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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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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永远不会让她结婚?”
“我可以让她结婚,但有个条件:那个娶她的男人要答应赔偿我的损失。”
“那你觉得你的损失有多大?”
“我算算……四十万卢比吧。你能给我这么大一笔钱吗?”他大笑着,让我滚蛋。
那天晚上我查了查存款:总共有四百八十卢比,还差三十九万九千五百二十卢比。
我气得直想掐死那个皮条客。“希亚姆绝不会同意我娶你,”第二天我告诉妮塔,“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私奔。”
“不行,”妮塔害怕了,“妓院的人一定会找到我们,恰门帕去年试过跟一个男人私奔。他们找到了她,打断了那个男人的一条腿,然后十天没给她饭吃。”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把希亚姆杀了。”我说,眼里杀气腾腾。
“不,”妮塔激烈地摇头,“答应我你永远不会这么做。”
我吓了一跳:“为什么?”
“因为希亚姆是我哥哥。”
闪着红灯的警车又一次来到外屋。好几个警官跳了出来,外加一个新巡官。我们都被叫了出来,“听着,你们这些废物,一件很严重的事发生了。有人从史瓦普纳女神的房间里偷走了一条非常珍贵的翡翠项链。我强烈怀疑小偷就在你们中间。所以我给你们一个坦白的机会,否则当我抓到小偷时,会给他一顿好打。”
我立刻想起了拉吉旺绨,但我一眼看到她锁好的房间,记起她回了老家还没回来。我松了一口气。她放弃掉那个荒诞可笑的偷项链计划是对的。她还以为史瓦普纳女神不会发现呢,看警察的动作有多快。
我们一个个被提问。轮到祥卡儿的时候,同一幕又上演了。
“名字?”巡官问道。
“Odxifxn。”祥卡儿回答道。
“你说什么?”
“QOxqaHuIxhzQoOdxifxn。”
“混蛋,跟我玩小聪明……”巡官咬牙切齿地说。我又一次向巡官解释;他的态度软下来,示意让祥卡儿离开。
这次警察空手而归,没有找到项链也没有抓到任何嫌疑犯。
同一晚,没人注意到一只身上有黑斑和疥癣的流浪狗死在了泰姬陵附近。
第二天,拉吉旺绨从老家回来,立刻被逮捕了。一个警官吃力地把她从房间拽到闪着红灯的警车上。她伤心欲绝地哀号着。
我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幕,和史瓦普纳大厦的园丁阿卜杜站在一块儿。
“阿卜杜,为什么警察要带走拉吉旺绨?为什么女王陛下不做点儿什么?拉吉旺绨不是她最好的女佣吗?”
阿卜杜咧嘴笑了:“是夫人自己喊警察来逮捕拉吉旺绨的。”
“为什么?”
“因为拉吉旺绨从她的保险箱里偷了项链。警察今天从她乡下的房子里搜出来了。”
“但是史瓦普纳女神怎么知道是拉吉旺绨偷的项链?盗窃发生的时候拉吉旺绨人都不在这儿呢。”
“因为她留下了蛛丝马迹。你知道,她没有回她的村子,而是一直呆在阿格拉,想伺机溜进夫人的房子里去。然后夫人去参加一个宴会,她终于有机会进到卧室去偷项链。但在去宴会前,夫人在床上梳头,将几个胸针和发夹留在了绸缎床罩上。夫人晚上回来时,发现那些胸针和发夹被整齐地摆在了梳妆台上,立刻警觉起来,检查了保险箱,并发现一条项链不见了,所以马上想到只有拉吉旺绨最可疑。”
我重重地拍了下前额。拉吉旺绨实在无法抗拒做她的最佳女佣,即使是在偷东西的时候。
我试图在史瓦普纳女神跟前帮拉吉旺绨说几句好话,但她不屑地说:“我经营的是出租房,不是救济院。为什么她非得为她妹妹安排那么奢侈的婚礼呢?你们穷人永远不要逾越自己的身份。只要本分点儿,就不会惹上麻烦。”
那天我真恨死了她,但也许她是对的:拉吉旺绨的错就是试图跨越那条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分界线。她的致命之处就是梦想那些超越她能力的东西。梦想越大,失望就越大。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有一些小小的、容易实现的梦想,比如付给妮塔那个坏透了的皮条客哥哥四十万卢比,然后跟她结婚。这是小菜一碟。
我还没从拉吉旺绨的被捕中完全恢复过来呢,又一件悲剧接踵而至。
祥卡儿咳嗽着来到我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他看起来很虚弱,抱怨他的胳膊和膝盖痛,“QXhOqyf。”他说,一边摆手。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有一点儿发烧。“你着凉了,祥卡儿,”我告诉他,“回你的房间去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就给你带点儿药来。”
他从床上起来,踮着脚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看起来烦躁不安。
那天晚上,我给祥卡儿拿了些止痛药,但他的情况继续恶化。第二天,他变得暴躁起来,而且无法移动他的胳膊;我开了灯之后,他甚至尖叫起来。费了半天劲儿我才量到他的体温,惊讶地发现他已经烧到103度。我立刻跑去请医生。公家医院的医师明明白白地拒绝跟我走,我迫不得己只好去找了私人医生。他收了我八十卢比后与我一同来到了外屋。他检查了祥卡儿,问我有没有注意到他最近身上有擦伤或者割伤。我告诉他祥卡儿膝盖被擦破的事。
医生点点头,说出了他的诊断:祥卡儿得了狂犬病,很可能是从疯狗那儿传染而来。他刚感染的时候就应该立即注射抗狂犬病疫苗和免疫球蛋白,但现在太迟了。他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他马上会变得非常怕水,可能会出现狂乱甚至产生幻觉。他的肌肉会痉挛抽搐,而且有可能因为声带麻痹而说不出话。最后,他会陷入昏迷然后停止呼吸。简单地说,在四十八小时内,他就会死去。医生很平静地跟我解释这一类的惨状,我完全崩溃了,甚至一想到祥卡儿的死就要哭。“医生,绝对没办法救祥卡儿了吗?”我恳求道。
“那个,”医生犹豫道,“一个月前是这样,不过有人告诉我,有一种从美国进口到印度的全新实验性疫苗,叫‘狂犬愈’。只有在谷匹拓药店才能买到。”
“在拉卡埠·甘基的那个?”
“是的,但我不认为你付得起药费。”
“要多少钱?”我心里一沉。
“大概四十万卢比。”
太讽刺了:祥卡儿的治疗费用需要四十万卢比,妮塔赎身也要四十万卢比,而我口袋里装着的只是四百卢比。
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钱为祥卡儿治病,但我知道不能把他一人留在屋里。所以我决定把他带到我的房间去。我把他抱了起来。尽管他几乎跟我同岁,他的身体却轻得可怜;他的手和脚软软地耷拉着。我感觉就像在抱一袋马铃薯而不是一个活人。我把祥卡儿放在我的床上,自己躺在地上,就跟两年前他做的一样,只是恰好互换了位置。两年的时间,现在想来仿佛跟二十年似的。
祥卡儿不停地翻来覆去,断断续续地入睡;我也没睡好。我不停地做梦,梦见一条疯狗和一个说不清楚话的婴儿。然后,在半夜时分,我仿佛听到有人“妈妈,妈妈”地大声叫喊。我醒了,发现祥卡儿安静地睡着。我揉了揉眼睛,想知道是不是祥卡儿的梦出乎意料地插到我的梦里来了。
第二天一整天,祥卡儿都躺在床上,越来越虚弱。我知道他被判了死刑,但我假装相信那只不过是轻微的流感……一想到我再也无法看到他那张温柔的脸,我的心就碎了。即使是他那模糊不清的哑语,今天看起来也像是应该铭记于心的、意义深刻的陈述。
到了晚上,祥卡儿的手臂开始抽搐。他喝不下一点儿水,只吃了他最喜欢的一点儿煎饼和扁豆。他的额头滚烫;我量了量他的体温,已经105度了,“QAkipSxipPkAqe,Nxej。”他说,哭了起来。我尽最大的努力去安抚他,但当你自己的内心都感到空洞无力时,很难把力量传给别人。
我断断续续地睡着,被往事的邪灵所折磨。到了快半夜两点钟时,我听到祥卡儿在床上发出一阵呻吟。我慢慢起身,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紧闭,但嘴唇在动。我用力地听他的喃喃自语,然后大吃一惊。我发誓祥卡儿说的是:“别打我,妈咪。”
“祥卡儿!祥卡儿!”我爬到床上,说,“你刚刚说了点儿什么,对不对?”
但是祥卡儿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继续迷失在他的私人世界里;他的眼珠向上翻着,完全神志不清。胸膛剧烈地起伏,好像在抽搐,嘴里也流出一些黏液。“为什么你把我扔掉?妈咪?”他咕哝着,“对不起,我本来应该敲门的,但我怎么知道叔叔和你在里面?我爱你,妈咪。我为你画了画;我蓝色的日记本里全是画,你的画。我爱你,妈咪。我非常爱你。别打我,妈咪。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妈咪,妈咪,妈咪……”
“祥卡儿!祥卡儿!”
祥卡儿用六岁时的声音说着。他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他还有母亲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说的话还有意义。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能这么清晰而有条理地说话;医生说他应该完全说不出话的。但是我不想找原因。一个人不会质疑奇迹。
那天晚上我从祥卡儿那儿听到的就只有这些。第二天当他醒来时,他又变回了那个说不清话的十六岁男孩。但是我记得他提到过一个蓝色的日记本。我在他的房间找了又找,最终发现它藏在床底下。
里面是散页的图画纸,用铅笔画着漂亮的图画,全是一个女人。画得非常逼真,清晰到最小的细节。但令我呆住的不是那画有多优秀,而是画中人物的身份:每一张画中的女人都是史瓦普纳女神。
第十二章 爱情故事(6)
“我知道你一直瞒着我什么了,祥卡儿。我知道史瓦普纳女神是你的妈妈。”我捧着蓝色的日记本告诉祥卡儿。
祥卡儿恐惧地睁大眼睛看着我,试图从我手中抢回日记本,“CqrzHzWxyfHuAqynu。”他颤抖着说。
“我知道这是真的,祥卡儿。我猜你发现了她肮脏的秘密,所以她才把你扔出了房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失去了像正常孩子一样说话的能力。我想因为这,你母亲一直生活在内疚里。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帮你付房租,还给你零花钱。我现在就去你妈咪那儿,求她出钱给你治疗。”
“Ik,Ik,Ik,LgzxozAkipCkPkHuHjhhu。”他哭道,但我已朝史瓦普纳的宅邸走去,打算与她心贴心地好好谈一谈。
女王陛下开始拒绝和我见面,说她只见那些预约过的人。我在她门前等了两小时后,她放我进来了。
“好了,为什么你要来烦我?”她傲慢地问。
“我知道你的秘密,史瓦普纳女神,”我直视她的眼睛,“我发现了祥卡儿就是你的儿子。”
她尊贵的面具一下子被撕下来,脸色变得惨白,但她迅速恢复到原来的镇定,那傲慢的态度再一次把我冻住了:“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对我作如此下流的指控?我和祥卡儿根本没关系。只不过因为我对那男孩表示出一点点儿同情,你就认为他是我儿子?你现在赶紧走,否则我会把你赶出去。”
“我会走,”我告诉她,“但是你得给我四十万卢比。我需要这笔钱给祥卡儿治病。他得了狂犬病。”
“你疯了吗?你认为我会给你四十万?”她尖声惊叫着。
“如果我得不到钱,祥卡儿会在二十小时内死于恐水症。”
“我不管你怎么做,但不要来烦我。”接下来我听到了一位母亲说出来的最恶毒的话,“也许他死了最好;那个可怜的男孩不用再受苦了。我不准你跟别人撒谎说他是我儿子。”她关上门。
我含着泪水站在她门前的台阶上。相比之下,我还算幸运:我的母亲在我一出生时就把我抛弃了,但可怜的祥卡儿却是在生命的半途中被他母亲抛弃的。现在她甚至拒绝抬一抬小指头,来阻止马上就要降临到他身上的死亡。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祥卡儿的房间。史瓦普纳女神的话像一记重锤,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她宁愿祥卡儿像一条犯狂犬病的狗那样死去。贫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怒我。我但愿能向那只咬祥卡儿的狗辩解,在咬他之前,它应先查一下这个人付不付得起医疗费。
第二天,我做了一件这十年来都没做过的事情:祈祷。我去杜尔迦神庙献了花,愿她保佑祥卡儿能好起来。然后我又去了圣约翰教堂,为祥卡儿点了一根蜡烛。还去了卡里清真寺,在真主安拉面前磕头,请他对祥卡儿发发慈悲。但是祈祷被证明没什么用处。一整天祥卡儿都痛苦万分;他身上几乎每个地方都痛。他的呼吸也变得更加不规律。
夜幕来临。这是一个无月之夜,但在外屋看来并非如此,因为史瓦普纳大厦里有上千盏灯亮着,把那里照耀得如同一支巨大的蜡烛。里面正在开宴会呢:警官们来了,地方行政官来了,生意人、社会名流、记者和作家都来了。轻柔的音乐和笑声飘进外屋;我们听到酒杯的碰撞声,交谈的嗡嗡声,金钱的叮当声。而我的房间里只有可怕的死寂,只有祥卡儿困难的呼吸声。每半个小时他的身体就会抽搐一次,但最难受的还是卡在他喉咙里的浓痰,让他很不舒服。现在他一看到水就痉挛,即使微风吹过也是如此。
在所有致人死亡的疾病中,狂犬病恐怕是最残酷的。水本该赋予生命,现在却变成了死亡的原因。即使是癌症患者也还能怀有一丝希望,但狂犬病人却什么都没有。
看着祥卡儿慢慢死去,我只能推想史瓦普纳是多么的毫无人性。在儿子临死之际,她竟然能在宅邸里举办宴会。幸好我已把科尔特左轮枪扔进了河里,否则今天晚上我绝对要再杀一个人。
随着夜晚的推移,祥卡儿的痉挛变得越来越频繁。他痛苦地大声尖叫,开始口吐白沫。我知道死亡就要来了。
祥卡儿最后死于半夜十二点四十七分。就在临死之前,他有一阵是清醒的。他抓住我的手,清楚地叫了我的名字:“拉吉。”然后,他抓住他的蓝本子哭道:“妈咪,妈咪。”接着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阿格拉变成了死亡之城。我的房间里有一具死尸;我的手里有一个蓝色的日记本。我漫无目的地翻着,盯着那个女人——那个毫无心肝的母亲——的素描看。不,我不会叫她“母亲”,因为那样会亵渎所有的母亲。
我不知道对祥卡儿的死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可以像毕哈瑞那样大吼大叫;可以咒骂天堂里所有的神和地球上所有的权势;我可以打烂门,扔掉家具,踢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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