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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鹤惊中原-第3章

小说: 鹤惊中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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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姑娘,祝你日后找到如意郎君,多子多福,富贵万代!”他在心中默祷着,心中又是酸痛,又是一种释然的轻松,已然泪流满面。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转头深深看一眼那扇亮着灯光的小窗,准备下树离去,可是眼睛却突然睁大了。 
他看到红砖小楼的琉璃瓦上蜷伏着黑乎乎的物体,决不会是猫,倒像是山间硕大的狸猫。他有心上去看个究竟,却又怕被屋中人发觉,万一上面没什么情况,自己可就分说不清了。 
他拨开枝叶,四下瞻望,更是一惊,看见几条黑影正蹿高伏低,无声地向小楼侵近,附近的警卫竟毫不觉察。 
他心中略一思忖,已有计较,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手腕轻轻一抖,树枝已如离弦之箭般向楼顶上的物体射去。 
“铮”的一声轻响,树枝被弹向空中,同时那黑乎乎的物体蓦然暴长,已现出人形。“好,你终于现形了。”许飞扬手按剑柄,稳坐不动。 
那人知道自己已行藏暴露,向前一扑,已到檐下,单手吊住屋檐,两脚飞起,已把两扇窗子踢飞,人也借势荡了进去。 
屋内传来两声惊慌的叱问:“什么人?” 
许飞扬不敢再等,他两脚一蹬枝干,人如电闪,射进窗子,在空中拔剑大喝道:“看剑。”他人尚在窗外,看到室内一道刀光闪过,旋即一团黑影又从窗子里飞了出来。 
他进入屋内,却见苗玉手抚胸口,花容失色,沈丹馨却手执一柄圆月弯刀,渊渟岳峙般站在那里。 
“是什么人?”许飞扬问道。 
“是麻七姑。”苗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着说道。 
许飞扬弹身倒飞出去,却见一中年女子正站在楼下,冷冷看着他。 
“阁下就是麻七姑麻法王?” 
“不错,老身就是。” 
来者正是麻七姑,她那天被张小明和苗玉施计气走,感到无颜回教,便一口气入了关。进关后她脑子倒清醒了,知道这般出走无济于事。终归还是要到教主座前请罪,便留在镇内等候教中人破了沈庄,一起返回总坛。随后她便听教中关东分坛的人报告说,沈家父女率人到了镇上,住在总兵府里。沈庄那面情况如何还不知道。她心中却是一喜,马上决定夜入总兵府,杀苗玉,掳回沈丹馨,以雪耻辱。 
总兵府中安插有他们教中的人,对总兵府的地形和人员安置了如指掌。麻七姑找到苗玉和沈丹馨住的小楼,不意她刚在楼顶藏好身形便被人发觉了,而她原准备等两人入睡后再进去杀人掳人的。 
不过她也未在意,满拟破窗之后,一招之间杀苗玉,掳沈丹馨即可告成,没想到沈丹馨突出一刀,险些把她劈中,她大惊之下倒仰而出,还没等再度进入,许飞扬已站在她面前了。 
“阁下倒是好胆量,居然还不逃走?”许飞扬打量着面前这位凶名素著的女魔,凝运功力,布满全身,不敢有丝毫懈怠。 
“逃?”麻七姑磔磔怪笑起来,“这天底下还没人能叫老身犯上一个‘逃’字。你是何人?”“剑仙门许飞扬。” 
“原来是剑仙门主,失敬,失敬。”麻七姑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会在此间遇到中土武林中近乎神化般的人物。 
“老虔婆,你羞也不羞,上次你已逃过一次,还敢在这儿夸口?”沈丹馨和苗玉也越窗而出,站在许飞扬身后,苗玉见许飞扬赶到,心中了无畏惧,出言讥讽道。 
“贱婢,我今天原想来杀了你,可是你放心,以后你落到我手里,我决不杀你,要把你折磨至死。”麻七姑怨毒地说,猝伸左手,倏而成爪,扣向苗玉,苗玉早已有备,脚下一飘,施出“幻狐步法”避了过去。 
许飞扬一剑刺向麻七姑咽喉,迫她后退。 
麻七姑出手抓人原是虚招,她知道许飞扬必会出剑拦阻,但见这一剑看上去平平无实,却堂庑甚大,隐隐有王者之风,剑招虽直刺,却已将她左右闪避的路数尽皆封死,没奈何只得后退一步,口中不由得赞道:“好剑法。”这还是她出道四十年首次被人一招迫退。但对手既是剑仙门主,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飞扬道声:“承让。”见好就收,不敢贪功冒进。他虽未与麻七姑交过手,却也知此老纵横武林四十载,未遭败绩,自己纵然能凭剑术和神剑之威胜她,也必是几百招以外的事了。 
“沈丫头,你真的会武功?”麻七姑又转向沈丹馨,适才那一刀令她思来犹感惊悸,虽说自己过于大意了,那一刀之威委实不容小觑。 
“是啊,上一次只是不小心撞到你那毒网上了,并没有输在武功上。”沈丹馨手抚刀柄,凛然说道。 
“听你这意思,是要和老身较量一下拳脚上的功夫了?”麻七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观赏怪物似的打量沈丹馨。 
“拳脚上的功夫我不和你比,倒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刀法。”沈丹馨左手托着刀鞘,右手缓缓拔刀。
“不可!” 
许飞扬和苗玉同时喊了出来,苗玉死死拉住沈丹馨的右手,许飞扬则横身挡在两人中间。 
“许门主,你放心,这丫头有心讨教,老身指点她几招便,看在你的金面上,保证不伤她便是。”麻七姑以为许飞扬是凑巧到了这里,因为剑仙门素来不理会江湖的闲事。今夜既有剑仙门主在这里,她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所以她想胜上一场,然后风风光光地走人。 
窗子一破,响声已惊动了警卫。十几个警卫向这里奔来,却被隐身树后的几个黑衣人击倒,远处的警卫便忙鸣哨示警,不多时,凌乱杂沓的脚步声不断传来,当先冲过来的乃是张小明和黑豹,随后便是总兵官郭登率卫队向这里包抄过来。 
几个黑衣人向这边退来,一人高声道:“法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走吧。”麻七姑冷冷道:“人多势众又怎样?你们先走,老身会会他们。区区一个总兵府,老身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张小明和黑豹见是麻七姑站在月下,都不禁停住脚步,不敢直冲过来。郭登并不知麻七姑的厉害,怒道:“大胆妖贼,居然敢到本座府中闹事,还口出狂言,给我拿下。” 
麻七姑脚尖一点,身形暴退,一闪间已到黑豹身边,黑豹吓得直冲而起。麻七姑再一闪,已退入卫队丛中,双掌翻飞,几名侍卫立即飞了出去。麻七姑不待郭登有所反应,已冲到他面前。郭登本能地举刀欲劈,已被麻七姑侵身直入,扣住右肩,倒提起来。 
“手下留人。”麻七姑身形甫动,许飞扬便紧追上去,依然晚了一步。他见麻七姑提着高大肥胖的郭登如提婴儿,毫不费力,情知她只消手指透力而入,郭登的肩骨立碎,他一身武功也就废了。 
“麻法王,请放下郭将军,你带你的人离开。”许飞扬知道麻七姑是给众人一个下马威。如果她想杀谁,没人拦得住,剑仙门主也不能。 
“许门主,你会错意了。”麻七姑随手把郭登抛了出去,拍拍手,“老身本不屑和这等蠢人动手,只是给他提个醒,下次说话小心些。并非是向你要求什么条件。” 
卫士们见主将被擒,都吓得退去。此时又都聚拢在郭登身边,察看他的情况。 
“法王意欲何为?”许飞扬见她不战也不走,一时真猜不透她要做什么。“让我见识见识沈丫头的刀法,不指点她几招我是不会走的。” 
“在下和法王也是初识,就请法王先指点在下几招吧。”许飞扬左脚向后,立成虚步,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斜指,正是他这套剑法的起首招式:仙人指路。 
“许门主执意要考较老身,老身不现丑也是不行了。”麻七姑一笑后,脸色渐渐凝重,双掌一前一后,缓缓提至胸前,人的名,树的影,剑仙门三字在她心中还是有千钧之重的。 
“许门主,我说过这一场是我的,请你让给我。”沈丹馨从后面赶上来说。“小姐,你疯了?这绝对不行。”苗玉惊骇得大叫。 
“我没疯。”沈丹馨冷冷道,又对许飞扬说,“许门主,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必让人处处保护我。” 
许飞扬感到沈丹馨的怒气已快喷薄而出了,却不明白她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只好讪讪地收势,退到一边。 
“许门主,你放心,老身答应你不伤这丫头,就决不会伤她。”麻七姑见许飞扬退去,心头如同移开一座山,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如同二八芳龄的少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娇弱怯怯,若不胜衣的沈丹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分明是羔羊向猛虎挑战。 
沈丹馨左手托着刀鞘,右手缓缓拔刀,一道寒芒四射,仿佛冬夜星月的光芒。 
“冷月刀!”麻七姑大吃一惊。她突入屋内抓沈丹馨时,只见一道凌厉的刀光,退出来后全副心神都在许飞扬身上,并未留意沈丹馨手中这柄刀,而今看到这柄刀的形状和特异的光芒,蓦然想到一事。 
“好眼力。”沈丹馨拔出刀来,光芒益盛,人人都感到寒气逼人,毛发尽竖。“丫头,这真的是冷月刀?怎会在你手里?”麻七姑的神色又凝重起来。“没工夫和你说这些,看刀!”沈丹馨蓦然一刀劈出,立时一片寒芒罩住麻七姑。 
麻七姑不敢硬接这传说中的上古神器,飘身避开。沈丹馨一刀既出,后招续发,其势如江河之决堤,汹涌澎湃,莫可御之。她袅袅娜娜的身影已完全融入那一片寒芒中,看不清刀,看不清人,更看不清刀式,连麻七姑的身形也完全被罩住。 
许飞扬看得呆了,他没想到沈丹馨居然学会了如此神奇的刀法,而且能把刀法的精髓发挥到极致,内力的修为也必已登堂入室。他原以为沈丹馨不过是和沈禄或别的家人学了几式庄稼把式,而今他却敢断定:这套刀法已是刀法中的王者,正如他剑仙门的剑法一样。 
寒芒怒卷,吹得地上砂石树叶乱飞,犹如一道龙卷风,人人都不约而同退了几步,唯恐被卷入其中,只有许飞扬静立不动,他惊喜之后亦复忧惧,这等威盛无俦的刀法原不适合女孩子习练。他持剑在手,准备一俟沈丹馨招式松缓,内力不能圆转如意,便冲进去接下麻七姑。 
沈丹馨恨极了麻七姑,上次她被麻七姑毒网罩住,倍尝屈辱,生死两难,又令自己欠下许飞扬的救命大恩,所以一见面就如对生死仇敌一样,将满腔怒火都倾泻在麻七姑头上。她最擅长的并非是这套威猛无伦的刀法,但心中怒火一冲,便不由自主使将出来。顿饭工夫一过,她便觉得内力已难以为继,不假思索,已弹身退了回来,口中微微喘息。 
她身形一退,寒芒尽敛,现出麻七姑来,麻七姑依然站在原处,好像没有动过。沈丹馨收手不战,她既不追击也不动,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仿佛在思索什么。 
许飞扬见麻七姑没有追击,这才退了回来。 
大战既歇,周遭依然一片沉寂,所有人都被震慑住心神。 
“好刀法,不知这是什么刀法?”麻七姑出声问道。 
“雪崩刀法。”沈丹馨答道。 
“雪崩?”不少人惊讶失声,回思沈丹馨适才那一轮刀法委实像高山雪崩,瞬间爆发,然后便是铺天盖地之势,似非人力所可抵御。 
“好刀法,可惜你火候还不到。”麻七姑抬起头,思索着说,“否则这百招之内你已可将老身斩于刀下,以你现在的修为,也技止于此了。再有十招,你必败在老身掌下。” 
许飞扬心中暗赞:麻七姑果然是武学的大行家,不单经验老到,眼力也端的惊人。 
“未必。”沈丹馨微笑道,“若不然咱们再比试十招?” 
“鬼丫头,不愧是商人之女,算盘打得倒精,占起老娘便宜了。”麻七姑笑骂道。 
许飞扬恍然失笑,暗道:沈姑娘果然聪明,麻七姑指的是她后力不继时的十招,她而今已调匀气血,再战一场纵然不胜也可保住百招不败。 
“那你说需要多少招吧?”沈丹馨挑战似的问道。 
“咦?你倒是真想胜了老身好扬名立万吗?”麻七姑心头一怒,绷紧脸道。众人不由心惊,麻七姑名震武林数十年,岂是好相与的,正要劝沈丹馨。 
“麻法王,别来无恙乎?”这时从一棵树后转出一人,轻袍缓带,神情潇洒,正是沈家秀,沈禄也随后走出。 
“这不是沈大庄主吗?”麻七姑就像一个大人欺负别人家的孩子,突然被人家撞见一般,脸不由得红了。 
“法王放着江湖上的大事不做,怎地有闲情帮沈某管教起女儿来了?”沈家秀缓步走到沈丹馨身边,拉住了女儿的手。 
“沈庄主,是她硬找上我,可不是我欺负她。” 
“看法王这样子,还不知你教中出的大事吧?”沈家秀又缓缓道。 
“我教里出了什么大事?” 
“说来令人痛心啊。”沈家秀喟叹一声,“贵教主误信奸人挑拨,愣说本庄藏有贵教一件圣物,大起刀兵来索要。法王试想贵教圣物焉有落入本庄之理?在下拿不出,又无法令欧阳教主相信,只好率人出庄避让,任凭贵教中人入庄去搜。不想欧阳教主误触机关,竟……” 
“竟怎么样了?”麻七姑紧张起来。 
“竟被炸死了。” 
“胡说!”麻七姑失声尖叫起来,“教主乃金刚之体,怎会被炸死?” 
“欧阳教主是否真的一命归天还不敢确实,反正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荣圣使和车法王为争教主之位大打出手,车法王中了一记旋风刀,断了左臂,荣圣使也挨了一记摘月手,伤得好像也不轻。你们教中兄弟也为帮两人夺位大打出手,这两人没人来请法王援手吗?”
“胡说!一派胡言!”麻七姑怒吼连连,她情知沈家秀说的未必都是真话,却又都像真事一样。荣智和车子胤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却是总坛内也没几人知道的。如果他俩真斗起来,那也真的可能是教主遇难了。她在教中不偏不倚,却对教主情分最厚,顿时只感心头若中重锤,眼前也有金星晃动。 
“奉劝法王一句,千万别帮错了人,要看准方向,否则你可就是贵教中的叛逆反贼了。”沈家秀察颜观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又加了一句。 
麻七姑呆立片刻,蓦然掉转身,如飞般奔去,那几名黑衣人也紧随她身后,众人都不明白沈家秀何意,也没人上前拦截。 
“好险。”沈家秀长嘘一口气,此时才松开握着女儿的手。 
“爹,你这都是在做什么啊?”沈丹馨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做什么?救你的命。”沈家秀冷冷地说,脸色难看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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