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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南非的启示-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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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说法也许在理论上颇令人入胜,然而在南非,我们却看到了一幅不太符合上述设想的图景:一直反对“革命崇拜”的布特莱齐在转型危机到来时大谈“起义”,作为“现实主义镇制力量”的南非当局面对社会失序一筹莫展。而曼德拉这个“激进分子”,正是靠了其在“革命”中形成的人格感召力,成功地以道义呼唤理智,使得他当历史出现理性变革的机遇时,反而比一直反对“革命”的布特莱齐更有能力制止“革命”的发生,达成和解、妥协、分享权力的“大团圆”式结局!
当然,没有德克勒克就没有曼德拉的成功,犹如没有蒙巴顿就没有甘地的成功一样。不过,前者的可贵也恰恰在于他们没有对后者实行“镇制”上。
老实说,在非洲恐怕没有哪个国家像南非那样存在着如此深厚的“革命”土壤(关于这一点,看看南非共势力的发展便可知道),存在着如此复杂的历史创伤和利益冲突,结束了白人统治之后的南非如果避免了安哥拉、莫桑比克式的悲剧,如果人们为此应该感谢谁的话,那么他们应该感谢圣雄曼德拉呢,还是应该感谢保守主义者布特莱齐?这该是不难回答的问题吧!
圣雄·英雄·枭雄
曾经有人声称现代政治不依靠英雄。的确,作为一种程序化、形式化与理性化操作的民主政治在其成熟时应该是不依靠英雄的。然而缔造这样一种制度的过程需要“英雄”吗?这就看我们怎么定义“英雄”了。如果是像曹操煮酒所论的那种“英雄”,那恐怕是靠不得的。而像曼德拉那样代表了公平、正义的道德感召力的“圣雄”,则有之诚幸莫大焉。
“圣雄”们(无论其意识到与否)所推行的实际上是自由主义的事业。自由主义本是个低调的主义:他承认人人都有“自私”的权利——当然,这并不等于褒奖自私——以防止专制者“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黄宗羲语),然而,在面对严酷压迫时人们如果各怀私心,一盘散沙,就无法冲破重压去实现自由事业,这就形成了一种悖论:“消极的”自由必须以积极的态度来争取,低调的制度必须用高调的人格来创立,为实现一个承认人人都有“自私”权利的社会必须付出无私的牺牲,为世俗的自由主义而斗争的时代需要一种超越俗世的殉教精神。这就是圣雄的精神。
同时,当一个社会原有的权威整合机制已经失效,而新的民主整合机制又未建立起来时,他靠什么避免无序呢?恐怕很难指靠对“革命崇拜”的谴责(我并不是说这种谴责没有学理上的意义)。从逻辑上看,要解决这个难题无非只有靠社会上原有的非主流组织资源,以及道德凝聚力资源,而在前一种资源缺乏时,后一种资源就尤为重要。如果两种资源都没有,那么无序状态和人们所害怕的“暴民政治”就难以避免。——我们不要忽略一个简单的事实:“暴民政治”并不是只有理想主义的“革命者”才能煽起,他完全可以表现为毫无理想色彩的“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的局面。在非洲的索马里等国,不就是这种状况吗?
当然,笔者并不认为“革命崇拜”是不需要或不值得批判的。但问题在于,在许多情况下“革命”的有无并不是个学理问题而是个情势问题。19世纪的俄国民粹派是真正的“革命狂”,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内从“到民间去”到舍身行刺,使出浑身解数要发动“革命”,而“革命”就是不来。到1917年2月,“革命”却在所有政党,包括布尔什维克在内都不曾去“发动”、甚至始料不及的情况下突然来了!(布尔什维克后来一直宣称二月革命也像十月革命一样是他们领导的,这不符合事实,此不详论。)所以,“革命”当然不值得“崇拜”。但如果认为你不“崇拜”他就不会有“革命”,或者像阿Q那样宣布一声“我革命啦”他便从天而降,说句“杀革命党,好看!”他便离地而去,那就未免太天真了。真正的问题在于,如果情势使一场“革命”降临人间,那么他是为华盛顿、甘地、曼德拉那样的人所左右,还是为萨达姆、阿明乃至南非泛非大那样的势力所左右?毫无疑问,在那种情势下能决定这一点的恐怕不是谁在学理上更正确,而是谁拥有更大的道德感召力和正义凝聚力。就南非而言,曼德拉在这方面本不具有先天优势:他所在的部族并不像布特莱齐所在的祖鲁族那样代表了土著南非人当年抵抗殖民化的光荣历史。但是,他以其为黑人解放不怕把牢底坐穿的奋斗经历,以及在奋斗过程中体现的牺牲精神、实干精神和言行一致的精神,使南非人,甚至包括相当多的南非祖鲁人(如同我们在夸祖鲁地区的政治风波中所看到的)把他视为正义的象征,因而也就愿与他一起以理智的、妥协的方式实现南非的和平转折。而如果曼德拉当年不为正义而战,南非并不会因此便没有黑人解放运动,只不过这场运动很可能便由泛非大那样的复仇主义者或“打倒”派唱主角;南非目前的妥协局面也就更难产生而已。因此无论基于价值判断还是基于功效判断,曼德拉投身“革命”如果说无须被“崇拜”的话,那么至少也是不该受诅咒的。
曼德拉不是霍梅尼式的“圣人”或曹操式的“英雄”,更不是绿林式的枭雄,他是集道义与理智、勇气与宽容于一身的圣雄式人物。圣雄不是完人,但他给南非带来了希望。在1997年末马弗京代表大会上曼德拉从非国大主席之位上光荣引退之时,新南非经过三年多的治理已经初步崛起,“好望”终于降临在好望角,也许还不仅降临在好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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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布尔”一词即阿非利卡语(南非荷兰语)“农民”之意。





  
    从南非看中国:“低人权优势”下的“经济奇迹”
    
  


  
从南非看中国:“低人权优势”下的“经济奇迹”
一、吾国吾民:背景的比较
“拉美化”还是“南非化”?
近年来国内外批评者在关于中国发展模式的“反思”中经常提到的负面比较对象是印度与拉美。大致而言,改革前中国人经常把经济落后的印度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恶果”,那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拉美正处在经济高增长时期(所谓“巴西奇迹”、“墨西哥奇迹”),所以中国人不太提及。改革后,尤其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铁腕”掀起以市场化为目标的新一轮改革后,印度仍然常被用作反面“教训”,但却变成了“尼赫鲁社会主义”、“苏联式计划”的恶果,而被中国的“右派”们用以反证“民粹主义”之害。至于中国的“左派”,则越来越多地以“奇迹”已过、社会陷入危机的拉美为“教训”,用以批判“新自由主义”之恶,从而造出“谨防中国出现拉美化”、“中国落入拉美陷阱”等热门话题。
但中国的一些拉美研究专家并不赞成“拉美化”的说法。'1'而更有趣的是:与“新自由主义”意味着资本对劳动的优势相反,很多“中资企业”(尤其是“大型国企”)一到拉美就感到那里的工农把资本“欺负”得够呛。拉美最大中资企业“首钢秘铁”抵制当地的劳工法,开除罢工工会成员,造就了“秘鲁工人英雄”胡安·坎查理,这个首钢眼中的“捣乱者”在工人支持下先当选议员,后成为秘鲁劳工部长,他的女儿则民主当选“首钢秘铁”所在的马尔科纳市市长。'2'而“首钢秘铁”则被劳工运动“折腾”得七荤八素,国内传媒因此一片惊呼:“海外投资须防工会陷阱”!'3'我们的国企老爷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咱们工人有力量”!需要指出的是:近年来拉美左派力量增长,这样的事或许不奇怪。可是“首钢秘铁”事件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藤森政府时期,那可是公认的“右派政府”啊。
拉美之外还有更生动的例子:过去我们的国企在乡村地区建厂开矿,“圈地拆迁”从来不由分说,成千上万的农民说赶走就赶走,哪里有谈判一说!但这些年“中资”在加蓬等国圈地,甚至到自然保护区和国家公园去采采挖挖,却遭到“西方传入的”环保和原住民权益NGO的抗议,中资习惯于通过“搞定”政府来解决问题,而在那里,被搞定了的官员也就袖手旁观而已,靠他们来弹压“刁民”,则嘎嘎乎难哉。当然,在那些法治完备的国家,中资也学会了“循规蹈矩”。如中铝公司在澳大利亚开发奥卢昆铝土矿,虽然早已与澳大利亚政府达成协议并得到了后者的大力促成,但仍不得不花费一年半时间与当地一个只有千余人的土著部落谈判土地租用问题,因为澳洲政府已经把土地所有权归还了土著。'4'中铝的“平等待人”在当地获得好评,可是在国内这个“好榜样”却不能宣传:国外的“工会陷阱”已经够让“中资”头疼了,如果“奥卢昆经验”传入国内,拥有“五千年文明”的中国农民也学会了像澳洲那个小小的“原始部落”那样大模大样地与政府支持的“大鳄”漫天要价,那还了得?!
于是如今人们发现:原来“中国奇迹”的主要奥秘在于铁腕之下减少了中国经济学家所谓的“交易成本”,避免了“民主分家麻烦大,福利国家包袱多,工会吓跑投资者,农会赶走征地客”这种“民主困境”!
显然,这种情况下在中国扯什么“拉美化”纯属莫名其妙。而一位20年间多次到过南非的菲律宾籍国际NGO活动家却有个发现:当年的南非大城市很像今天的北京,而今天的南非大城市却很像马尼拉了!这个比较很有意思。
他讲的“当年南非”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民主化以前种族隔离制度下的南非。这个南非当然不像拉美,但它与中国很像吗?
今天中国的“左派”喜欢大批“新自由主义”,而“右派”喜欢大批“福利国家”。可是当年的南非,虽然国际上自由主义者与社会主义者都把它骂得厉害,但后者从来没说南非之弊在于“新自由主义”——相反,倒是在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民主南非执政的非国大被一些极左派抨击为搞“新自由主义”。'5'而前者更没有把南非看成“福利国家之弊”。尽管南非少数白人当时的确享有高福利,但谁都知道,占南非人口大多数的黑人尽管并不享有“自由竞争”,却与“福利”更无缘,他们的福利待遇比任何“新自由主义”国家都低!
几个“术语”的比较
那么当时的南非搞的是什么体制?我们可以看看那时学界和南非官方常用的几个术语:
1.“二元体制”(Dualism):学者常常用这个术语来称呼种族隔离时代南非对黑人与白人的不同待遇。'6'而在中国,人们形容城里人与农民不同待遇的流行说法是“二元结构”。这个术语来源于发展经济学中的刘易斯(W.A.Lewis)模型'7'和不发达社会学中的波耶克(J.H.Boeke)模型'8',曾被广泛用于许多发展中国家。但是,刘易斯等人讲的“二元”仅指城乡发达程度与社会结构的不同,并没有制度性歧视造成身份等级的意思。笔者10多年前就指出中国制度性歧视下的城乡差异与刘易斯、波耶克模型是完全不同的。'9'一些有识之士也指出把制度性的“城乡壁垒”称为“城乡二元”有把制度性歧视混同于一般城乡差异之嫌。'10'而南非官方学者同样用这个概念混同种族壁垒(隔离)与发展中国家常见的贫富差异,对此,也同样有人指出:种族隔离下的dualism并不是刘易斯所讲的那种概念,而是一种制度歧视。'11'有趣的是,在经济起飞阶段,南非的“白黑二元”与我国的“城乡二元”的人口比例也相当近似,即都在1∶4左右。

二元体制

有序的城市化
2.“流动工人”(migrant labors):南非经济起飞的支柱制造业主要靠黑人劳工,当局要他们在城里只打工不安家,把户口留在“黑人家园”,因此给他们的官方称谓是“流动工人”——不称为“黑人劳工”也有掩盖种族歧视之效。而我国经济起飞的支柱制造业主要靠“农民工”,最近北京大学姚洋教授说这个称呼不好听,郑重建议改称“流动工人”。'12'我指出这恰恰与南非对黑人劳工的称呼雷同,惹得他大为光火。其实我当然不认为他存心效法南非(他根本不知道南非有此称呼),但他恰恰想出这么个称呼,这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所据现实的相似?migrant一词有“移民”和“候鸟”、“往返迁移动物”二义,南非官方正是用的后一含义,即“都市中非移民的打工者”,“候鸟型工人”。按照南非种族隔离理论家W.W.埃塞伦的说法:他们进入城区“只是暂时性的,而且是出于经济原因。换言之,他们只是作为找工作的人。而不是作为移居者被允许进入的”。'13'我们的“农民工”不也正是如此吗?他们不也有“候鸟”、“两栖人”之称吗?
3.“有序的城市化”(ordered urbanization):这个概念最初是南非一些医学界人士对黑人移居城市带来流行病和性病的问题提出的迁徙管制建议。'14'但后来这个概念被无限引申,把一切“城市化弊病”如贫民窟、脏乱差、治安问题等等都归咎于黑人进城,从而对黑人厉行管制,并且成为种族隔离时期的重要“国策”。为此南非实行了一系列“关键控制措施”,如1951年通过的“防止违法擅占法(PISA)”等,黑人贫民区被视为“违法擅占”(illegal squatting),当局经常以整顿市容、惩治“擅占”为名进行犁庭扫穴。'15'而美国等民主国家允许黑人进城形成贫民窟则被南非官方文人斥责为“失败的、无序的城市化”。在“有序”名义下,经济繁荣时让黑人进城做苦力,遇到萧条就视其为“多余的人”而加以驱逐,黑人成了“‘有序城市化’的牺牲品”。'16'而在中国,类似的概念叫做“有序流动”。南非把打工者住的简陋棚屋叫做“违法擅占”,中国则叫做“违章建筑”,姚洋先生认为贫民区“侵犯产权”,这与南非说的illegal squatting是一个意思。提出“有序流动”就是要禁止所谓“盲目流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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