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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江湖丛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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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知道他们的内幕,就向江湖人探讨,他们那老虎骨头、假麝香,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有个老江湖人,对于这行生意的内幕是很知道的。他说:“卖虎骨的这行儿调侃儿叫‘老烤’,做这种生意的人,都得穿乡下人的衣服,说话要愣像儿。师傅收徒弟教给徒弟前棚的生意,到了那里,怎么看地势?怎么撂生意?圆粘子、卖弄钢口、捋粘啃条子,把各样的病都说出来,才能说药铺的虎骨贵得多,他们卖得很便宜。为诱惑人上当,唯一不二的妙法就是卖的时候如若遇见了‘火点’(江湖人管有钱的人调侃儿叫火点),如何翻钢叠杵,人家想买两角的,他能翻上去叫人买两元的。倘若那‘火点’有虚弱之症,他们还使枪里加花之法,取出鹿胎来,叫人买他们的鹿胎,或是鹿胎丸药,或是虎骨鹿茸丸、虎骨膏。火点若正点(江湖人管有钱人忠厚朴实调侃儿叫正点),数十元钱亦能到手。他们教徒弟是什么都教,就是不教给徒弟做那假虎骨、做那假麝香、做那假鹿胎。徒弟学会了卖虎骨鹿胎的本领,得往各处做生意,卖了钱回去好好孝敬师傅。得给师傅挣几年钱,师傅才肯把那“攥弄里腥啃”的方法(江湖人管自己亲手做假东西,调侃儿叫攥弄里腥啃)传给徒弟。” 
我问那江湖人,他们那假虎骨、假鹿胎、假麝香是什么东西做的?那老江湖人说:“他们那是用的骆驼后腿,是三节。骡、马、牛、驴的后腿都是二节,做出来亦不像真的。唯有那骆驼的后腿是三节,他们就使那骆驼腿做假虎骨,可是这做假虎骨亦极不容易,较比学什么手艺都难,那老虎爪是雕爪做上的,那腿爪相联着的虎筋是牛筋弄的,若是把三样材料得着,得用极好硬炭火,慢慢的熏烤,把那骨头烤得油儿外浮里溢了,把爪筋烤上亦费许多日的时间、若干日的工夫方能做成。那鹿胎倒容易,只用羊胎能充着卖。费事的地方是往羊胎上的嘴内镶几个小牙。有些懂行的人说那胎成了个儿就长牙,安上了牙才能像真的。那麝香倒不假,只是那是药铺把麝香卖完了,他们买了皮儿来,用各种香料做得了假麝香往那皮儿里装,那皮儿亦有真麝香的味儿,就是真懂行的人,亦能上他们的当。” 


江湖中之做老烤的生意(2)
据我听某江湖人所说的情形推考,做老烤生意的人所卖的腥啃,若是买了去当真的吃了还不至于有多大的害处。不过耽误了病是真的。我老云在中年的时候往各处云游,很见了许多老烤儿的生意。到了如今,这种生意在各大都市是少了,各县的山场庙会集镇是多的。他们不在各大城市做生意,往乡间去卖,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各大都市地方有卫生当局,对于无执照售药取缔的很严。他们卖的这种假东西,若是遵着市政卫生章程去领执照亦怕不成。那卫生的管理法就不能容许的。所以凡是卖老烤的都没有零售药品的执照,时常受人驱逐,亦是他们不能在都市省城存在的重大原因。再者都市的人士知识开化,对于他们这假东西一看就能看破,上当的人少,他们不能多挣钱,就都奔了乡间,乘着各县的人知识浅,取缔的不严,去骗乡下人去了。做这种生意的亦是时代落伍者,受着人类知识进化的淘汰。他们还是脑筋太旧,牢守旧规,绝不改革。据我老云所料,再过个十年八年哪,这行儿的生意亦就没有了。


江湖中之挑青子汉的
民国八年,我在烟台因事与友人陆子扬往牟平县找人,走到城西莱山,那天恰巧赶上集场,有无数的乡民乱挤乱蹭,叫喊之声十分热闹。在北头戏台旁边有一群人,围了个风雨不透,我挤进去一看,见里面有一档子生意,地上铺块毯子,有个小皮匣,一把破扇子,一把小刀。有个人长得凶眉恶眼的,向大众指指画画地说:“我不是此地人,我是济南府历城县的人。我们是亲哥两个。我有个兄弟在龙口学买卖,不料他没出息,把柜上的钱拐跑。我出来找他,手足之情,他虽不务正,我得把他找回家去,不能叫他漂流外方。我找了好几个月亦没找着,我的路费花缺了,走在贵宝地,举目无亲,住店要店钱,吃饭要饭钱,我得求求众位,我可不是要饭,亦不白求众位。我家是打铁为生,有个祖传秘方神效无比的刀伤药。当初我家可不卖这药,配得了只为行好积德,不论是街坊邻居,认识不认识,谁要做活不留神把手割破了,或是和人斗殴,刀砍斧划,到我家一说,白给一包刀伤药,抹在伤处,当时就止住了不能流血,消肿止痛,长的还快,伤不重当时封口,伤重了三两天封口。到了济南府向人打听吧,西关铁铺王家舍刀伤药,无人不知。我们这药原是不卖,如今我困在这里没办法啦,配了这药卖给众位。那位说了,赶集赶庙,有那传真方卖假药的,说得挺好,到了用时不见效力,叫他们蒙怕了,你的药我们亦不   敢买。倒是这样。前人洒土迷了后人眼。眼是观宝珠,嘴是试金  石,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试验!我把这药当面试验一回,叫  众位看看,如若众位看着有效力再买,倘若看着没有效力,算我  蒙人,谁亦别买了。”
他说到这里,伸手把刀子拿起来,他这刀子约有一尺长,看  着就很快。他又说:“怎么试验呢?我把大腿上割个口儿,往上抹  刀伤药,抹上就能止疼止血。”他又把刀子放下,一掀小布匣,从  里边取出多少包药来,说:“众位!我要自己由这堆药里取出一包  来。众位许说我这药有真有假,真的三成,假的七成,三七搅着,  二八对着。我别自己拿,叫哪位替我由里边拿出一包来。哪位受  累替我取一包?”他这样说,就有那好事的人走进去,伸手给挑出  一包来。他把那药包接过去,当众打开。那药是末儿,红中发白  的颜色,他用手把左腿的带儿解开,把裤子往上一捋,露出半截  腿来,他右手拿着刀子,大声喊嚷:“我要割了!这亦不怪众位不  真信,是那些个婊子养的把人冤怕了,我割回试试。众位看我割  的时候疼的呲牙咧嘴,止住了血亦不流了。果然是这样,大家都  买我一包,行个方便,结人缘。卖多少钱一包哪,卖一毛钱一包。  那位说我要买,你先别忙,这时买我亦不卖,等我试验好了再买。  今天我是先卖五十包,可是买一包,还格外的送一包,过了五十  包之外,是一毛钱一包不多送了。”他说到这里,用刀子往大腿肚  子猛然去割,看的人们,胆小的闭上眼,不敢睁开瞧。他刀子一割,顺着大腿往外流血,直疼的他呲牙咧嘴。他直嚷:“好疼啊!”他围着场转了一遭,流了不少血,然后往场的当中一坐,他把药在伤口上一洒,伸手拿起破扇子就说:“有人说受了伤用布蒙上,留神受风,受了破伤风可活不了。今天我叫众位看看咱的药有多大的力量。”说完用扇子往伤处呼呼地扇起活儿来,足扇了二三十 下,他才把扇子放下,向四外人说:“众位看我的药怎样,止疼消肿不流血吧?”大众往他腿上一看,果然不流血啦。那血凝在伤口上,好像要封口一样。连我老云看着都佩服他的刀伤药了。于是他就说:“哪位买,一毛钱两包。买一包送一包,五十包为止,多了不卖,买着亦别欢喜,买不着亦别恼,哪位要哪位伸手!”他这一说,围着的人争先恐后地抢着买。我老云亦看出这当面试验的药品好,掏出一毛钱买了两包,买完了,办事回归。我把这两包药好好的收存起来,想着遇事行个方便,结个人缘。
事情过了几个月,我到了大连,住于浪速町客栈。有一天,该栈的厨师傅贪酒吃醉,一时不慎,用刀将手割破,血流不止。我把这药取出来,向他们夸海口,说了朗言大语,我这药神效无比。及至把药上好了,那厨师傅疼的更厉害了,血还是流的不止。没露成脸,当时难看,人家另寻找别的药去了。我后来才明白上了当。那卖刀伤药的是个走闯江湖卖药的。
我向江湖人探讨卖刀伤药的内幕。有某江湖人说:“卖刀伤药的这行调侃儿叫‘挑青子汉’的(江湖人的行话总名词叫春点。顺着那春点的侃儿考察,管刀子叫青子,管药叫汉子,青子汉,即刀伤药也)。干这行的生意亦大有研究。按他们的行规是‘打走穴的买卖(江湖人管今天在东,明天在西,不靠长地方,满处乱跑的流动性质的生意调侃儿叫走马穴),其骗人之法亦分前后棚。前棚的生意,第一是‘圆粘子’招引观众,越人多越好,及至人多了,调侃儿叫‘粘子火炽’,围多了人时,嘴里所说的话,一件件,一桩桩,按行话叫‘卖弄钢口’。他们用刀往大腿上真割,叫人看他那药有效力没有,行话叫‘抖搂样色”’。我问某江湖人;“什么叫样色?”某江湖人说:“凡是以假事叫人看着像真的,那种方法就叫样色。”我问某江湖人:“怎么他那药在他自己用着当时就能 见效,到了我们手内就不成哪?”他说:“那药原就是假的,在谁手内亦不能止疼止血。卖刀伤药的往伤口上药能够止血,那是障眼法,全凭扇子之力。”我说:“不错,当初那卖刀伤药的实是有把破扇子,他上了药的时候,曾用扇子往伤口上乱扇来着,可是他扇那扇子是怎么个用意哪?”某江湖人说:“他们卖刀伤药的人,使那样色亦有研究,如若将用刀子把皮割破,那血正流的旺哪,多好的药,亦不能在那血流正涌的时候把血止住,他们割破了肉,光围着场子乱转,等着把那血流的涌劲过去,然后往场内坐下把药上上,连药带血用扇子一路乱扇,那寒风把血催的凝住了,自然不流了,可是别动弹,如若站起来走动还是流血。他们那行人在那血止住的时候,都是坐在地上不动,坐着卖药,以免再往外流血,失去信仰之力。”我说:“不错。当初我见那卖刀伤药的就是弄完了样色,坐在地上不起来,坐着卖药。可是他那药能止疼吗?”某江湖人笑道:“割谁的肉不疼?疼是真疼,他是强挣扎假装不疼。”我说:“如今医院里治外科疮症有一种麻药,如上了麻药,割时就能不疼。他们为何不用呢?”某江湖人说:“那药价值很贵,若用一次得两三元的才能止疼,他们江湖中的人做一次生意,能挣多少钱?麻药虽好,他们亦用不起。”我说:“他们挑青子汉的本领亦有高低吗?”那江湖人说:“当然本领有高有低。那本领高的能多挣钱,得着挣钱的好诀窍,行话叫杵门硬,那挣钱少的是没有得着挣钱的诀窍,行话叫杵门子软。他们的本领高低全由杵门子软硬而定。”我说:“他们卖药的时候为什么都使用限制的办法?说他多了不卖,就卖五十份。买一份送一份,过了五十份之外,再买就不送,一毛钱就买一包。那个用意是怎么回事?”某江湖人说:“那种方法是海开减买,最容易引入上当。有一种布摊,伙计们卖布带吆喝,一丈多布,先吆喝两元多,渐渐地往下落价,落来落去,能落到一元零五,世上的人都有贪便宜的通病,瞧着便宜就买。江湖人亦用此法,行话叫做催啃。他们先说出,就卖五十份,有了限制,人们才争先恐后的买,透着火炽,挣钱多寡,在他们催啃的能力而定。”我听某江湖人所说,才知道挑青子汉的催啃之法。我问他:“这卖刀伤药的行当这些年怎么见不着哪?”某江湖人说:“现在行医售药就有卫生机关主管,考取证书。卖刀伤药的没有售药执照,到乡间还能售药骗财;都市省会地方便受取缔,不能做生意。这些年大地方就见不着这个行当了。况且,江湖人做生意都以容易挣钱为妙,谁亦不愿受疼流血,干那行的人亦日见稀少,挑青子汉的受了淘汰,无形中要消灭尽了。


三不管的花柳座子(1)
天津那个地方,在民初与十五年以前,娼家是极其发达。在河东东天仙一带、河北窑洼一带、北开一带、西头等处、各国租界里,上至班子,下至老妈堂,家家都很茂盛。此外,河北三条石还有个落马湖,没到过那个地方的,都以为多么神秘,其实那落马湖是几条极窄的小胡同,有些个矮小的屋子,点着阴阴惨惨的灯,屋中坐着那和鬼的模样差不多的妓女。门前有龟奴不住嘴地吆喝。还有些人接连不断地去逛,那是人间地狱!说起来真是惨之已极!可是那花柳病都从那里来的,就是我说的这些地方传染出来的。娼窑既多,花柳病亦就闹得利害。那个地方是个工商劳动的区域,没有家眷的人很多,嫖娼宿妓得了病找谁去治?大医院虽有,那势派,知识幼稚的人都不敢去。只有经各处寻找大夫,三不管最为适宜。
有两种花柳座子,一种是租赁了屋子,门内摆放些个瓶子,内装药水,门前挂个布幌子,上画一个毒蛇盘绕着一个人,周身皆烂。上写:专治花柳,管保除根。门上的玻璃写着:包治杨梅大疮,鱼口便毒,入骨毒串,升天落地,杨梅落后,定期保好,不愈退洋。这种买卖叫做洋汉座子。还有个人,每逢游人盛多之时,在门前讲说花柳病,那染病的老乡们听他们说得很近情理,就能叫他们调治。进到屋内,钱少了来瓶药水,钱多了扎针六○六,可 是他们那药水,喝下去当日就见轻,病人一定相信,一瓶一瓶地买吧,喝下去几瓶亦好不了,日久了病人才觉着喝下药水去就见轻,不喝就重,这种顶药,据我探讨是他们用西药房的会典所制,我老云对于西医是不通,西药是不懂,至于此种药有无害处,不得而知,只知道是顶药,治不好病的。至于给人扎六○六的手术,多是不精,扎坏了的人可就多了。庸医杀人,信不诬也。还有那门前写着“XX堂专治花柳,管保除根”的,做这种中药的生意是满街上贴海报,各厕所贴海报。门前不讲演的,都是指着海报的力量找买卖,老虎吃鹿坐等儿。他们那海报还印着什么“杨梅入骨,七天保好”,“五淋白浊,当日保好”,“升天落地,管保除根”,“不熏不顶不断后”的话语,还有印着“假药骗人,男盗女娼”的字样。敝友李君在津某租界洋行服务,他是孤身一人在津,性好冶游,一时不慎,染有淋症,起初还扎挣不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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