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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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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所有这一切都不无狡猾性,甚至欺骗性。虽然富兰克林节俭而又勤奋,但他的成功,一如许多正派美国佬的成功,来自他结交权势的手腕,高超的自我宣扬本领以及从他本人身上及其著作里反映出来的魅力和智慧。甚至连他的“骚动”也曾反复出现,因为他还有两个非婚生的子女。他积蓄了一定的钱财,足以供他离职后研究自然哲学和电学。在他涉足社会活动之前,他有六年的空闲来从事纯学术性的研究。
有两种形象作为美国性格的精华沿传至今:一是乔纳森·爱德华兹的虔诚和苦恼,以及他对人类堕落问题的专注;一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实践和技巧,以及他对成就与利益的关心。让我再度引用V·W·布鲁克斯在将近六十年前对这种二元状况所作的精辟描述:
“因此,从一开始我们就发现,在美国思想界有两股齐头并进但罕见交融的潮流——一个是高调的,一个是低调的——两者同样地与社会相背逆:一方面,那股超验的潮流起源于清教徒的虔诚,它变成了乔纳森·爱德华兹的哲学,并通过爱默生,产生了美国主要作家过分追求的精致与超逸文风,最后又促成了当代美国文化缺乏真实的特点;另一方面,那股唯利是图的机会主义潮流起源于清教徒生活的实际变化,它变成了富兰克林的哲学,并通过美国的幽默作家,导致了我们当代商业生活的基调……。
无论清教神学建立在什么样的荒谬玄义上,这个教派本身却被理性的伦理观统治着,它的道德法规出于一种冷峻的、正当的需要。清教教义的核心,一旦被剥去神学的外壳,就成了控制日常行为的强烈热情。这并非说清教徒本身苛刻成性或过于好色,而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的社区建成了成员之间互相约束的契约组织。假如人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经受外来的危险和心理上的紧张,他就不仅会关心自己的行为,而且一定会关心社区的情况。个人的罪过不止于危害他本人,也将危害团体;不遵守契约要求的结果会给整个社区招来天谴。
公众契约的条款要求每个人都按照规范生活。但契约的明确性——以及乡村生活亲密无间使得每个人都了解到诱惑和肉欲的罪愆。清教徒们因此更加强了自我鞭策。他们当了罪人之后因为违禁的性行为相当多,人们自有一套对性的现实看法,亦不愧为了不起的忏悔者。忏悔仪式首先在新英格兰,后来又在中西部宗教复兴地区变成了清教的中心活动。那些教会又把这种道德上的自我责罚即便不是清教神学理论推广到全国。
在荒凉地区和大草原相继建立起来的城镇面临着在大众其中有大批社会渣滓和无用之徒中维持某种社会秩序的问题。一个拥有数百户的小城镇不能把那些离经叛道者投进监狱,或者全部驱逐出去。通过闲话或羞辱,当众忏悔或改过自新等措施建立的社会控制系统,就成为许多社团为防止大规模瓦解而采取的措施。体面观念——它反对轻佻、享乐和饮酒——的根基十分深厚,以致在基本的物质匮乏消失之后依然旷日持久地延续下来。如果说起初劳动和富有是上帝遴选的标志,那么在下个世纪,它们就是体面的象征了。
作为意识形态的清教教义
价值体系通常是松散而不完善的。当它被纳入特定的法规,构成一套宗教教条、一种明确的契约或一种意识形态,它就会变成动员社团成员、强化纪律和维护社会控制的手段。一种意识形态与社会运动的早期和谐关系消失之后,为何它仍然长久地滞留下去,甚至会益发强大呢?这是社会学支配理论中的一种复杂情况。这种情况可以摩门教历史为例证。它产生于进步的天启独立信仰学说,而今天却成了保守主义的根源;另一个例子是苏联的平均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它在革命后的半个世纪中为一个新兴阶级提供了合法根据。在这种情况下,意识形态带有过去的权威与尊严;它已被灌输到儿童的脑海里,变成了关于世界、关于行为的道德准则的唯一概念图解。它虽然还保存着最初的术语和象征,其内容却已经过细致的定期修改,以便为既定的社会准则和社会措施辩护,并支持统治阶级的社会权力。
这就是意识形态的功能'functional'因素。但它还具有认识的或智识的因素。意识形态不仅要反映基本现实,或为之提供合法依据。它一旦形成,就开始有自己的生命。真正强大的意识形态会给人的想象展开一片新的生活视野;它一旦被明确地阐述出来,就会作为伦理仓库被知识分子、神学家和道德家用来预见人类局部的可能性远景。它们不会像经济或旧技术那样消失。这些黑格尔所谓的“意识的要素”是可以更新的;在整个文明史上,它们可以不断地被人参照或重新组合。因此,大批学者、道德家和知识分子长期为之苦恼、焦虑或争辩,反复剖析或重述意识形态的内涵。这使得意识形态成为一种自为自在的力量。
这就是清教教义的命运。最初滋养那种意识形态的严苛环境消失以后很久,信仰的力量还仍然存在。V·W·布鲁克斯曾经辛辣地评论说:“清教徒的酒泼翻之后,酒香变成了超验主义,酒汁本身则变成了商业主义。”
作为思想体系,清教教义的转化经历了二百多年的时间。它从苛刻的加尔文命定说开始,经过爱德华兹的美学启发,发展到爱默生的超验主义,最后融入了内战后的“斯文传统”。作为一套社会实践理论,它终于演变成为社会达尔文主义为猖獗的个人主义和赚钱行为辩护的根据正如埃德蒙·摩根所说,本杰明·富兰克林靠自已赚钱,约翰·D·洛克菲勒则以为他的钱来自上帝,成为制约小城镇生活的法则。
新的解放
在二十世纪的最初十五年里,文化界和青年知识分子包括沃尔特·李普曼、V·W·布鲁克斯、约翰·里德和哈罗德。斯特恩斯等人的哈佛帮派在思想上向清教传统发起了大举进攻。布鲁克斯把他一九一五年发表的一本著作叫作《美国的成年》,书名即意味着文化必须正视新的现实,必须投入到“实际”中去。布鲁克斯认为,美国文学离生活太远,专靠回避现实而保存自己。他说清教传统已经变成“上了年纪的干瘪扬基佬的依托”。
对清教传统的攻击有几方面内容。第一,主要是布鲁克斯的意见,即希望建立一种能够反映移民、黑人和城市生活的包容性美国文化。假如美国正走向成年,它的文化就必须具有更多的世界主义性质,就必须反映社会的活力。第二是有关性自由的要求。哈罗德·斯特恩斯写道:“清教徒是性机能欠缺者,他无法自得其乐,只能靠干预别人的享乐来得到仅有的满足。”中上阶级的子女麇集在格林威治村,要创建一块新波希米亚领地。布鲁克斯回忆说:“他们研读尼采、马克思、弗洛伊德和克拉夫特—埃宾。其中很多人想实验出一种新的性观念,迄今它一直藏在年轻人思想的深处……。”
这时,丰富多采的生活可用一系列时髦的词语进行概括。其中之一是“新”。如“新民主”、“新民族主义”、“新自由”、“新诗歌”、甚至《新共和》一九一四年创刊。另一个时髦词语是性。在书刊中公开使用这个词也会令人“战栗”。玛格丽特·桑格在一九一三年创造了“控制生育”一词。瑞士女权主义者爱伦·基尔提出,婚姻不应是法律或经济上的强制行为。无政府主义者爱玛·戈德曼发表了有关同性恋和“中间性”的演讲。弗罗依·德尔赞美自由的爱情,许多青年知识分子炫示自己非正式的夫妻生活。第三个流行的术语是解放。这场自称为“解放”的运动是一股从欧洲吹来、登上了美国海岸的现代主义之风。在艺术界,它是野兽派和立体主义,主要表现在一九一三年的全美艺术展览会上。在戏剧界,它意味着象征主义、暗示手法和制造气氛,即接受了梅特林克、邓桑尼和辛格的非现实主义影响。在文学界,萧伯纳、康拉德、劳伦斯的作品广为流传。而最大的影响在“哲学界”,那里的非理性主义、生机论和直觉说通过柏格森和弗洛伊德理论的折射,以粗俗化的形式迅速传播开来。
亨利·梅说,“反叛者最中意的理论”认为,只有经过彻底而本能的自我表现才可获得快乐。一种头脑简单的弗洛伊德理论宣称,清教徒在人间的罪孽多半是由于自我控制造成的,而通向解放之路是释发受压抑的性冲动。亨利·柏格森以散文诗写成的生机论他的《创造进化论》在美国两年的销售量等于在法国十五年的销售量变成了通俗的活力说的基础,后者旨在以生物学观点阐明一种有目的地使宇宙恢复生机的精神。在左翼知识分子中间一度成为时尚的工团主义,通过乔治·索雷尔此人被称为柏格森信徒与柏格森的生机论建立了联系。弗朗西斯·格里尔森写了一些深奥难懂、充满警句的论文“卡莱尔和艾尔伯特·哈伯德的思想杂拌”,被认为是时代的先知。
青年知识分子在攻击清教传统及其乖戾的生活方式时,鼓吹享乐主义、放荡不羁和游戏人生的道德观——简言之,即消费道德观;但具有反讽意味的是——或许它已背离了这种“反叛”的轨道——未出十年,消费道德观便得以确立,而促成它确立的是一种缺乏自我意识的、自称“新资本主义”或许这是那场“反叛”微弱的反响的体系。
即使清教传统的思想合法性业已消散,它的社会实践仍然在小城镇里获得新的力量,其原因正出于那里人们害怕变革的心理。这种变革意味着新生活方式的兴起——大都市生活,骚动不宁、四海一家,秽行累累。如何保持“体面”便成了问题。这种情绪终于在禁酒运动'Temperance'中找到了它的思想象征。
生活方式通常由一套价值观为之辩护,由社会机构教堂、学校、家庭等予以控制,并在品格构造中体现出来。只要有气质相同的一群人持有这种生活方式,就存在着社会学家称之为“身分集团”status
group的群体。以禁酒运动为象征的生活方式,虽然它在清教之后兴起,却有新教关于勤奋、节俭、修身、持重的教义作为根源;它的组织方式基于原教旨主义教会;它的主要品格重在节制。
禁欲准则一度曾是美国社会公共道德的一部分。这是使移民、穷人和偏离常规者逐步同中产阶级同化的一种方策即使不加入他们的经济生活。但到了十九世纪末,禁酒就不再是自愿的了,而是其生活方式失去优势地位的社会集团所采取的强制手段。如果新的城市团体不愿意奉其为生活方式,它就要以法律的形式强制推行,并作为传统中产阶级价值观的正式仪式确立下来。
一八九六年发展起来的反沙龙联盟集中体现了禁酒运动的文化斗争性质,即以传统的农村新教社会为一方,来反对新兴的城市和工业社会体系。反沙龙斗争有利于禁酒运动在统一的政治旗帜下集合起多种不同的派别。对于小镇上土生土长的美国新教徒来说,沙龙是全部移民社会习俗的缩影。对于进步党来说,沙龙则是腐败的本源和毒化政治生活的祸根。对平民党来说,沙龙直接导致了他们对城市生活消极影响的厌恶。
像历来发生的那样,伦理观念变成了道德说教,正义感化成了自以为是。对十九世纪生活的肯定和信任心理已经蜕变成了对社会前途狭隘而又乖戾的恐惧。正如理查德·霍夫斯塔特所说:“禁酒运动可被每一个怀有压抑心情的人当作发泄烦恼的出气口。早先的反天主教运动一度曾经为清教徒提供了色情享乐,他们受钳制的心灵从中幻想出许多有关神父和修女的淫乱故事。在禁酒运动期间,淫欲和恐惧都被好事者加以利用,他们仔细研究酒精和性放纵的联系,或探索精神病、种族退化、甚至黑人种族自信一类的问题。”人即便不能改造堕落的罪人,他至少能消除罪行,驱逐恶人。禁酒运动并不仅仅是酒精问题。它是品格问题的症结,也是生活方式的转折点。
然而,与此同时进行的还有美国社会结构的改造,以及小城镇支配美国生活这一社会事实的终结。首先是人口分布的变化,导致了都市的发展和政治力量的转移。但更为广泛的变化是消费社会的出现,它强调花销和占有物质;并不断破坏着强调节约、俭朴、自我约束和谴责冲动的传统价值体系。同上述两种社会变化紧密相联的是技术革命,它借助汽车、电影和无线电,打破了农村的孤立状态,并且破天荒地把乡村纳入了共同文化和民族社会。这种变革的实现是由于清教主义——一套支撑传统价值体系的习俗——业已终结。
如果重温社会发展过程,我们就会看到,在二百年前即十八世纪之初,社会结构就融合了一种支持它的文化。渐渐地这种文化衰落下来。到了二十世纪之初,小镇的新教传统不再具有任何能够产生影响的文化象征,也不再具有可提供一套有效的象征意义或可据以抵御外来攻讦的文化模式。以城市中产阶级和新激进派为基础的新兴的文化体系,则能迅速地对旧文化进行卓有成效的批判,使得旧文化完全失去了支持者。为了维持合法地位,那个代表着传统价值观的地位集团只好凭借政治手段来肯定自己的统治。但是,只有在其社会基础与社会结构相一致的情况下,一个地位集团才能有效地完成这一使命。而倡导禁洒运动的集团,即旧的社会——建筑在农村价值观之上的小镇生活——已被二十世纪初新工业改革所破坏。禁酒团体原指望能将中产阶级旧价值观作为全国的法律加以推行。当禁酒法案废止时,他们却发现这些作为社会行为合法模式的准则已经遭到摈斥,其合法性因此也大打折扣。所以,变革虽然首先在文化界产生,但是只有当它在社会结构内得到肯定时,才能真正发挥效用。
透明的生活
现代社会的文化改造主要是由于大众消费的兴起,或者由于中低层阶级从前目为奢侈品的东西在社会上的扩散。在这一过程中,过去的奢侈品现在不断地升级为必需品,到头来人们竟难以相信普通人曾经无缘受用某一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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