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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庶愿-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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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爷要盛汤,傅清莹不用丫环动手,亲自给傅老爷盛了一碗,恭恭敬敬地捧到傅老爷面前,把“孝顺乖巧”演绎得十分到位。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她的这个女儿,虽然性子被她宠坏了,但有些文章还是做得十分讨喜的。
在傅清莹盛汤的当口,傅老爷的眼睛随意一瞟,便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六女儿傅清玉。那副安宁静谧,斯条慢理,不失大家闺秀的稳重端庄,让傅老爷不由微微诧异了一下。这个样子,像极了他死去的亡妻林氏。一想到这,心情不由有些悲伤,又想到之前大夫人对他说的关于这个六女儿的评价,心中便不喜起来,再不看傅清玉一眼,转过头来看傅清莹盛汤。
午饭后小姐们自行散去,午睡的时间,整个傅府静悄悄的。傅清玉没有午睡的习惯,要在以前在曹家的时候,她都是在桃园里支了画架子画桃树的。如今,这个偌大的傅树,不知道有没有桃树呢?
想到这,便问冬梅:“这府上可有栽种桃树的地方?”
冬梅想了想,道:“这府上栽种的桃树不多,也就那么几棵,就在后花园矮墙那边……”她看看傅清玉,见后者一副想要出去的样子,忙道,“六小姐如果要去看桃花的话,奴婢带你过去。”
傅清玉看看她手中的针线活,笑道:“五小姐让你做的?”
冬梅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奴婢未来六小姐院子里的时候,大夫人派给我的活,说是五小姐的鞋子已经旧了,我算是个针线活儿好的,就让我给五小姐做一双。”
“那你慢慢做。”傅清玉道,“我四处走走,反正路上有丫头,我随便问一下准能找到。”
说着也不等冬梅回应,傅清玉一跋脚,瞬时走得没了影。
看桃花当然不是她的目标,整片的桃园她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还稀罕傅府上的这几株烂桃花树呢?她要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又来到兰花香气袭人的花间小道,傅清玉望着那座孤零零的院落出神。这座被烧得乌黑,四处残墙断垣的院落,就像她母亲的生命一样,短暂而脆弱。
傅清玉直直朝那座院落走去,穿过一道已经干涸多年,上面铺满落叶淤泥的小溪流,便抵达了这座院落的门前。刚才那条溪流,应该是有桥的,想必是断了,不知废弃到哪里去了。
傅清玉行至院子门前,看看头顶上的烧黑的墙砖上有几个字依稀可以辨认:“兰香轩”。
傅清玉心想,这个五姨娘,生前一定非常喜爱兰花,所以在院子的四周都种上了各色品种的兰花,以供玩赏。
兰香轩没有门,这么多年了,木门不是被烧掉便是被雨水蚀腐掉了。傅清玉抬脚进入,地上凌乱不堪,四处是掀翻的桌椅,缺胳膊少腿的屡见不鲜。 几个弯曲变形的铜盆生了绿色的铜锈。傅清玉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穿了几个洞,光线从洞口处射进来,那雨水也是从这些洞里进来的,滴到铜盆上,年深日久,氧化作用腐蚀了铜盆,便长了铜锈。
傅清玉一边走,一边看,烧黑的地方随处可见,有些地方的墙砖已经倒了一半,现出一个大洞,可以供一个人钻进钻出。
她心中不由一阵唏嘘,看来,当年那场祸乱对傅府肯定造成了重创。一个姨娘的院落都烧成了这个样子,更不要说别的屋子了。
不过,好像附近不远处的旧夫人林氏的院落似乎根本看不到有烧黑的迹象……傅清玉心中一动,决定到旧夫人林氏的“清波阁”去看看。
她从兰香轩退出,再走过门前那没有水源的小溪,便到了外面的兰花小径。然后走一小段路,看到一大片夹竹桃,穿过去,就是旧夫人的“清波阁”了。
“清波阁”的景象果然与五姨娘居住的院落大不相同。这里非但看不到一丝烧黑的迹象,反而绿树成荫,花草树木修翦得整整齐齐,根本看不到成片疯长的野草。虽然没人居住,但看这景象,就好像真的有人住在里面的样子。
傅清玉心下诧异,尝试推了一下门,木门纹丝不动。这时她才看到木门上挂着一把锁,一把崭新的铁锁这个院落肯定有人定期来打扫,如果是个废弃的院子,哪能是这个样子?傅清玉微微一笑,她想起了那个关于鬼魂的传闻,现在她已经隐约可以猜到这个传闻是谁弄出来的了。
门上了锁,当然不能破门而入。傅清玉正思索间,就听到夹竹桃小道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个中午时分,谁会来这个闹鬼的地方?傅清玉心下诧异,一个闪身,闪入了一堵墙的后面。
来人是个年约五十开外的老头,背有些驼,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他拿了苕帚,提着一个盛满水的木桶,身形有些摇晃地走了过来。
来到院门口,先开了锁,然后拿了苕帚把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再拿抹布擦拭,最后,用木桶里的水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做完这一切之后,这个老头再把院门锁上,拿了苕帚和木桶,摇摇晃晃地走了。
傅清玉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终于,她想到了。这个人,就是她那晚进入傅府见过的,看门的林伯林伯一定是受了傅二公子所托,来给亡母的居所打扫的。想想也是,像傅府这么一个守卫极严的地方,外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进入呢?不用说也是府里的人。
可是这个林伯……傅清玉的脑海中一道光闪过,她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在第一次去探望傅清敏的时候,她记得当时傅清敏说过:“……后来看门的林伯的胞弟说,鸽子好养,我就让他去抓了几只鸽子回来……”既然弟弟给七小姐养鸽子,说不定还暗中训练信鸽,那哥哥替二公子打扫这里就不足为奇了。
傅清玉走了出来,又来到那扇紧锁的木门前。
她笑了一笑,从袖口处拿出一个布包,取出一根绣花针出来。
这是她在来之前就预备好了的,本来打算在五姨娘那里吃了闭门羹之后就用这根针来开启钥匙,不想在旧夫人林氏这里派上了用场。
关于这种类似小偷行径的方法,是她在水边村的时候,跟村头住的那个小孩子王二蛋学到的。王二蛋长得瘦弱,但精通此术,村子里的小偷小摸绝对少不了他的身影。后来村民们发现了,告到他爹面前,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根本没料到儿子会做这等勾当,当下把儿子打得半死,差点就要拿刀砍了儿子的双手。自此以后,王二蛋收心养性,再也不偷东西了。
傅清玉学这东西纯粹为了好玩,如今利用这门功夫来开锁探秘,令她有种侠盗的感觉,十分的新鲜刺激。


。第一百二十四章疑云

进到屋内,傅清玉才真正感到讶异。
正厅,房间,暖阁,小厨房,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虽然长久无人居住,但房梁处不见一丝蜘蛛网,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不见一点灰尘。
再看看这摆设,花瓶、茶盏、瓷器,一应俱全,仿佛这里真的住着一位夫人。
入到正厅的时候,傅清玉怔了一下。迎面而来的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面上一个眉宇婉约柔美的女子正在俯身拾掉在地上的一只镯子。那名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沉静安详,目光柔和。背后,是一片梧桐树林,片片梧桐叶飘飞,形成一种极致而悲凉的气氛。
这幅画渲染了浓重的悲凉,令看到的人不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傅清玉心想,这是旧夫人林氏的屋子,画上这位美丽的女子应该就是林氏了。不过,这里也修缮得太好了,根本看不出一丝受过叛贼洗劫的样子。
傅清玉想了想,推开窗子,果然,窗外是一大片梧桐树林,跟画上描绘的一模一样。
她正在凝神思考修缮这样一座院落该花费多少银子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冷冷道:“想不到傅府六小姐还是一个偷盗高手,不请自入。”
傅清玉猛然转头,看到傅二公子站在正厅门口处,手里捏着的,正是她用来开锁的绣花针。
傅清玉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我此次来本打算瞻仰一下林夫人的,可惜遇到铁将军把门。如果跳窗而入的话,窗子就会撬坏,这是对林夫人不敬。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傅二公子不由失笑:“你还真是有理。”脸色一端,“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傅清玉不理会他的问话,反而转过话头问他:“我听杜妈妈说过,当年傅府损毁最严重的就是林夫人与五姨娘的居所。怎么我这次来,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完全没有遭到破坏的景象?”
“两年前,我让人把这里修缮过。”傅二公子走了进来,手指轻轻划过桌面,目光中有深深的怀念。
站在离他不远处,但傅清玉仍能清晰感到他内心深处沉重的悲伤。年幼丧母,这是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无法承受的。
不过,话说回来,要重新把一座残败的,被洗劫一空的院落恢复原貌,那得花费多少银子?傅二公子说是两年前修缮的,那么说来,这位傅府二公子如果不伸手向大夫人要钱的话,那自己必须有一笔财产罗?
当然,按傅二公子如此刚强的性子,肯定不会伸手向大夫人要钱。
傅清玉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她也有一笔财产的话,一定要把附近的五姨娘的住所修缮一下。太破败了,让她这个做女儿的,看得不是滋味,尤其是在这所装饰华丽的院落的比照之下。
“这幅画……是你画的?”傅清玉想起七小姐傅清敏说过的话,她的这位二哥哥擅长丹青。
傅二公子点点头:“那年我五岁,母亲拼了最后一口气,说让我给她画一幅画,留个想念。后来修缮的时候,我把这幅小时候画的画做成壁画,放到墙上。”
傅清玉惊讶地睁大眼睛。五岁的小孩子,也能画出这么惟妙惟肖的画作,太神奇了吧。
她再去看那幅画,画上人物栩栩如生,就连飘在半空的梧桐叶子,也仿似有生命一般。地上掉的那只镯子,不用说就是和她手腕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和田玉飘花镯子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套着的玉镯子,忽然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对。这位林夫人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弯下身子去拾镯子。那把藤椅靠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梧桐树上。初初看时没看出来,如今再看,这样的定位马上清晰地显露出来。
第三棵梧桐树……
“看够没有?可以走了吗?”傅二公子不客气的语气从背后冷冷地传了过来。
下逐客令啊?傅清玉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傅二公子,你说的关于你母亲辞世的真正原因,你会不会弄错了?我问过当时在场的杜妈妈,她说了当时的大概情形,那明显是一个意外嘛怎么会牵扯到大夫人身上去呢?”
傅二公子看着她,看了半晌,方才一字一句道:“杜妈妈有没有跟你说,我是第一个冲到母亲房里的?我冲到门边的时候,看到那名贼子翻窗而走的身影,我还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最后说的一句话。”傅二公子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愤恨,“那贼子最后对我母亲说的话是: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傅清玉呆住,她愣愣地看着傅二公子,看着他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脸上的神情痛苦而愤怒。
这样的血海深仇,在他的心中,压抑了多久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傅清玉终于想起这个傅二公子一直都不是在府里的,她也听傅清敏说过,这位二哥哥斥资买下了城南别院落,专门温习功课备考。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跑到他过世的母亲的居所来了?
“老爷把我找来,说是有事要嘱咐我。”傅二公子昂首阔步,眼里有得意之色,“我猜是年底武举之事。”
“你想考武状元?”傅清玉讶异道。这个傅二公子,还真是有野心,这么个冷血的人,怎么得到皇上的赏识呢?皇上一定瞎了眼了“我保佑你最好别中”傅清玉没好气道。
“这由得你说了算吗?”傅二公子冷冷一笑,看看天时道,“现在,老爷与大夫人快醒了,你还是回你的牡丹阁去吧。这个地方你不要来了,我不想你惊扰了我母亲。”
这个自私自利的傅二公子,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眼中就只有他的亲妹妹和母亲。傅清玉恨恨地想着,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整个下午,傅清玉在百无聊赖中度过。傅清敏病了,没有这个府里与她最亲近的人,傅清玉觉得日子一下子难过了许多。
她差使冬梅去问问傅清敏的病情,冬梅应声而去。不一会功夫便连蹦带跳回来了:“六小姐,七小姐让我回来多谢你呢。说你给的药丸真有效,比大夫开的方子都好,大夫开的药太苦,太难吃了。”
傅清玉不由笑笑。这个七妹妹,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于是让冬梅再送一瓶药丸过去,并详细说明了服用的方法。
冬梅走后,傅清玉把目光投向在门口中发呆的冬蕊。
这个冬蕊,自来了牡丹阁之后一直是这副样子,安安静静地做事,多一句都没有。很本份,沉默的时候多于说话的时候。
但是,傅清玉听下边的丫头说起过,冬蕊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三年前的冬蕊,自恃有几分姿色,体态婀娜,惹出许多风,流闲话,让大夫人很是不喜。
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大小姐与五小姐吵架,傅清芳掷一个砚台过来,砸中冬蕊的额头,砸出一个大窟窿,正中大夫人的下怀。大夫人对她不冷不热,只派了一个大夫过来,草草看了,敷了些药,血是止住了,从此脸上留了条大疤,难看至极。
这以后,冬蕊心也凉了,再加上破了相,也没有了那么多想头,整个人的性情完全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在门口一坐就是大半天。幸好冬梅念及姐妹之情,很多事情上都帮着她点,才使她不致于被大夫人撵出府去。
这一次,恐怕是大夫人看着她没什么用,才赶她过牡丹阁的吧?
傅清玉把箱子里的瓶瓶罐罐清了出来,摆满一桌子,玉瓶与玉瓶之间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终于把冬蕊吸引过来。
“六小姐,你在摆弄什么?”冬蕊走过来,看着桌子上一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玉瓶,妩媚的眼睛里闪着惊奇的光。
“这是我平日里闲着无事做的香膏,这是荷花玉露膏,对冬天皮肤皴裂最有效了。这是小一点稍扁平的瓶子装的是桂花胭脂……至于这个,”傅清玉拿起一只很奇特的,倒三角形的羊脂玉瓶,自顾自道,“这是曾在宫里做过女官的薛大娘教我的独门秘方,要用长白山的人参,武夷山的首乌,天山的雪莲……”傅清玉一连说出数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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