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教异闻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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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太乙自八岁修道之后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师尊，我真的能成仙吗？”
“没错，少则几千年多则一万年，你一定能得道成仙。”元始天尊就是随口敷衍小孩子，外加不满，堂堂阐教教主亲收的弟子，若是不能成仙，不用别人背后议论，他自己就可以挖个洞藏起来永世不出了。
“师尊，听说成仙是要讲资质的！”
“没错，为师收徒都是看资质的啊！”
“……可是……”八岁孩子的眼里，那是绝对怀疑的目光。
“可是什么？”
“师尊的眼光，能信得过吗？”
“……”
元始天尊估计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太乙！！你有没有脑子。为师是在说你好话唉！！！你自己却在否认？？
无力召集来自己那帮“出类拔萃”的徒弟们，无力的指责：
“你，你！还有你！都是你们的错！！害得我好好的徒弟你们的师弟做什么事都没信心，这将来怎么得了？！”
广成子和赤精子同时道：“师尊说笑了，文殊师弟说在太乙有能力保护自己前，离我们远点，到现在我们还没见过太乙师弟呢！师尊这个指责可与我们无关。”
元始天尊摸胡子：“好象是跟你们无关。”
文殊广法天尊则冷笑：“师尊，你叫我们来就为了这事？您老人家自己想清楚好不？那是你徒弟，关我们什么事？弟子我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务要处理，要不我们换换，我来照顾师弟，你来处理阐教事务？”
元始天尊立刻矮了一截：“……咳咳，那为师不打搅徒弟你了，门在那边，你走好……”
望下去，黄龙不在昆仑，惧留孙不出门，出了门也来不了，慈航……还是算了，复把目光狠狠瞪到剩下的三人身上。
“弟子一向谨言慎行。”道行天尊用最恭敬也是最冷漠的语气道，“弟子始终牢记师尊和文殊师兄的教诲，做神仙不正是要像弟子这样？”
是没错，可是你做得太成功了。
普贤真人也接道：“神仙本来就该远离红尘不染尘埃，弟子有什么不对？”
是很对，可是你也太神仙了点。
忍了半天，元始天尊终于忍不住道：“玉鼎？”
“弟子在。”
“你为什么不说话？”
“弟子无话可说。”
吼：“那你来干吗？！”
无波无澜，安静冰冷：“是师尊叫弟子来的。”
“……”元始天尊狂怒，“你去，就你！看什么看，代为师去教你太乙师弟！！”
慢吞吞抬眼，复而应道：“好。”
“好？！”等元始天尊反应过来，他那帮徒弟早就走得一个不剩了，他看看白鹤童子，迟疑，小心：“这个……不会出事吧？”
于是——
“师兄，这个道法是怎么练的？”
“自己看。”
于是看错了。
“师兄，腾云的法决是这样吗？”
“自己试。”
于是从天上摔下来了，顺带也知道自己看错了。
“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比得上你？”
“不可能。”
“……那，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说呢？”
“那就是很没用了？”
“大概。”
“师兄……你不喜欢我？”
“对。”
沮丧，无力，而无数年之后。
“太乙师弟？你这是干吗？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你穿这身八卦仙衣外加……无数法宝配饰（金光闪闪耀眼无比）……你不嫌重不嫌累赘啊？”
照镜子，太乙真人不停的照镜子，郑重无比：“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神仙啊！”
“太乙师弟！！你好端端的，把元神光辉散出来干什么？”
看自己全身上下，调整光辉强度，再抓来一大团云堆在身边，理所当然道：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神仙啊！”
普贤真人刚一进来还没说话，就呛得两眼一翻晕了。文殊广法天尊赶紧扶住，吼过来：
“……太乙！你在身上倒了多少熏香？！”
“为了让自己……”
“够了！你是神仙，你已经是神仙了好不好？！”
看看玉鼎真人，再望望道行天尊，太乙真人严肃道：“不，我还没成仙！”
“你！把你这身打扮给我换了，像什么话？”元始天尊觉得眼睛都被光刺得痛。
“回禀师尊，不穿成这样，我不敢站在师兄身边。”
“……”
而后。
“师父，你为什么总是在炼法宝？”
“凡人说，神仙应该有无数法宝可以用！”
“哦……”灵珠子又问，“师父，你为什么到哪都抓着拂尘不放，师伯师叔他们都不是啊？”
“凡人说，神仙应该是鹤发童颜，道衣拂尘。”
“……师父，咱家洞府叫金光洞难道也是神仙住的地方该瑞气千条金光闪闪？”
“其实为师觉得应该是霞光漫天瑞气千条。”
“……”
“但是你玉鼎师伯住的地方叫金霞洞，我这里只好叫金光洞了。”
“……”
“但是没关系，为师准备收个道童，给他取名叫金霞好了。”
灵珠子倒地。
太乙真人继续整理自己衣服，直到全身上下瑞气千条金光闪闪，才拿了拂尘挥挥袖子道：
“为师去玉泉山了！”
灵珠子翻白眼：你穿成这样不是去玉泉山才怪。
话说玉泉山。
“师父，太乙师叔来了。”
“哦？”
杨戬没有表情的继续说：“那边天空看上去特别亮。”
玉鼎真人闭上眼：“去后山，别让他见着你！”
“是。”
杨戬从来不会去问为什么，自家师父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好了。这师徒二人一直这样无情绪无意外的相处着，有时候一天说不了一两句话，一两个字。
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玉泉山上空的亮光终于黯淡下去，消失在云际。
于是杨戬回到金霞洞，玉鼎真人依旧在闭眼打坐，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本来这一天就可以这样过去，忽然，洞前一阵耀眼光辉：
“玉鼎师兄，我有话忘记——”
呆滞，僵硬，太乙真人瞪大眼睛盯着那一袭苍冷卓然而立的身影，忽然印来的瑞光金辉淡淡挥洒上清隽眉眼，那层潋灩清光才是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沧海半尘埃。丰神如玉，淡淡疏离：
“弟子见过太乙师叔。”
“……”
太乙真人看看自己，再看看杨戬，而后望望玉鼎真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当日乾元山。
太乙真人扯着头发在那里念叨：
“我一定不是神仙，一定不是神仙……”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灵珠子捂着眼睛，哭天不应叫地不灵，这谁？谁又刺激到自家师父了？
再这样下去，乾元山上下所有飞禽走兽的眼睛都别想要了。
清虚道德真君
话说昆仑仙境里是没有夜晚的，始终都是晴空万里，祥云缭绕，于是某些人等着风高月黑等的眼睛都花了。无语问苍天兼摇头叹息，要是神仙都喜欢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就好了。
三界之中，很难说出哪个神仙是最称职的师父，但是众仙一致认为最不负责任的肯定是阐教教主元始天尊。
这个论断其实带有严重偏见。
在一帮徒弟面前毫无威信可言的元始天尊，除了时不时毁坏一些法宝之外，教徒弟起码还是尽心尽力的。尤其是他某天气晕了头，让太乙跟着玉鼎真人修行，当看见自己造就的严重后果时，坐在玉虚宫流了好几年眼泪。
“太乙，都是为师不好，我以为让你跟着玉鼎，经年累月看久了看腻了就会想开了，没想到……”
真是完全，彻底，低估了自己那帮徒弟的“荼毒”度啊。
元始天尊一边抹眼泪一边暗暗咬牙切齿抱着自己的第十一个徒弟死不松手。
“师父？”
“清虚，乖，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你的那些师兄，你一个也不要认识！！”
“为什么？”小孩子总是好奇的。
“不为什么，答应为师，在你成仙以前，绝对不出这门半步！”
“哦。”
就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清虚道德真君绝对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师父说什么，就做什么，又聪明，又会做法宝让自家师父“荼毒”，最最重要的是只要扔给他□法书，他绝对会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到最后一页，你一点心思都不用费。
对于懒惰成性的元始天尊来说，这个徒弟多省心啊。
只要一年半载的去看他一次，重新换一些道法书给他，顺带指教下修行上的错误，其余的几乎什么也不要管。
不闹事，也乖乖听话从来没有出门过。
几千年间几乎只见过元始天尊和玉虚宫的几个道童。
至于广成子他们，早就被元始天尊以眼泪威胁，向盘古大神发誓绝对不见这个十一师弟，也不去打听他在哪里。
文殊广法天尊本来是很想继续找个能帮他的师弟，但是对元始天尊这种做法，居然破天荒第一次完全赞同并全力支持师父所下的决定。
于是昆仑山这一千年来，就只能听见元始天尊说，清虚最近怎样怎样。
阐教众仙面无表情的跟着听，到后来大致有了个影响，自己这个师弟，脾气不错，耐心很好，就是受某个不良师父的影响，做法宝太追求完美，往往毁了无数材料才做成的法宝，一个不满意，又炼化重来。
这没关系，昆仑什么不多，天材地宝玉石明晶，那是数不胜数，爱怎么浪费都行。
终于在某一年。
“清虚，你出师了！”元始天尊得意洋洋的摸胡子，“跟为师来，带你去见你的师兄！”
“哦。”没什么特别高兴，也没怎么好奇，虽然几千年不出这间宫殿一步，但是元始天尊相当尽责的教了自己徒弟一切，天庭是什么样啦，九州各地又有什么神仙异兽啦，甚至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比如王母娘娘可能暗恋自己亲哥哥的事，有的没的，清虚道德真君统统都在书里看到了。
他只对一样事情一无所知。
那就是他的师兄们。
那一天的玉虚宫，元始天尊威胁他所有徒弟只准站在那里，不准说一个字，理由是怕吓到他们的师弟。
清虚道德真君的确没有被吓到，在他终于见到自己十位师兄的这天，也只是被太乙真人的衣服照得恍了眼，被玉鼎真人的容貌惊得瞪大了眼睛，不过之后他所言所为没有什么差错，虽然不像道行天尊那样举止完美，也不像玉鼎真人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却也是神色淡淡，带着神仙都惯有的冷漠与心不在焉。
总的来说，元始天尊非常满意，昆仑众仙也看这师弟很顺眼，这本来是很皆大欢喜的一件事，可是——
“你知道他那天说了什么吗？”元始天尊抓着南极仙翁，崩溃万分的大喊，“亏我先前还在想，十一个徒弟中我最喜欢他，没想到……”
南极仙翁一头雾水的连声安抚抓狂中的元始天尊，转个头就去找文殊广法天尊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
文殊广法天尊慢吞吞的抬起头来，摸摸鼻子：“也没什么事。”
“胡说，没什么事？你师父会把我袖子都全哭湿了？”
“……如果你非要知道那是什么事，去青峰山紫阳洞，我清虚师弟才定下的洞府一趟不就知道了。”
于是南极仙翁带着极度不好的预感上路了。
不过半刻钟，他逃也般的从青峰山驾云狂奔出来，一边擦汗一边决定回头去安抚元始天尊。
哎，元始师叔，您真是太可怜了。
决定了，从此之后，找一只鹿当坐骑吧，这样就能被认出了。
时间推移，到达纣王六年四月，昆仑玉虚宫，有无数神仙到来聚会之前。
“伏羲神王与女娲娘娘大约不会来，不过准备着也好。”文殊广法天尊指使着阐教上下忙得团团转。
“文殊师兄。”
“清虚师弟来了？”文殊广法天尊带着抹怪异笑容，“到那边去吧，等会就好，众师兄弟很快就会来了。”
“是！”
“我起初就不同意什么群仙聚会的，凭什么在我昆仑山？”元始天尊愤愤不平道，“清虚，你说对不对？”
“大约吧，不过，你是谁？”
“……”
“师父！”黄龙真人赶紧一把扶住倒下去的元始天尊，回头怒道，“清虚师弟，不要说话，可以吗？”
“师父，别装死了，都这么多年，你就认了吧！”普贤真人凉凉的说，他一走过来，所有人都自动自发的给他让开路。
“普贤师兄，我……”
“行了，又不是你的错。对了，云卷道诀在玉鼎师兄那里。”
于是，接下来。
“玉鼎师兄，云卷道诀是不是在你那里？”
杨戬费了很大力气，才抑制住回头望玉鼎真人的冲动，垂下眼角，漠然道：
“清虚师叔，你认错人了，我师父在那边。”
“是杨戬啊，我就说，玉鼎师兄今天怎么穿起紫色衣服来了。”
清虚道德真君的徒弟连忙赶过来在一边拼命拉自家师父的袖子，一边小声道：
“文殊师伯就怕你会分不清，特意嘱咐杨戬师兄穿了这件首座弟子的衣服。”
“早这样不就好。那穿白衣是玉鼎真人，穿紫衣的是杨戬？”
“没错。”
“好，我知道了，不过，你是谁？”
旁边所有阐教弟子都在抽搐，冷汗，倒是当事人很冷静很习以为常：
“……师父，弟子黄天化。”
于是日后黄飞虎出逃五关，得救后，见到当年在后花园忽然不见的大儿子还活得好好的，不觉又惊又喜，当然私下里也忍不住对清虚道德真君有所怨言。
虽说天化是长子，可是神仙要收徒，也没有拒绝之理，怎的当初只言半语都不曾留下。还以为是出了意外，被什么吃小孩的妖怪掳去。
黄天化只得一边听，一边暗暗翻白眼。
就自家师父那样，当着面也认不得武成王，别说打招呼，就算见过几百次还是会当面问别人“你是谁？”别把自己老爹气晕掉，干脆从开始就不要见面好了。
其实清虚道德真君只是记不住别人的长相，或者说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有几个徒弟，有几个师兄，甚至三界之中诸多没见过面的神仙他都知道，就是名字和人对不上。这真的不是他的错，如果你几千年光看书什么人都没见过，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道童外，唯一长着白胡子仙风道骨的就是他师父，还一年半载才来一趟……出了那座殿门，举目往来都是白胡子神仙，他还能分得清谁是元始天尊才怪。
最令元始天尊伤心的不是清虚道德真君无数次的问他“你是谁？”也不是无数次居然把南极仙翁当成元始天尊，而是清虚道德真君竟然能认出自己的师兄，这让元始天尊愤怒无比。
“其实杨戬很不错啊……”元始天尊有时这样开导自己。
自从杨戬来了昆仑山，清虚道德真君就再也认不准玉鼎真人了。
不过某天，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在玉虚宫吵起来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