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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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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标语口号一片混乱,每家每人都忙于应付运动,自顾不暇。父亲被打倒后,我们更是不愿
出门,不愿见人。有一天,我和大姐邓林从家里出去,走到胡同口,看见陈毅伯伯带着警卫
员,正从外面走来。看他严肃地沉着脸,就知道一定是刚刚被迫看过大字报。许久未见,陈
伯伯人瘦了,我们从小就熟悉的那副动人的笑容也消失了,只是他的腰板,还是挺得那样的
直。我们知道,在“二月逆流”中,陈伯伯也挨了批判。为了不再连累他,我们自动躲着靠
在一边。不想他一眼看见了我们,脸色一变,眉头一扬,老远的几步就跨了过来。他叫着我
们的名字,并突然弯下腰来,像是鞠了一个躬似的,然后问道:“都好吗?”我们一下子愣
住了,当反应过来,知道他是在问候谁时,心头一热,忍不住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我们赶紧
回答:“都好。”陈伯伯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他又沉下了脸,缓缓向巷子
的深处走去。当时,我们曾为此激动了好几天,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和陈伯伯最
后的见面。

还有一次,公务员老吴回来,把一包香烟交给母亲。他说,在胡同里,碰见李富春的警
卫员小孔,小孔看见周围没人,悄悄塞给他一包烟,小声说:“这是富春同志给小平同志
的。”老吴看着小孔走后,半天才回过神来,赶快回家。父母亲看着这包香烟,许久没有说
话。他们心里明白,在这艰难时刻,他们的老同志老战友,惦记着他们呢。

一年多前,邓小平送橘子给彭真。一年多后,李富春送香烟给邓小平,世事变迁,怎不
令人感慨。

这种状况又维持了一个多月。9月13日,公务员老吴突然急匆匆地来告诉我们,刘家的
孩子们被撵出家,撵出中南海了!刘家三个念中学的大一点的孩子,一人只让带一个铺盖
卷、一辆自行车,给强行送到各自学校去了。小的一个上小学的,交给带她的阿姨也被强行
撵出家门。老吴焦急地告诉我们,你们也要有准备呀。

这时,在家的只有邓楠和我。我们跟妈妈商量,无论如何不能像刘家的孩子那样被撵
走,要走,也要有个去处。我们家还有一个老奶奶,即使我们能去学校,奶奶怎么办?奶奶
解放后一直住在我们家十几年了,这么大年纪,总不能让她无家可归吧?刘家的孩子比我们
家的小,就这么让人赶走,太惨了。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我们的命运绝不能任人摆布。商
量定了以后,我们也是铁了心了。

不久,造反派和中办的人真的来了,凶神恶煞地命令我们回学校去,命令我的奶奶回老
家去,而且两小时之内必须“滚出中南海”!父母亲被软禁不能出来,我们姐妹二人对着造
反派申辩起来,说要走可以,但必须给我们找一个住的地方,我们坚决不去学校住,奶奶也
不能回老家乡下,那里根本没有亲人了,难道要她去死吗?除非你们用绳子把我们绑走,否
则我们决不走!造反派吼,我们也吼;造反派凶,我们也不示弱。我们横下心来跟他们大声
喊着,控制不住的眼泪一串串地顺着脸颊往下流。那些造反派见我们这个样子,没办法只好
暂且走了。他们走后,我们放声大哭了一场。自从父亲被批判以来,一直到今天,所有的委
屈,所有的愤怒,和即将与父母亲分离的悲伤,像洪水一样再也禁制不住,一股脑儿地倾泻
出来。

知道逃脱不了被赶走的命运,我们把大姐从学校叫回来,赶紧一起收拾东西。我们在西
屋忙着收拾,妈妈在北屋也忙着找。我们在屋子拐角的地方偷偷“交接”,妈妈找到一件,
交给我们一件,她和父亲是想让我们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

最终,我们胜利了。过了几天,造反派通知我们,给我们在中南海外面找了两间房子,
但要在两小时内立即从这里“滚出去”。

临走的时候,我们分别悄悄地走到父母亲住的北屋和他们告别。妈妈趁我们去时,从她
的屋里赶紧再拿出一些东西交给我们。妈妈的眼里含着泪水,从她手中接过东西时,我感到
她的手烫烫的。爸爸正好在房后的走廊里,我走过去匆匆地亲了他一下,又匆匆地走了。爸
爸是最爱我们这些孩子的,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我知道,虽然他从来坚强,从来遇险不
惊,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与朝夕相处的儿女们分别,也许从此再也不能相见,对于他
来说,这是最大的伤害。政治上的遭遇再险恶也打不倒他,亲人的生离死别,却是他最难于
接受的。 



第七章

 秋日的悲凉

1967年9月的那个秋日,我们离别了父母亲,离开了居住了十年的中南海的家。

从那个时候起,父母亲开始了他们与外界完全隔离的囚禁生活。而我们这些孩子们,也
开始了与从前迥异的人生道路。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的面前没有平坦的大路,我们将要面
对的,是在中南海———那个往日的避风港———以外的漠漠人世。艰难的人生磨练,将时
刻伴随着我们,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在此后的两年中,两个最大的“走资派”刘少奇和邓小平,一直在中南海各自的家中被
囚禁。由于毛泽东对于刘、邓的处理有区别,因此刘、邓的处境也大不相同。

刘少奇被囚禁在中南海的家中,其夫人王光美被关进监狱,身边的工作人员换成监管人
员。刘少奇———这位迄今为止尚由宪法承认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重病在身,受尽折
磨,最后遭到遣送,惨死于河南开封。

而邓小平,虽也遭囚禁,但始终没有把他和我们的母亲分开。要知道,在艰难的时刻,
能与亲人在一起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够两人在一起,即便被打倒被批判得再凶再狠,总可以
从相互支持中获得安慰。

父亲的秘书早被调走,换了一个不知可以冠以什么头衔的人,实际在此尽看管之责。家
中原来工作人员就不多,警卫员和司机调走了,但厨师杨维义和公务员吴洪俊保留了下来。
他们两人在我们家都已工作了十多年,虽然对“走资派”也得批判,也得划清界限,但对我
们这一家人还是相当有感情的。有他们在,一是父母亲的生活还有人照料,二是院子里总不
至于显得那样的孤寂。特别要提的是老吴,他来自我们家乡四川,本来没有文化,也不懂政
治,但在这场“革命”运动中,即便是他,也学会了很多的政治。有的时候,他还能把听来
的或认为重要的事情,趁人看不见的时候,在后过道里偷偷地告诉母亲,使得处于完全禁闭
状态的父母亲,可以得到仅有的一点消息。

在囚禁之中,父亲面对的是对自己的狂躁批判,有时还被迫根据一些造反派组织的要求
为他人写证明材料。要为某人写证明材料,就说明这个人正在受到审查和批判。看到自己的
同志和战友受到不公正待遇,父亲愤然而无奈,他只有用坦荡的直言为同志的清白作出证
明。卫生部三个造反派组织要求父亲交待如何重用被打倒的卫生部长钱信忠,父亲于1967年
11月3日写出说明:“钱信忠同二野的工作历史关系是很久的。我们,主要是我,对他是信
任的。我和其他一些负责同志长期认为,他在主持卫生工作方面是较有能力的。他的外科手
术在当时条件下是难得的。他的工作,特别是战场救护工作是努力的。所以我过去对他的总
的看法是小毛病很多,但大的方面还好,对战争是有功绩的。钱信忠当卫生部长是总理提出
来商量的,我是赞成的,对钱信忠任卫生部长事,我同安子文没有什么密谋。”父亲用这个
证明材料,表达了对受迫害同志的同情和支持。

在那个年代,凡是被批判被打倒的人,都会被强制参加惩罚性的劳动改造,有些造反派
甚至用强劳动来达到迫害和折磨人的目的。父母亲被关在我们自己家的院子里,要劳动改
造,却没有什么可干的活。一开始让他们自己做饭,不过没做两天就不让他们做了。可能造
反派突然想起,不能让这个大“走资派”接近刀子之类的利器吧。于是改为勒令母亲每天扫
院子。刚开始是母亲一个人扫,后来父亲自动拿起扫帚,跟母亲一起扫。两年之中,无论刮
风下雨,无论天寒天热,他们每天都扫,一笤帚一笤帚仔细地扫、认真地扫。在单调孤寂的
囚禁生活中,这仅有的一点劳动,竟成为他们的一种需要,成为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不
过,扫院子再怎样用心,也只有那么多的工作量,除此之外,父母亲就只有坐在屋子里,看
书、看报、听广播,或者静坐沉默。

为了节省,两年之中,他们没有添置任何衣物。父亲有一件羊绒开司米毛衣,还是刚刚
解放上海时,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刘晓给他买的。穿了二十年,肘部已经磨破,怎么办呢?
母亲会织补毛衣,她找了一些颜色差不多的毛线,把粗线破开,变成像开司米那样细细的
线,然后用针穿上线,用织毛衣那样的方法进行织补。那么大的一片破洞,经她一补,竟然
和原物所差无几,不知道的话,一眼都看不出来。还有那些破损的边角,母亲也都细心地一
一补好。这件又破又旧的灰毛衣,就这样经母亲的巧手织补一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父
亲一直穿着它,有新毛衣也不肯换。这当然不只是为了节省,要知道,这件毛衣上的一针一
线,都记述着那被囚禁的日日夜夜。

到了晚上,院子寂静漆黑。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点一盏昏暗的小灯。父亲无言无语,闷
坐抽烟。母亲先是看着他抽,后来也跟着抽了起来。为了节省,她只捡父亲抽剩下的半截烟
抽。父亲知道母亲心脏不好,劝她不要抽,说:“现在你的烟瘾比我还大,将来怎么办?”
母亲说:“我抽烟,是因为想孩子们。只要能见到他们,我马上就不抽了。”

这种囚禁的生活虽然难过,但可庆幸的是,他们总算没有像别的“走资派”那样受到残
酷的人身迫害和摧残。

父亲没有受到其他“走资派”所受的迫害和虐待,并不是什么侥幸。还是前面所提到的
那个原因,这是毛泽东的意思,也可以说是毛泽东的一种政治安排。

对于邓小平,毛泽东在对其批判打倒的同时,在政治上是有所保留的,在人身上也是保
护的。对邓小平的监管,毛泽东只让他所信任的汪东兴来管,从来没有让林彪和中央文革插
手。到了1967年11月5日,在与中央文革成员谈关于党的九大和整党问题时,毛泽东虽然仍
把邓小平与刘少奇联系起来,错误地批道:“刘、邓互相合作,‘八大’决议不通过大会主
席团,也不征求我的意见就通过了。刚通过,我就反对。六三年搞了个十条,才隔三个月,
他们又开会搞后十条,也不征求我的意见,我也没到会。邓小平要批,请军委准备一篇文
章。”但同时,他又说:“我的意见还要把他同刘少奇区别一下,怎样把刘、邓拆开来。”

把刘、邓拆开来,话只是一句,但含义很深。明面上,是对刘、邓个人生死前途的决
定,而在深层次上,涉及的问题则是既多又复杂。

毛泽东树立林彪为接班人,公开场合都是由林彪亦步亦趋紧随其后,但在私下里,在私
人之间,毛泽东却似乎从未与林彪“亲密无间”,这是为什么?明知道林彪不容邓小平,而
毛泽东却偏偏保留邓小平,这又是为什么?把刘、邓拆开,难道仅仅因为邓的“问题”没有
刘的大?难道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林彪最“红”的时候,毛泽东就想到了什么,或者已经在
准备着什么?毛泽东之心,实如大海之深,深不可测啊。

按照毛泽东的预言,1967年,将是全国全面展开阶级斗争的一年。这一年中发生的事
情,的确是又多又快又混乱。

继“一月夺权”和“二月逆流”之后,3月,掀起全国范围“抓叛徒”的风潮,无数无
辜者被诬蔑和定罪。4月,报刊上对刘、邓,特别对刘少奇的批判大大升级。6月,打、砸、
抢、抄、抓的歪风泛滥全国。中央不得不发出进行纠正的通知。7月,林彪提出抓“军内一
小撮”,一大批军队干部被打倒。同月,江青提出“文攻武卫”,致使全国各地武斗急剧升
级,大规模流血事件频频发生。8月,在中央文革煽动下,发生了造反派火烧英国驻华代办
处等一系列涉外事件。

到了这时,全国上下,包括军队的各级干部大批倒台,党和政府机构陷于瘫痪,各派造
反组织相互争斗,大规模流血武斗不断爆发,工农业生产被严重破坏,生产持续下降,全国
陷入大动乱和全面内战的混乱局面。

毛泽东从7月到9月,视察了华北、中南和华东地区。巡视之后,他非但丝毫没有感觉到
事态的严重,反而发表谈话说:“全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整个形
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有些地方前一段好像很乱,其实那是乱了敌人,锻炼了群
众。”

毛泽东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的预言的实现,看到了真正的“天下大乱”。天下大乱,
既然要乱,就要彻底地乱,翻天覆地地乱。

毛泽东曾经自我剖析:“在我身上,有些虎气,是为主,也有些猴气,是为次。”虎
气,是王者之气,是霸道之气;猴气,是斗争之气,是造反之气。集此二气于一身的毛泽
东,极其典型地融合了因二气而造就的双重性格。他既是主宰者,又是造反者。他以主宰者
的身份,发动了造反运动;又以造反者的身份,达到了新的主宰境界。环顾古今中外,毛泽
东,只有毛泽东,可以以这样不同寻常的性格和方式,去造就和追寻他那不断“革命”的理
想。

毛泽东是一个伟人,是一个永远的强者。他的所想所为,不可以常人而论之。也许,这
就是他的理想与现实之间常常会出现巨大的差距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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