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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公子难求-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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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犹如水墨画般意蕴绵长的墨色瞳仁。
惊得苏婉之当场就倒退两步跌出了床边,待反应过来,惊讶变作惊喜,她忙道:“姬恪,你醒了?”
姬恪点头微笑,眸子里满是温柔的喜色:“醒了。”
然而,这样的目光让苏婉之忽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还记得姬恪清醒之前她最后和姬恪那不甚愉快的对话,姬恪肩膀上的伤还未好透,隔着包扎的纱布隐约可见淡淡血色,那是苏婉之刺的。
原本她的打算是在姬恪清醒之前送他去回春谷治病,治好了她也好全身而退,可是……姬恪现在就醒了。
对于姬恪清醒的喜悦一点点冷却下来,苏婉之用平静语气道:“我只是受人所托送你去回春谷治病罢了,你别想太多。”
姬恪的眼中掠过一丝意料中的黯然,喜色也渐渐褪去,只是温柔犹在:“我知道……”
“那就好。”苏婉之不再看姬恪,推开屋门看向屋外,“我去弄点吃的,一会去找苏星和其徐汇合。对了。齐州应该是你的地盘,为什么会有人通缉你?”
“通缉我?”
“对,就是那个齐州司马,应该是你的下属。”
姬恪想了想,缓缓摇头:“他是大皇兄的人,大约是知道我在这里罢。”
“怎么,齐州不该都是你的人么?”
“不止。”姬恪摇摇头,并没有多谈。
苏婉之对此也没有太大兴趣,只把匕首丢给姬恪道:“我出门弄吃的,你在这里别乱跑。”
姬恪苦笑:“想跑我也跑不动。”
只过了一炷香后,苏婉之就带了十来个包子两碗粥回来。
自己留了一半的包子和粥,另一半放在姬恪床头,苏婉之恶狠狠道:“你自己吃。吃快点,我们还要出门。”
姬恪笑着应下。
他被苏婉之刺伤右肩,手掌却是伤在左手,两手具有不便,包子尚可以小心用右手捧起吃,粥只能小心侧弯起身用右手握住汤勺,慢慢递到唇边。
两下之后,右肩的伤口就有些崩裂,姬恪只好又换到左手。
苏婉之飞快吃完,抱臂看着姬恪艰难的模样,心上一软,终究还是……看不下去。
劈手夺过姬恪的勺子,从底层舀了勺稀饭,吹也不吹就塞进姬恪嘴里,粥此时还冒着热气,温度想必不低,姬恪只在进嘴的瞬间皱了眉,随即便咽下,似乎毫无所觉。
脑海中闪过姬恪近乎自虐般张开手臂让她刺的样子,苏婉之心头一跳,觉得自己如此作为实在很没意思,也不再捉弄姬恪,老老实实从上面舀把一碗稀饭都喂给了姬恪。
吃完,苏婉之又拿出一瓶金创药,一声不吭的给姬恪肩膀和手掌都涂上药重新包扎。
姬恪的眉宇渐渐舒展开,自始至终不变的是眼眸里静谧安然的温柔。
六十章
坐上了马车,苏婉之靠着榻自斟了一杯热茶,才算安下心。
这次总算没再横生枝节,找到苏星其徐的过程很顺利,马车和行装都准备妥当,扶上姬恪便再次踏上去回春谷的路。
回春谷就在齐州境内,也用不着再过境。
握紧茶杯,侧眸,姬恪躺在铺满被褥的马车里沉睡已久。
其徐和苏星在外赶车,马车越开越偏僻,车外也越发寂静。
大约到了林间,车轱辘转动开始吃力,渐渐起了颠簸,苏婉之倒无所觉,车身摇晃两下,姬恪睁开了眸,微皱起眉,似乎对颠簸的道路很不适,按着额,低道:“茶。”
苏婉之刚想倒茶,又停住手,没好气道:“自己倒。”
放下手,姬恪眸中的迷糊渐渐散去,看着苏婉之,又是苦笑。
慢慢坐直身,姬恪颤巍巍用左手端起另一个茶杯,就预备要饮下杯中已经半凉的残茶。
那茶不知放了几日,苏婉之见姬恪竟是真的要喝,才忍不住以手按住杯口:“你还嫌自己的身体不够麻烦?”径自动手把茶水倒出马车外,接上温热的新茶,正欲递茶给姬恪,忽然带几分狐疑的问:“姬恪,你没有故意装成这样?其实你没有病得那么严重?”
姬恪手握拳,撑在口边咳了两声,苍白的脸色染上几点薄红,待咳意平复下来,才笑问:“你希望我病得多重呢?”
本想为难姬恪的话,却反而让自己哑口无言。
苏婉之丢下茶,扭头不再看姬恪,声音淡淡飘来:“病多重都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婉之……”
“又有什么事?”
姬恪抿了抿杯中纯醴的新茶,苦涩的滋味自口中蔓延而下:“苏婉之,你就打算一直用这样的态度对我么?”
“怎么?我态度不好么?你不乐意?”话里的语气近乎是咄咄逼人。
姬恪讶然片刻,终是一笑:“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虚弱的声线里不乏委曲求全之意。
苏婉之不乐意了,霍然转头盯着姬恪:“你别老用这种口气说话好不好,弄得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明明一直被你设计欺骗的人是我,该觉得委屈的人也是我!”
温柔笑意仍挂在姬恪的脸上,似乎从来他就是这个样子,温文尔雅,谦和恭顺。
过去这些都是苏婉之爱慕的理由,然而此时,却变成了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姬恪怎么还可以用这样的态度面对她?
听完苏婉之的话,姬恪露出怔愣的神色,随即笑容苦涩道:“自小母妃教育我便是如此,君子为人无论何时何地须要温谦待人。”他牢牢记着,这点其实相当有用,无论敌友贵贱他皆是这样一副面具,于是人人都道齐王殿下温润如玉,性子谦和有礼,为君子典范,有名士之风,这样久了,连自己也剥离不开。
“有一而再再而三骗人的君子么?好了,把头扭过去,我不想看见你,你也别说话了!”
苏婉之不为所动,目光坚定的命令姬恪。
他确实骗苏婉之有些过分了,苏婉之这个态度其实……也属正常,姬恪无奈叹了口气,转头向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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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两三个时辰,才渐渐慢下。
苏婉之撩开马车窗帘,只见不远处矗立着两块参天巨石,很是骇人,巨石上刻着偌大三个黑字:回春谷。
其徐停下马车,对车内的苏婉之姬恪道:“到了,此处便是回春谷。”
跳下车,苏婉之好奇:“谷在哪?”
其徐不言,只是上前敲击巨石,声声震天。
不多时,有白衣妙龄少女提盏八宝琉璃灯漫步而下,面上笑颜如花。
“不知是哪位前来求医?”
苏婉之不客气指着马车:“里面那人。”
少女走到马车前,掀帘一看,秀丽的面容上显出几分不出意料的惊艳:“好漂亮的公子……”惊叹后又低声嘟囔道,“我就说谷主才不可能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哼哼,果然一山自有一山高,看他以后还臭显摆不,不过这脸还真是好看的紧。不知道摸上去……”
说话间,少女探出一只手,竟像是要上去触摸看看。
立在一侧的其徐两步走到少女面前,沉声道:“不知姑娘能否让我们入谷求医?”
少女讪讪收回手,绽开大大笑容:“能,当然能。不过他这身子从正常通道进,只怕半路就得累死过去,你们等着,我找人把他抬下去。”
话音一落,少女飞快穿过两块巨石,两柱香后,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抬了一顶竹椅过来。
“扶他上去,谷主现在正闲着,下去了就能看病了。”
事情似乎出乎意料的简单,苏婉之却莫名的不放心,动手拦住两个要扶姬恪的大汉,对少女道:“等等……难道回春谷就没有什么看病的要求?你就这么给他看病了?”
“回春谷自然有回春谷的规矩。”少女抬了抬下巴,很是骄傲的样子,“你若是江湖中人难道没听过回春谷的求医令?不得允许擅入谷内者不救,死人或一心求死者不救,恶贯满盈罪大恶极者不救。你们又不在此列,我为什么不救?”
苏婉之还是有些忐忑:“那把他治好需要什么代价?”
少女有些不耐烦:“还不知道他什么病呢,这些等谷主看了再说。病人都还没问,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一直闭眸休憩的姬恪突然开口,声音柔若春风:“这位姑娘,我们是第一次到回春谷求医,难免多些疑问,抱歉。”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问的。”少女一改方才的不耐烦,笑容明艳,“对了,有没有人说过,你不止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姬恪一愣,似想起什么,淡然一笑:“的确是有人说过我好看。”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你好看。”
苏婉之心头没来由的浮现出这两句对话,心头一跳。
那厢,两个大汉已经扶着姬恪坐上竹轿子,苏星对苏婉之喊道:“小姐,我们也下去。”
苏婉之回神,点点头,跟在少女身后自巨石缝隙而上。
拐弯之后,苏婉之就呆住了。
方才巨石遮掩,看不到此后的全貌,如今看去,只见那巨石掩盖的狭窄谷口下是层层石阶,石阶歪歪扭扭直通而下,不知百层还是千层,犹如悬崖陡壁,骇人非常。
怔愣时,少女已经带着两个大汉步履如飞,少女的身形虚幻,几步后就已经将苏婉之甩下,宛如叶片飘零。
苏星拍了拍苏婉之,颤声问:“小姐,怎么办啊?”
看着另外一侧已经飞身而下的其徐,苏婉之咬咬牙道:“怎么办?爬也得爬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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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苏婉之搀扶着已经完全瘫软的苏星爬完最后一个台阶,苏星一屁股坐在地上,插腰对苏婉之挥手:“小姐,我……我不行了。”
苏婉之靠着墙,几乎想要泪流满面。
但念着姬恪还在里头,又撑着往前走了两步,那个白衣少女此时提灯正等在这,见她们如此很是不屑道:“你们好慢啊,我都等了大半天了,”说着,手指一指,“喏,顺着这条道一直朝前最末一座便是谷主的院子。”
言罢,又一次飘然远去。
苏婉之看着那条长长的大道,头一次体会到传说中喉头一甜几欲吐血的感觉。
“小姐……”
苏星哀求看向苏婉之。
苏婉之摸了摸苏星的头,蛋定道:“没事,我一个人过去,你就坐着休息。”
苏星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苏婉之,双手握拳作打气状:“小姐,辛苦了!”
待苏婉之欲仙欲死匍匐到了那最末的院落,已然日薄西山。
那修的极尽骚包华丽的院子里,其徐正站在侧屋门口,身形笔直的朝里望着,见苏婉之走来,沉声道:“谷主正在为公子施针,已经两个时辰了。”
苏婉之继续靠着墙喘气。
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就轰然打开。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略带疲倦之色从里走出,身后跟了三两个小童,脚步在门口顿住,侧目道:“谁是刚才那人的家人?”
其徐忙出列道:“我是。”
男子淡淡道:“你确定刚才那个是活人?”
苏婉之和其徐都是一震,这次是苏婉之忍不住先道:“怎么可能不是活人?”
那男子的视线从其徐滑到苏婉之身上,勾唇带了几分玩味,继而冷声道:“他幼时中过毒,不知哪个庸医居然对这种小毒也用以毒攻毒的办法,积聚在他身上的毒素几乎侵染透了五脏六腑,再加上那些透支生命力的耗费,能撑到现在还不死他也不容易了。”
对方说的轻轻松松,苏婉之却反而不那么担心,反问道:“那你到底能不能治好?”
男子只道:“我尽力。”
“堂堂回春谷的谷主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了么?”语气中带了三分不以为然。
男子转身,向苏婉之逼近一步,淡笑:“小姑娘,你这激将法倒用得不错,不过……好,你确实找对人了,若是别人未必治得好,可到我沈天行手里,就没有治不好的病,你最好现在就想想要用什么偿付我的报酬,这病要治好可要费我不少功夫。”
苏婉之转转眸,微笑:“这点小病也用的着谷主花大功夫?”
男子这次却没动:“小姑娘,激将法用一次就够了,多了可就不灵了。”
说着,也不等苏婉之再说什么,就带着小童走进了正屋,并随口吩咐道:“带病人去春香阁。”
人都走了,苏婉之自然也没办法。
又撑着墙休息了一会,她才想起去找人问,到底回春谷治病需要什么样的报酬?
计蒙给她带的银两虽不少,但也不算多,可是看这回春谷的架势……苏婉之望了望,只见这小院内回廊曲折纵横,庭院幽深,回廊尽头连接一水中楼阁,清泉细流自假山潺潺倾流,环楼阁回绕,泠泠水声悦耳动听,似绵延不绝……这似乎不是几百两就能打住的……
提心吊胆的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苏婉之便找到领他们进谷的少女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少女听完,掩唇一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没有黄金万两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来偿付的嘛。”
“那还有什么……”
少女想也不想便嬉笑道:“比如说你最珍贵的东西啊。”
最珍贵的东西,苏婉之叨念着这个词走近春香阁的厢房里,药香萦绕间,姬恪靠着榻上,手中握了一卷书,洁白的书卷衬在他的指间,显得手指越发修长白皙。
看见苏婉之走进,姬恪忙放下书,冲她温柔笑起,似乎又想起苏婉之的命令,笑容敛了敛,略侧过脸,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早。”
第六一章
苏婉之在这一刻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无理取闹。
好,这次无理取闹的其实是她自己……明明是她要姬恪把头扭过去别说话的,可是姬恪真的照办了之后,她又觉得不舒服了。
真是……别扭的心理啊,苏婉之默默在心里抓狂。
可是看着姬恪一脸温柔笑容的模样,她又克制不住自己想揍人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若真是一拳揍实了,姬恪不死也至少半条命下去,于是又强自按捺下。
内心种种复杂之情一言难尽,苏婉之在屋内寻了处坐下,硬邦邦回了句:“早。”语气里还带着压抑的火星味。
姬恪见苏婉之如此,显然是不大想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额……用过早点没?”
“没。”
“我这还有刚做的点心……”
“没胃口。”
他说一句,苏婉之堵一句,姬恪无奈垂了垂眉目,便又拿起书,侧身看起。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顿时陷入了静默中。
刚从堵姬恪的话中找到乐趣的苏婉之不情不愿的瞅了瞅姬恪握着的书,是本蓝封皮的医术,正欲开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药我端进来了。”
白衣裙的少女不等回答就举着托盘步入房中,径直摆在姬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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