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杀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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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走吧！”关扬毫无预兆地一跃而起，落到最高的屋檐上冲众人露出个不屑的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别让他跑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满院子的人立时蜂拥而出，由罗运雨带头，往顺丰客栈冲去。
院子里还有两个人没有动，一个是慕容易，一个是临安。
慕容易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是生病了，他凝视着众人消失的地方，忧心忡忡地道：“我突然有点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正确的。”
“世上的事本就无对错之分，”临安望了他一眼，“只有好坏之分，自己获利越大，好处就越大，就是好事，这样的事就值得去做。”
慕容易不再说了，因为他发现临安并不理解他，他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喜欢做“好事”。他看了眼远处的屋檐，又看了看临安，慢慢咧嘴笑了一下。
……
一路上都很太平。
关扬不消片刻就回到了顺丰客栈，轻门熟路地摸回了逍遥子的小院。院子保持着他走时的模样，逍遥子依旧坐在房檐下的藤椅上假寐，宁无双房间里亮着橘黄的灯光。
门开了，自里面走出一个笑意盈盈的人，宁无双紧跟着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关扬一下子僵住了，脚下一滑，差点从墙上栽下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木青青为什么会从宁无双的房间里出来？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关扬又惊又疑，迷惑中夹杂着一丝被背叛的愤怒，他刚要走过去，忽然看见木青青做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她熟稔地一只胳膊搭在宁无双的肩上，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宁无双又贼兮兮地笑了，像只**的猫。
“你们在干什么！”关扬忍不住低吼了一声，莲叶镖脱手而出，“咄”地钉在两人头边的门框上，木青青吓得晃了晃。
门外响起了拍门声，有人恭敬地大声喊道：“逍遥子前辈，天煞帮罗运雨求见！”
这么快就来了！
“进来吧。”逍遥子慢吞吞放下了杯子，面容平静如常。
关扬再一转头，木青青早已不知去向，他感觉有点奇怪，但没时间多想，只冷冷瞪了宁无双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
宁无双在他转过头后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时，以罗运雨和熊振天为首的一行人已经进了院子，躺在木床上的林啸被四个人抬着，轻轻放到了最前面。
逍遥子抬起眼皮瞄了众人一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动作。
熊振天面色焦急，上前恳求道：“请神医出手就我侄儿一命！”
逍遥子又睁眼瞧了一眼，道：“无双，你来。”
宁无双走了出来，为林啸把脉，检查身体，众人虽然有所不满，但碍于逍遥子的面子，没有人敢说什么。
宁无双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众人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从怀里取出一套银针，还没打开，忽然听人群后方传来一声呼喝：“不要让他动手，他杀死了谷峰师兄！”
关扬看到宁无双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同时他也发现，谷峰确实不见了。


＇（089　原形毕露）＇
所有人都被这声呼喊惊了一下，转而眼神复杂地看向宁无双。
人群后方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很普通的面孔，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噗通”一声跪在了罗运雨面前，哭诉道：“师傅，您一定要为谷师兄报仇啊！”
罗运雨显然被吓了一跳，忙扶起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谷师兄感激今日宁无双救了他的命，前来拜谒，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谷师兄神色慌张地想要离开，结果……这个卑鄙无耻的宁无双就……就杀了他！”
罗运雨满脸震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本来是和谷师兄一起出门的，就在外面等他，没想到竟看见了这一幕，我……我很害怕，就跑了……师傅，你一定要为师兄报仇啊！”说着，他竟失声痛哭了起来。
宁无双已经完全呆住了。
其他人也呆住了。他们本就是来凑热闹的，但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林啸孤单单地躺在地上，没人注意到他。
罗运雨道：“宁公子，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宁无双愣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你徒弟的情况呢。”
罗运雨被噎了一下，道：“谷峰呢？”
宁无双道：“看来你已经认定谷峰已经死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就凭这家伙的一面之词？”
罗运雨冷笑道：“那你就把谷峰叫出来，如果他没事，我罗某愿当面向你低头认错！”
此话一出，好多人都转过头看他，罗运雨是个为人谨慎并且很要面子的人，他敢说出这样的话，似乎真的已经断定谷峰死了。
宁无双轻笑一声，让开身子道：“谷峰就在里面，不过死没死可不一定。”
他说话的同时，关扬看见逍遥子忽然睁开了眼睛，顿时明白有什么不妥，但两个天煞帮的弟子已经冲进门里去了。
谷峰被抬了出来，还有呼吸，没有死。只是面色乌青，人事不知。
这显然是中了毒的表现。
罗运雨的面色也发青，他看了眼心爱的弟子，恶狠狠地质问宁无双：“这是怎么回事？”
宁无双面不改色地道：“他中了毒，我救了他。”
罗运雨道：“你竟然把我的弟子变成了这样？”
这句话说得很有问题，虽然意思都差不多，但感觉却不是那么回事，宁无双皱了皱眉，没有理他。
这下子门前的空地上又多躺了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两个人都还活着，却跟死了没什么两样。而造成他们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也正站在他们面前。
照理说他们该做点什么，好表示他们并不是真的在看热闹，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动，或者说什么，因为一个人正坐在他们面前。
这个人就是逍遥子。
逍遥子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众人没一点脾气，丝毫不敢逾矩。
所有人都顾忌着逍遥子，但有一个人却不怕他。
熊振天是个难得的天不怕地不怕并且重情重义的人，他指着地上的林啸，对逍遥子道：“老前辈，您难道就这么看着，救死扶伤难得不是每一个医者的职责吗？”
他敢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对逍遥子不够了解，因为逍遥子治病救人从来只看心情，不顾其他。救死扶伤？那是那些庸医才会办的事。
众人心中都对熊振天抱了一丝同情，就连罗运雨都拿一种古怪的目光瞅着他。
熊振天感到很莫名其妙，尤其是当逍遥子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时，所有人眼底的惊讶更让他感到奇怪。
宁无双和关扬也感到惊愕，但这时已经没法阻止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逍遥子走到林啸身边，蹲下，伸手搭脉。
熊振天感激地道了声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不要被他蒙蔽了，他是假的逍遥子！”
死一般的寂静。
这次出现的是个枯黄胡子的老头子，关扬之前见过他一次。
枯黄胡子一出现，罗运雨就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道：“东郭先生，你说什么？”
关扬一听这个姓氏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毕竟江湖中姓“东郭”的人不多，而有名气的东郭先生更是少的可怜。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并不仅仅是传说，这里的东郭先生也有一匹狼，并且是只很无敌的狼。
此时这匹狼不在他的身边，不然关扬也不会认不出他了。
“大家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真正的逍遥子，而是被人假扮的！”
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东郭先生又道：“不过不用怕，因为这个人除了会模仿别人，并没有其他可取之处。”
关扬立即惊讶地看了一眼逍遥子，此时他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
有人疑道：“你有什么证据，难道还有人敢假扮逍遥子，他不怕被人发现吗？”
东郭先生笑了笑，道：“因为这个人太过自信了，他恐怕自己也想不到会有被人拆穿的一天，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他有同党。”
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宁无双，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只可惜宁无双一点表情也没有。
关扬却知道他有点生气了。
事到如今，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圈套，还是个很低级的圈套。而宁无双、关扬、包括逍遥子，都是套子里的人。
在场的人肯定也意识到了不对，但却没人站出来指出疑点。因为站在外侧的人已经不经意间看见小院外闪烁着无数刀锋，他们吓了一跳的同时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或许他们已经知道有人想除掉这几个人，但这并不奇怪，江湖上的恩怨每天都在进行，栽赃陷害什么只是为了更好地达到目的。
宁无双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因为他发现如果他不反驳的话另外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开口的，“你凭什么敢质疑我师傅？要不要我把逍遥谷的师兄弟们都请来一验真假？”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众人，他们怀疑的对象是逍遥子。
“你们吵吵什么，赶紧给我救人！”熊振天忍不住站了出来，他并不在乎谁真谁假，他只想林啸尽快脱离危险，不然他该如何面对林啸的父亲，他的好兄弟。
逍遥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恕老夫无能为力。”
罗运雨这时也想起了他的弟子，慌慌张张地上前托起谷峰的脑袋，哀痛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谷峰竟真的悠悠转醒了，他拼命蹬直了身子，显得很痛苦，眼珠子颤了半晌，艰难地转向离他最近的罗运雨，又转向另一边的宁无双，朝他伸出手，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你……”
接着手臂无力地一垂，竟是直接死了。
“峰儿——”罗运雨脸色一变，扭身叫道：“大夫，大夫！”
客栈里此时正巧有一名大夫，他是为这里参加比武受伤的人治病的，这时候赶紧跑了过来。
看见谷峰的时候他先是一愣，然后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捏，脸色立马就一变，沉声道：“没有脉搏了。”
然而他并没有走开，而是又检查了谷峰的口舌，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这是中毒了，不过这种毒……”大夫停了下来，捻着胡子思索。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快说！”罗运雨催促道。
“这种毒症跟之前中毒的那几人一模一样，不过他的最厉害，有二次中毒的迹象。”
东郭先生道：“什么二次中毒？”
“就是在中毒后不久又中了一次这样的毒，罗帮主，贵徒在复发前可曾接触了什么人什么物？”
“师兄他唯一接触的人和物就是这个宁无双！”回答的是那个“目睹”了谷峰全部遇害经过的人。
大夫没有说话，接下来的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但在转身之际他又“咦”了一声，蹲下身子检查林啸的病状。
逍遥子不知何时又窝回了藤椅里，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帮人忙活。
宁无双更是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姿态，果然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
关扬和众人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大夫，他已经能料到他会说出什么话，或者做出什么事了，他只是好奇，最后这些人会怎么做。
熊振天守在一旁，焦急地走来走去，问道：“究竟怎么样？”
“他的伤口里的毒素还没有清理干净，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和这个人中的是同一种毒。”他指了指谷峰，“不过他运气很好，还有的救，快把他抬到有水的地方。”
大夫和几个人抬着林啸走了，熊振天犹自迷茫，似乎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有谷峰的尸体还摆在原地，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比武大会上有人中毒，来见宁无双后又中了一次毒，关扬的飞镖上有同样的毒，巧的是他们的关系还不错，身边还有一个冒充了逍遥子的同党。这一切串联在一起，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罗运雨叹了两口气，扫了一眼众人，痛心疾首地道：“宁无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宁无双这个时候居然还很平静，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罗运雨厉声道：“你为何要下毒戕害武林同袍？你到底有何目的？”
宁无双道：“这个问题我要想一想。”
罗运雨却没给他想的机会，刷的亮出了宝剑，冷冷地道：“今日我要为武林除害！各位，难道你们就任这些武林败类在这里逍遥自在吗？！这些人说不定已经谋害了逍遥子老前辈，而他们的目的一定就是玉玲珑！我们决不能让玉玲珑落入他们的手中。”
他说的这些话起码在关扬听来并没哟什么煽动性，但在场的却有大半纷纷亮出了武器，以东郭先生为首的一群人更是迫不及待地要惩恶扬善。


＇（090　僵持）＇
“慢着！”
一个声音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转眼望向发出这声呼喝的人。
这个人是逍遥子。
如果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这样的威慑力，但这个人是逍遥子就不同了，尽管他有可能是假的，可依然没人敢招惹他。
罗运雨见状不禁有些恼怒，他瞥了一眼东郭先生，后者心领神会地道：“大家不要被他骗了，这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逍遥子，真正的逍遥子不会连暹罗草也认不出来，‘逍遥子’前辈，您现在是不是感到有点不舒服呢，哈哈，因为今天你喝的茶水里放了点东西，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可是一口气就喝光了呢！”
很显然，他把逍遥子的惫懒当成了药效发作。
逍遥子道：“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怀疑我了？”
东郭先生笑道：“或许更早。”
逍遥子道：“每个人都有犯错犯蠢的时候，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时每刻都警醒着，更何况，谁会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喝的唯一一杯水有毒呢？”
东郭先生道：“你这是在狡辩，之所以会这样想就说明你不了解逍遥子，任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逍遥子却没有，这个道理普天之下都知道。”
逍遥子看上去被吓着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
这期间，关扬和宁无双就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要做什么或者说什么的意思，宁无双不动，也不让关扬动，他笑着低声道：“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少跟他废话！”罗运雨已经迫不及待要杀过来了，关扬很好奇是什么原因催动着他这么卖命。
其他人还在犹豫。罗运雨拎着剑往前跨了一大步，然而之后却猛地一滞，站在原地不动了。
关扬举着刀，刀尖距离罗运雨的鼻子只有三寸。几乎没有人看见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明明上一刻还在十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