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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调教大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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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谢皇上。”
惟功谢过,起身,站在对面金台之下五步开外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模样十分的端肃,恭谨。
“你小小人儿,还真的挺老成的嘛。”
万历比惟功大了三岁左右,说起话来就是老气横秋的,摆谱的厉害。
其实少年人的心思是一样的,哪怕是君皇,也是相同。越是少年,越是希望自己比别人成熟,只是皇帝身边的人不是容易能到跟前的,太后要管,张先生要管,冯大伴更要管。挑来挑去,宫人都是三十以上四十左右的,模样也不能出挑,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也不能太小,要挑老成的。就算这样,只要听说小内使勾着皇帝游玩不务正业,太后知道了,必定拿去打死不论。
象惟功这样的比自己还小的,身份又是正经臣子的,还真是没有在万历跟前出现过。
“臣虽小,不论骑、射,均有可观之处,皇上若有需臣之处,臣当竭尽全力。”
“倒是听大伴说,你是在边塞长大,不曾走路就已经在马上了,所以才挑你来陪朕骑马来着,用人么,就要用其长才。”
惟功严肃,万历也是收了调笑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实面君之前,惟功已经想过自己该如何与皇帝相处了。
如果一味奉迎,甚至陪皇帝耍乐嬉闹,一时是会获得小皇帝的欢喜,但时间久了,皇帝也就拿自己当弄臣,小丑,甚至是倡优太监之流。
格调下去,想再往上升就难了!
而且,现在大明也不是小皇帝当家,自己奉迎了皇帝,传扬开去,不论冯保还是张居正,又或是他们身后的李太后,都能一句话就打发自己回家,既然如此,何必自轻自贱的去当一个弄臣呢?
倒是相处熟悉之后,倒也不必太拘泥,否则皇帝成天对着阁臣和翰林,自己再严肃万分,也就白费了能经常进宫的良机了。
此中的分寸,真的也是要费点心机来把握呢……
“今日朕心绪不佳,学骑之事,容后再说吧。”
惟功的态度使万历对他高看了几分,但皇帝也失了和惟功说笑的兴趣,再加上确实原本就有心事,于是万历说了一句之后,便又伏案皱眉了。
皇帝才十一岁,但已经较为成熟,甚至有几分人君的样子了。
“唉,这事该怎么办呢?”
万历呆了一会,愁眉苦脸的道:“李先生将这奏疏送来与朕看,显是要朕赦这赵参鲁无罪,先生的面子不能不顾,不过看这赵某人言词着实狂悖,语涉内臣,朕岂能轻易做这样的主张,真是叫朕烦死了。”
惟功在下头听的心思一动,他每天看史书兵书,可也不是死看书,身在英国公府,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每天看到朝廷的邸抄!
所谓邸抄,也就是通政司每天在宫中内阁抄写重要的政务,汇编之后,抄写了颁行天下。邸抄之上,最要紧的肯定是兵粮钱谷诸事,边关兵事和条鞭法等诸事肯定是头版头条,考成法等诸法也是重人关注的重点,要是有京察等考核官员的重要时刻,邸抄上更加火药味十足。
当时又没有新闻报纸,朝野之间,稍有智识身份的人想了解朝廷的动向和当权者的施政纲领,最要紧的消息来源就是官方发布的邸抄了。
邸抄之外,还有边关的塘报,各官府的行文等等,不一而足,当然最为人喜欢的还是小道消息,在大明小道消息化身为各色妖书揭帖等形式,最为热闹的就是万历中期前后,妖书案成为明末三大案之一,就是小道消息和谣言的最高形式了。
现下万历肯定不知道自己执政中期的麻烦,更不知道自己会堕落成一个有吸毒嫌疑的超级宅男和死胖子,现在小皇帝也就是脸稍许有点发福,但身形长相是和正常的少年一样,再加上皇家的基因不错,皇帝是标准的瓜子脸,眉目清秀,肤色白过很多女子,配上天青色五团龙常服龙袍,金色的翼善冠,看起来就是一个超级有型的小帅哥。
现在小帅哥一脸愁容,显然是在为眼前的事发愁。
目前为止,皇帝只是在张居正和冯保加太后三位一体的羽翼之下的小鸡,真的是没有经历过一点儿风雨啊……
皇帝发愁的事,前两日的邸抄上已经有详细的内容了。
此次事情,赵参鲁这个户科给事中弹劾南京守备少监张进一事引发。
大明的给事中负有拾遗补阙的职权,各科的给事中权力极大,虽然只是七品小臣,但却是位卑而权重。
嘉靖末期和隆庆年间,内阁大学士互斗,给事中们就是赤膊上阵的打手,哪怕是徐阶和高拱这样的人物,夹袋里也要养一票给事中和都察院的御史小弟,遇事就由他们打头阵,所以就算是阁老,对这些言官也是很头疼和忌惮的。
高胡子就是被徐阁老的群蜂蛰头战术搞的神经崩溃,在隆庆年间曾经自请离职,言官威力,在大明真的不是说笑来的。
赵参鲁弹劾在程序上无错,张进也确实有痛脚被抓住了,看起来情理法都在赵参鲁这边,张进是倒霉定了……但大明的事情,律法只能用在普通人身上,用在高层身上,就会用出事情来……
最为关键之处,就在于张进是冯保的人……
现在朝官多在赵参鲁一派,而冯保是肯定要护着张进的,两边正在角力,这个李先生估计是朝官推出来的代表人物,在小皇帝身边施加影响,制衡冯保。
这事儿,水深着呐……
水深,也是机会,小皇帝虽然没有垂询,不过殿中除了十来个太监内使,臣子身份的只有张惟功一个,皇帝说话出声,勉强也算是垂询了。
“皇上为何不问张先生呢?”
“哦?”万历怔了一怔,下意识答道:“李先生说,此乃内监中小小不法情事,只是大伴面子上有些难看,就莫要说给张先生知道了,小小事情,弄的先生也参与其中,浪费精力,十分不好。”
“呵呵。”惟功笑了一声,接话道:“这些话是李先生对皇上说的吧?”
“唔,正是……你怎么知道?”
“张先生这阵子正在清理刑狱之事,事无巨细,先生都督促各法司慎重梳理,务使狱中无一冤者,对平民百姓都是这样细心,先生又怎么会不管天子内臣和外廷之间这么大的冲突呢?”
“卿言甚是,吾知道了!”
万历毕竟太小,被那李先生拿话挤住了,加上有逞强的心理,想独立于张居正和冯保之外使用自己的权力,其实也就是帝王独裁权柄的心理在作怪。
他虽是年纪小,但从懂事时起接受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帝王教育,对权力有着天然的追逐和独占的欲望,虽然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幼童,但在这方面,万历的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是在小心翼翼的想偷偷使用一下自己的权力了……
被张惟功这么一点醒,小皇帝才知道自己太想当然了!
这么大的事,张居正会不管,冯保会由着自己安排,赦免那个鲁莽的给事中赵参鲁?
看着张惟功,小皇帝也是一阵庆幸,他刚刚虽在犹豫,但也接近要下诏旨了,若是旨意一下,想挽回就难了!
他深深看了惟功一眼,道:“你很不坏,以后有空就进来吧,今日就到这里,朕要入内给两宫太后请安去了!”
万历说完,转身拂袖而去,虽然没有褒奖张惟功太多,但话语中的器重之意,却也是十分的明显了。
“臣领旨。”
华丽的藻井雕绘之下,张惟功站在金台之前,若无其事的跪拜谢恩,今日宫中之行,寥寥几句话,却是加分不少!


第033章 狂生
在张惟功出宫后不久,在万岁山西侧不远地方,绵延成片的数百房舍构成的庞大建筑群落之中,一个戴着三山帽,穿着坐蟒红袍的男子斜倚在一张花梨木的官帽椅上,手中持壶,微笑着听完了魏朝的禀报。
“小魏子是吧?差事办的不坏,来呀,赏他一吊钱,可怜见的跑腿差事,不能叫这孩子白辛苦一遭。”
“奴婢谢过宗主爷!”
冯保这么夸赞,魏朝喜出望外,差点儿就哭出声来。
他拜的是王安的门子,虽说也是司礼监的太监,但地位比起冯保来是差的天差地远了,能得宗主爷一声夸赞,不要说还有钱可拿,就算一个大子儿不给,魏朝也欢喜的快晕过去。
“回头英国公府的那孩子出入宫禁,到皇爷面前应承差事,来来回回的,就由你继续接送吧,做事要小心,懂么?”
“懂,宗主爷放心。”
“嗯,那小子,叫张惟功是不是?”
“是,宗主爷好记性。”
一句寻常马屁,冯保却是自得一笑。他能到现今的位子,当年在裕王府里的经历不消说,当差谨慎小心,记性好办事妥当,这都是当太监必要的本事,哪个主子都不会喜欢愚笨的内侍,大人物们不喜欢把话说两次,更不喜欢事情也要叫人办上第二次。
“张惟功这一次话说得不错,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不过咱家身份特殊,倒是真的不便给赏钱,人家英国公府家大业大的,也不稀罕啊……”
“倒不一定……”魏朝果真是个机灵的,连忙将在英国公府的见闻向冯保一五一十的说了。
“竟是如此……”冯保沉吟着道:“怪不得老英国公见过咱家几次,绝口不提这张惟功,倒是一直拜托咱家照顾他那嫡长孙张惟贤,咱家还想这厚此薄彼真厉害,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头。”
他自失一笑,又道:“这一次胡乱允了张元功的请托,把他这儿子补进府军前卫,还给了散骑常侍,咱家难得做一回好事,为人大方些,就果真有回报了。”
事实上刚刚的事可大可小,没准儿就能闹起大风波来。
要是皇帝下旨赦免赵参鲁无罪,冯保的脸就被打的啪啪直响了。
在内廷权势熏天也没有用,皇帝的喜好就代表这些大太监的权力基础是否稳因。小皇帝可能是无心所为,但在有心人眼里,冯保的权势基础已经岌岌可危了。
就算事后能挽回影响,今天这事,也会叫冯保这个司礼掌印太监脸上无光……嗯,是十分无光。
想到此,冯保杀气腾腾的道:“英国公府怎么待他咱家不管,反正宫中不准有人为难这张惟功,魏朝,这孩子喜欢什么,替咱家打听了,咱家再做区处!”
“是,宗主爷!”
在场过百人,不乏穿红袍的高品太监,但所有人都如风吹扬柳一般,深深的低伏下身去。
……
在皇城东安门外,在拥有千间房舍的十王府的东侧不远,有一座丝毫不逊于十王府的建筑,安然坐落于弓弦胡同的深处。
这座建筑的主人明显拥有绝大的权势,仅从一点就能确定:从胡同口到建筑的大门前有半里左右,但等候主人传见的轿子和车马却是从胡同深处一直排到胡同口,并且有往更远处蔓延的趋势。
在胡同口附近,卖小吃的摊贩排成了一条长龙,从馄饨到羊脸肉再到酱驴肉,饺子,烧饼,胡羊汤,一应俱全,在春初寒气逼人之时,这些小食摊子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叫了一看了就格外的眼馋。
赶马车的车夫,抬轿的轿夫,跟主人出门的长随,光是这些人,就足有好几百人之多,熙熙攘攘,竟是将一个幽深狭长的胡同弄的如闹市一般。
到门房里的大厅一看,拿着手本等候接见的全部都是穿着各色官袍的官员,文武皆有,红袍青袍云燕狮子各色补服,从普通的六七品官员再到穿着红袍的封疆大吏或是部堂高官,等候接见的官员足有上百人之多,按文武品流分开,成为一个个小圈子,各自喝茶说闲话,整个厅房之内就跟菜市场一样,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所谓权门若市,就是眼前的情形了。
这里,就是当今第一权臣张居正在京城的居所!
很多人是从数日前就开始在张府等候,从早至晚,一直到主人家宣布谢客,今晚再不召见任何人之后,才会神色怏怏的离开。他们多是要放外任的官员,或是在京各部居于下僚的普通官员,或是有事求请,或是要在离京前面请阁老垂训,只是按各人身份高低的不同,张居正接见的时间也不同……很显然,有些官员在这份时间表上的排名是十分靠后的……
酉时末刻时,在众人眼前,有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穿着道袍,头戴纯阳巾的男子,飘飘然从门厅处众人堆里挤过,在一个张府下人的延请之下,进入内宅。
“此是何人,怎么这般大咧咧的模样?”
“我等苦候数日,便是府、按也不能直接进入,这人身着便服,怎么就昂然直入?”
“唉,也不知道阁老什么时候能见下官……”
有人不服,有人抱怨,也有人唉声叹气,倒是有明眼的冷笑道:“你们也敢攀人家,刚进去的是赵给事中,我等能与他比么?”
“怪不得,他遭了事,倒是潇洒自若,真真是了不起,有伟丈夫的风范。”
“嗯,此番不管结果如何,赵大人已经可以名满天下了。”
赵参鲁弹劾张进之事,也算是老虎头上拍苍蝇,成则获利,败也是名满天下,仅从众人的议论就能听得出来。
身后各人的话,赵参鲁也是隐约听到一些,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
以他的身份,原本就跻身清流,给事中和翰林官,御史官一样,都是由进士身份的青年才俊担任,官职虽低,权柄却重。汉人王朝,统驭臣下都各有家传之秘,宋人是异论相搅,明朝便是以小制大。
用小臣掌握实权,重权,制衡大臣,小臣再牛却无法建立势力,而大臣却只能被小臣所制,彼此制衡,可保大明江山不失。
“拜见阁老。”
“哦,是宗传来了,坐吧。”
接见赵参鲁的地方是张居正的内书房,真正用来看书和办公事的地方,大户人家的房舍各有讲究,这样的内书房,不是真正倚重的自己人,是断然不会被带到此处来的。
这般的待遇,赵参鲁却也不甚放在心上,拱手一礼,便坐到了书案之前,与张居正面对面。
张居正不为人所察的微一皱眉,赵参鲁坐下之后,他又执笔写了一会儿,一刻钟功夫之后,才揉了揉眉间,对房中一个长随问道:“外头还有不少人等着呢?”
“回老爷,是有不少。”
“去吧,说一声,今日不再见客了。”
长随答应一声,自去传话,至此,赵参鲁不能不有所表示了,躬一躬身,说道:“下官多谢阁老。”
“谢什么?”张居正呵呵一笑,起身坐到赵参鲁对面,坐定之后,才敛了笑容,摇头道:“宗传哪,你连接两次上书,言词都十分激切,殊为不智啊。”
“下官倒不以为不智。”
直接顶张居正的人不多,眼前赵参鲁就算一个,但张居正也是难得没有发火,只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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