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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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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嘴哭嚎几声,然后再继续啃……最小的铁豆才两岁多,一会儿舔舔烧饼、一会儿吮吮自己的小手,好像对烧饼和手指头哪个味道更好颇有点拿不定主意。
烧饼是王三官从县城里带回来的,他看着三个孩子的吃相,觉得挺好玩:“金豆、铜豆、铁豆……有问题呀,罗大哥,你家孩子的名字怎么一个不如一个?”
“没问题,这倒霉日子本来就是一天不如一天么!要是再生一个,就得叫土豆了。”
罗小扁担的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是蛮高兴的。王三官从县城回到村里,把政府马上就要“赈灾”的喜讯告诉了大家,这使得困境中的人们觉得有了盼头。
当然,王保长也把“征收军粮,没得商量”、“耽误军机,军法从事”的话也重复了一遍。俞二算盘、罗小扁担就到各家各户去搜集麦子,翻箱倒柜地凑了一两千斤,虽然距离上面的要求还差得很远,但好歹可以意思一下,希望能够应付过去。
那些天,王三官真是忙得很,一边要为军粮的事情提心吊胆,一边要催促各村把进城乞讨的人喊回来,还要眼巴巴地等着领取救济粮。
政府赈灾是有条件的,明令各乡必须“阻止灾民外出生事,以免制造恐慌,破坏抗战局面”,一战区和省政府所在的洛阳市已经发布“整顿市容令”,禁止流民入境乞讨,同时要求各县待灾民返回乡里之后再发放赈灾物资。
于是,外出逃荒的人们陆续回来了。大雨过后,十六保的各村都忙着补种谷子、荞麦、萝卜之类的晚秋作物。王三官心想:虽然现在没有吃的,但如果赈灾粮能够发下来,帮大家渡过这个青黄不接的难关、熬到秋后,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赈灾粮的消息。
一大早,王三官就赶到县城,先是开会,然后是抓阄抽号。他抽中了“丁字七十三”,到粮库一问,才知道是五个大麻袋,里面装着一千斤用花生壳磨成的粉。这是什么赈灾粮?而且,这么些东西,摊到十六保的老百姓头上,一个人还分不到二斤。
王三官只好跑到姐姐家里哭鼻子,希望姐夫能帮他把这倒霉的号码调换一下。姐夫说:“换什么?有花生壳就不错了。换成别的也无非是谷糠或者麦麸,数量还没有这么多呢。”
“报上不是说,政府给了两亿元买粮食吗?”
“两亿元?七折八扣,到平粜委员会手上就不过八千万。”
“八千万也能买不少粮食呀!”
“粮食当然有,过两天你就可以看见了”,姐夫冷笑起来。
过了两天,市场上果然有麦子出售了,三十八元一斤。
这些麦子在陕西的平粜价是每斤十元,从“河南省平粜委员会”手里倒腾出来就成了每斤二十元,再转到市场上,又翻了一番。
老百姓哪里吃得起这个高价粮,只得继续饿肚子。
饿肚子也不行,国军来催收军麦了。
人人都说汤恩伯不服蒋鼎文的调遣,可这次收军粮,第31集团军(汤系部队,总司令是王仲廉)却最积极了。驻舞阳的十三军八十九师荷枪实弹、带着民团下乡催粮,不肯要豆子也不肯要红薯,非要麦子不可。国军来到保和乡,王三官磕头作揖、讨饶求情,讲了一大堆“海阔天空”的好话。没有用,带队的官长说:“军令如山,麦子数额短缺一斤也不行。有谁不交足军粮,以汉奸罪论处。”
当天,十六保就被抓走了三十多人,全是各家各户的顶梁柱。这下子,远近五个村子全都炸了窝,哭天喊地地乱成了一团。
大洼村的罗小扁担也被抓走了。第二天一早,罗大扁担就来请王三官当中人,他要卖地了,卖了地再去买麦子,赎回儿子。
买方是小洼村的“杨黑驴”。
杨黑驴原本是个苦出身,早先在南山(今舞钢市)烧炭,凭着一头小毛驴和自己的吃苦耐劳挣下了一份家业。虽然成了地主,可杨黑驴的日子过得比穷人还节俭,人家当长工的一年还吃两回饺子呢,而杨家每天除了“红薯糊涂”(用红薯和大麦熬的汤面)就是南瓜饼子。他家里好像从来不做新衣服、也不点油灯,白天衣衫褴褛、晚上黑灯瞎火,用杨黑驴的话说,“是饭充饥,是衣挡寒”、“灯头亮、屋里明,照来照去能照穷”,总之是“赚的不如省的稳”。
就这么着,大灾之年,别人倾家荡产,杨家却还能置业买地。今年闹蝗灾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麦子都被蝗虫毁得精光,可杨家的地里种的全是红薯和花生,蝗虫不吃这些东西,倒让他稳稳地收获了一场。因此,现如今,十六保有能力买地的也只有“杨黑驴”一家了。
买卖土地,离不开中人的说合。因为对出卖方而言,卖地是“破产”,一方面急需要用钱,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守不住家业,丢脸、开不了口。所以要请旁人来帮忙讨价还价。
担任中人的经常是保长,除了争论地价外,还要争论土地所带的钱粮数。
“杨黑驴”买地精得很,情愿多拿两百块钱地价也要把田赋降下来,人家“罗大扁担”家的明明是上等的好地,可他却只肯带下等的田赋(土地分五等:上等、中等、下等、下下等和“等外作田”,所带的钱粮各不相同)。王三官和俞二算盘拿着田赋清册和他讲了好半天,不管用——杨黑驴的主意很明白:地价是一次性的,而钱粮却是后代永远的负担,“钱粮一分,压煞子孙”,非要降下来不可!
“罗大扁担”救儿子的心切,一咬牙,只好答应了。
买卖成交,照例是由买主办宴席,请卖主、中人和该地四邻土地的主人吃饭,公开证明买卖事宜。当保长的王三官和当“地方”的俞二算盘需要事先写好地契,注明土地的坐落、面积、四至、所带钱粮,还要办理契税登记手续。
按常理,“置业”请客是件挺隆重的事情,不摆个“八八”(八盘八碗)也要摆个“四四”,可杨黑驴小气,连白面烙馍也没有,上的是包皮馍(在杂粮窝头的外面裹一层白面)配萝卜丝。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也就没说什么。
正吃着,刘寡妇带着十岁的儿子来了,一进门就坐在地上、又哭又嚎,杨家人使劲撵她也撵不走。
刘寡妇原本也是有田地的,可年初的时候,这女人和孩子饿得顶不住,才四十斤杂粮就把仅有的两亩地卖给了杨黑驴。通常,乡下人买地,一不买“寡”(孤寡户的地)、二不愿买“绝”(人家最后的土地),因为这种买卖等于是断了别人的生路,不仅显得不仁义,而且还容易惹麻烦。可杨黑驴子贪便宜,硬是把寡妇家的绝地买来了。结果,刘寡妇和孩子吃完了几十斤杂粮就只好去要饭,现在听说杨家又在买地请客,于是就上门乞讨来了。
刘寡妇母子在旁边一哭一嚎的,勾起了罗大扁担的伤心事,“守不住家业,没脸去见祖宗啊……”他也抹起眼泪来。王三官看得心里难过,连忙将手里的“包皮馍”递给孤儿寡母,说声抱歉就先走了。杨黑驴眼看着自家的一场“置业宴席”被闹得怪没意思,恼羞成怒,抬腿就踢了刘寡妇两脚。
没想到,这一下,惹出麻烦来了。
刘寡妇的儿子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小。这孩子恨极了杨黑驴,连夜就去找到“二大队”,说自己知道杨家的粮食和钱财藏在什么地方,愿意带路抢劫。
这个“二大队”,名义上是土匪,实际上是舞阳县民团团长、“挺进军”总队长关震亚的队伍。
大概是从孙殿英开始,河南的“官军”就学会了一套“放外队”的招数——因为官军的编制是固定的、经费也被上面管得挺严,所以,“杂牌官军”的头子想要扩大队伍,就派几个骨干、带着些人枪出去当土匪。这些土匪在外面绑票抢掠、拉人入伙,官军当然是一概不管,等土匪们把队伍搞大了、危害地方的情况严重了,政府自然会拨出经费、提出赏额,要求限期恢复治安。到了这时候,官军就和土匪演一场“招安”的双簧戏,既有了功劳又扩编了队伍——这种“放外队”的闹剧,其实就是场官匪勾结、祸害百姓的把戏。
黄昏时分,“二大队”的人马围住了小洼村,把杨黑驴的一家老小捆了起来,翻箱倒柜、掘地三尺。村里人没有一个敢出头的,王三官虽然害怕,但想着自己是个保长,只好硬着头皮去给土匪磕头、求情讨饶。
“二大队”的首领姓崔名巍,匪号“山连山”,是个东北人。他居然也知道王三官的名声,王保长罗嗦了半天,人家虽然没听进去、却也没打没骂,还搬来一把椅子,笑着说:“你是个大善人,请坐下,看我们恶人如何行事吧。”
说真的,那杨黑驴也确实会动脑子。他在后院的菜地里挖了个地窖,窖口铺着厚木板,垫上土,又在土上种蔓青,一般情况下,任谁也想不到蔬菜的底下会有个藏宝洞。可不知怎的,这个秘密居然被刘寡妇的儿子发现了,当即就带人刨开了洞口。
眼看着自家的粮袋子、钱罐子、包袱皮子、账本子……所有值钱的宝贝都被土匪们掏了出来,杨黑驴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土匪也有“匪道”,不烧房子不填井,抢了浮财不伤人。临走的时候,那位“山连山”对坐在椅子上直哆嗦的王三官打了个哈哈:“隔山打雁,见者有份。保长,你想要个啥?尽管说话。”
王三官壮着胆子说:“给我一头牛吧。”
等“二大队”的人走了,王三官就把耕牛还给了杨家。他想,杨黑驴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勤俭人,虽然破了财,但只要人还在、地还在、牛还在,终究是不会破家的。
可是,在十六保,“破家”的人户却不少。大家都知道这次不缴清军麦过不了关,于是有的去借高利贷、有的就卖房子卖地。
曾老太婆的儿子也被十三军抓去了。一时间找不到土地的买主,老太婆急了,就把房子拆了,卖砖瓦木头。
曾家的房子座北朝南,“簸箕院子”里有三间正房和两侧配房,大瓦屋蓝砖白灰、里生外熟,外加丈把高的院墙,看上去十分漂亮。其实,这“里生外熟”指的是建筑的里面是土坯,只在外皮用一层条砖裹着,好像“包皮馍”一样,虽然外表好看,可拆开来就是一堆土,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房子拆了,曾老太婆就坐在一片废墟里放声嚎啕,挑选砖瓦木料的人见她哭得伤心,也觉得有些不落忍:“老人家,瞧你这意思,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呀?”
老太婆捂着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哎嗳唉……拣你的吧,别管我,我是个疯老婆子。”
折腾了好几天,有的人家凑齐了麦子,有的人却依然没办法,还在县城大牢里关着。
那座“大牢”倒是欢迎人们去参观。拖欠军粮的犯人平时都在木头笼子里站着,没吃的没喝的,每天被揪出来揍两回。行刑的时候,挨打的人没命地叫、围观的人害怕地哭,那场面真是凄惨。
王三官看不下去了,就去找负责看押人犯的县联保主任刘馨吾:“刘主任,这些人关在这里,他们家里没了主心骨,想借钱也没处借,最后还是交不了军粮,不如放回去吧。”
刘馨吾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可他又觉得不放心:“把人放回家,要是不交粮还逃跑了怎么办?”
王三官想了半天:“要不……把我押在这里吧,交不来粮食就打我。”
刘馨吾愣了愣,哈哈笑起来:“说你是好人,还真是个好人。这样吧,三天之内我不打你,三天以后可就不客气了。”
就这样,十六保的人被放回了家,王保长却进了木头笼子。他姐夫气得不理睬他,他姐姐虽然每天来送饭,却也是不停地埋怨:“别的保长都是风风光光的,你倒好,替犯人站木笼!真是没有脸面。”
王三官却觉得无所谓:“保长吃官司是天经地义,这没啥,这没啥。”
过了三天,十六保的军麦仍然没有交齐,王保长真的要挨打了。
扒下裤子,板子刚举起来,王保长就开始哭天喊地:“轻点啊!大罗金仙、太乙散仙、各位老爷,轻点轻点……”
衙役们都乐了:“好个王三官,先前英雄气概那么足,原来也是怕痛的呀。”
“怕痛怕痛,当然怕痛,我最怕痛了……老爷们轻点打……”
“怕也没用。保长的屁股和县太爷的板子是亲戚,彼此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话虽这么说,板子落下来却还是轻了不少。反正是脱掉裤子做样子,屁股上响几声、嘴巴上叫几声,这一顿打就算混过去了,顶多是上茅房时有些不方便,并不伤筋动骨。
王保长挨打的消息传回家去,他老娘哭、他姐姐骂,十六保的五个村子都慌了神:好人王三官是为了乡民吃官司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俞二算盘把各家各户主事的人都召集起来,一天开八个会;罗小扁担更是带着一群“叫花子”保丁上窜下蹦,把拖欠麦子的人家追得鸡飞狗跳。
忙乱了好些天,总算把军粮交齐了。
从大牢里出来,王三官是坐着软轿回村的,一路上保丁开道,十分威风,可他的心里却并不开心。
在县城里,他听说十三军的军官们左手收进军麦,右手就转到市场上卖高价,听说县长禹升联、民团团长关震亚、团总尚振华在这些日子里置办了上百亩土地,就连他自己的姐夫也通过倒卖粮食发了财……两年大灾之后,重灾区的舞阳县居然“完成了九成的军粮任务”。王三官知道,这“九成任务”是在无数百姓破产的前提下完成的。
十六保一半以上的人家欠下了高利贷,更多的人典卖了房产和土地。曾老太婆的大瓦房没有了,一家人住进了草庵子,那间茅屋用木叉子顶墙、麻秆棍当梁、头顶上是黄蓓草,刮一阵风就吹得小屋子乱晃。
曾老婆子整天哭哭啼啼、念念叨叨的,真的发了疯。
地主“杨黑驴”也家破人亡了。
就在王三官站木笼子的时候,杨黑驴被89师的“别动队”抓了起来,罪名是“通匪”、“资敌”,国军把他吊起来,鞭子抽、杠子压,好一顿毒打,硬说土匪在杨家藏着枪支弹药,非要他交出来不可。
村里人都知道,说杨黑驴财迷小气、办事缺德还差不多,说杨家“通匪”却绝对不可能,他哪有私藏枪支的胆量啊。明眼人都知道,十三军别动队是想利用“二大队”抢粮的借口,从这土财主身上讹钱。
杨黑驴是个舍命不舍财的角色,被打得死去活来也不松口,可他家里人却没这个本事。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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