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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北京教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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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是从前门儿上的车。上车后,几个佛爷就像泥鳅似的挤着人缝向后门溜,沿途摸顺手货。顺手货往往不是什么大货,但是出得快。不管是谁,只要得了手,一个眼色大伙儿就赶快下车,然后就地等下一趟车。
这样是麻烦一点儿,但是保险,不用担惊受怕。再说,勤能补拙,积少成多嘛。
弟兄们的手脚可真够利索的。车门刚刚关上,两份货就到了黑子的手里。
第一份货是站在车门口的那个抱孩子的妇女的,没多大油水,顶多有个块儿八毛的,黑子随手把它甩了。
第二份货出自那个外地傻帽儿。你瞧他,把提包顶在脑瓜顶上,两只手紧紧护住提包,拼命往车厢中间挤。这样,所有的衣服口袋还不是都白给了吗?
这份货是老二递过来的。刚一接手,黑子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好家伙,一辈子都难遇着的大货,至少有三个整数。
他赶紧给佛爷们递了个眼色,告诉他们,逮着鱼了,车一停站赶快下车。
但是迟了,从他身后又递过来两份货。
黑子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四份货,就是四颗冒烟儿的炸弹,每一秒钟都有爆炸的可能。而且一个炸了,其他的就都跟着炸,四颗炸弹,能把人炸得粉身碎骨。老天爷,车怎么开得这么慢呢?快停车吧!
黑子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他妈的,要炸就快点炸吧!别他妈的软刀子割神经,折磨得人难受。黑子几乎疯了。
终于,车进站了。在车门马上就要开启的瞬间,第一颗炸弹炸响了:“有贼,我的月票丢了!别开门,抓贼!”抱孩子的妇女惊叫起来,她的声音尖厉、紧张,混乱嘈杂的车厢内立刻沉寂下来。
几秒钟之后,几个更惊慌的嗓音也相继炸响了。
“我的钱包,我的钱包!”
“天杀的!我的钱包也被掏了!”
外地人丢开提包,两只手慌乱地拍遍了自己的全身,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我的钱丢了!四百块钱……全没了……”
车厢里,乱成一锅粥。



15


他是在北京站前的一家饭馆里遇到她的。
当时,他正独自一人在吃饭。一只污脏的、纤细的小手伸到他的眼前,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大叔,你行行好,给我两个包子吧!”
他厌烦地抬起那颗硕大的头,鼓着两只蚕豆眼看过去,桌子旁边站着一个讨饭的小姑娘。她瘦瘦的、小小的,顶多十四五岁。脸上有污渍,两只小辫却梳理得很整齐,利利索索的。
他本来想挥手让她走开,但是小姑娘那双透着恐惧和乞求的黑眼睛使他改变了主意。他夹了两个包子给她。
小姑娘接过包子,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走了。走到门口时,小姑娘又给端盘子的服务员鞠了个躬。这让他感到挺有趣的,这小丫头,会要饭,懂规矩。
走出饭馆时,他又看见了小姑娘。她蜷缩在饭馆前的暗影里,可能有点怕冷,肩膀哆嗦着,头垂得低低的,单薄的身子在阴影中显得是那么弱不禁风。
他给了她一块钱。
在站前广场转了一圈,他上了2路无轨电车。车开动时,他偶一回头,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她站在车门外,两只漆黑的眼睛透过车门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记住什么。
车行一站,他下了车,折回站前广场。小姑娘仍在那里。
他摇晃着那颗大头,瞪着两只蚕豆眼问小姑娘:“你不怕我?”
小姑娘笑了:“大叔,你是好人。”
“好人?”他抬起头,仰望着夜空想了想,说,“我杀过人。”
小姑娘又笑了,漆黑的眼睛里闪出泪光:“我也杀过人。”
“你?”
“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



16


陈成刚回到城里,就听到了顺子出事儿的消息。
正要去医院看看他,边亚军来了。
“星敏在山里还好吗?”边亚军关切地问。
“还可以。二十三个学生,分成四个年级,她又教语文,又教算术,也够她的戗。”陈成说。
“听说过土匪这个人吗?”沉吟一会儿,边亚军问陈成。
“听说了,顺子被他打伤了。”
“明晚,他约我到安外小树林去会会他。我想找一个帮手。”边亚军说。
“我去。”陈成毫不犹豫地说。
“土匪和周奉天的关系很深,你和奉天的关系不错,你去合适吗?”边亚军说,“明天晚上,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没法躲了。”
“你和周奉天的关系不是也不错吗?”
边亚军不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你觉得王星敏这个人怎么样?你们能谈得来吗?”
“很难。不过,我挺佩服她。”陈成似乎不想再提王星敏,又问边亚军,“你是来找我帮你的吗?”
“我必须找个靠得住的人。土匪这家伙心毒手狠,你要是能跟我一起去,我心里就踏实些。”边亚军拍拍陈成的肩膀,又说,“周奉天托你去探望王星敏,也是觉得你靠得住。他打算把王星敏托付给你,你明白吗?”
“我不配。”
“那谁能配得上她呢?”
“咱们这些人,没有一个配得上她的。咱们都是走兽,她是在天上飞的。”
下午,陈成和边亚军去了医院。顺子一见到他们就要哭,床边,搂树叶子的姑娘拘谨地坐着,不知为什么,见到生人来她就要脸红。
“顺子,这人就是救命恩人吧?”边亚军很严肃地给姑娘鞠了个躬,“顺子救过我的命,你又救了他,我替顺子兄弟谢谢您了。”
陈成看了看姑娘,对顺子说:“出院以后,你该收敛着点儿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让人家姑娘替你揪着心。”
姑娘的脸更红了。
临走,他们给顺子留下一些钱。



17


他把小姑娘带到永定门外的护城河堤上。回北京以后的一个多月里,他都是在这里过夜的。
“大叔,你也没家吗?”
“过去有,现在没有了。”
睡到半夜,他被小姑娘的哭泣声惊醒了。
“你怎么了?”他问。
“我怕。”小姑娘哭着偎进他的怀里。
“怕什么?”
“人。他们好厉害呀,那么多人,喊口号,开大会……”
他轻轻地搂着小姑娘,摸她的小辫。过了很久,他说:“我也怕,怕人。”
“为什么?”小姑娘不解地问。
“因为我杀过人,人们也就会杀我。”
“那我们一起走吧,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盖间房。我做饭,你种地,就咱们俩,永远不见别人,那多好啊!”小姑娘天真地说。
他看着小姑娘那双漆黑的眼睛,点了点头:“过几天,我带你去东北。那里的老林子特别深,钻进去一辈子都不会让人看见。”
这一夜,小姑娘睡得很甜,他却再也没有合上眼。
第二天傍晚,小姑娘早早地来到河堤上。他答应今天早点儿回来,给她带一只烧鸡。
烧鸡是什么味儿呀?她想着,笑了。忽然,她听到有人到河堤上来了。她高兴地起身迎了过去。
来了四个人,没有他。
这四个人好凶啊,手里都拿着刀子。为首的人个子不高,细长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小姑娘吓得浑身颤抖。
“土匪在哪?”这个人问。
“没……没有土匪。”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昨天晚上我就在这儿,没有碰上土匪。”
那个人笑了:“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呢?他是不是个大脑袋,小矮个儿?”
“是。”小姑娘嗫嚅着说,“他不是土匪,是好人。”
那个人又笑了:“我们都是好人,杀人不眨眼的好人。”
他们在河堤上等土匪,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土匪也没来。那人突然变得很凶,抓着小姑娘的辫子,厉声问:“他今天到底回来不回来?”
“他说,不回来了。”小姑娘撒了个谎。她看得出来,这些人或许就是他所怕的那些“人”。
“他不回来,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不是他的小姘头吗?”另一个高个儿瞪着眼问她。
“我不是姘头,我是丫头。他叫我丫头。”小姑娘不满地说。
“那好吧,宝安,”那个矮个儿的人把小姑娘搡给高个儿,“你试试,到底是丫头还是姘头!”
没等小姑娘挣扎,宝安抱起她就进了树丛深处。不一会,从树丛里传来小姑娘撕心裂肺般的哭叫声。


土匪回到大堤上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小姑娘发现了他腿上的刀伤,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是那些人打的吗?”
“哪些人?”土匪吃惊地问。
“刚才,他们来了,拿着刀。没找到你,就……”小姑娘紧紧搂着土匪的脖子,痛哭着说,“我的身子,是给你留着的呀……”
他紧紧抱住小姑娘,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睡吧!别怕,我再办完一件事,就带你去东北。那里有人参,有金子,咱们能活得过去的。永远不再见人。”
小姑娘渐渐地安静下来。她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土匪,说道:“大叔,我给你生个小孩子,好吗?”
“别胡说八道,快睡。”
“你答应了,我就睡。”
他点了点头,小姑娘合上眼,睡着了。那只烧鸡,他拖着伤腿带回来的烧鸡,也不知扔到哪儿去了。
半夜,他轻轻地把小姑娘放在地上。自己摸出一把薄钢片砍刀,下到河边,蘸着河水在一块石头上磨起来。
回到小姑娘身边时,她又在哭,漆黑的眼珠被泪水洗得更黑了。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死了,是被人打死的。浑身是血,脸上也是血……”小姑娘又扑进他的怀里哭起来。
他笑了,嘴一直咧到耳根:“我早死过几回了。”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他背着砍刀走了。临走前,他和小姑娘约定,第二天一早就坐火车去东北。他们将在北京站的售票厅前见面,到时候不见不散。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姑娘就等在售票厅门前了。她的脸和手都洗得很干净,小辫梳得整整齐齐的。
但是,他却没有来。
一天、两天、三天,他都没有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他还是没有来。
饿昏过去的时候,小姑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颗很大的头,上面都是血。
这颗带血的人头咧开大嘴朝她笑。她想把这颗头抱在怀里,亲他,舔干净上面的血。



18


1路公共汽车上炸得一塌糊涂。在纷乱中,有两个人最冷静。
一个是司机。在他的身后,车厢里已经乱成一团,这个中年汉子连头都没回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油门,让车驶入快行线,向派出所方向开去。
但是,仿佛他的脑后长着眼睛,他清楚地知道,有人悄悄地向他逼了过来。而且,那人手里一定拿着刀子。
黑子也极为冷静。既然事情的结局是意料之中的,那么慌有什么用呢?他慢慢挤到车厢的最前面,突然拔出刀子顶住了司机的后背,低声命令道:“停车!不停,我扎死你!”
司机似乎早有准备,他没有回头去看,但脚下却使劲地踩了刹车。车在木樨地大桥上停住了。
“你先下车!”黑子又命令道。同时,他的刀尖扎进了司机的左肩,血水一下子浸透了他的白背心。司机还是没有回头,随手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跳了下去。
黑子转过身来,持刀面对着惊呆了的人们,恶狠狠地说:“谁要敢动一动,我一刀捅死他!”说完,他掏出几个钱包,扔在地上,用脚踩住,说:“爷们儿今天认栽了。我们下了车,是谁的,谁拿走。”
佛爷们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身边挤进驾驶室,跳下车。
黑子下车后,双手持刀一抱拳,对站在车门旁的司机说:“大爷,今天惹您心烦了,改日再面谢。”说完,他带着佛爷们向工会大楼后面的楼群中跑去。
跑在最后的佛爷还没跑出几步,就觉得身后有人追了上来,他刚要回头去看,脑门子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
追上来的人是司机。他拧着佛爷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蛮有把握地对乘客们说:“逮住这一个,就能逮住一串,钱也丢不了。”
有十几个着旧军装的老红卫兵恰好骑车从这里经过。骑在前面的一个瘦瘦的青年立即停下来,他望着正在狂奔猛跑的几个佛爷,对一个高个子说:“南征,佛爷!”高个子没有犹豫,说了声“追”,立即掉转车把向黑子他们追过去。


老二紧跟在黑子后面,忽然,他听到脑后一阵风声,急回头,吓了一大跳。
一大群气势汹汹的老红卫兵飞车追了上来。最前面的是一个剃着光头的粗壮汉子,他一手扶车把,一手抡着钢丝车锁向老二抽过来。
老二拼命地往前猛跑,钢丝锁的铜头一下又一下地呼呼着落在他的脑后。情急之中,他向跑在前面的黑子叫了一声:“大哥,快救救我!”
黑子听到喊声,猛地收住了脚,让过老二。光头正好冲刺到他的身前。他用左手的刀挡住钢丝锁,身子往前一进,顺势把右手的尖刀送进光头的臀部。
光头连人带车摔倒在马路上。
黑子转身再要跑时,刘南征已经追到他的身后。黑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头上重重地挨了一击,身子一下子扑了出去。
他的肩膀撞在马路牙子上,昏了过去。
刘南征挥舞着皮带,很潇洒地骑车在黑子身边转了半圈,停住了。



19


李大妈是街道居委会的治保委员。在胡同里,那帮子不三不四的小青年都有点儿怕她,可是,她愣是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没辙。
老大因为偷钱包,从少管所刚出来又下了大狱,被政府发放到新疆去了。老二在十三岁时又走上了这条道儿,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比他哥哥偷得还邪乎。
李大妈没少管教儿子,骂不行就打,铁锹把子都打折了几根,贼骨头就是不软。最后实在没辙了,老伴儿给儿子上了脚镣。挺粗的铁链子一头锁住儿子的腿,一头固定在柱子上,任你是吃喝拉撒,不许出屋门一步。
三天以后,儿子的脚脖子被铁链磨出了血。当妈的心疼了,给他开了锁。也就是一转身的工夫,那小子就跑了。
从此,就再也没了老二的影子。
中午,李大妈炸好酱,正要下锅煮面条时,有人来了。来的是两个穿旧军装的学生。一个瘦瘦的,有点装腔作势的样子;另一个,个子高大,身板魁伟,神情很严肃。
“我们是学校保卫组的。你儿子偷钱包被革命群众当场抓获。我们是按他交代的口供,来提取他藏在家中的赃款。”瘦子板着脸说。
“有介绍信吗?”李大妈端起治保委员的架子,公事公办地说。
“有。”瘦子递过来一张纸。
李大妈不识字,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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