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GIRL第一期-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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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只是曾经。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过后，蔷薇街几乎再见不到蔷薇花的踪迹。　　　

几乎，是因为自那夜后，街上所有的蔷薇花都颓然地死去了，这里的人们再也养不活蔷薇，除了13号。　　　

只有13号里依旧有浓郁的嫣红和香气。　　　

13号是一个谜，因为它长开不败的红蔷薇，因为它从未打开的黑铁大门。　　　

不久，人们就忘了蔷薇街曾经炙烈盛开的蔷薇花们。他们在街上种挺拔的梧桐香樟万年青，在家里养茉莉金橘七里香，没有蔷薇花的蔷薇街是另一番鸟语花香。　　　

只有小公主蔷薇没有忘记那种植物柔软的花瓣和甜蜜的气息。

她是蔷薇街最漂亮可人的小女孩。　　　

她出生在夏天蔷薇怒放的时节。父亲抱着婴儿欣喜地说：“一整个夏天的蔷薇也在你面前黯然失色。”他喃喃地说，“就叫蔷薇吧，我的小公主。”

蔷薇也是街上最喜欢蔷薇花的小女孩。所以她看见大人们那么迅速就放弃了重新栽培蔷薇花又伤心又无奈。她经常跑到13号的围墙下，远远地望着阳台上繁茂的花枝和红艳艳的花朵。　　　

“噢，蔷薇。”她轻轻地呢喃，“我多想再吻一吻你。”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黄昏，小姑娘站在围墙下，忽然听到一声奇异的声响，她循声望去，看见传说中从未打开过的大门，在自己不远处轰然打开了。　　　

“进来吧。”开门的是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她淡淡地看着脸上布满惊异的蔷薇，没有笑容也没有其他表情。　　　

蔷薇怔怔地站在原地，与她对视着，就像站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小姑娘转过身，准备关门。　　　

“等等。”蔷薇飞快地钻进了铁门里。　　　

呼。蔷薇瞪大眼睛，深深深深地呼吸，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从她的鼻孔，微张的嘴巴，甚至眼睛、耳朵钻进她的身体，塞满她的五脏六腑。是蔷薇。　　　

一万朵吧。蔷薇想。整条蔷薇街上的蔷薇也没有这儿多。　　　

这里到底有多少花儿啊！　　　

地上匍匐的，树上攀缠的，花架上，喷泉边，门廊外，满满当当，都是红艳艳的花儿和苍绿的叶子。　　　

她望向自己经常看的那个阳台，花蔓柔和地垂下来，掩了整整一面墙，落到墙角边，又像新娘的婚纱后摆一样在地上铺陈开去。　　　

“太美了。”蔷薇的脸红扑扑的，大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兴奋，“我是到了睡美人的城堡里了吗？”　　　

她转过身去同开门的小女孩说话，却发现她不见了。　　　

蔷薇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蔷薇花园，天色已经暗下来，她突然有了一点点不安的感觉。她想，我该回家了。她想和开门的小女孩道别，但她好像不在园子里。蔷薇想了想，走到门厅，敲敲绽放大朵蔷薇的玻璃门，轻轻地说：“嗨，谢谢你让我进来。不过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改天，我可以带好吃的糕点来拜访你么？”　　　

没有回音。　　　

蔷薇怅然地走到铁门边，拉门，门纹丝不动。蔷薇加了把劲，门还是一点打开的意思也没有，她有些慌了，使劲地拉门把手，小脸涨得通红，却仍是打不开。　　　

天要黑了。蔷薇想，不行，得找到那个小女孩帮我开门。她在花园里找了一圈，只有蔷薇在安静地呼吸。她来到门厅轻轻的敲门，没有声音。她开始重重地拍玻璃门，拍到手发红发痛，也没有人来开门。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坐在门厅的台阶上，再也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正是那个失踪了的小女孩。　　　

她温和地对蔷薇笑，牵起她的手，走进屋子里。　　　

蔷薇刚刚迈进屋子，立刻又惊奇得张大了嘴巴。　　　

仍是蔷薇。在墙上的壁画里，窗帘的图案，桌椅的文饰，花瓶上，地毯上，台阶上……甚至头上的吊灯，所看见的，无一没有蔷薇。　　　

这家主人肯定是世界上最爱蔷薇的人了。蔷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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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青の书房　蔷薇街13号（2）　

小女孩仍牵着她往二楼去。上了走廊。蔷薇看见两旁挂了大大的壁画，多是神态各异的女孩子，各种年纪，各种服饰，各种动作，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簇拥在红色蔷薇花丛中栩栩如生。她们灼灼地注视着蔷薇，嘴角挂着奇异的笑。　　　

我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蔷薇开始有些紧张，手心沁出了汗。牵她的小女孩洞悉般回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打开了走廊尽头左边的一扇门。　　　

这间房子在这个城堡里平淡无奇。蔷薇可以肯定，面前的一切，壁纸，被子，台灯，梳妆台……仍是置身蔷薇花园般的华丽。但蔷薇已不再只顾着眼前的风景，而开始迷惑。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小女孩“呼啦”打开房中的细纱廊门，外面是，阳台。　　　

是那个蔷薇望了无数次的阳台，苍绿的叶子和红色的花朵在夜色下，柔和的月光中，显得凝重又妖异。　　　

“在外面都没有蔷薇花了，是吗？”小女孩绵软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气中响起。　　　

“是呀。”蔷薇惋惜地想，“蔷薇街上除了这里再也没有蔷薇了。”　　　

“这是这里开得最美的一朵了。”蔷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一朵硕大的红蔷薇俏立在枝头。她走过去，轻轻抚摩它的花瓣，像天鹅绒一样厚实又柔软，她低下头去吻它，花瓣上沾了夜露，她吮到水珠，用舌尖一舔竟然是咸的。　　　

“知道蔷薇街上为什么再没有蔷薇了吗？”虽然是问，小女孩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点的好奇。　　　

“你知道？”蔷薇反问。　　　

“听我讲个故事吧。”小女孩在地板上坐下来，双手紧紧地拥抱着自己。　　　

“就像所有古怪诡异的故事一样。”小女孩说，“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样的夜晚真是可怕，尤其是对一个流浪的小女孩来说，所以当她发现这个僻静的小镇，这个只有一条街的小镇，她欣喜若狂，她觉得这是上帝对她的庇护。因为她是一个小女巫，在她的身后，跟着一大群想把她丢上柴堆的人，即使她心眼并不坏，即使她和他们一样虔诚地信仰上帝。　　　

她敲开一家人的门，一个老太太开了门。她对老人说她希望可以进去避避雨，老人狐疑地看着她，在她怔忡之间，“砰”地关上了大门。　　　

她又去敲第二家的门，同样遭到了冷遇。她一直敲下去，希望有一户人家可以收留她，但是没有人怜悯她。人们对这个陌生的，肮脏的小女孩全都投来她害怕的目光：怀疑，猜测，鄙弃，不满……　　　

小女孩站在滂沱大雨中哭了。　　　

蔷薇想起蔷薇花消失前的那天晚上，除了可怕的雷雨，并没有什么和平时不同。她在温暖的家里吃香香的糕点，有人敲门，妈妈起身离开了一下但马上就回来了，好像说了句：“脏兮兮的小要饭，别弄脏了我家的地毯。”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吃糕点，看画册，聊天。　　　

小女巫几乎已经听到追她的人的脚步声。　　　

他们的嗅觉，比狗更灵敏。　　　

她来不及多想，翻进了旁边那座深深的城堡。　　　

大雨帮了她的忙，洗净了她的脚印。　　　

小女巫听见夜行人轻微的脚步声，知道他们在每一户人家的窗外窥视。她躲在蔷薇花架下，瑟瑟发抖。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她终于又感觉到安全。她站在蔷薇街上，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整条蔷薇街都再见不到哪怕一朵他们引以为傲的蔷薇花，骄傲的、美好的蔷薇似乎不愿意再与他们生活在一起，于是纷纷凋零死去。他们的双手再种不活一株蔷薇。　　　

“这是惩罚吗？”蔷薇问她。　　　

小女孩继续说：“实际上，只有13号里的蔷薇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开愈美，甚至永开不败。”　　　

那是因为，这里的每一朵花里都住着一个小小的灵魂，它们从尘烟嚣嚣中逃离到这里，寄居在花上，灵魂不灭，花就不会凋零。不只是人的灵魂，还是小猫的，落叶的，露水的，甚至一阵风的叹息，只要真实存在过的，它就可以把灵魂保留在这里。灵魂不灭，花就不会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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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风の四叶草　绣球花田（1）　

“每一朵花，都是有灵魂的。”蔷薇喃喃地念。　　　

“这些美好的生命，又骄傲又绝望，只能开就一朵最红最美的花，来藐视渺小的人类吧。”　　　

“可是，有的人，还是很善良的。”　　　

小女孩温和地笑了，却不说话。　　　

“蔷薇街上的人再也养不活蔷薇了么？”蔷薇想了想，还是把憋在心底好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那是一个古老的咒语。因为蔷薇这种植物，本身就代表着信仰。有人就曾经把圣母玛利亚喻作蔷薇。人们不仅失去了爱，并且与自己的信仰背道而驰了。”女孩说，“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开这个诅咒。在蔷薇街，其实还有一朵蔷薇，这最后一朵蔷薇可以让蔷薇街重新开满美丽的蔷薇花。”　　　

她的嘴角漾起奇异的笑。　　　

“它在哪里？”　　　

“现在，蔷薇街所有的蔷薇都在这里。”　　　

“可是你说，最后一朵蔷薇……”　　　

小女孩微笑地看着蔷薇不说话。　　　

蔷薇惊骇地张大眼睛。　　　

“在清晨来临之前，有一朵花要开了。”小女孩指向一朵花苞，竟是白色的，“它还没有灵魂。”　　　

“我应该怎么做呢？”　　　

“给它灵魂。”　　　

蔷薇走到它旁边，眼泪啪嗒掉在花骨朵上。她没有发现。她亲吻纯白的花苞，吸到咸涩的夜露。　　　

“我要怎么给它灵魂呢？”　　　

“已经解开了。”小女巫灿烂地笑，“那个诅咒。”蔷薇疑惑地看着她。“你落在花苞上的眼泪给了它灵魂。”小女孩看着那朵白蔷薇，“至于那个诅咒，在你走进这扇大门，在我决定原谅的时候，就已经解开了。”　　　

“现在，你可以回家了。”她说。　　　

“我以为……你……”蔷薇结巴起来。　　　

“我是女巫，但是并不邪恶。”小女孩羞涩地笑，“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聊天。”　　　

她像进来的时候一样牵着蔷薇的手，把她送到铁门外。　　　

“再见。”铁门哐铛一声关上了。　　　

蔷薇从铁门外往里望，看见一抹白在阳台的红花绿叶中格外醒目。　　　

她回过神，发现此时竟仍是黄昏。　　　

她重重地闭上眼睛，睁开，太阳还没落尽，难道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吗？心中有奇异的快乐。　　　

蔷薇想，即使是一场梦境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看到了最美的蔷薇。　　　

回到家，甜美地睡上一觉。　　　

清晨，蔷薇拉开窗帘，就张大嘴巴，再也合不拢了，街上，满满的，满满的，盛放的蔷薇。　　　

　　　

164　　　

风の四叶草　　　

绣球花田　　　

文/米吉卡　　　

那是怎样的绣球花田呵，绵绵的粉色层层叠叠，繁衍成海，在宁静的黎明里，无拘无束地泛起波浪。就连腼腆的云朵，也心甘情愿地印染上它的颜色。　　　

　　　

绣球花田　　　

文/米吉卡　　　

当我从那个不知名的小站下车时，已经是下午了。小站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接着，便在破旧的站台上坐下来，望着孤寂的田野出神。　　　

自打五年前奶奶搬回山里，我就再没见过她了，对她的思念，却一天比一天浓重起来。　　　

常常能收到奶奶从山里寄来的包裹，山菇、板栗、酸枣、榛子……大凡山里能搜罗到的好东西，奶奶总会悉数寄给我。每年冬天，天刚刚凉，一准儿会收到奶奶亲手为我缝制的棉衣，那针脚总是一年比一年细密，也不知用去了她多少个暮色四合的黄昏和绵长的夜晚。　　　

我知道，虽然奶奶不在身边，我依然是她最疼爱的孙女。　　　

就在上个星期，我给奶奶写了信，我是执意要来看她的。怀揣着隐忍了五年的心心念念，不顾沿途的颠簸，终于，离奶奶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奶奶没有收到我的信吗？　　　

怎么不见她来接我呢？　　　

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是小茜吧？”　　　

我回头去看时，吃了一惊，心怦怦地跳起来。　　　

那是一只雪白的狐狸，穿着靛蓝的粗布衣裙，一块绿色的披肩搭在手上，一汪湖绿中绣了一团我最爱的粉色绣球花，我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奶奶的手，因为，我的每件棉衣上也绣着同样的花朵，圆润润的，不娇不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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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风の四叶草　绣球花田（2）　

没等我问什么，狐狸又接着说：“山里的路不好走，我便替桂芝奶奶过来了。出门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让你等着急了吧？”　　　

“噢。”我忙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果然如桂芝奶奶说的那般，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怎能不叫人记挂在心尖儿上呢。”　　　

狐狸宠溺地端量着我，满是亲切的笑容。那笑容倒有七八分像极了奶奶，让我一下子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一直压抑着的想要见到奶奶的迫切心情，终于一发不可收拾了。　　　

“从小站到山里还有好一段路程，我们现在走，兴许天黑前就能到家。”狐狸接过我手中的小行李箱，又笑微微地叮嘱道，“这儿的路不比城里宽宽敞敞的大马路，总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你要是走累了，咱们就停下来歇歇，不打紧的。”　　　

我点点头，乖顺地跟在狐狸身后。　　　

田野里满是深深浅浅的绿，裹着香味儿，慵懒地漫延开来，一不留神，便溅了一身，惹得我那洁白的裙摆仿佛入了戏，满是星星点点的青翠，摇曳在绿色的大阵仗里。　　　

快进山的时候，狐狸把披肩披到我身上：“山里凉，别感冒了。”　　　

“不怕的。”我无所谓地说。　　　

“这怎么行呢？”狐狸佯装愠怒地看着我，“娇滴滴的女孩儿家，要是生了病，才真叫人心疼。”　　　

很久没有人这般在耳边叨念，尽管有凉飕飕的风吹过，心里还是别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