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语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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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彻那张和顾斐然相似的面容，她分不清自己面对的是儿子还是丈夫，分不清那个她是顾安还是顾斐俞，她只是恨，无止境的恨。
“我···”顾彻看着有发起疯的青妤，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小心的侧了侧身子，不让青妤伤到她。


第十六章　夜间生变
更新时间201078　22：25：42　　字数：2688

　“你说不出话来了吧？”青妤狞笑着，慢慢向后退，“你爱她，你从来都是爱她的，就算她是你的妹妹！”
“娘。”顾彻看了看怀里的女孩，又看了看处于疯癫状态的青妤，觉得现在还是先安抚她比较好，“你错了，我只当安儿是妹妹，没别的什么。”
“妹妹？真的是妹妹吗？”青妤失神地看着他和他小心抱住的女孩，眼泪又流了下来，“你知道吗？我不介意，就算你爱她，就算你只把我当做她的替身，只要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只要你偶尔可以回头看看我，我就可以满足了。可是为什么她回来以后，你就再也不看我，就算她死了，你也不肯回头看看我？”她哭得无助，哭的忧伤，她明明只是一个一心渴望别人爱她的小女子，却被逼成了现在这样。
“忘记她，你忘记她，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神识不清，哀求道：“我们杀了她，她是一个魔鬼，好不好，杀了她？以后就我们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我还是会温柔的唤你顾郎，会好好爱你，给你生孩子。”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眼底那份哀求让顾彻心软。
“我···”顾彻不知道怎么回答，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娘亲啊，怀胎十月又养育自己十二年的娘亲，可是为什么，如果她提出的不是这个要求该多好？除了这一个，他什么都答应啊！
“你不愿意吗？你舍不得吗？还是你嫌弃我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划了自己的脸，我不应该因为恨自己和她的三分相像划了自己的脸。”看到顾彻眼底的犹豫，青妤又不死心地接着说，“我们把她留在这里，就我们两个，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杭州，还像以前那样游湖玩乐，好不好？顾郎。”她那半脸的伤痕，竟然是她自己弄上去的！
娘已经疯了吧！都分不清自己和父亲了，看着她那半边恐怖的脸，顾彻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不管怎样，他都不想放弃顾安，“娘，我不是顾斐然，是顾彻，她也不是顾斐俞，是顾安。”狠下心不去理会眼前那双绝望的眼睛，他接着说，“安儿是无辜的，她很可怜，我不可以放开她。娘亲，我们带着她一起走，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好吗？”
“彻儿，不！你不是我的彻儿！彻儿不会这样。”她又变得绝望起来，喃喃低语。“不是，不是彻儿。顾安，顾斐俞，都是因为你们，是你们毁了我的儿子和丈夫，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都是应为你们···杀了，杀了你们就好了，我就可以回到以前了，杀了她。”她说着，又把手朝顾安伸过来。
顾彻不说话，只是急急地护住顾安，他明白，她的娘已经完全疯了，和她说什么都没有了。
“你爱她，你们都疯了！”看着眼前人，青妤的眼底是化不开的绝望，她突然笑了，“你不用找借口，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爱她很久了，这样很痛苦吧？维持一段不被允许的爱。”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们痛苦的。”青妤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来帮你们解脱，我们——一起——解脱。”她说着，顺手抓了旁边的油灯。
“娘，你要做什么。”看着青妤的动作，顾彻感到非常不安。
“当然是帮你们。”青妤笑着，举高了油灯，慢慢地让里面的油流到桌子上，床上，她衣袖飘飘，在一尺见方的小屋中游走，然后，微笑着燃了火。
“娘，你不要这样。”看着青妤疯狂的动作，顾彻伸出手想阻止，可是由于青妤功夫不错，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青妤并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燃起的火苗微笑，终于，可以解脱了。
由于屋子被泼了油，火势蔓延的很快，顾彻来不及多想，单手抱着顾安，用另外一只手去抓青妤，“娘，火真的燃起来了，我们快出去吧！”
“出去，我为什么要出去？”青妤的力气出奇的大，挣脱了顾彻，还是看着火微笑，“我们都不用出去，在这里，就会解脱。”
火越来越大，如同一个疯狂的恶魔，吞噬着一切。
怀中昏迷的顾安或许是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开始不安的扭动，小脸越来越红，挂了许多汗珠，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火势已经很大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顾彻看了看固执的青妤，又看了看怀中不安扭动的身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以他的功夫，想要强行带青妤走不难，可是这样就必须放弃顾安，但如果先把顾安送出去了，依照这个火势，他就再也没办法回来救母亲。
现在的他，正站在一个人生异常重要的十字路口上，一边是他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另一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同样是生命中重要的人，他很痛苦，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要选择哪一边？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青妤不吵不闹，只静静地看着火焰吞噬自己的衣裳，很快，就是自己了；顾安还在昏迷中，皱紧了眉头，越来越难受；顾彻一咬牙，罢了，四年前自己就决定要好好守护她的，抱了顾安，施展轻功出了火海。
原本一直痴痴的青妤在看到顾彻抱着顾安跃出火海的那一瞬间惊了，泪止步不的流，似乎再也没有支撑她的力量了，她双脚一软做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是抛弃了自己，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最爱的都是顾家的小妖精，她明明是想要帮助他们的啊，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被禁止的爱情，活着，只会更痛苦。
她的眼迷蒙了，看着不断砸下的木头，看着逐渐模糊的顾彻顾安二人，她使出全力大叫，“顾安，你是魔女，你终将湮灭于最爱的人之手！”她尽了全力，将这些年的恨，这些年的爱，都化进了这一句咒语。顾斐俞，虽然你已经死了，但是你的女儿还活着，我对你的恨和怨就由她来继承，她的这一生，会活的比我更惨，更凄苦，她所爱之人永远不会爱她！想着，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迎接死亡。
火还在燃，顾彻看着木头大块大块的落下，自己的娘亲就在视线中慢慢被遮掩，再也看不见，他不觉泪流满面。
“我最爱易安的词···大家都说她前半生幸福，后半生凄苦。”她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原来，娘亲真的如易安一般，在一个美梦里活了前半生，在痛苦和恨中过了下半生。
“哥哥，这是怎么了？”顾安已经醒来，看着燃起的大火不知所措的问，她记得自己昏睡前好像还是在屋子里，听那个大概是哥哥母亲的女人说话，为什么一醒来，她就到了外面，而那间据说是她以前住过的屋子，则起了大火，“那个···青妤呢？”
看着眼前女孩迷茫的脸，顾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恨？还是怨？他对这个女孩有了些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要带她离开，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来这里，如果不是她与娘亲间的恩怨，那他的娘，至少还会好好活着，虽然有些疯狂，虽然只能窝在这个小屋子里度日，但也比死了好吧。
“哥哥？你怎么了？”顾安见顾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接着问。
女孩的容颜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的清晰，顾彻又摇了摇头，这样单纯的女孩，自己怎么可以怪她呢？娘亲终日在爱与恨中痛苦度日，总有一日会真正疯了的，死，或许算是一种解脱。可是，当自己心里有了这样的疙瘩，又该如何面对这个笑颜如花的纯真女孩？


第十七章　离开
更新时间201079　15：22：53　　字数：2413

　“哥哥你怎么了？”或许是觉察到顾彻的异常，顾安又问了一遍。
顾彻沉默，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话啊！”顾彻的沉默让她害怕，顾安心底发凉，有一种自己快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
“安儿，我···”那双看了四年的眼中流露出来的害怕和担忧乱了顾彻的心，女孩焦急的面容让他动摇，他正准备开口说些安慰的话。
“顾彻，顾安，你们在吗？”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是很大，听起来有些沙哑，想来已经叫了很久了。
是慕容墨那小子么，听到这声音，顾彻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是看到这里的火光过来的，有他在，安儿应该安全了吧。那么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他像平常一样摸了摸顾安的脑袋，将那只在混乱中弄歪的玉簪扶正，对上女孩担忧的眼，微微一笑，“安儿，没事了，都过去了。”
“听到了么？墨哥哥来了，以后安儿就跟着他吧。要乖乖听墨哥哥的话，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今晚发生的事就不要想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迷人，可是衬着熊熊燃烧的火，却生了一丝绝望的味道，让顾安害怕，“安儿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以太顽皮，见到陌生人要有礼貌；不可以太挑食，什么都吃一点才长得快；不可以老是发呆，老是犯迷糊，要学会保护自己，哥哥教你的功夫要常练习；还有啊，再过几年安儿就要长成大姑娘了，要学着打扮打扮了，不要只是别一根簪子就了事了。”
“那哥哥呢？哥哥以后不陪着我了吗？”顾安听顾彻说了那么多话，没一句提到他自己，有一种在交代什么的感觉，心中的恐惧剧增。
“哥哥···哥哥以后不可以陪着安儿了。”他嘴角是苦涩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是安儿不够乖吗？安儿保证以后都不闹了，乖乖听哥哥的话。”听到不可以陪着安儿的时候，顾安的泪水猛的涌出，她抓了顾彻的袖子，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说，“还是应为她说安儿是魔鬼，可是安儿不是啊，安儿什么都不记得，求哥哥不要离开安儿，安儿只有哥哥啊！”
顾安带哭腔的话语敲打着他的心扉，这个女孩四年的泪水和伤痛，加起来还没有今天多吧，可是，自己要怎么留在她身边呢，顾彻一咬牙，硬起心肠说道，“安儿以后还有墨哥哥，就算没了哥哥，也可以过的很好。”
他狠狠的推开了顾安的手，转身离去，那一刻，他听到自己心底的什么碎了。
女孩睡美人般的纯洁，樱花树下的娇俏，剑舞时的惊鸿······她或哭或笑又或者发脾气、发呆的容颜在他眼前闪过，他痛苦的闭了眼。对不起，安儿，离开是因为爱你，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你。现在想来，父亲面对小姨，也是这般的痛苦吧，欲爱不能，只是我和你之间，更隔了我母亲的死。如果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哪一天，是我疯了，还是我亲手毁了你。
身后传来顾安断断续续的哭声，“哥哥···不要走，哥哥···不要走。”顾彻苦笑着，不再回头，他害怕，如果一回头，就会心软，施了轻功，想把顾安的祈求丢在后面。
“哥哥···求求你···哥哥不要走，安儿会很听话的，哥哥···哥哥不要走。”
“哥哥，哥哥·····”看着顾彻渐渐走远的背影，一种绝望盘踞了她的心，她恨自己，为什么看着哥哥走远，会难受到连站起来追他的的力气都没有，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跌倒，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自己的生命，她有一种感觉，过了今晚，她就会永远的失去哥哥，再也见不到。
为什么要离开？她的心底只剩下这一个疑问。
泪水模糊了眼。
“妹妹，你醒了。”白衣似雪的少年对她微笑，他是她记忆里的第一个人。
“安儿，我要做你一个人的画师。”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他是第一个为她许下誓言的人。
“好，这一辈子，哥哥都带你看。”他的俊颜融在烛火中，他陪她渡了四年。
他的离开，抽空了自己身体里仅存的一点温暖，她不再叫喊，只是无声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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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彻脚下发力，向前奔出了一大段，直到再也听不见顾安的声音，才停下来，双目无声，只是呆呆的看着天，不知道想些什么。
“顾兄，你怎么在这里，小丫头呢？”慕容墨的声音突然响起。
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两次别人近身都没有察觉，顾彻自嘲的笑了笑，回头看慕容墨，却是有些惊奇，这位娇生惯养的小皇子，竟然没有带一个侍从，难道他一个人在这山里找了我们一整天，还未曾回去？这样说来，安儿在他心里确实很重要。
“你怎么不说话啊，小丫头呢？”慕容墨见他不答话，有些着急。自己骑马到了说的那地，等了快一个时辰还是不见他们兄妹两，想他们可能出了什么事，就栓了马四处寻找，谁知道这一找，自己却迷了路。他气恼的在山林里绕到半夜，看到远处起了火光，联想到顾家兄妹，便找了过来，现在顾彻倒是见到了，可这个把妹妹看得比自己重要的人身边竟然没有顾安，让他不得不担心起来了。
“安儿在那边，你快过去接她吧。”顾彻朝刚才自己来的路一指，隐在暗处的脸上是化不开的苦笑，最开始自己带安儿离开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嫁给这个人，不让她入宫么，现在，却是自己亲手把她送给了他，兜兜转转，还是熬不过命运的安排么？想到洛园中担心的父亲，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看看慕容墨，黑暗中只看得出他琥珀色的眼里满是担忧，回响起那日船上他对安儿的誓言，顾彻有些自我安慰，他是会对安儿好的吧，安儿跟她进了宫，或许不会吃想象中那些苦。
“无论如何，请墨皇子记住那日你在船上对安儿说的话。”夜，使得他的身子只有一个挺拔的轮廓，语气间的冰冷，有种说不出的胁迫意味。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你不和小丫头在一起？”感受到了顾彻的不寻常，慕容墨皱着眉头问到。
“你只要记住自己的誓言就好了。”顾彻也不多说话，一转身就消失在树林中。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慕容墨朝着顾彻离开的方向大叫。
只有风吹过树叶带来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顾彻已经走远。
“什么嘛？”慕容墨嘀咕着，想起顾彻说的小丫头还在起火的那一边，怕她一个人呆着出了事，也就急急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