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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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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听别人这么议论,登时就气哭了。在那天的忆苦思甜大会上,高呼口号、情绪激动的人很多,但真正流出热泪的,估计就她一个人。
老王家虽然只生产闺女,但老王却很喜欢别人家的小子,所以马甲得以时常出入王家,混吃混喝。老王盲目崇拜知识分子,对马甲爹妈这样的穷酸老九卑躬屈膝,却很少讲自己打仗的事,若是问他,也只是说“老子是皮定均的队伍”。碰巧有次老王饭后得意,才讲到他立功的经过。
那是在西方山战役中,老王他们连奉命去攻击一个山头阵地。“说是一个连,其实比现在两个连的人还多。而且那个山头已经争夺过好几次了,所以虽然是晚上,大家也知道往哪里冲。”
“怎么冲锋?就是跑呗。使劲跑,也不打枪,打枪打炮是后面部队的事,我们就是跑,先跑到山上再说。”
在接近敌方阵地之前有一个火力封锁区。“在那里死得人最多了,子弹扫过来像刮大风一样,前前后后的人不断地倒,也没功夫去看是死了还是受伤了。”
“有没有假装受伤趴在地上的?”马甲厚颜无耻地问。
“我不知道,那时候当兵的人不聪明。反正我没事,跑过去了,跑到了再一看,冲过来的人只剩下一半。”
事隔多年,马甲体会到当时自己的问话其实很无聊。在激烈的战斗中,出现一时的惊慌是可以原谅的,在枪林弹雨面前,能奋勇向前冲锋的当然都是英雄,但一时慌张趴下的,却也可以在以后的战斗中成为好汉。
“冲到跟前敌人就慌了,枪也打得不整齐了,我们就开始喊。我不会喊口号,什么缴枪不杀、举起手来,我不会,我就是叫,乱喊。”呵呵,马甲想起老王和老邓打架的时候,也是不喊口号,抱在一起“呀呀”地叫。
敌人阵地前沿虽然火力弱一些,但地形却更险恶。“坡陡,有铁丝架子,有地雷还有炸弹。”
在复杂的地形面前,老王头摔了一跟头,“嘴摔破了,满脸血,枪也掉了,枪滚到坡下面去了……我不敢去拣枪啊,战场上往回跑是犯纪律的,我就拿帽子做了个记号,抓着手榴弹接着冲”。
“为什么要做记号啊?”马甲傻乎乎地问。
“天明了还得来找枪啊,枪不见了是要罚做检讨的。”
“冲上去以后看不见我们班的人,我就顺着沟往里跑(老王把战壕叫做沟),那时候到处都响枪,也不知道哪里有多少敌人,反正我就是往里跑,也不是瞎跑,跑的时候还是勾着腰。”(“勾着腰跑也是瞎跑”王家小姐如是说)
“跑不多久发现前面黑糊糊猫着几个人,再走几步就看清是鬼子在安机枪,我就丢手榴弹了。”
“没炸着,手榴弹扔沟边上滚外面去了。但他们看见就跑开了,三个人,跑了两个,我追上去按住一个。”
“那家伙不行,我一按着他,他就坐地上。我就揍,把他揍哭了……”(真的哭了?)
“真的哭了,抱着脑袋哭呢,我闹不清该怎么跟他说话,就把他扯回到机枪那里。”
“抓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先把机枪搂下来,我不会用机枪,就这么抱着,他蹲着,我站着看”(忆苦思甜大会后,王家五小姐回家哭着指责老王,理由就是“你连机枪都不会用,还好意思去忆苦思甜”,嘎嘎)。
“后来某某某(老王说了名字,马甲忘了,应该也是马甲爹的同事,只是马甲年纪小,不认识)来了,我问他怎么办,他说交给连长,连长在后面。我带着俘虏往回走,这才知道大家都在后面,刚才是我一个人冲上来了。”
“后来?再后来就是鬼子跑了,我们守阵地呗。”
“哦,还有,我把俘虏交到文书那里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还挂着把手枪呢。先前黑糊糊地没注意,还真他妈危险。”
“手枪?那俘虏是个军官了?”
“不是,是个兵,美国小兵也有手枪,真阔气。”
“王伯伯你真勇敢”,马甲小小年纪就很会拍马屁。
“呵呵,老子是皮定均的队伍,打仗么,不勇敢还行?”
正当这时候,马甲娘来了,“马甲,你缠着王伯伯干什么?回家写作业去!”
“我在听王伯伯讲英雄事迹呢。”
“呵呵,我有什么英雄事迹”,老王头一见到臭知识分子就特别谦虚,“我打了两年仗,连伤都没有受过,得个二等功算是拣便宜了,像那边那位(老王指指左边),才是真正受过伤、立过一等功的呢”。
什么!搞错没有?那个偷农民包谷的老邓,那个被老王一把就推到水沟里面去的老邓头,居然是个一等功臣?
我顿时来兴趣了。
第四章
马甲很早就知道老邓也是个复员军人。但马甲对他从来不感冒。
马甲很少去老邓家。在马甲的印象中,老邓家的门口永远是乱七八糟的,干干瘦瘦的老邓和模样有些吓人(脸上有块大疤)的老邓的老婆就忙忙碌碌地穿梭于各种杂物之间。
老邓家的孩子无论大小,一律外战外行、内战内行,从不在外惹事,专门在家练拳,所以不管什么时候经过他家,都可以听到打闹和哭喊的声音。尤其是邓家老五,这倒霉孩子好像成天不是被他哥揍就是被他爹打,反正一年四季都坐在门口哭,从来就没消停过,直到现在,马甲闭上眼睛使劲想,也想不出他不哭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模样。
老邓和老王都有使用“家庭暴力”的毛病。只不过老王是专打老婆、不打孩子;老邓是专打孩子、不打老婆。所以,老王家的闺女见了老王可以揪耳朵,老邓家的儿子见了老邓只会打哆嗦。
马甲家人对老邓的评价各不一样,各有各的道理。马甲的观点在上一段里已经说了,是“小气而且爱占小便宜”,马甲爹的观点是老邓“老实、正派”,而马甲娘的观点却是他“心好、重感情”,这就和马甲我的直观感受完全相左了。
马甲爹的观点主要来源于工作。
比如有件事是这样的:老邓头是木工。水电建设的木工分好几种,有什么内木、外木、细木、大木等等,具体的界限不大清楚,大概细木是做精加工的,在屋里干活,有技术;外木是搭建筑架子的,在工地上干活,比较苦。老邓属于细木工。
1974年夏天,工地抗洪的时候,脚手架被冲倒了几座,外木班二十六个人死了十七个。这时候需要再调人干外木,可没有人敢去了,于是就开会动员。书记在会上说,党员要带头,有经验的老同志要带头。老邓不是党员却是老同志,他看书记说了一两个小时还没人吭声,就举了手。书记问:“老邓你要去?”老邓说:“我原先是从外木班出来的。”他就讲了这么一句,原来在外木班干过的人都坐不住了,都举手。结果调回到外木班的人比原来的编制还多了几个。后来有个也回到外木的师傅不甘愿,认为是老邓害了他们,马甲爹一反平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风,严厉加以反驳,并且评价老邓“老实、正派”。
马甲娘的观点则主要来源于对其家庭生活的隐私探密了。
老邓的老婆,马甲叫她“邓妈”(那时候我们工地上的习惯很怪,有正式工作的女士就有名有姓,没工作的女士是“家属”,其称呼是在丈夫的姓后面加“妈”或“姐”,不知其他地方有这个情况没有)。这个邓妈身体不好、人也丑,很少出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马甲娘关系比较亲密,时而在一起嘀嘀咕咕,马甲娘也因此知道了邓家的一些历史情况。
老邓和邓妈都是山东一个什么地方的人,同乡。老邓祖上是开车马店的,邓妈家则开木材铺,俩人的爹是拜把兄弟。邓妈很小的时候,她爹就把她许给了邓家,但不是许的老邓,是老邓头的哥哥大老邓。快解放的时候,邓妈家的木材铺遭了场大火,家人死了好几个,东西也烧光了,只好回到乡下种地。邓妈虽然没死但受了伤,脸上也落下好大一块疤。
解放以后,老邓的爹老老邓头安排大老邓娶邓妈,大老邓一想到姑娘脸上的大疤就头痛,干脆报名当军工,去帮志愿军搞运输,没想到半年后牺牲在朝鲜了。老老邓头是个守信义的汉子,大老邓死了,他就命令其弟弟继续娶邓妈,这下该老邓着急了。
老邓比邓妈还小两岁,他那时的惶恐是可想而知的。情急之下,他也想起用大老邓的办法。可是,当时家乡又没有招录军工的,一咬牙,老邓就直接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反正老老邓再霸道,他也不敢反对抗美援朝。
1956年,当老邓再回到家乡的时候已经是复员军人,有正式革命工作的人了。面对曾经扛过枪、打过仗、受过伤的儿子,老老邓头也不敢耍横再要求什么。探亲假快满的时候,老老邓头说,咱们不娶人家了去看看人家就当走亲戚吧。老邓说可以啊,拎着盒点心就下乡准备住一晚就走人回单位继续美好人生。
邓妈这时已经是农民。她家解放前在乡下有几块地,因此解放后就评了个地主。可她家偏偏又没当过地主,在城里开了两三代木材铺,家里几乎没有人懂得怎么种地了。这么一来,在贫下中农监管下自食其力,其艰难困苦自然就可想而知。老邓去走亲戚的时候,邓妈家已经知道这件婚事不可能了,人家也没说什么,吃饭客气几句天黑各自睡觉。
寂静中,邓妈想起往事,想到现在、再想想将来,不禁泪下,不知觉里竟哭了一夜。隔壁,老邓听见哭泣夜不能寐,夜不能寐翻身坐起,翻身坐起听见哭泣更加夜不能寐,夜不能寐听见哭泣不由得思绪万千……
天还没亮,老邓去敲邓妈爹的门,进门就说:“让她跟我走吧。”
于是邓妈就跟着老邓走了,于是老邓就有了六个儿子。
马甲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好笑。老邓为了躲邓妈宁愿去打仗,连死都不怕,结果别人哭了一晚上他就投降了,这不是没出息嘛。
马甲娘于是批评马甲小孩子不懂事,并说人家老邓“心好、重感情”。
马甲爹和马甲娘无论怎么评价老邓,马甲都不感兴趣。可是,自从老王头透露老邓居然是个一等功臣,马甲就不得不注意老邓了。
注意了半天,马甲还是没有办法对他感兴趣。俺马甲虽然年纪小没参过军,可打仗的电影毕竟看过不少,对于如何正确辨认红军和白匪军、如何正确识别一般战士和战斗英雄还是很有经验的。比如老王那般满面红光、孔武强壮的形象,说他是黄继光的战友都没问题,可看看老邓,面黄肌瘦、愁眉苦脸,连走路的姿势都是鬼鬼祟祟的,这样的家伙别说是英雄,就是当个志愿军战士也给中国人民丢脸。所以,马甲很怀疑老王头是不是又在骗人(这老头经常拿小孩子开心)。
于是决定再次去找老王核对一下。
为防止老家伙耍诈,聪明的马甲采取了迂回询问的方式:“王伯伯,问你个事。”
“啊?”
“那个邓伯伯和你都是志愿军吗?”
“啊,是。”
“那他和你是一个部队吗?”
“啊,是。”
“那他也是皮定均的队伍,也和你一样勇敢喽?”
“啊,勇敢。啊?……哈哈哈,他不是皮定均的队伍,他是朱正常的队伍……哈哈哈……”
这时候,老王的老婆出来了:“别胡说八道,小心人家老朱听见不高兴!”
“怎么是胡说。他就是朱正常带的兵嘛,朱正常就当过他的连长嘛……哈哈哈……”
朱正常?那个修理汽车的老工人朱正常?那个经常来找马甲爹下象棋的老头朱正常?他还当过志愿军连长?他原来就是军官怎么现在反而成了兵了?
看见马甲茫然的样子,老王老婆笑着说:“别理你王伯,回家吧,问你爸爸就知道了。”
看来,真的只有去问马甲爹了。
第五章
朱伯伯比老王、老邓的年纪大,是个挺温和的老头,喜欢看报纸也喜欢下象棋。记得当时他有句名言:“看报嘛,要懂得看《参考消息》;下棋嘛,要懂得边路马。”所以马甲爹下棋的时候,总是对他马的去向十分紧张。
老朱走路慢吞吞的,什么时候手里都端着个大号的搪瓷茶缸,浑不像当过兵的人。他儿子朱小明倒是参过军,海军。记得当时陆军还是在穿两个兜、四个兜时,马甲我看见朱家哥哥的无檐大盖帽,简直激动得要命。朱哥哥后来上了大连海军学院,再后来又去了美国。上大学以后去留学的人马甲见得多了,可上过军校再去留洋的,马甲还只听说他一个。老朱头现在跟着女儿定居澳洲,估计再想下象棋就难找到对手了。
在当时,马甲爹对老朱的事不大愿意讲。好在马甲娘倒不在乎什么,痛痛快快地就说了。
老朱的前半生是由两次稀里糊涂决定的,第一次就是他当兵。
老朱是徐州人,他的家乡在解放战争的一段时期内属于国共双方的拉锯地带。当时老朱中学还没毕业,放假的时候,他跑到乡下的同学家玩。玩了没多久,国军来抓丁,两人赶紧到柴房里躲起来。老朱腿勤点,爬柴堆顶上趴着,同学腿懒点,钻柴堆后面藏着。国军进来,两刺刀就把他同学给捅了出来,老朱却没被发现,躲过去了。可老朱这位同学后来当了什么军警,欠了血债,解放后被镇压了,临了时,为证明自己当初是被迫的,就把老朱给供出来当证明人,弄得老朱自己好久都说不清楚(比如老王头就说过“老朱是混进革命队伍的”之类的话)。
当时听说国军还在附近抓丁,老朱一时就不敢回家,继续在同学家呆着,反正国军刚刚来过不至于马上再来。
呆了两天,国军没来,共军来了,老朱连忙又跑回柴房的柴堆顶上。这次共军倒没有去搜查柴房,可他们挑水、担柴、扫院子,住下了。一来二去,大家就发现了老朱,一来二去,大家也就认为应该给这小伙子做做工作……于是乎,老朱在躲过了反动派军队之后,稀里糊涂地参加了解放军。
老朱也立过功,但那不是在战场上。渡江战役时,老朱是营部的文书。部队解放南京后,老朱也跑进城里逛,逛来逛去就发现问题了。那时候进城部队多住在旧官邸、资本家公司或者教堂寺庙内,于是有人就把门窗拆了做床铺、有人随地大小便,还有人放任老百姓乱拿东西乱抬家具……老朱觉得这样不好,就写了封信交给军管会。没想到军管会很重视,不仅给老朱记了三等功,还把他调去参加纠察工作。
1952年的时候,老朱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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