

在天有灵?

那人后面再说,荷花已经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只这四个字在脑子里反复地盘桓,如同一个个惊雷在脑中炸响,整个人都陷入一片混沌之中,身子止不住地往下坠。

小真用力扶着荷花,却根本就扶不住,丢开手里的食盒两只手圈住了荷花的腋下,才算是把人托住了,急得直嚷快来人啊,赶紧来人啊!”

荷花只觉得肚子一沉,开始一阵阵地抽痛,痛得她咬破了唇、掐破了掌心,一股热流顺着腿缓缓滑落……脑子里空白一片,整个人就晕在小真的怀里。

“奶奶……奶奶……”小真吓得惊声尖叫,再也撑不住荷花的身子,两个人一起瘫软在地,只觉得手下一片濡湿,几乎要哭出来。

小秀听见叫声最先跑,见状也是一惊,刚才送信的来说齐锦棠已经身亡,已经让她脑子里一团乱麻,这会儿见到荷花这样,更是心里直突突,勉强保持理智地吩咐道家里的产房可预备下了?赶紧把人抬进去,打发人去请稳婆,再把大夫也请,再去个人通知……”

黄氏好歹是养过几个孩子的,这会儿也帮着张罗,安排下面的丫头和婆子,烧水的烧水,铺产床的铺产床,还有新剪子、干净的白布,装胎衣的陶罐之类。

荷花被安置在铺好席子的产床上,屋里升起炭盆,寻了架帐子挂起来,把大夫请进来诊脉。

大夫皱眉道惊悸过度、哀极伤胎,必须立刻将胎儿娩出,不然大人孩子恐都有危险。”

“我们奶奶如今都晕了,可生孩子啊……”白芷跪在床头吓得花容失色。

大夫取了银针出来,在几个要穴上施针。

不多时,荷花喉咙里发出些细微的响动,人慢慢转醒。

“奶奶……”几个丫头都围了上去。

小秀分开众人上前,一把抓住荷花的手道稳婆已经来了,我你此时伤心,但现下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腹中的孩儿是锦棠唯一的血脉,他有多疼这个孩子,你心里也应该有数,你一定得给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荷花只觉得自个儿心里疼,身上疼,浑身上下竟没一处地方不疼,小秀的话听在耳中,咬牙点了点头,却使不出分毫力气。

产婆取了参片给荷花含在舌根下面,嘱咐道奶奶先提提神儿,省着些气力,等奴婢让您用力的时候再用力。”

小秀紧紧握着荷花的手,眼睛片刻都不敢离开,生怕一眼就会出意外。

紫苏哭着进来道舅太太,听到爷没了的消息,厥了,那边的让奴婢请大夫去瞧瞧。”

荷花听了这话,手顿时就是一抖,偏过头去,两行热泪就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枕头上。

小秀顿时觉察出来,不悦地瞪了紫苏一眼,给的丫头惠儿使了个眼色道你领着大夫给诊脉,打发人去找爷,你就留在那边看着情形,有事儿两头传个话,在产房门口安置个人守着,别乱七八糟的都往里闯,这么大的人了,也没个思量。”

紫苏年纪还小,在家里也当不得差事,只被人使唤着跑个腿,送个传个话儿的,哪里被这样数落过,吓得手脚都不往哪里摆了,被惠儿连拉带拽地弄了出去。

齐母那边只是急火攻心,一口痰就堵在了心口处,整个人厥了,大夫几针下去,又喂了颗丸药,不多时就慢慢转醒,大夫嘱咐不能再多加惊扰和刺激,所以下头的人都不敢提荷花早产的事儿,只说怕荷花伤了身子,还没告诉她消息,屋里又点起了安神香,哄着齐母睡下歇着。

博荣和孙建羽还守在山石崩塌的地方,趁着今个儿晚上雨势渐弱,指挥着人继续挖掘山路,派出去的几路人都没有半点儿消息传,两个人又是心焦又是不敢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舅爷,舅爷,大事不好了!”洪元快马赶报信儿道,“奶奶早产,也病倒了,舅奶奶让您赶紧,家里都乱作一团了。”

“好端端的会这样?”博荣听了这话身子晃了几晃,几乎从站着的山石上摔下去,跳下石头就一把抓住洪元,“家里出事儿了?平白无故的会早产?”

孙建羽一言不发,翻身上马就朝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博荣也才反应,快马加鞭地追了上去。

两个人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雨依旧哗哗地下着,穿过月亮门进入主院,还是觉得静得让人心里发寒,两个人直走到安置产房的偏院门口,这才听见屋里嘈杂的人声和器皿碰撞的声响。

稳婆大声地嚷着奶奶,您用力,用力……”

那边又有丫头扬声喊热水,快端热水……

“参片,再取参片来……”

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孙建羽却只清楚地听到荷花压抑的痛呼,其余的声音都离得很远,只有那含混地呜咽,一声声撞入他的耳膜,砸在他的心里,让他疼得痛入骨髓,恨不能替她去受这样的苦楚。

孙建羽看着屋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整个拳头砸在院中的树干上,心痛得狠了,手上竟是连痛都察觉不到。

博荣焦急地在廊下踱来踱去,却总觉得事情有地方不对,扭头见苗儿红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忙一把拉住问道今个儿到底是回事,之前派人回家送信儿的时候不还都好好的,一下子病了一个又早产了一个?”

“舅爷,今个儿得了消息,我们……我们爷没了,和奶奶都是听了消息后……”苗儿捂着嘴说不下去了,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忙半背过身子去拭泪。

“谁说锦棠没了?”博荣闻言大惊,“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苗儿听了这话觉出不对劲儿,忙道是个衙门里的差爷来送的信儿,奴婢在衙门里见过他,说是衙门那边寻到了爷的尸首,等天亮了就……就送。”

“胡说八道!”博荣眉头紧缩,“官府的人与我们都在一处,若是真挖到,我们会不,而且今个儿一天,衙门的人也没做事,都是我们带来的人在忙着挖土,这里头一定出了岔子。”

“不会吧……”苗儿闻言傻了眼,若真是这样,那奶奶这顿罪岂不是白受了,如今人是生是死都还没个准数。

孙建羽沙哑着声音道如今不是追究缘故的时候,你赶紧进去告诉你们奶奶,就说先前来报信儿的人是个骗子,先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其他。”

苗儿赶紧转身传话儿,荷花如今已经被折磨得半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想着,好累、好痛……让我就这样睡一下吧……耳边却总有人喊着让醒着、用力……

此时听到苗儿的话,她也顾不得分辨是真是假,只想着锦棠可能还活着,也要努力活下去见他……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力气,吐出口中咬着的毛巾,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第427章 出大红


   随着荷花的喊声,孙建羽的拳头又一次砸在了树干上,指节上早已经血迹斑斑,他却还是丝毫不觉得疼痛。

屋里忽然传出来婴儿的哭声,随后跑出来个丫头嚷着报喜道:“奶奶生了个哥儿!”

外头几个人的心还没等放回原处,就听到屋里稳婆惊惶地嚷道:“快,拿白布,多拿白布来,出大红了!”

孙建羽一个踉跄几乎摔坐在地,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冲进去的心情,身子无法控制地发抖,从心底一阵阵地往外发冷。

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频繁,一盆盆浑浊的血水被端出去泼掉,让人看得心惊肉跳,眼前晃着的东西都被罩上一片血红。

荷花此时还是流血不止,稳婆双手都染满了血污,染血的白布丢了满地,此时谁也顾不得去收拾,白芷的嗓子都哭哑了,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身子里会有这么多血,好像能把整间屋子都浸满似的,血都流光了,人可还怎么活……

小秀还守在产床边,孩子已经被婆子抱走了,她根本顾不得去看一眼,只紧紧握着荷花的手,看着她的脸上渐渐褪去血色,平日里黑亮狡黠的眸子此时一片无焦点的茫然。

荷花根本听不到屋里的声响,只觉得自个儿好冷,不知道身处何处,在一片黑暗中不断地下沉,不知道要落到什么地方去。

眼前渐渐出现光亮,她很想抬手遮挡一下刺眼的光芒,身子却不听使唤,半点儿都挪动不了,只好继续由着自个儿下沉。两边渐渐出现了许多画面,有当初小时候的,有那会儿上学的,乡亲、邻居、同学、老师……这一幕幕她以为自个儿早已忘记的回忆,此时一一在眼前闪过,自己却无法停留,只能静静地看着、看着……

前世的回忆戛然而止,眼前出现了齐家村大片大片的黑土地、年轻时候的祝永鑫和方氏、年少时沉稳的博荣、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博宁……然后定格在齐锦棠当年那稚嫩的脸庞上,算起来,二人相识相处已有十年光景,从儿时的玩伴到如今亲密无间的夫妻。

点点滴滴的琐事,原来从未消散在时间的长河中,只是尘封在内心深处,如今却都浮现在了眼前,好像一切都只发生在昨天那般鲜活。

“锦棠哥……”荷花嘴里喃喃出声。

“荷花,荷花你一定要撑住,你还要等锦棠回来,还有你们的儿子……”小秀哭着把脸贴在荷花的手背上,滚热的泪不断滑落,却不能给那冰冷的手带去丝毫温度,只能任其越来越冰冷。

小真强撑着在稳婆身边帮着忙活,脑子里早已经是一片木然,手里机械地做着递棉布的动作,对周围的哭喊和杂乱都充耳不闻。

“好了,小真姑娘,不用递了……”稳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用递了?难道奶奶……小真不敢继续想下去,手一软,抱着的白布就散落了满地,整个人跪倒在床前,哭着喊了声:“奶奶……”

“小真姑娘,血好不容易止住了,你可别晃这床,齐夫人现在可是一动都不敢动的。”稳婆见小真几乎扑到床上去,赶紧一把拦住,“苗儿姑娘让你去请大夫过来诊脉,开补血的汤药呢!”

“奶奶……奶奶没事儿了?”小真神情错愕地看着稳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是恍惚过头产生的错觉。

白芷已经回过神儿来,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嚷道:“大夫,赶紧叫大夫来……”

孙建羽踏步上前,一把捏住白芷的手腕,厉声问:“荷花怎么样了?”

白芷也没细看是谁,嘴里胡乱应道:“血已经止住了,大夫,大夫哪里去了?”

“止、止住就好……”孙建羽听了这话,心总算暂时落回了原处,放开白芷的手腕,后退两步靠在廊柱上才算是稳住身子,没有因为突然的脱力摔倒。

前边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二门处的婆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顾不得行礼就嚷道:“爷、爷平安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齐锦棠一阵风似的冲进来,顾不得身上满是雨水泥汤,径直冲进了产房,还不等瞧见荷花的模样,就被小秀伸手推了出去:“这里头是你能随便进的,一身脏泥,赶紧出去!”

把人推出去了才忽然后知后觉地怔住,半张着嘴,回头看看身边的丫头,愣愣地问:“刚、刚才那人,我怎么瞧着像是锦棠?难不成我都被吓傻了?”

身后的丫头又是哭又是笑的,也不知到底该怎么是好,表情扭曲地道:“奶奶没瞧错,就是姑爷,阿弥陀佛,真是老天开眼。”

这边刚说了几句话,齐锦棠就已经胡乱冲了身子,换了身儿干净的衣服又冲了进来。

这回没人再伸手拦人,齐锦棠自个儿却陡然放慢了脚步,看着满地染血的白布,再看向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荷花,本来就熬得通红的眼圈儿,这会儿红得如地上刺目的鲜血。

齐锦棠坐到床边看着荷花,平日里本就不算丰腴的脸颊,此时消瘦得几乎有些内陷,原本白皙红润的脸色,现下白得如精美的瓷器,却又脆弱易碎,让人如履薄冰地不敢随意碰触。

伸手握住荷花无力冰冷的手,贴在自己也并不算暖和的脸上,齐锦棠闭上眼睛,一路上快马加鞭地赶着回家,顾不得自己这样赶路是否安全,只为了让家里能够少担心片刻也好,谁知刚进家门就得知荷花早产又出大红的消息,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看到她人是否还安好。

稳婆和大夫都再三叮嘱,人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千万不能随便挪动,要就这样躺着静养,苗儿领着几个丫头飞快地收拾了屋子,把满地染血的棉布都清理出去。

荷花不能吹风受凉,所以屋子也不敢开门开窗,炭盆也只能都拢着,满屋都是血腥之气,齐锦棠却丝毫不当回事,只是小心翼翼地握着荷花的手,用自个儿的体温暖着她,身子乏得不行却也不舍得合眼,沙哑着嗓子,一声声地唤着:“荷花……荷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满怀的担忧和心疼宣泄出来。

“锦棠哥……”荷花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像是梦见了什么,眉头紧蹙,身子也开始扭动。

齐锦棠侧身片腿坐到床上,伸手抱住荷花的上半身,揽在自己胸前让她靠着,在她耳边安抚着:“我在,我在这儿陪着你,乖,好好睡一觉。我好好的回来了,你也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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