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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墓碑-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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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数字最小,但这时曾希圣放开了政策(包产到户,三边地),农民实际掌握的粮食比前三年要多。
安徽的饥饿从1958年冬天就开始了,1959年春天已经很严重了。可悲的是,广大农民因饥饿濒于死亡,而从省委到中央还不相信农村没有粮食。1959年,《经济消息》第9期发表了安徽省的一篇文章,题为“是缺粮问题,还是思想问题”。文章一开头就说:
安徽省委工作组最近对桐城县闹粮情况进行了调查。调查材料表明,目前农村的所谓粮食问题,不是缺粮问题,也不是国家征购任务过重的问题,而是思想问题。安徽省委认为,桐城县的材料,可以代表全省一般情况,要求各地批判那些具有右倾保守思想的人,认真地做好当前粮食工作。
这篇文章援引调查报告的材料说:“所谓粮食问题,主要是思想问题,特别是基层干部的思想问题。原来各农业社瞒产私分的现象非常普遍,且瞒产数字很大,花样也很多。有的生产队平均亩产1700斤,只报700斤,有的搞秘密仓库,一个生产队在一夹壁墙中藏粮3万斤,另一个生产队把五万四千斤粮食藏在稻草堆里;有的干部带头集体私分,有一个生产小队每户分粮200斤。”
文章列举了大量的“瞒产私分”的情况以后写道:
为什基层干部普遍瞒产和带头闹粮呢?据了解主要是公社化以后,由于宣传工作没做好,一些(不是一些,而是大多数,或者全体--毛泽东注)基层干部和群众以为“成立公社以后一切都要归公”,再加上卖粮时采取了“小社卖粮,大社结帐”的办法,使小社到卖粮以后粮钱两空;某些公社又对增产的大队几次追加征购任务,使基层干部对统购不摸底,因此,思想上有几怕:一怕实行“三包”办法,由公社统一分配;二怕报实产量会追加征购任务;三怕春荒时公社在各队间调剂余缺;四怕自己报实产量而别人不报,自己队吃亏。这样,瞒产私分就成了普遍现象。至于吃糠,吃菜,叫喊没有粮食吃,只是一种以攻为守的办法,目的在于希望不再追加他们的征购任务。
文章接着讲,在做好宣传工作和思想教育工作以后,“不到一个星期,情况发生了根本变化。原来停伙的食堂恢复了起来,原来吃糠吃菜的又变成了两干一稀,暗仓变成了明仓,干部群众闹粮变成了议论丰收,无精打采变成了兴高采烈,田野里又开始出现了红旗招展热火朝天的局面。”
毛泽东真是相信了这篇奇文中讲的情况。相信瞒产私分,相信农村粮食很多。他比一般干部高明的是,不是就事论事地反对“瞒产私分”,而是从所有制上找原因。1959年2月28日,他在这篇文章加了以下按语:
政策是对的,理由没有说清楚。基本的队有制,部分的社有制,不但1958年如此,1959年及往后几年还是如此。要翻过来,变为基本社有、部分队有制,需要多年时间,这是一个由小集体所有制(队有)到大集体所有制(社有)的逐步发展过程。不认识这个客观真理,不可能根本解决问题,不能说服人。
这篇文章,加上毛泽东的按语,转发全国。虽然对抑制“一大二公”的“共产风”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使全国各地的高层干部对粮食形势产生了错误的估计,加强了全国各地对农民的反瞒产私分的斗争,从而加剧了农村的饥饿。死人越来越多。
1960年安徽农村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我的一位老同事、现在和我同住在一座楼里的陈大斌,他的家乡在安徽淮北平原,他是这样描述当时他家乡情景的:
1960年,我正在邻省上大学。春节前收到父亲的一封信,他再三告诫我:“千万不要回家过年!”我想这太不近情理,可能家乡出了什么变故吧!可是,即使我从最坏处着想,也没想到会出现那种局面!
半年后我回到故乡,简直是被吓呆了!下了火车找不到回家的路,老路废了,挖了深坎横沟,长满荒草荆棘;而新路没有修通。深翻五尺的土地,留下一条条深沟,一道道土岭。。。。。绿油油的故乡大平原被挖得遍体鳞伤,成了“人造丘陵”!
还没进村,远远地就看到了村里的塌屋和断墙,过去村里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匝匝的绿树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半人高的野蒿、荒草。许多屋子倒塌了,水井、池塘似乎移了位置。。。。。。故乡的人呢?许多看着我长大的前辈们,甚至有一些同辈人,包括我的一些亲友在内,都在那年春天亡故了!我的奶奶饿死,母亲逃往准南,婶婶带着几个孩子逃往宁夏,父亲躲过这场大劫,吃草末树叶作下了胃病,几年后肠胃大出血亡故。可是,比起来,我家的灾难还算轻的,村里好些正是壮年、青年人都饿死了。有几户人家老老少少全部死绝。。。。
夜间,我躺在没有一棵树木、院墙几乎倒尽的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呆呆地望着满天繁星和耿耿天河,村子里死一样的寂静,偶尔有什么声响,父亲告诉我,那是野狐子在蹿,人烟少了,野物白天也敢在村里乱跑……
 这就是“大跃进”之后的农村,人口大量死亡,土地荒芜,村庄破败……
与群众大批因饥饿而死相对应的是,干部们却照样享乐。留下来资料是这样记载的:
“曾庆梅到蚌埠检查工作时,一到蚌埠就要跳舞,还以书记的名义让女演员连夜学跳舞陪伴。当时蚌埠已经有饿死人的现象,影响很坏。”曾庆梅是安徽省委常委、省监委书记。主管党纪的高官如此,其他官员就更放肆了。
  “1960年安徽省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地委却抽了许多人去盖宾馆。中秋节时,街上饿死人,而地委、县委书记却在交际处大摆酒席,不是星期天也办舞会,找人去跳舞,吃夜宴。”
既然刮“共产风”的人们有一种“替天行道”的自豪感,那么,对于他认为阻碍这个伟大目标实现的人,进行无情打击,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基层干部素质本来很差,有了这种为了共产主义而横扫一切的心态,什么极端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对共产风不满、或有与共产主义风格相反的行为,那就要遭殃了。
省监委书记曾庆梅1960年8月4日的一份报告反映了一个公社干部迫害农民的情况。萧县马井公社有专业组长以上的各级干部909人(公社一级34人,大队一级161人,生产队一级403人,专业组一级311人),据揭发的材料统计,犯有不同程度的违法乱纪错误的干部有368人,占干部总数的40。5%。其中,公社干部违法乱纪的占33%,大队干部违法乱纪占64%,生产队干部违法乱纪的占50。4%。违法乱纪的具体表现是:
捆绑、吊打、关押、体罚群众。据不完全统计,全社被捆绑、吊打、关押的有1026人,占全社总人口的3。8%。打人的花样很多,打耳光,扭耳朵,让人自己打自己,让人互相打,带驴笼嘴,冷水浇头,等10多种。更加疯狂的是以下刑罚:活埋人。郝庄大队党支部书记王保民今年春天埋过5个小孩,土埋齐腰深,社员苦苦哀求才扒出来。用针剌。范庄大队党支部书记胡念堂麦收前发现两个10多岁小孩在地里吃豌豆秧,因为这两个小孩太瘦,身上无肉,就用针剌耳朵。脱女人裤子。陈坡生产队队长吴某看到社员陈徐氏搓了几穗麦子偷放在裤腰里,吴即当众把陈徐氏的裤子撕掉,陈徐氏羞得当场投河,被救回家后晚上自缢身死。让社员吃屎。郝庄大队郝庄生产队社员郝明良在地里摘了几根豆角吃,支部书记硬逼他吃下一块牛屎,吃下去后还逼郝说“牛屎好吃,又香又甜”。
扒灶砸锅。不准社员在家生火做吃的。据不完全统计,仅生产队干部直接砸锅的就有151人,共砸锅234口。
扣饭。据不完全统计,仅今年上半年,全公社被扣饭的就有537户、1558人,其中因扣饭而饿死多人。有的还采用“一人犯错,全家扣饭”、“一户犯错,邻近四户都要受辩论”的连环保制度。社员朱宗道有病,多喝了一碗稀饭,当即扣饭10天,不到10天,朱宗道就死了。
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萧县,几乎每个县都有类似情况。
农民在下面挨整与干部在上面挨整是并行不悖的。如前所述,因张恺帆而被牵连的人达两万八千多人。此外,还有大批干部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以蚌埠为例,这个以交通枢纽为特征的城市,1958年10月,彻底清算罗霞光(市委第二书记)、王荣华、杜宏本、李世农、史坚、李斌、吴正等反党联盟,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一大批干部受到牵连。1959年11月,又揭发出以市长朱德兴等为首的机会主义分子,这一次被批判的干部有236人。蚌埠共有1000多名干部受到批判斗争。1962年甄别时,这些被打下去的干部全被平反,恢复党籍、恢复名誉、恢复职务和原级别。在“共产风”最为猛烈的时候,这种以打击不同意见为目标的政治运动,把“共产风”推向了极端。
2,捂盖子和揭盖子
安徽省的饥饿状况一直被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捂着盖子,既不向上面汇报,也不让下面说真话。毛泽东很相信他,还让他兼任山东省委书记,到山东揭盖子。但安徽的盖子不能长期捂下去。严重的饥荒使大批人死亡,在外地工作的军人、学生、干部回安徽家乡探亲,发现乡亲大批饿死,不断有人向中央写信。但写信的人反而被迫害。在省委捂盖子的指导思想下,各级领导都封锁消息。
1960年3月13日,省委财贸部向省委了一份《关于当前粮食工作上的几个主要情况》,当时是饿死人最多的时候,作为主管粮食的部门财贸部的这个报告只字不提死人的情况,却对人民反映饥饿的来信百般曲解。请看:
从人民来信的数字看,今年一二月份比去年同期增加,1月收到182件,2月收到283件,计476件,比去年一二月增加187件。以阜阳、蚌埠最多。从已经检查的31件内容看(省查2件,地委查17件,县查12件)部分属实的8件,占26%,完全不实的23件,占74%,其中13件匿名信有12件是揑造的,是恶毒攻击的。例如,江西省军事医学科学院何承才(安徽人)来信说:金寨县关庙生产队政府不给一点粮食,群众生活问题很大,人口外流死亡很多。当即进行调查时发现,这个地方群众每月都能吃到35-40斤粮食,每天一干两稀,外有蔬菜,没有一个人因生活困难而外流或死亡。这封信及调查结果已转该学院。
一件匿名信说定远县沛河公社荒沛大队,从去年6月到现在光吃青菜和树皮,有的还吃死小孩,人口大批外流死亡。经查对结果,这个队从去年6月到8月,每人每天吃1斤小麦,9到12月吃1斤杂粮、4斤菜,今年1-5月每人安排12两原粮,另外还有蔬菜和代食品,也没有因生活问题外流和死亡。
朱升平来信说,凤台县清泉集附近有两个月吃不到粮食,有不少病人死了,有一个村就死了十几个人。又说,上河堤的只吃到6两粮,在家的还吃不到6两。经查结果是,清泉集附近的新庄、孟庄,老姚湖等村庄,每人每天吃粮6两、淀粉6两,加上干菜,合1斤以上。清泉集整个大队3个月来死了23人,是因老弱病而死的。
不知道是曾希圣的指导思想促使财贸部写出了这样的报告,还是这样的报告使曾希圣坚信没有饿死人,从而更坚定了自己的认识。更大的可能性是,这种说假话的情况是上下互动的。
回乡探亲的人因反映真实情况大都受到迫害。1960年春节时,福建空军后勤部副部长潘康,回到家乡凤阳小溪河公社新华大队,看到了南毛小队和石马大队大韩小队饥饿的惨状,他家里也死掉多人,到公社又见以缪坚为首的公社干部大吃大喝,极为不满,与缪坚进行了一次争吵,并且拿出自己的工资给小队买种子。潘回部队后,缪坚等发动大队、小队干部向福州空军连发三封检举信,说潘康“思想右倾”、“立场不稳”,回家“攻击人民公社、大跃进”,缪坚亲自向福州空军写信,说潘康是“牛鬼蛇神”。福州空军第一次来调查,县里还编造假情况欺骗调查的人,福州空军第二次来调查,才得知这个小队饿死了66个人。但是,潘在部队还是受到不应有的处分。
1960年7月2日,蚌埠地委办公室转来一封信,这封信是殷涧公社党委书记(另一资料说他是凤阳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张少柏化名“石求名”给毛泽东的。信中说:“据我知道的三个公社四个庄子的人口死亡是极为惊人的。一个死亡占百分之五,一个死亡占百分之十五,一个占百分之二十多……有的村子几乎无人了。我亲眼看到,住在我们临淮关上收集起来被大人遗弃的儿童有三四百人,死亡有一百名左右。”事后才知道,饿死的人这个数字还要多,但此信被定为“反动信件”由公安部门追查,对张少柏横加迫害。
一方对外面封锁消息,一方面在安徽制造假象欺骗从外面来安徽的人。董必武到安徽阜阳视察,安徽省事先作好准备,清理沿途死尸,把浮肿病号集中看管,不让董必武看到真实情况。1960年在新华社工作的外国专家休假,国内部副主任方实陪同外国专家去合肥游览。安徽省委安排他们去逍遥津公园等有限的地方。在外宾所到之处,完全布置了一派丰饶、富裕的景象:湖里有穿着漂亮的女子悠闲地划船唱歌,在路旁的小店里食品丰富。省委所划定了外宾活动的地方,不让老百姓进入,特意布置假象欺骗外宾。
由于捂盖子,民众饥饿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直到1961年秋后,饥饿还相当严重。地处交通枢纽的工业城市蚌埠一份报告称:“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浮肿病有2330人,干瘦病141人,子宫脱垂2936人,闭经病2895人,小儿营养不良尤其突出。据卫生部门9月份对9个幼儿园、托儿所、五个居民段、二个铁路职工住宅点的调查,在3181名7岁以下儿童中,营养不良的就有1176人,占总数的36.9%。其中有328个儿童得了不能站、不能走的软骨病。
越是弄虚作假,死人就越来越多,情况也就越难封锁。反映安徽问题的信件有一部份送到了中央。1960年4月,中央监委派审查处处长刘力生和信访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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