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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一日-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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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拉和我尾随着他。顺着这位向导的脚步,我们来到了悬崖边。村长指了指下方的三角洲,壮丽的图尔卡纳湖由此处延绵至200多公里之外。湖上有三个火山岛,在这里只看得到北边的那个,我们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
    在肯尼亚这一面的岸边,一丛丛火红的玫瑰向空中怒放,在风中摇曳生姿。湖水从泻湖周围的琥珀色慢慢渐变为远处的绿色。现在,我更能体会到为何这片湖被称为玉湖了。
    重新登上越野车,我们顺着一条小石子路,向着湖的北部开去。
    附近荒无人烟,只见到一群羚羊走过。我们继续开了好几公里,却再也没有见到任何生灵。一路跋涉,有时候一片片白茫茫的盐田反射着阳光,晃花了我们的眼睛;有时候荒地上爬满一种不知名的植物。在高高的草丛之中,躺着一头可能是迷了路的水牛。
    地上插着的一块路牌显示出我们已经进入了肯尼亚的地界。我们穿过一片游牧者的村落,几间用干土搭成的屋子表明这里曾经有人定居。为了绕过一块岩壁,我们远离了河岸,不久,图尔卡纳湖彻底从我们眼前消失了。这条枯燥无味的小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我们很快就到科比福拉了。”凯拉说。
    在那里,一位凯拉十分钦佩的考古学家理查德·里奇挖掘了一处考古遗址,并发现了好几百块南方古猿的骸骨化石以及大量的石器工具。而他更重大的成果是发现了能人化石,他们是人类最直接的祖先,距今有约200万年的历史。当我们经过这片考古遗址时,凯拉转了转头,我想,她一定梦想着有一天自己所发现的考古遗址也能成为大家都知道的著名景点。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接近了旅途的终点。
    几艘小船停靠在图尔卡纳湖的岸边。村长走上前与渔夫们交谈,正如他向我们保证的,他找到了一艘带有马达的小独木舟可以搭载我们上岛。村长自己则更愿意留在岸边。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旅程,他大概想利用生命中最后一次机会再好好看几眼这一片美丽的湖光山色。
    当我们逐渐驶离岸边时,我发现远处的岸上扬起了一片尘土,肯定是有车经过。然而,我的目光很快就转向了眼前的这座湖心岛。它也被称为怪脸岛,因为岛上的三个主火山口组成了一张嘴和两只眼的图案。这个小岛上总共有12个火山口,而在每个主火山口的中央都形成了一小片凹湖。登上小岛,蹚过黑沙滩,凯拉带着我翻过一块陡峭的岩壁。我们脚下的玄武岩历经岁月的侵蚀,已经风化。我们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登上了火山顶。从300米的高度俯瞰,湖景美得不可思议。我情不自禁地想象,在这平静的湖面之下正沉睡着一头能摧毁一切的怪兽。
    为了让我安心,凯拉告诉我,最近一次火山爆发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她以嘲弄的口吻继续说,在1974年,火山口曾经发出很刺鼻的气味,虽然不能把这称为火山爆发,但当时喷出的硫黄气雾,从整个湖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也够吓人的了。会不会就是在火山活动的过程中,凯拉的吊坠从地壳深处被带到了地面上呢?如果真是这样,它的出现有多长时间了?
    “哈里就是在这里找到它的。”凯拉对我说,“这能帮到你吗?”
    我从背包里掏出GPS定位设备,测了测我们所在的位置。我们正处于北纬3°29′、东经36°04′的坐标上。
    “你找到你想找的了吗?”
    “还没有。”我回答,“还得等回到伦敦完成一系列运算之后才能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确认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星空和你吊坠折射出的星空之间是否相对应。之后,我才能得出进一步的结论。”
    “你就不能从地图上找到相关的坐标吗?”
    “倒也可以,不过跟实地考察还是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呢?”
    “就是有区别,就是这样。”
    说出这句话之后,我的脸马上红了,我就像个傻瓜一样。“瞧瞧您笨拙的样子。”沃尔特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这么对我说。
    太阳开始下山了,我们得赶快下到黑沙滩边,找回搭载我们的渔夫。今晚,我们将在之前经过的那个游牧村落里过夜。
    当我们向岸边靠近时,凯拉和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越野车的四个车门都大开着,村长却不见了。
    “他可能正躺在车里休息呢。”凯拉试图驱散心中的疑虑,然而我们两个都感到惴惴不安。
    把我们放在岸边之后,渔夫马上往外海驶去,他也要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自己的住处。凯拉跑向越野车,我跟在她后面,看到了最糟糕的一幕。
    村长脸朝下横躺在地上。从他头上涌出的一小股血迹已经发黑,隐没在身下的碎石之间。凯拉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转过来,呆滞的双眼毫无疑问宣告了他的死亡。凯拉蹲了下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
    “他可能突然不舒服倒了下来,我们本不应该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凯拉啜泣着说。
    我把她拥入怀中,俩人就这么守在尸体的旁边。村长的死深深地触动了我。
    在深蓝色夜空的笼罩下,老村长在我们的身边长眠。我希望今晚的夜空中会因此多出一颗闪亮的新星。
    “我们明天上午要通知当地政府。”
    “千万别。”凯拉对我说,“我们现在位于肯尼亚的地界上。当地警察如果参与进来,可能就要留住尸体来展开调查。而如果让他们解剖尸体,这对那些村民来说将是奇耻大辱。村长必须在24小时之内安葬,他的村民们一定希望他得到应有的尊重。对村民们来说,他是很重要的人物,是他们的向导,是他们的先知和智者。我们不能触犯他们的习俗。让他葬在异乡会是一场悲剧,很多村民会把这当成是厄运。”
    我们用毯子把村长裹了起来,并把他安放在后排座椅上。我留意到,在我们车子的旁边还有其他的轮胎印。然后我又想起,不久之前,在我们准备上岛的时候,我看到过车子扬起的一片尘土。也许,村长并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摔倒致死的?我们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凯拉陷入了沉思,我则从车里取出手电,照着附近的地面仔细查看。在我们车辆的周围,有一圈密密麻麻的鞋印,肯定不只是我们自己的。难道是那些渔夫的?可我不记得他们曾经离开自己的小船,并且我确定是我们走过去找到他们的。我暂时不想对凯拉说出这些疑问,她已经够伤心的了,我不想再拿一些无根据的猜测去搅乱她的心绪。湖边布满灰尘的土地上出现一些橡胶鞋底的印子并不能说明什么。
    当晚,我们就在地上睡了几个小时。
    黎明时分,凯拉坐上了驾驶座。当我们准备朝着奥莫山谷出发之时,她低声说:“我父亲就是这样离开的。当我逛完街回家的时候,看见他倒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我很抱歉。”我笨拙地安慰她,有些结巴。
    “你知道吗,最糟糕的还不是看到他斜躺在台阶上,头朝下,双脚朝着门。最糟糕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等他们抬走尸体之后,我走进他的卧室,看见床上的床单仍然皱成一团。我想象着他在那个早晨起床前的姿势,想象着他最后在床上翻身的样子。我甚至可以想象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天气。他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比起报纸上的天气预报,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在厨房的洗碗槽里发现了他的咖啡杯,餐桌上摆着切了一半的面包,还有没来得及涂上的黄油。”
    “就是在你看到一些日常熟悉的东西,比如一把黄油抹刀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他已经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从此以后,一把该死的黄油抹刀将一直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不断地割痛你孤独的神经。”
    听着凯拉的讲述,我终于意识到,我为什么会把她的项链带去希腊,为什么自从她把项链留在我家的床头柜上之后,我就从未让它离开过我的身边了。
    我们在当夜赶回了村子。当凯拉从车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这些穆尔斯人意识到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那些在中心广场上的村民立即停下了脚步。凯拉满含泪水地看着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个村民走上前来安慰她。我打开越野车的后门,用双臂将老村长的尸体抱了出来。我把遗体轻轻地放在地上,低头默哀。一连串长长的呻吟声在整个部落里响起。女人们向天空张开双臂号哭,男人们则向着他们首领的遗体靠近。村长的儿子揭开了毛毯,慢慢抚摸着他父亲的前额。他随后站起身来,双眉紧锁,狠狠地盯着我们。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得出来,我们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对他们来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带着老村长离开时他还活生生的,可现在我们带回来的是他的尸体。我感到众人目光中的敌意在不断增强,于是拉着凯拉的胳膊,带着她慢慢地朝车边走去。
    “别回头。”我对她说。
    当我们坐上越野车的时候,村民们开始向我们靠拢,将车子团团围住。一支长矛砸在了汽车的引擎盖上,另一支射穿了车后镜。凯拉大喊着让我低下头,话音未落,第三支长矛砸碎了风挡玻璃。我打着了发动机,挂了倒档,车子动了起来。我马上直起身,让车子转了一个弯,然后冲出了村庄。
    怒气冲冲的村民们并没有在后面追赶。10分钟之后,我们到达了考古队的营地。见到越野车的惨状和凯拉苍白的脸色,埃里克感到十分不安。我向他讲述了我们的不幸遭遇。所有的考古队成员都围坐在火堆边上,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考古队未来的工作会受到牵连。我建议等到明天,我重新回到村子里去,像“绅士”一样再跟村长的儿子好好谈谈,跟他解释一下,他父亲的不幸离世跟我们并没有关系。
    可是,我的提议让埃里克发起了脾气,他认为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这可不是在伦敦。”他咆哮着说,村民们的怒火不可能因为一次友好的下午茶就烟消云散。村长的儿子想找到罪魁祸首,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把营地当作报复的目标。
    “你们俩必须躲一躲。”埃里克表示,“你们必须离开这里。”凯拉站了起来,向她的同事们道歉,她感到很不好受。经过我面前的时候,她请求我今晚到其他地方睡觉,她需要一个人待着。我尾随着她离开了人群。
    “你应该感到很自豪吧,你一来就毁掉了一切。”她对我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可是,真见鬼,凯拉,又不是我杀了这位老人家!”
    “我们甚至没办法向他的亲属们解释清楚他是怎么死的。而我将不得不放弃我在这里的挖掘工作,以避免一场大规模的屠杀。你毁掉了我的工作,毁掉了我所有的希望。就因为你,我刚刚失去了领导这个团队的资格和权力,埃里克应该很乐于接手我的工作。如果我没有陪你去那个该死的小岛,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你说得对,这不是你的错,全是我的错!”
    “可是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承担莫须有的罪名呢?村长是因为年纪太大而过世的。是他自己想最后再看一次图尔卡纳湖,我们只是帮他实现最后的愿望罢了。我今晚就会到村子里去,跟他们讲清楚。”
    “怎么跟人家讲?你现在会说穆尔斯语啦?”
    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无能为力,只好保持沉默。
    “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去机场。我自己也会在亚的斯亚贝巴待上一个星期,希望事情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平息下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凯拉走进了自己的帐篷,甚至都没跟我道晚安。
    我完全不想重新回到人堆里去,这些考古学家还围坐在火堆旁,继续讨论着他们的命运。从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中,我意识到凯拉猜对了将会发生的事。埃里克已经开始试图在其他队员面前树立自己的权威了。如果能够重新回到这里,凯拉还能找回自己的位置吗?我走到小山坡上,望着下面的河流。一切都那么安静。孤独感和内疚感慢慢侵蚀了我的内心。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凯拉走过来,在我的旁边坐下。
    “我实在没办法平静下来。我在这个晚上失去了一切,没有了工作,没有了信誉,没有了未来,一切都灰飞烟灭了。第一次是夏马风把我给刮走的,而你,阿德里安,你应该就是我遭遇的第二场风暴。”
    我注意到,通常来讲,如果一个女人在谈话中间突然喊出你的名字,那她接下来可能就会对你有所抱怨了。
    “你相信命运吗,凯拉?”
    “唉,我求求你了,现在别跟我说这些。你不会从你的口袋里掏出一副塔罗牌,让我来抽一张吧?”
    “我从来都不信这个,我甚至讨厌冥冥中自有天意这种说法。因为这么说就等于否定了我们的自由意志,否定了我们拥有选择的权利,以及决定自己命运的可能性。”
    “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听你谈什么人生观。”
    “我虽然不相信命运,但我常常思考关于机缘巧合的问题。你无法想象,我们有多少重大发现都是源于某些意外的小运气。”
    “我这里有阿司匹林,阿德里安,你想要来两片吗?”
    “你来到埃塞俄比亚是因为你想找到人类祖先的痕迹,不是吗?我昨天问过你一个问题,而你避开了,没有回答。在你最疯狂的想象中,‘史上第一人’能有多大年纪?”
    我相信凯拉接下来的回答更多的是出于赌气,而不是她真正确信无疑。
    “如果第一个人有1500万年或1600万年的历史,我也不会感到惊奇。”她如是回答。
    “如果我再往上多加3。85亿年,你会怎么说呢?”
    “我会说你是被太阳晒昏了头吧。”
    “好吧,让我换一种说法。这个无法测算出年代、我们也不知道其成分的吊坠,你认为它的存在只是自然界的一个偶然现象吗?”
    我一下子击中了要害,凯拉盯着我看了很久,她脸上的表情让我感到有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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