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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天下节度-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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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陵东塘,此地扼守长江要冲,自汉代以来便是江防重地,对岸便是润州,若是以北统南者,必定以此为水师重地,游弋江上,隔断交通,压迫江陵。杨行密将治所设立在广陵,以江淮之间为根本,以宣、润二州为屏障,虎视江南,其水师平日里便驻扎在此,淮南水师本就强盛,后来又得了升州冯弘铎的楼船部队,其势更是强盛,此时虽然已经分了一半随李神福北上,进击武昌杜洪,可是东塘中依然是樯橹如林,军容格外壮盛。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分,在塘口哨楼守卫的军士也是百无聊赖,说来也怪不得他,如今钱缪已灭,数百里长江水面上,西起历阳,东至大海,都是淮南的控制范围,哪里还有什么敌人,眼见得攻打杜松的大军也是连战连胜,进展顺利,守卫的军士也不由得松懈下来了。
    那军士左右看看无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往嘴里倒了一口,细细品了一会儿,方才咽入喉中,回味了半响,又喝了一口,才将那竹筒小心翼翼的封好了口,塞入怀中藏好。
    “吕七,你又在哨岗上偷喝酒了,莫非皮痒了,要吃军棍。”猛地一声喝声,吓得那军士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伙长,正好上来查看哨位,却正好撞到了自己偷喝酒,只好忝着脸笑道:“某就这一个嗜好,伙长便饶过了我这遭吧,这酒是城东陈婆的私酿酒,味道着实不错,要不您也来口。”说罢便从怀中将那竹筒取了出来
    那伙长冷哼了一声,走了上来,接过那竹筒,打开一闻,一股酒香便飘了过来,尝了一口,味道果然十分醇厚,果然并非一般的薄酒可比,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低声训斥道:“吕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整日里就知道喝酒,都快四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娶,若是死了,你家可就断了香火,看你如何到地下见祖宗。”
    那吕七见伙长声音低了下来,心知这次已经躲过了,笑道:“伙长说笑了,某家这等刀口舔血的营生,说不定哪天便掉了脑袋,便是有了孩子也是便宜了其他人,还是喝口酒好,口口都到自己肚子里,再说这大江之上,都是自家兵马,有什么好紧张的。”
    那伙长劈手将那竹筒塞回吕七手中,喝道:“那你就去喝死吧,我可告诉你,这几日上头有说了,对面的形势可不太对,要多提点神,若是出了事情,你我可担不起干系。”说罢便掉头下得楼去了。
    吕七拿着竹筒,待伙长走远了,笑道:“对面的可是润州安使君的兵马,现在钱缪又让吕使君给灭了,哪里还有什么事情,传闻他们谋反的事情都传了那么久了,可怜半点行迹也没有,当真是自家吓自家。”说罢拿起竹筒,待要再喝上一口,却想起方才伙长说的话,叹了口气,还是将那竹筒塞好口,又放回怀中了。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吕七看到远处又划来一条小船,行的颇慢,正是寻常江南渔船的模样,离得还有七八丈远,便横了过来,船头上出来一名女子,对哨位上的吕七喊道:“这位大哥,可要鲜鱼吗?”
    这时,哨楼下的两名当值军士也被惊动了,纷纷走了出来,喝道:“不要不要,这里是军机要地,你当是寻常地方吗,再在这里胡闹,小心军爷把你们射成刺猬。”
    那女子却不离开,道:“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若是大哥帮忙,这鲜鱼便不要钱了,送与各位大哥了。”那女子说到这里,从底舱提起一尾鲜鱼来,只见微弱的月光下,那鲜鱼被拿住腮部,不住挣扎,鲜活之极。
    那两人正要喝骂,却被从哨楼上下来的吕七给拦住了,他被那女子的鲜鱼给惹起了馋虫,他从军快二十年了,却连个伙长也不是,大半都是败在肚里的那条馋虫上了。吕七来到岸边,喝道:“你且过来说个明白,这么远,听不清楚。”
    那女子听了,对舱内做了两个手势,不一会儿,小船便划了过来,船儿离码头上无、无|敌|龙=有六七尺,那女子便一跃而过,身手倒是轻捷的很。原来那女子本与广陵城中的一家酒肆有了协议,每日要送十余尾鲜鱼到他那里去,可是今日恰好碰到鱼群,多打了半个时辰,眼看便要赶不及了,便央求吕七行个方便,让他们从东塘抄个近路,赶去城中。
    那两人都是新兵,当兵的日子只怕加起来也不及吕七一般,伙长又不在,便以吕七马首是瞻,吕七跳上小船,只见舱中除了两筐鲜鱼,便是一些打渔用的什物,两个船夫也是粗手大脚,皮肤黝黑,脸上还有水锈,显然是终日里在水上讨生活的。他眼见那筐中的鱼活蹦乱跳,肚里的馋虫不住跳,转过身来对那女子道:“你这厮好生糊涂,我们这有三个人,你拿一尾鱼来,又怎么够分。“
    那女子听了,赶紧连声赔了不是,去那筐中取鱼,吕七旁,正得意间,却看到那女子俯身时,露出手肘上白皙的肌肤,不由得心起疑念,像水上讨生活的渔民,就算是女子,也得日晒风吹,皮肤黝黑粗糙,与男子无异,哪里可能有这么白皙的肌肤,反手便向那女子的肩膀抓去,口中喝道:“且慢,你到底是什么人。”
    吕七眼看便要抓住对方的肩膀,却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抓了个空,定睛一看,却看到那女子已经退到船尾,笑道:“这位军爷好没耐性,妾身为汝取鱼,却这般乱动。”
    此时吕七心中已经笃定,眼前这人定然并非打渔女子,反手已经将腰间佩刀拔了出来,喝道:“你好大胆子,连水师重地也敢来打主意,莫非不要命了。”
44东塘下
    那女子却是不做声,向后退了两步,吕七觉得不对,正要让外面守候的两人发出信号,却听到后面两声闷响,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两名同伴已经倒挣扎,一旁站着的正是那两个船夫,手中提着鲜血淋漓的短刀。
    “糟了。”吕七虽然不知道这几人是哪家人马,可也知道自己着了别人的圈套,反手拔出腰间佩刀,向船尾逼去,想要将那女子生擒住,以为人质,要挟那两人逃出生路。
    眼见那女子已经退到了船舱尾部,已经没有了退路,吕七大喝一声,举刀虚劈,想要吓住那女子,好抓个活口,却只见对面女子动,便飞过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挡,只觉得右手一阵剧痛,佩刀把握不住,叮当一声落到了地上,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足有两掌大小,两只粗大的螯钳死死的夹住了吕七的手指,却是那女子眼见无路可退,便顺手将一旁竹筐中的螃蟹扔了过来,那螃蟹被擒之后,被扔在竹筐中,早就不耐烦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报仇,自然是死也不放。
    俗话说“十指连心”,吕七两根手指被螃蟹的大螯死死钳住,自然是钻心的疼痛,正要想办法甩脱,却只觉得脚下一阵晃动,回头一看,却是那一条汉子进得舱来,手中提着短刀,满脸杀气,正是方才在岸上杀人中的一个。吕七暗中叫了声苦,急中生智,猛地一下向一旁的船舱侧壁撞去,那侧壁不过是用苇席编成。只听得普通一声,吕七便落入江中。
    那男女三人在船上看了半响,却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来,靠拢商议了两句,便取了点着了一个火把,对着江面方向划了三个圆圈,不一会儿,便有一条小船划了过来,从船上跳下来六七条军汉,一忽儿往不远处供值哨士卒休憩的小屋摸去。
    吕七刚刚落入水中,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方才还死死钳住他不放的螃蟹,落入水中便放开大螯离去了,他知道自己若是现在浮出水面,立刻便是死路一条,他记得离自己落水不远处,岸边有个凹进去的小湾,只要能够熬到那边再浮出水面上岸,便能逃出一条生路,便强自憋住一口气,往那边慢慢游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工夫,吕七只觉得快要给憋死了,手掌突然碰到一块硬物,他赶紧靠了过去,浮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的举目四顾,只见岸边已经多了一条小船,两名军汉正手持兵刃警惕的放着哨,他小心的爬上了岸,借助一旁的土堆绕过那两人的视线,往同伙的士卒所住处跑去,
    吕七离那木屋还有十余丈远,便听到一阵叫骂声和兵刃撞击声,近了一看,不由得目眦尽裂,原来那些围攻的兵卒先用木栅栏将房门拦住,再用带有铁尖的长竹篙从栅栏的缝隙中往里面捅刺,房门里虽然有十余人,可地势狭窄,根本施展不开,手中的兵刃又够不着门外的敌人,只能拼命的用手中的兵刃斩砍竹篙,不断有人惨叫着被对方刺中倒下。
    吕七站在不远处,耳边不住传来同伴的惨叫和敌人的狂笑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大吼一声,便向敌人背后猛冲过去,一头便将一人撞到在地,夺过他手中的兵刃,四处乱砍,那些突袭的士卒一下子被打昏了头,也分不清有多少敌人,堵门的人也丢下栅栏四处逃窜,屋内的守兵也趁机冲了出来,大声呼喊着追杀敌兵。
    这时吕七方才那股热血已经过了头,赶紧将军士们唤了回来,一面派人去东塘中岸上的营寨报警,一面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方才那些偷袭士卒上得岸来,便想要暗中摸营,趁着屋中守兵还在梦中,将其杀个干净,却不巧那伙长起来小便,碰了个正着,用身体顶住屋门,外面的敌兵见撞不开门,便用长矛横刀隔着木门猛刺,这小屋不过是临时供守兵住宿之用,简陋之极,房门不过是些木棍捆扎随便扎了扎而成罢了,不一会儿,伙长便挨了四五下,几乎成了个血葫芦,不过也为里面的守兵争取了披甲持兵的时间,突袭士兵见房门狭窄,一时间冲不进去,便将那房门堵住,将一旁用来扎鱼用的铁尖竹篙捆扎起来,胡乱捅刺。
    吕七看着方才还训斥自己莫要饮酒误事的伙长已经浑身是血的躺,不由得羞愧难当,忽然听到外面“翁”的一声响,接着便是只觉得头顶一凉,抬头一看,屋顶已经少了半边,一只小臂粗细的弩矢大半没入对面的墙壁中,只露出两尺多长短的尾端犹在晃动。
    “八牛弩!”吕七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看这声势威力,只怕是军中用于攻城之用的大型床弩,箭矢通体皆用生铁铸造而成,传说要用八头牛与其上弦,所以以此得名,攻城之时,便是敌方城墙高厚,弩矢无法将其摧毁,也能深深没入墙中,攻城士卒便能从其露出墙面的尾端攀援而上,其威力可见一斑。
    屋中的守兵尚未从这强弩的威力带来的震惊中平缓过来,便只听到一阵嗖嗖的箭矢声,接着便是一阵阵中箭的惨叫声,锋利的箭矢将他们的射穿了他们的盔甲,将其肌肉撕裂,甚至钉。在临死的吕方眼帘里,浮现出了一艘艘巨大的战船,雨点般的箭矢正从船上射过来,在为首的旗舰上,飘荡的旗帜上绣着一个巨大的“安”字。
    凄厉的金铎声回荡在淮南水师营寨的上空,大队的衣衫不整的士卒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四处乱跑,在水面上,突袭的润州水师轻而易举的击沉了一艘又一艘战船。由于方圆数百里江面上并没有值得一提的敌军水师,东塘中停泊的淮南战船并没有多少水手,根本无法有效的操纵战船起锚出航,这些行动不便的战船便成了对方极好的活靶子,润州战船或者用船首撞击对方薄弱的侧面,或者使用火弹攻击,新从吕方那里得到的希腊火威力十分惊人,它们几乎能将触及的一切点燃,而且用水也无法浇灭,在发现了这点后,船上剩余的淮南兵士也纷纷绝望的跳入水中,往岸上逃生去了。
    “好,好,好,想不到这希腊火这般厉害。”船首上,安仁义看着心腹大患——淮南水师大小数百条战船在火中燃烧着,不由得狂笑道,可不过片刻功夫,便转而轻叹道:“可惜了,若是早上半年得到这玩意便好了,便能将淮南水师尽数歼灭与此地,那时这大江纵横数百里便都是我安仁义的天下了,便是渡江不成,也能割据江南,立于不败之地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儒士,正是苏掌书:“使君倒也不必忧心,虽然在李神福那里还有一半水军安然无恙,可他领数万大军,进讨武昌杜洪,胜负乃是未知之数,便是他得了杨行密那厮的号令,前有强敌,如何能轻易领兵撤退,说不定会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由,抗命不遵。”
    “那倒不会。“安仁义摇头道:“李神福对杨行密十分忠实,杜洪又不过是自守之贼,四周皆是强敌,若以小兵追击则无益,若以大兵则只怕老巢不保,李神福定然会全师回援,只是武昌与广陵相距甚远,往返至少也要数月,只要我等先取南岸诸州,扼守京口、瓜州诸渡口,杨行密纵然有十万大军,又能奈得我何?”
    说到最后,安仁义猛地拍了一下船栏,语气中满是踌躇满志之意。
    此时,停泊的淮南战船已经损毁了六七分,船上的士卒也无、无|敌|龙=已经逃散了大半,安仁义见天色渐黑,他害怕广陵有援兵赶到,封锁了东塘出口,反而不美,便下令舟师各自将尚称完好的地方战船带上,一同出了东塘,往将对岸润州去了。
    广陵吴王府,杨行密虽然已是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可平日里生活还是十分简朴,并未如同当时的其他军阀一般,穷奢极欲,做长夜之饮,往往早早便休息了。这几年来,年岁渐大,旧伤发作,更是休息的早。这天,他刚刚上了床,便听到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听见书记高宠的声音:“大王,卑职有要事禀告。”
    杨行密冷哼了一声,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高宠撞了进来,满脸都是惶急的神色,急道:“大王,润州水师突袭东塘,淮南水师已经尽数焚灭,安仁义反了。”
    杨行密却不慌乱,低喝道:“慌个什么,大丈夫临事须得有静气,先坐下来说话。”
    高宠赶紧坐了下来,强自吸了几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杨行密见他这般,才点了点头,问道:“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你以为当如何应对为好。”
45夺城上
    高宠定了定神,又斟酌了片刻,才答道:“依卑职之见,当立刻派使者渡江,赶往升州,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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