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黑手党的历史-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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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想要有机会利用主要财富来源的话，他们就不得不转向有经验的政治家而不是地主了。意大利民主制度的修复——以及黑手党作为国家非正式政府地位的恢复——接近完成。

但是，尽管有上述这些证据，唐·卡洛在荣誉团体的确切权力范围还是未知数。后来一些黑手党的叛徒否认其曾经是整个西西里黑手党的头子。确实，据说唐·卡洛和他的继任者朱塞佩·根科·卢索由于高调的公众形象而引起其他黑手党首领的愤怒。一名黑手党头目曾说，“你今天在报纸上看到吉娜·罗洛布里吉达〔※（Gina　Lollobrigida），意大利女演员，摄影家和雕塑家，世界著名电影传奇人物之一。因为朱塞佩·根科·卢索因为在媒体上抛头露面，其他黑手党分子便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绰号。〕了吗？”他指的是出了名的粗野、丑陋的根科·卢索。
我们不知道西西里岛解放之后黑手党组织有多么集中。一个保守的猜测是，黑手党在法西斯结束后的苦痛复兴中，先是在黑手党头子之间重新建立联系。然后他们直接从作出政治决策的地方收集情报，一名或是几名有外交手腕的头领会平衡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唐·卡洛有能力担任这一过渡角色。
当然，唐·卡洛同样也绝对不会承认的。临死前接受一家报社采访时，这个狡猾的黑手党老手对他的工作给出了谨慎的叙述。“事实上，每个社会都需要一类人在情况复杂时弄清局势。一般来说，这些人是政府的代表。但是在政府不存在、或是不够强大的地方就会有一些个人……”
好奇的采访者脱口说出“黑手党”一词。
“黑手党！”唐·卡洛微笑着喃喃说道：“黑手党真的存在吗？”
1954年7月10日，唐·卡洛在侄子的怀里安静地死去。报界记录他在临死前说了一句话：“生活是多么美好。”据说，他留下了十亿里拉的财产，但是并没有办法证实这一报道。黑手党历史上绝大多数黑手党的真正财产情况都注定是一个谜。在唐·卡洛的豪华葬礼上，四匹黑棕色马拉着的灵车后面跟着许多政治要人和犯罪头子。维拉尔巴镇政厅和基督教民主党总部关闭了一周，教堂门上贴了一首挽歌：

与卑微者一起谦卑，
与伟大之士一起伟大，
他以言行证明
他的黑手党并非罪犯。
它代表服从法律，
捍卫一切权利，
及崇高的品德：
这就是爱。

在唐·卡洛的一生中，维拉尔巴镇的农民经常用更朴实的一句顺口溜来形容他：“老子有钱又有势，正义算他妈的狗屁。”


格雷柯家族

黑手党的长远未来并不在维拉尔巴镇，而在巴勒莫周围传统的黑手党根据地。黑手党从“铁血长官”切萨雷·莫里的沉重打击中恢复过来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手段在这些地区的民众中发挥了效果。而那些手段之所以能充分发挥作用是因为在动乱的社会中，它们能够让“君子”给他们的家族带来财富和地位。
1946到1947年间正位于巴勒莫东边山脊面向海洋的山坡上的柑橘水果村西亚古力发生了一场极为残忍的黑手党战争。据后来一次对黑手党的议会调查发现，这场战争中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家族互相对抗。在他们的斗争中出现了一些在今后几十年中最有势力的黑手党分子。初看起来，1946到1947年的西亚古力战争似乎就是出自西西里传说。外人对黑手党想象正是如此：荣誉债让家族之间陷入异教徒的世仇旋涡。引用一句被人滥用的西西里俗语，这就是“血债血偿”。但是一些事实使人们了解到这一传说的不同的一面以及“家族”对黑手党有着何种意义。
几十年来，一个姓氏在西亚古力地区受到无条件的敬仰：格雷柯。1946年，这个姓氏的人控制着西亚古力和附近一个村庄克罗齐贝尔德·贾尔迪尼。两个格雷柯家族似乎有着一个共同的祖先叫做萨尔瓦多·格雷柯，此人在圣乔治的报告中认定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黑手党老板。似乎是为了显示两个家族之间的亲密关系，两个家族都在同样狭窄的选择范围内给孩子们取了名字。两个家族之中，有三个弗朗西斯科、三个罗萨、三个吉罗拉马以及四个朱塞佩。当然了，名字相同的话，绰号就必不可少。西亚古力老板娶了贾尔迪尼老板的妹妹之后，两个家族的友好关系得到了巩固。
使贾尔迪尼和西亚古力两大格雷柯家族反目成仇的战争真正开始于1946年8月26日。受害人是西亚古力支系家族的两位家族长，一对兄弟，一个59岁，一个77岁。对这两名黑手党分子进行袭击时，机关枪和手榴弹都用上了。残暴的袭击清楚显示出了此事的重要性。
然而又一次没人因这起双尸案获罪。但是在西亚古力，每个人都怀疑是贾尔迪尼的另一个格雷柯家族老板策划的这次攻击。他出名是因为他战场上的外号是“皮杜中尉”。几个月后，西亚古力格雷柯家族根据他们的怀疑展开了复仇行动。两个皮杜中尉的人成为他们称之为“霰弹枪”的西西里短管猎枪韵牺牲品。为了报复这一复仇行为，贾尔迪尼黑手党的人绑架了两名敌人。后来人们只找到了他们的衣服。
1947年9月17日，一场全面枪战在西亚古力广场展开时，两个格雷柯家族之间的斗争达到高潮。先是贾尔迪尼黑手党家族的一个重要成员在一阵机枪扫射中倒下了。两名格雷柯妇女在阳台上目睹了这一切：安东尼娜（51岁）和罗萨莉亚（19岁），她们分别是前一年一名被害的西亚古力老板的遗孀和女儿。她们发现中枪倒下的那个人受伤后居然还没死，便走到街上用菜刀结束了他的生命（黑手党女性极少以这种方式参与黑手党活动的武装行动）。安东尼娜和罗萨莉亚又反过来遭到她们刀下鬼的姐姐和哥哥的枪击；安东尼娜受伤，而她的女儿罗萨莉亚则送了命。袭击他们的人又被安东尼娜18岁的儿子开枪打死。
巴勒莫的老板开始对皮杜中尉施加压力，要他结束这场屠杀。像西皿古力战争这种闹哄哄的事件引起了公众对整个黑手党体系的不必要的关注。更重要的是，由于西亚古力那对年长的格雷柯兄弟的死亡，皮杜中尉被期望承担照顾两个长期斗争的家族分支的责任。他在黑手党老板中的地位将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他如何去承担这一责任。
皮杜求助于维拉巴泰附近的一名老板，这名黑手党头子因其与一些重要美国黑手党分子有重要家族关系而极为受人敬畏。这一时期，许多美国黑手党分子相对丰厚的财产让他们在故乡西西里岛享有很高的威望。他们对西西里岛有很大影响的一个迹象就是，大约在这个时候，英语单词“family”（“家族”）从美国传来用以指代黑手党“帮派”（意大利语“cosche”），而帮派成员之间并非都有亲缘关系。乔·普罗法奇，出生于维拉尔巴镇，在布鲁克林码头当暴徒，后来被“香蕉”乔·博南诺任命为纽约五大黑手党家族之一的首领。格雷柯战争时期，普罗法奇住在西西里岛，并且似乎在维护西皿古力和平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皮杜中尉听从了普罗法奇的建议。他在其管理的果园里给两个无父无母的侄子安排了工作，果园生产西亚古力有名的柑橘。这对曾互相仇视的格雷柯表兄弟很快成为柑橘水果出口业的共有人，还成了一家公交车公司的生意合伙人。和平给皮杜中尉带来了声望。皮杜中尉的儿子娶了维拉巴泰老板的女儿之后，他与维拉巴泰黑手党的关系正式确立了下来。
对于造成格雷柯家族之间杀戮的原因，警方知之甚少。从开始的双重尸体案后，黑手党的缄默法则就像一堵墙似的阻碍了警方的调查。警方在西亚古力的联系人说，七年前在“十字架节”上格雷柯家族的表兄弟之间发生纠纷而结下仇怨，这次混乱可能就是因为有人要复仇而造成的。“十字架节”每年10月1日都在西亚古力举行。1939年的这一天，6个年轻人从贾尔迪尼来到西亚古力观看十字架接受忠诚信徒的跪拜。其中两个年轻人是皮杜中尉的儿子。他们跟着当地人走进教堂，拿出一条靠背长凳坐下。他们因为这条长凳与几个年龄相仿的西亚古力男孩发生了争执，其中有一个男孩是那两名贾尔迪尼格雷柯男孩的表兄弟。那天傍晚在回家的路上，贾尔迪尼格雷柯一行人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一群西亚古力格雷柯家族的人，手里带着手枪和匕首。皮杜中尉17岁的儿子朱塞佩饮弹送命。他的西亚古力表弟受伤。四年后，这位表弟在狱中等待审判时因自然原因而死亡。
因此，按照西亚古力的传言，这次家族仇恨成为爆发于1946年那场战争的根源。历史学家现在对这个说法深表怀疑。他们并非对发生的事实存有疑问。问题是，年轻人之间的这次口角是否真的可以成为一场屠杀的催化剂，且这次屠杀将整个巴勒莫东部地区的黑手党利益陷入危险境地。还有令人注意的是，这场冲突中的六名受害人都不是格雷柯姓氏的人。黑手党刚刚摆脱墨索里尼的控制时，他们对水果业的控制处于危险关头。也就是说，这次可能是黑手党家族之间——或者某个黑手党家族内部派系之间——受权力和金钱的驱使而展开的斗争，而不是血缘家族之间因荣誉和复仇而引发的。
这也就意味着，皮杜中尉将因儿子1939年的死而怀有的怨气积攒起来，并在事后利用这个借口在1946年到1947年间证明他策划控制整个西亚古力一贾尔迪尼地区的行动是合理的。他刚除掉西亚古力的老板后，就开始着手启动黑手党的流言机制，散布谣言说这场战争完全是由几个年轻人因教堂长凳而发生的争吵引起的，似乎这全是家族内部之间的事。如果一个老板被看到照顾他的家属，那么他的黑手党荣誉及其在组织内的地位都会得到加强。他成为别人眼中值得结交的人。皮杜中尉通过证明自己在积极捍卫家族利益而提升了自己的商业信誉。
换句话说，“乡村骑士”神话再一次被用作实现黑手党利益的工具。西亚古力村以前曾经出现过这种骗局。早在1916年，村子里的牧师被人击毙。格雷柯家族的人，以西亚古力宗教协会主要成员的身份筹办了葬礼，并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他们又散播出谣言说．牧师是个风流男子，因与一名已婚女子私通而被其丈夫杀死。这似乎看起来是出于冲动和维护家族荣誉而引发的一个典型的西西里岛犯罪案件。事实上，这名牧师是个诚实勇敢的人，在其被害之前，他一直试图揭发格雷柯家族对教堂财产和慈善基金管理不当。
由于对真相的操纵，贾尔迪尼格雷柯家族在19461947年的战争中赢得胜利时，他们能更为平静地回忆其在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皮杜中尉可以告诉自己，他协调好了自己作为父亲以及作为黑手党头日的责任。黑手党分子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处理他们的事业及家庭之问的微妙关系，而皮杜中尉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例子罢了。黑手党分子们的谨慎小心在黑手党帮规制度中得到了明显的体现。关于家庭成员在黑手党组织内部地位的规定不断被制定、歪曲、打破、又重新制定。例如：一名黑手党父亲不得有两个以上的儿子加入同一个家族；如果一名黑手党分子在权力斗争中被害，他的儿子就会被禁止加入黑手党组织，以防其伺机报复。
只要能小心玩转这些规则，“君子”们就可以将他们的血缘家族转变成黑手党王朝。格雷柯家族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例子。皮杜中尉的一个儿子米歇尔在19461947年那场战争爆发时才刚刚20岁出头。30年后，米歇尔·格雷柯成为老板的老板。他是一名典型的黑手党头子：严肃、缄默、喜欢说格言警句和寓言故事。从银行家到贵族等重要人物都会被邀请至他的庄园打猎和用餐。庄园里还有一个海洛因提炼厂。在1982年黑手党战争期间，该庄园发生了一个重要的事件。十几名黑手党分子，几乎是帕尔坦纳·蒙德罗黑手党家族的全部成员，烧烤野餐结束后在庄园里被谋杀。米歇尔·格雷柯衣着华贵、守旧，行为举止保持着一种近乎教会式的尊贵，他的绰号是“教皇”。米歇尔·格雷柯有着这样的行为举止并非因为他沉默寡言或者装腔作势，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他的祖先经过大半个世纪传下来的职业技能。
19461947年的格雷柯战争平息了两亚古力的骚乱。但是商到最后一名匪徒萨尔瓦多·朱利亚诺遭枪杀之后，岛上其他地区才恢复了平静。


最后的匪徒

自19世纪60年代、70年代早期阶段起，黑手党就和匪徒有着亲密的双重关系。黑手党在需要匪徒们的时候就利用和保护他们，而一旦他们成为障碍，黑手党就会向警方出卖他们。20世纪40年代，这一模式最后一次在最有名、最残忍的匪徒萨尔瓦多·朱利亚诺身上重演。但是朱利亚诺的经历并非西西里盗匪史的可怕尾声。它标志着黑手党摆脱法西斯强权控制后的复兴，还有可能标志意大利民主政权与恐怖分子相互勾结压制本国人民的开始。
在最臭名昭著的时候，萨尔瓦多·朱利亚诺一面对摄影记者行方便，一面让当局难以逮着。结果，他的相貌现在在意大利仍然能立刻被认出来。在一张最为人熟知的照片上，他直视镜头，拇指勾住腰带，腰带上面挂着手枪皮套，夹克衫拉到腰后，露出敞着领口的宽松衬衫。朱利亚诺有一种所谓豪放的面相。据最近估算，自他死后，关于他的传记已经写了41部，比战后意大利历史上的任何人都要多。每本传记都断言将最终揭开那张宽大英俊的脸庞下隐藏的秘密。
尽管有这么多书，还是电影准确把握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就朱利亚诺的传奇故事而言，亲身经历和理解并非一回事。弗朗西斯科·罗西的杰作《萨尔瓦多·朱利亚诺》（又名《龙头之死》）拍摄于1961年，朱利亚诺去世十年后。影片拍摄于附近的蒙泰莱普雷山区，那里是朱利亚诺的据点。雇来的临时演员都是这一地区的农民。最近刚刚失去儿子的一名妇女在那场认出朱利亚诺的尸体的戏中扮演朱利亚诺的母亲。罗西甚至还使用了朱利亚诺真正用过的步枪。所有这些细节设计都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